《首辅的屠户悍妻》 第1节 首辅的屠户悍妻 作者:风过水无痕 一句话简介:霸道杀猪女的权臣小娇夫 第1章 时值初秋,早晚已有些凉意。 但姜椿脖子上挂着襻膊,两只衣袖被撸至胳膊肘,正满头大汗地将猪肉往独轮车上搬。 父亲姜河接了个杀猪的活计,寅初(凌晨3点)就出门了。 姜椿独自宰杀了一头猪,又是放血又是脱毛又是剥皮又是剔骨又是料理内脏,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 眼瞅着已经卯时(早上5点),她怕赶不上早市,连忙推着独轮车往镇上赶。 大柳树村距离红叶镇不算远,她步行两刻钟就能到。 只是大柳树村在镇北,早市在镇南,她还得穿过整个镇子,才能到达自家的猪肉摊子。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她顺路打卡签到。 说来也是无语,她一个糊糊作者,好容易因为写了个美强惨男配一炮而红,结果稿费还没到手就一命呜呼了。 然后就穿到了自己写的书里,成了那个美强惨男配宋时桉的亡妻。 亡的原因是红杏出墙,然后被宋时桉给浸了猪笼。 当然,那是原著剧情,姜椿脑袋又没坏,放着未来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不要,去红杏出墙个屠夫,疯了不成?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她凭本事写出来的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绝色权臣,当然得便宜自己。 于是她每天勤勤恳恳杀猪,努力打卡签到,希望能早日发家致富,让宋时桉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杀猪前都会让猪饱餐一顿,宋时桉也一样,不把人喂养得好一点,将来怎好意思跟着他进京当诰命夫人? [叮!在【红叶镇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15文。] [叮!在【红叶镇药铺】签到成功,获得金银花2两。] 姜椿:“……” 她的签到系统现在2级,每日0点自动增加2个签到点,可以在两家带有黄色!号的店铺门口打卡签到领取奖励。 她优先选择了钱庄跟药铺。 钱庄里边不止有铜钱,还有银子跟金子,甚至是银票。 而药铺,里边不光有药材,还有香料。要知道在古代,值钱的香料可是只有在药铺才能买到。 结果这两家店铺,一家给她刷出来15个铜钱,一家给她刷出来2两金银花。 就她这狗屎运气,想靠签到系统发家致富显然不现实,还是得好好杀猪。 姜椿推着独轮车来到摊子前,才要解固定箩筐的绳子,就被刘婆子劈头盖脸一顿喷。 “都日上三竿了才来,这买卖你是诚心不想做了是?” “别以为青砖瓦房住着,赘婿也娶了,就能偷懒了。” “就那三间青砖瓦房,你爹一间,你们小两口一间,中间是灶房,现在是够住,但回头生了娃娃呢?娃娃住哪里?” “还有你那个赘婿,就是个药罐子,别说做活挣钱了,每日药钱都要不老少。” “你看看,这哪哪都需要银钱,你是怎么睡得着的?镇上拉磨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姜椿:“……” 她无语道:“姨婆您讲讲道理,我可没偷懒,我爹今儿去毛家庄给毛员外杀猪去了,我自己料理一头猪,从寅初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刘婆子用那双凹陷却又不失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了姜椿几眼,似在评估她这话的真假。 片刻后,嘴里轻哼一声,挎起脚边的箩筐,去早市捡便宜去了。 姜椿摇头轻笑,径自打开刘婆子家的大门,从西厢房里将自家肉摊子的桌椅板凳菜板菜刀等物什搬出来。 刘婆子是姜河母亲李氏姨母的女儿,也就是姜河的表姨母,姜椿的表姨婆。 她家正好就位于早市所在的这条街上。 姜河便赁了她家门口的位置,在这里摆了个卖肉的摊子。 这刘婆子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早亡,自己靠给富户家当奶娘拉扯大一儿一女。 谁知当水手的儿子淹死在海难里,女儿又跟人私奔下落不明。 为了以后能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收养了个被家人弃养的男娃,结果养到十六岁,人家回去找自己亲爹娘了。 大概是发现靠山山倒,靠水水淹,能靠得住的只有手里的银钱,所以刘婆子现在一心只想搂钱。 不但自己努力搂钱,一刻也闲不住,还见不得旁人偷懒。 得空便唠叨姜椿几句,姜椿耳根子都要被她唠叨得起茧子了。 不过姜椿对旁人凶悍,对刘婆子这个孤寡表姨婆却格外容忍,虽然嘴上也会回怼,但从不往心里去。 * 姜椿才将肉挂起来,就有顾客上门。 擦胭脂抹粉,但因为化妆技术不过关,将自己脸蛋化成个猴屁股的王媒婆甩着手绢,一摇一摆地走过来。 在摊子前站定后,她动作夸张地四下里打量一番,掐着嗓子说道:“椿娘,怎地就你自己在这里,你爹呢?” “铿!”,姜椿将手里的菜刀往案板上一扔,冷冷道:“买不买肉?不买肉就让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同样都是爱搂钱的性子,刘婆子走的是正道,靠自己双手努力搂钱,这个王媒婆却净走歪门邪道。 这红叶镇十里八圈,但凡手里有几个银钱的男人,无不是她的裙下之臣。 手里有几个钱,死了老婆,家里还只有个独生闺女的姜河,自然就被王媒婆盯上了,想嫁给他当续弦。 可惜姜河是个正经人,对于王媒婆的勾引,始终不为所动。 这反倒激起了王媒婆的好胜心,隔三差五就来他家的肉摊子附近晃悠,看能不能寻到将人拿下的契机。 王媒婆甩了下帕子,阴阳怪气道:“哎哟,你这小娘子,干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野蛮活计就罢了,说话也这般粗鲁,仔细将来嫁不……” 话到一半,目光瞥见姜椿头顶盘得整齐的妇人发髻,舌头立时拐了个弯儿:“个苦命的,但凡你爹愿意娶我这个能主事的人儿进门当继室,你也不至于招个病秧子当赘婿。” 这话槽点太多,姜椿一时间都不知该从哪句开始吐槽。 她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老这算盘珠子打的,我在大柳树村都能听见响声。” 娶她当继室,好让她把自己这个继女卖了换钱,再把他们老姜家的家底都抠光,顺道还给姜河戴几顶油绿油绿的帽子? 姜河人虽然老实,但又不傻。 就算自己没穿进来,按照原著剧情,姜河也不会上王媒婆的贼船。 王媒婆瞪了姜椿一眼,懒得跟这猴精猴精的拖油瓶多掰扯,扭着屁股走了。 这拖油瓶的病秧子赘婿眼瞅着就是个不长命的,回头自己嫁进姜家后,等病秧子赘婿一咽气,自己就把她卖给县城的有钱老爷当小妾。 这拖油瓶虽然嘴毒性子狠,但长相却是一等一的标志,镇上人背地里都称呼她“猪肉西施”。 这么个好模样,即便招过赘婿,也定能卖个好价钱。 姜椿并不晓得王媒婆背地里盘算着将自己卖掉的事情,因为临近中秋节,本地人有节前看望外嫁女的习俗,所以前来买肉的顾客络绎不绝,她哪里还顾得上理会王媒婆这个脏东西? 忙活一早上,辰正(早上8点)才收摊。 姜椿将桌椅板凳放到西厢房,拎着两根剔得干干净净的棒骨,对正在院子里浆洗衣裳的刘婆子说道:“棒骨要不要?年纪大了,多喝点骨头汤骨头才结实。” 刘婆子头也不抬,撇嘴道:“熬骨头汤费柴,你当买柴禾不要银钱?” 姜椿轻哼一声:“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拿回家自己熬汤了。” 刘婆子静默一瞬,然后朝堂屋的方向一抬下巴:“给我放锅台上的瓷盆里。” 姜椿勾了勾唇,就知道是这样。 从刘婆子家出来,她去包子铺要了一笼肉包、两个豆腐粉条素包以及两碗豆腐脑。 然后急匆匆赶回家。 她先将宋时桉扶到灶房的饭桌前,然后取来两只碗,将小陶罐里的豆腐脑倒进碗里。 将一碗豆腐脑端到他面前,然后又将包着素包子的油纸包递过去。 嘴里笑嘻嘻道:“我路上走得快,这会子豆腐脑跟包子还热乎呢,夫君快点趁热吃。” 宋时桉垂眸看了眼面前的豆腐脑跟包子,又抬眼斜了笑靥如花的姜椿一眼,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分明他才刚参加完皇帝姐夫的八十岁千秋宴,一觉睡醒却发现自己重回到了在姜家做赘婿的时候。 作为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宋时桉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需要重新来过的必要。 不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苍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接着便是了。 如果他宋首辅上辈子有甚遗憾,那就是早年被姜椿这个淫妇给戴了绿帽子,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虽然随着新帝登基,他这个国舅爷的地位水涨船高后,再无人敢提起此事。 但不代表此事就真的被人遗忘了。 倘若这世上存在耻辱柱的话,那上头名字最大的那个必定是宋时桉他自己。 所以在接受重生回来这个事实后,他头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除掉姜椿这个淫妇,免得自己再次名声扫地。 但眼前这个满脸笑意,又是替自己倒豆腐脑又是给自己递包子,甚至还晓得自己茹素的喜好的姜椿,很不对劲。 这显然不是姜椿。 确切说,应该不是这个节点的姜椿。 这个节点的姜椿,厌恶父亲姜河给她买来的这个病秧子赘婿,素日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第2节 难不成,她跟自己一样,也重生回来了? 而且通过某种途经知道了自己将来会位极人臣的消息,所以这才贴上来? 宋时桉咬了咬后槽牙,她这样不知廉耻的淫妇,有什么资格重生? 不过倒也无妨,管她重不重生呢,横竖他是不会容她活到自己返京那日的。 第2章 姜椿伸手拿起个大肉包,啊呜一口,顿时满嘴留香。 古代旁的落后就罢了,猪肉是真香啊。 毕竟猪都是吃粮食跟野菜长大的,是实打实的土猪,是现代那些吃饲料长大的猪所没法比的。 她三两口干掉一只肉包,然后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豆腐脑。 放了卤水跟芥菜头咸菜碎末的豆腐脑,入口滑嫩咸香,滋味甚是不错。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放下碗一抬头,却见宋时桉正呆呆愣愣地坐着,面前的包子跟豆腐脑都没动。 “夫君,你怎地不吃?肚子不饿吗?” 她开口催促了一句。 想了想,姜椿又拿起一只肉包子,朝前一递,笑问道:“还是说,你想吃肉包?” 她给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设定的成长背景是他幼年重病,被慈安寺的了尘大师收为记名弟子后,才活了下来。 自此之后,便只能茹素,不可沾荤腥。 宋家受燕王这个女婿牵连被抄家,宋时桉被发卖后,偏被姜河给买回来当了姜家的赘婿。 旁的村民只逢年过节能沾沾荤腥,但姜家可是屠户,最不缺的就是荤腥。 所以原著里姜家不但炒菜用猪油,每样菜肴里也都会放肉。 这可苦了茹素的宋时桉,只能干吃馒头或者豆饭。 原主还以为他这是嫌弃自己厨艺差,因此对他的厌恶更加深了几分。 宋时桉在大牢里受过严刑拷打,身子骨本就虚弱,每日都需吃药调养。 这般营养跟不上,便落下了病根,自此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卧病不起,咳嗽不止,严重时还会咳血。 真.美强惨。 宋时桉收回思绪,无视姜椿伸过来的手,端起盛豆腐脑的瓷碗,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放下瓷碗后,他用葱白细长的手指从油纸包里拈起一只素包,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 慢慢地在嘴里咀嚼着。 姜椿差点看呆了。 心想:“不愧是我,竟然写出来如此美人,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简直就是秀色可餐,光这么看着他就饱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姜椿也不例外,更何况这美人还是她亲手写出来的人物? 不过她并不是恋爱脑。 情爱只是她在过好自己生活之余的调剂品,并不是全部。 倘若哪天这两者发生冲突的话,虽然心有不舍,但她还是会选择跟宋时桉合离的。 当然,那是后话了。 目前的话,她会善待宋时桉,努力把他的身体调理好,将来好挟恩以报,让他带着他们父女俩进京享福。 要知道当年写这本书的时候,大周京城她可是对照着北宋汴梁写的,将汴京的繁华都给写了出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不想亲眼看一看《清明上河图》的实景呢? 况且,在京城生活,显然比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柳树村生活,要便利太多。 姜椿将手收回来,抓着的肉包子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美人虽好,但还是手里的肉包子更实在。 她一口气干掉了一整笼大包子,又把豆腐脑给喝了个一干二净,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办法,这副身体天生力气大,二百斤的大肥猪她轻松就能扛起来。 力气大,吃得就多,碗口那么大的馒头,她一口气能吃七八个,喝粥都是得用瓷盆。 宋时桉却是被她的饭量给惊到了,若不是上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稳得住,只怕手里的包子都得掉地上。 因姜椿厌恶自己,从不与自己同桌用饭,所以他并不晓得她饭量如此惊人。 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的肉包子,她竟然一口气吃了十八个,外加一大碗豆腐脑。 偏她不但不觉得撑,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莫不是饭桶成了精? 姜椿见宋时桉细嚼慢咽的,第二只包子才刚啃了一口,没耐心等他吃完,自顾起身。 随手将自己用过的碗放进锅台上的瓷盆里,然后她指着瓷盆对他说道:“待会你喝完豆腐脑把碗也放这里,我回头洗。” 说完不等他回应,便推门出去。 她掀开廊下的油布,将底下盖着的黄豆秧摊开晾晒。 大柳树村位于齐州府,属于齐鲁地界,在玉米尚未从美洲传过来之前,这个地界的农业结构是小麦跟黄豆轮种。 姜家是屠户,主业是杀猪,家里田地不多,只有三亩靠河的上田。 姜椿穿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收黄豆的季节,上来就是高强度的一天农活,差点没把她给累死。 辛辛苦苦收回来的黄豆,趁着天好,她得赶紧脱粒。 不然万一天公不作美,这个节骨眼上来一场雨,可就糟糕了。 将三亩地的黄豆摊平在院子里,她又从西仓房里将连枷扛出来,一连枷接一连枷地抽打黄豆秧。 这是个力气活,高强度抽打两刻钟,姜椿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她往地上一坐,边用袖子擦汗边在心里吐槽:“叫你丫写种田文,现在好了,遭了报应,被老天爷扔进来种田了? 种田文其实都是异次元奇幻文,庄稼随便种一下就能丰收,随便收割一下就粮食满仓。 现实就是我光是打个三亩地的豆子都累得死狗一样,什么美人不美人的,现在是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想往地上一躺开摆。” 正歇息着呢,院门突然“嘎吱”一下被推开。 姜椿还以为是自家老爹姜河回来了,谁知抬头看过去,却发现来的是她祖母李氏。 她叫人:“奶奶。” 李氏长着一双与刘婆子这个表姐如出一辙的小眼睛。 这会子两只小眼睛正紧盯着地上的黄豆秧,啧啧夸赞道:“哟,你家这黄豆可真够结实饱满的,比你二叔家的要强不少。” 姜椿立时警惕起来:“我家那可是西河边的上田,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要是连二叔家的中田都不如的话,那谁还买上田?” 她刻意在“大价钱”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但没卵用。 李氏直接开门见山:“你别偷懒,赶紧打,打好给我装二斗,我去李寡妇那换豆腐吃。 别个都是一斤豆子换一斤豆腐,你家豆子这般好,我估摸着八两就能换得一斤。” 姜椿:“……” 一斗在大周折合十五斤,两斗就是三十斤。 这老太婆张口就想要走三十斤黄豆,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姜椿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叔家可是种了足足二十亩地的黄豆。 你老跑我家来讨黄豆,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叔不孝顺,连豆腐都舍不得换一块给你吃呢。” 不等李氏回怼,姜椿又话锋一转,开始卖惨:“不是孙女我舍不得这两斗黄豆,实在是我们自家还不够用。 我那赘婿身子骨弱,大夫说吃不了荤腥,家里这点子黄豆,得全部拿去县里油坊榨豆油。 十斤黄豆出一斤豆油,我家这点子黄豆,统共也就能榨出来三四十斤豆油,能顶什么用? 我正犯愁该跟谁家借点黄豆呢,不如奶奶你疼疼你孙女婿,帮着从二叔家借个百八十斤黄豆来给我们榨油使?” 李氏这只铁公鸡顿时炸毛:“好你个椿娘,你不想着孝顺我这个老婆子就罢了,净还想薅你二叔的羊毛,心可真够黑啊你!” 姜椿冷笑:“当年爷爷留下二十亩地的家底,你老分给二叔十亩,自己留十亩养老,让我爹净身出户,倒是不心黑。” 李氏半点不心虚,振振有词道:“你爹没儿子,我们老姜家的家底肯定要留给桐哥儿这个将来要顶门立户的男丁。” 这个桐哥儿,说的是姜二叔姜湖的儿子姜桐。 姜椿不屑地“嗤”了一声:“那你老去跟将来要顶门立户的男丁桐哥儿讨黄豆去,我这个赔钱货可没有黄豆给你。” 李氏见她油盐不进,气哼哼道:“你爹呢?你这赔钱货抠门精,我不跟你掰扯,我跟你爹要去。” 姜椿站起身来,拿起连枷,对着地上的黄豆秧“噼里啪啦”一阵猛敲。 然后扭头看向李氏,哼笑一声:“如今我招了赘婿,是家里顶门立户的顶梁柱,你猜我爹是听你这个让他净身出户的老娘的,还是听我这个以后会给他养老的闺女的?” 李氏色厉内荏道:“再怎样,我都是生他养他的亲娘,他还能弃亲娘不顾?就不怕村里人戳烂他的脊梁骨?”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奶你这样黑心的亲娘都没被村里人戳烂脊梁骨,我爹怕什么?” 李氏才要张嘴,突然院门“嘎吱”一声再次被推开。 姜河肩膀上挎着褡裢,手里提着只滴血的麻袋,生怕弄脏大门,艰难地挤进门来。 “椿娘,毛员外给了二十斤肉、两幅下水,你去村里问问谁家要买肉的,便宜卖出……” 姜河在院外就听到连枷声了,晓得闺女正在院子里打豆子,所以才刚进门就喊叫起来。 话才说到一半,就瞧见了满脸愤懑的李氏。 第3节 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姜椿恶人先告状,嚷嚷道:“爹啊,奶说咱家黄豆比二叔家的好,要讨二斗去跟王寡妇换豆腐吃。” 要不说是父女呢,姜河立时就瓮声瓮气道:“换什么豆腐,我自己都舍不得换块豆腐吃,咱家这点子黄豆,还不够给你赘婿榨豆油吃的!” 父女俩都这般说,李氏不信也信了。 她侧头往西屋的方向瞪了一眼,恨恨地骂道:“招这么个中看不中用,成日除了费钱就是费钱的玩意儿进门,指望他给你姜大传宗接代简直就是做梦,还不如指望桐哥儿呢。” 中看不中用,成日除了费钱就是费钱的玩意儿.宋时桉:“……” 他只是身子骨弱,耳朵并没聋。 姜家父女俩狼狈为奸拿自己当挡箭牌敷衍李老太,李老太趁机指桑骂槐。 这帮姜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果然就该一个不留,全除掉才好。 第3章 宋时桉本以为黄豆榨油这茬,是姜家父女为了敷衍李老太随口瞎扯的借口。 谁知过了几日,姜椿竟然真要去县城油坊榨油。 而且还要带自己同去,说是让保和堂的大夫给他把把脉,看需不需要换药方子。 宋时桉狐疑地斜了她一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家伙又是给自己榨豆油吃,又是带自己去看大夫,如此百般照顾,必然另有所图。 是瞧中了未来内阁首辅夫人这个位子,所以方才如此殷勤?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沾自己的光,唯独不可能让这淫妇沾自己的光。 一丁点都不可能。 姜椿看宋时桉站在马车旁发呆,伸手往他纤瘦的细腰上一掐,一个用力,直接将人给抱到了骡车上。 因为动作太快,宋时桉回神的时候,已经在骡车上坐定了。 他顿时又羞又气,白皙的脸色涨得通红。 岂有此理,这简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竟然被个女子抱上骡车,要是给朝中那些大臣们知道了,还不晓得会如何取笑自己呢! 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姜椿! 偏她动作太快,根本没给他开口反对的机会。 而姜椿这个罪魁祸首不但不反省,还笑嘻嘻地打趣他:“夫君,你脸蛋怎地这么红?害羞啦?” 宋时桉气结,背转过身子,懒得看她这脏东西一眼。 姜椿挥动鞭子,边将骡车朝通往县城的官道方向赶,边“好心”地安慰宋时桉:“只是搂个腰而已,夫君不必害羞,咱们可是夫妻。” 宋时桉在心里冷哼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姜椿见他不吭声,怕他这样的正人君子脸上挂不住,也没再继续逗他。 转而琢磨起自己的签到系统来。 以往她得到签到点后就直接在镇上的店铺打卡签到,但镇上铺子种类少,她只能紧着钱庄跟药铺来。 而红叶县因是京杭大运河必经之地的缘故,漕运发达,比红叶镇要繁华许多。 特别是毗邻码头的东环街,街上店铺可谓鳞次栉比。 为此姜椿三天没有打卡签到,攒了6个签到点。 她搓了搓手,只盼着今儿能捞到点值钱的物什,别白跑一趟。 若姜椿独自去县城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但后车斗里还有个身娇体弱的宋时桉。 她不敢太用力驱赶骡子,怕把人给颠出个好歹来,到时又要多费一笔银钱。 所以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到。 在城门口交了每人两文钱的人头税后,姜椿赶着马车直奔油坊。 镇上没有油坊,榨油需要来县城,很是不方便。 而且因为榨油技术不够先进的原因,出油率极低,十斤左右黄豆才能榨出一斤豆油。 恁多黄豆,不管是直接煮成豆饭或是拿去换豆腐吃,都比榨油强。 不光如此,榨油还得付油坊加工费,每斤豆油三文钱。 显然极不划算,所以镇上以及周边村落的人家,没多少舍得榨豆油吃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氏骂宋时桉除了费钱就是费钱,其实也没骂错。 手工榨油工序十分繁琐,显然不可能今天就能榨好,只能先将黄豆交给油坊,改日再来取榨好的豆油。 姜椿撸了撸袖子,板着脸对油坊老板张胖子说道:“我家这黄豆可是上田里种出来的,个个饱满圆润,张叔你可别‘不小心’拿错,用中、下田出产的磕碜货糊弄我,仔细我把你这油坊给砸了!” 张胖子听得连连拱手:“哎哟我的姜姑奶奶,我就是拿错旁人的,也不敢拿错你的呀,你就把心放回肚里。” 不等姜椿回应,他就扭头“呸”了一声,自我纠正道:“不是,我这张家油坊可是百年老字号,向来丁是丁卯是卯,每位顾客送来的货品都用布条标记清楚,断无拿错的可能。” 红叶镇的猪肉西施,哪个不认识她? 又有哪个敢招惹她? 这就是个巡海夜叉转世的! 去岁有个愣头青不要命地跑去调戏她。 没用她爹姜屠跟她舅郑屠出手,她自个就把人给揍得哭爹喊娘。 要不是那愣头青的老子娘跑到她面前哭求,她还打算将那人的三条腿都打断来着。 自此之后,别说红叶镇的男子了,就是红叶县的男子,都没人敢招惹她的。 姜椿这才略微缓和了下脸色,说道:“成,那我过几日来取豆油。” 张胖子满脸堆笑道:“最迟后日正午便能榨好。” 姜椿也没说哪日来拿,只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然后走到骡车旁,两脚一个用力,轻松跳上骡车车辕,挥动鞭子,朝保和堂的方向行去。 张胖子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怂样有些好笑。 不就是个力气大些的杀猪女吗,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就是再凶悍,自己又没招惹她,她总不能无缘无故揍自己一顿? 姜椿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揍旁人一顿,但要是有人招惹到自己,那就另说了。 她才将骡车停在保和堂门口,就有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一个健步冲过来。 嘴里“哎哟”一声惊叫,然后两眼一翻,歪倒在骡车旁。 姜椿:“……” 直接把她给气笑了。 自己这是遇到古代版的碰瓷了? 她扭头对宋时桉一摊手:“完蛋,咱们遇到无赖了,给你看病抓药的钱怕是要保不住了。” 宋时桉斜了那躺在地上,边翻白眼边假模假样哀嚎的老头子一眼,眉头皱了一下。 他巴不得她被无赖缠上,但那是平时。 他的身子骨如何他自己心里门清,的确需要找个正经大夫好好瞧瞧。 来一趟县城不容易,他差点被颠簸得吐血,若是她手里的银钱被无赖勒索走,他今儿可就瞧不成大夫了。 下回再来,就不知是甚时候了。 于是他缓缓从嘴里吐了两个字出来:“报官。” 趴在地上的老头身子一抖,肩膀不自觉地瑟缩起来。 姜椿却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她穿过来三天,这还是头一回听见宋时桉说话。 声音清雅磁性,仿佛有人拿棉签戳了下她的耳蜗一般,有些麻,又有些痒。 脚趾头都忍不住绷直了一瞬。 她闭眼深吸一口,缓了一缓。 然后她从车辕上跳下去,转身从箩筐里抽出把尺来长的杀猪刀,前走几步,在那老头身边蹲下来。 她边用刀背敲打他的腿,边笑嘻嘻道:“腿断了?我看着不像啊,要不我帮你敲断,好方便你敲诈勒索? 你说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呢?想敲诈着急来看病抓药没时间跟你掰扯的人,但你好歹打听打听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想从我猪肉西施手里敲诈走银钱的人儿,只怕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怎地,你还躺在这儿,是想让我送你去重新投胎?” 说着,她抬手,将杀猪刀高举起来,并对准老头的脑袋。 仿佛下一瞬,这杀猪刀就会猛地落下来,然后一刀剁掉他的脑袋似的。 老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撒腿就跑,腿脚比年轻小伙子都麻溜不知道多少倍。 姜椿百无聊赖地甩了下手里的杀猪刀,心想原主这能止小儿夜哭的母夜叉名声还挺好用。 她站起身来,朝宋时桉耸了耸肩:“报什么官?官字两张口,不给银钱打点,衙役会听你指派?” 宋时桉抿了抿唇,别开头,没吭声。 第4节 他自然晓得这个。 但在他看来,花点小钱就能规避掉大麻烦,是划得来的。 却没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只凭自己的名声,没费甚功夫就将人给吓退了。 这是他不曾料到的。 然后下一瞬,他腰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 而后,双脚落到了地上。 许是怕他突然落地站不稳,姜椿还伸手扶了下他的胳膊。 再次被人搂腰抱,宋时桉忍无可忍道:“不用你多事,我自己能下来。” 姜椿嘻嘻哈哈道:“哎哟哟,夫君又害羞啦?” 宋时桉:“……” 他一甩袖袍,径直往医馆行去。 姜椿也没着急追,她先将骡车牵到旁边的拴马桩上拴好,然后走到医馆门前的黄色!底下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党参5两、枸杞3两。] 姜椿心下一喜。 这县城的签到点就是比镇上强,竟然刷出来两样物品。 党参跟枸杞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正好拿来给宋时桉补身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党参拿来炖鸡效果最好,但宋时桉这丫茹素,炖鸡是不可能炖鸡的。 怎么料理这药材,她还得再想想。 至于枸杞,就简单多了,煮粥、炖菜或是泡茶都成。 她收起打卡系统,这才往医馆走去。 左脚才刚迈进医馆,就听见保和堂坐堂大夫曹大夫的声音:“你伤到了根基,若不好生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要想彻底调养好,方子里必须添上一味上好人参才成。” 姜椿:“???” 要人参?还得是上好人参? 这除了费钱就是费钱的败家赘婿,她不要了成么? 第4章 吸气,吸气,再吸气。 姜椿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这才跨过门槛,踏进医馆。 为了将来能沾他这个内阁首辅的光,这上等人参该吃还是得吃。 她往宋时桉身边一站,豪迈地一挥手:“添,只要能将我夫君的身子骨调养好,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嘴上有多豪迈,心里就有多肉疼。 钱难赚,古代的钱更是难赚。 屠户虽然比只能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略强些,但也只是略强些。 姜河辛苦杀猪十几年,也只积攒下三间青砖瓦房、三亩上田以及三十几两银子的存款。 姜椿虽然有个签到系统,但这金手指的奖励太随机,全凭运气,短期内也很难发大财。 而调养身体又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情,疗程绝对不会短。 果然下一刻就听曹大夫慢悠悠道:“添上上等人参后,一副药一百文,少说也得吃上一年才能停药,否则会前功尽弃。” “嘶……” 姜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副药一百文,一个月三十副药,那就是三两银子,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三十六两。 得,他们父女手里这三十几两银子的存款,正好全填进去。 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姜椿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缓了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咬牙道:“没问题,您开方子就是了。” 宋时桉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她竟然舍得花三十多两银子替自己调养身子? 前世的她可不是这样的,明知道他身上有内伤,却不肯带他来看大夫。 等到他养得能自己出门看大夫时,已然是半年后了。 早就错过了调养身子骨的时机,彻底落下了病根。 为了将来能沾自己的光,她还真舍得下血本。 曹大夫见猪肉西施这个难缠的病人家属无异议,这才提笔写药方,写完后将其交给店里伙计。 伙计凑过来,满脸笑容地询问姜椿:“姜娘子,您打算先抓几副药?” 齐州府空气干燥,也不怕药材受潮,难得来一次县城,姜椿索性让他给抓了一个月的。 一下就没了三两银子。 姜椿扶着宋时桉从医馆出来时,嘴里絮絮叨叨着:“你这身子骨可真是金尊玉贵,每日药钱都要花掉一百个大子! 我跟我爹辛苦杀猪,合着全给你拉犁了? 等你身子养好了,可得记着我跟我爹的情,好好报答我们,不能当白眼狼。” 宋时桉不习惯跟人如此亲近,有心想甩开她的搀扶,但先前自己走进医馆就耗费掉他大半力气,根本有心无力。 只能无奈地任由她架着自己的胳膊往骡车方向行去。 偏姜椿还不消停,自己絮叨就罢了,见他不回应,还拿指头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挑眉瞪他:“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你不吭声,是不是打算当忘恩负义的小人?” 宋时桉没接她的话茬,反而淡淡道:“去书画铺子。” “可以。”姜椿好脾气的应下。 然后话锋一转,警告道:“去过过眼瘾就罢了,咱家现在精穷,你可别打买字画的主意。” 她可不惯他那些贵族少爷玩古董字画的臭毛病。 咳,主要是穷,惯不起。 宋时桉搭着姜椿的手爬上骡车后斗,往上头的蒲团上一坐,垂眼不吭声。 姜椿只当他这是默认,脚步轻快地走到拴马桩边上,将骡子缰绳解开,然后跳上车辕,架着骡车往东环街去。 路上经过一家有黄色!的药铺,她让骡车靠近些,趁机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红枣1斤、燕窝6两。] 姜椿顿时乐开了花。 红枣倒罢了,燕窝可是金贵玩意儿,份量又轻,6两燕窝一大包,可值不老少钱了。 可惜同类型的铺子共享cd时间,24小时候后才能刷新,不然她今儿就把存的签到点数全用在医馆跟药铺上。 保和堂离东环街不远,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骡车就拐进了东环街。 这东环街不愧是红叶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街上人流密集,马车、骡车跟驴车穿梭其中,很是热闹。 姜家父女不识字,所以原主也没去过书画铺子,不晓得哪家书画铺子靠谱,姜椿索性随便挑了一家。 临进门前,想着书画铺子里值钱物什也不少,她便选择了打卡签到。 不求出甚古董字画了,哪怕来根名笔,来块名砚台,或者来刀名纸也行啊。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2刀、松烟墨3锭。] 姜椿表示很满意。 虽然没出古董字画等值钱物品,但出了宣纸跟松烟墨也不错。 毕竟古代知识相关的物品都死贵死贵,读书向来是富贵人家的权利,家境贫寒的人家根本不敢肖想。 她上前搀住宋时桉,带着他往铺子里走。 大概宋时桉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像是个读书人,书画铺子的伙计十分殷勤。 又是帮他介绍才到的新书,又是给他展示京城来的白咨纸跟墨锭。 宋时桉没听伙计忽悠,轻轻一抬手,打断他的话语。 然后径直来到摆放纸、墨的地方,挑选了一刀普通白棉纸跟一块灰不溜秋的墨锭。 姜椿前世害得自己名声扫地,他必然不可能让她沾自己的光,风风光光地当上一品诰命夫人。 但姜河待自己不薄,且若不是他将自己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等到宋家平反。 一码归一码,姜椿的命他肯定是要拿走的,但姜河的养老钱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花。 所以他买了笔跟墨,打算抄书卖钱。 当然,他也可以写些时文跟酸诗卖,比抄书赚得多。 但为了避免被柳贵妃一党寻到借口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他还是不铤而走险了。 然而,饶是最便宜的白棉纸跟灰墨,售价也高达足足一百一十文。 姜椿小心肝直抽抽。 心想养男人可真费钱,养会读书识字的病弱男人简直就是费钱plus。 不过她还是掏出钱袋来付了账。 第5节 天上不会掉馅饼,想到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这不叫冤大头,叫投资。 将来肯定要加倍,甚至加百八十倍,从宋时桉身上讨回来。 从书画铺子出来,姜椿这才注意到书画铺子隔壁就是间首饰铺子,而首饰铺子的旁边则是家钱庄。 她果断一一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6钱。]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金耳环1对、银镯1只。]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等于十钱,六钱银子相当于六百文,实在算不得少。 毕竟他们父女俩每天杀一头猪,去掉成本,也就挣个一百多文呢。 而首饰铺给的奖励就更厉害了,竟然是金耳环一对跟银镯子一只。 去当铺卖掉的话,估计能卖个十两八两的。 完全能把宋时桉今儿看病花掉的诊费跟药费涵盖过来不说,还能剩下三五两。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嘴角快要咧到腮帮子了。 宋时桉诧异地斜了她一眼。 是被自己买的纸、墨太贵刺激到,得失心疯了? 失心疯.姜椿搂住他的腰,一下将他给抱到了骡车后斗里。 然后边解骡车缰绳边笑嘻嘻道:“走,咱们去铁匠铺,给你买个专门做素菜的小铁锅。” 宋时桉:“……” 又一次,又一次被她搂腰抱上车! 这淫妇简直,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他实在没憋住火气,冷冷道:“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能上得来!” 姜椿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打哈哈道:“哎呀,夫君你又害羞啦?” 不帮忙是不可能的,不帮忙怎么拉近俩人的关系? 不拉近关系以后怎么沾他的光? 简直就是听不懂人话!宋时桉气结,再次背转过身子,不理会她了。 姜椿不以为意,将骡车赶到赵家铁匠铺门口,并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砍柴刀1把、剪刀1把。] 砍柴刀跟剪刀?不错不错。 古代铁贵,一只大铁锅好几两,有些人家的铁锅传了好几代,锅边破个大洞都舍不得送去铁匠铺修复。 抽到的砍柴刀跟剪刀便是用不上,也可以找铁匠融了打其他家什,能省不少钱呢。 所以当她瞧中的双耳小铁锅赵铁匠要价一两一钱银子时,姜椿也没提出异议,爽快地买了下来。 宋时桉抬眼斜了她一眼。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儿第多少次姜椿让他吃惊不已了。 即便是冲着当未来内阁首辅夫人去的,她能装相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个人物。 前世的姜椿有多讨厌自己,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那是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的刻骨恨意,平素连装都不待装的。 所以即便是重来一次,他也不太相信姜椿能有现在这个涵养。 难不成死过一回,真的转性了? 究竟如何,他一时间之间实在没法判断,只能先按兵不动。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身子骨状况,走两步喘三喘,即便是他想动,也动不起来。 第5章 “租用里正家的骡车20文。” “进城人头费每人2文,共4文。” “诊金20文,抓药3两银子。” “纸跟墨锭一百一十文。” “铁锅一两一钱。” “午饭羊杂面10文,素面5文,共15文。” 夜里用过晚饭后,姜椿盘腿坐在炕上,掏出钱袋子来,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不掰手指头不行,这一没计算器二没算盘三没纸笔的,杂七杂八的花费又多,她想心算也算不过来。 掰了好一会子手指头,她这才算明白:“今儿总共花费了四两银子,以及二百六十九文铜钱。” 她抬眼看向在炕前地铺上坐着的宋时桉,自卖自夸道:“养你也忒费钱了些,也就是我心地良善,换了旁人,哪舍得花恁多银钱给你调养身子,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宋时桉正在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艰难地修剪着毛笔。 这只毛笔他早先就注意到了,也不知哪来的,被随意丢弃在窗台上。 笔身洒满灰尘,笔尖的毛也有些散乱。 不过修修还能用,所以今儿在书铺时他只买了纸跟墨锭,并未买笔。 姜椿絮絮叨叨的话他全都听在耳朵里。 也承认她说得十分在理。 除了她这个想沾自己光的,旁人谁舍得拿出几十两银子来给个赘婿调养身子? 毕竟当初姜河买下自己的时候,也才只花了十两银子而已。 不过他也不会白占这个便宜,卖身钱以及调理身子的花费,将来他会加倍还给姜河的。 姜椿见他不吭声,生怕他记不住自己的恩情,又絮叨了一句。 “虽然我身为妻主,给自己夫君花钱天经地义,但你也得记住我的好,将来有出息了可不能忘恩负义哈。 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这叫‘糟糠之妻不下堂’?” 宋时桉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容来。 看来前世那几年官夫人也算没白当,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杀猪女,竟连“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四史里的话都能念全了。 他将修剪好的毛笔放进存放纸、墨的木匣里,然后背对着姜椿躺下,并缓缓拉上被子。 姜椿:“……” 懒得理自己是? 她这人属毛驴的,只能顺着捋。 他越不理她,她越来劲,越想撩拨他。 姜椿咳了一下,扬声道:“夫君,如今天儿一日冷过一日,你身子骨本就虚弱,不好再继续睡地铺了,且到炕上来睡。” 宋时桉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她这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该不会自己一上炕,她就钻进自己被窝,跟自己圆房? 她这样连市井屠夫都下得去嘴的淫妇,根本不晓得礼义廉耻为何物,是绝对能干出此等无耻之事的。 他果断拒绝道:“不必。” 姜椿立时嚷嚷道:“什么不必,回头你要是受了寒气冻病了,看病吃药不花钱?你当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你识趣点赶紧自己上来,否则我可就……” 她麻溜地往地上一跳,边将自己手指骨节摁得咯咯响,边狞笑着威胁道:“否则我就亲自动手抱你上来!” 宋时桉:“……” 这个淫妇,果然打的是那种主意! 他急火攻心,呛咳起来,边咳边恨恨道:“我,咳,我身子骨虚弱,没,咳,没法跟你,咳,圆房。” “啊?”姜椿听得一脸问号。 片刻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 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出来了。 宋时桉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自己想岔了? 顿时羞窘得不行,耳根子都红了,咳嗽得也愈发厉害。 姜椿见他咳得撕心裂肺,怕他跟原著里一样咳吐血,连忙跑过来帮他拍背。 宋时桉缓了好一会子,这才渐渐止住咳嗽。 姜椿跑去灶房,掀开大铁锅的锅盖,拿碗装了一碗尚有些余温的水,回来喂给他喝。 宋时桉本想将碗接过来自己喝,谁知他手抖得厉害,根本端不住那笨重的粗陶瓷碗,只能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 喂完水后,姜椿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连人带被褥抱起来,放到了炕上。 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被褥收拾走,将靠近灶眼的炕头让给他。 自己搬去炕尾。 宋时桉蜷缩在被窝里,默默看着她又是搬铺盖又是铺炕好一通忙活,心里五味杂陈。 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但热乎乎的炕头不是假的,他冰凉的手脚渐渐有了些许暖意。 第6节 姜椿知道他这人心思重,毕竟是自己亲笔写出来的人物嘛,没谁比她更了解他。 所以临睡前她哼唧了一句:“放心,在你完全养好身子前,我没打算跟你圆房。” 圆房意味着有可能会怀上身孕,她这个身子才十七岁,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当孩子娘。 宋时桉听到这话,顿时放心了不少。 若说她这淫妇还有甚优点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向来说话算话。 前世她说不跟自己圆房就真的不跟自己圆房,哪怕自己官居一品,她也绝不跟自己圆房。 然而他放心得还是太早了些,毕竟此姜椿非彼姜椿。 当然,那是后话了。 * 昨儿姜椿带宋时桉在县城盘桓一天,杀猪卖肉的活计由姜河一人包揽,姜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次日寅初就爬起来杀猪。 但姜河本就是个勤快的,比姜椿起得还早。 姜椿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头大肥猪放倒,热水也烧好了,正准备脱毛。 姜椿嗔道:“爹你起恁早做什么,怎地不多躺会儿?” 姜河憨厚笑道:“爹夜里睡得早,寅时一到就睡不着了,躺着翻来覆去怪难受的,还不如起来干活,也好活动下手脚。” 父女俩合作,只用去半个时辰,就将一头大肥猪料理完毕。 姜椿正要去推独轮车,却被姜河给拦了下来。 他拿出事先割下来的一大条肉,对姜椿道:“今儿爹去看摊子,你带着宋女婿去趟你大姑家,把这条子肉带上,再在镇上买些糕点,再给你姑父买一坛子酒。” 见闺女露出张苦瓜脸,有些不情愿,他好声好气地哄道:“也该叫你大姑见见宋女婿。” 上门女婿地位低,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没哪家舍得让自家儿子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在他们齐州府,招上门女婿的人家也不摆酒宴客,免得给上门女婿脸,让他蹬鼻子上脸。 所以只逢年过节才回娘家的姜家大姑姜溪,至今还没见过宋时桉这个侄女婿。 姜椿不情不愿道:“行,听爹的。” 虽然这本书是姜椿本人写的,但小说是以女主钟文谨为主视角,宋时桉作为男主宋时锐的兄长,出场较晚,那会子宋家都已经平反了。 宋时桉在姜家当赘婿的经历,只在他的回忆里出现过几幕,姜大姑这样不常来往的亲戚,在回忆里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但当一本书自成一个世界后,很多事情其实已经超脱她这个原作者的控制。 即便是从未出场过的路人甲,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完整人生故事线的真实人物。 姜大姑姜溪这人,简直就是可怜又可恨,原主不喜欢她,姜椿也不喜欢。 但有些亲戚,不是你不喜欢就能不来往的,特别是姜溪还曾对他们大房有恩。 姜椿只能听从姜河的话,带着宋时桉去镇上走亲戚。 宋时桉这病秧子,步行两刻钟到镇上的话,能让他丢掉整条小命,她只能再次去里正家赁骡车。 二十文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生活不易,椿椿叹气。 第6章 姜椿平时推着独轮车去镇上,两刻钟就够了。 结果为了照顾宋时桉这个病秧子,骡车驾得比走路还慢,花了足足三刻钟才到。 好在也不赶时间,姜椿也就没絮叨他。 到镇上后,她先去买了两包最便宜的糕点,花去十六文。 又去买了一小坛最便宜的水酒,花去四十文。 宋时桉偷摸觑了姜椿一眼。 姜河出门前叮嘱她买礼品时别吝啬,挑好的买,她满口答应着。 结果来到镇上后,她就阳奉阴违,净挑便宜的买。 连自己亲爹都糊弄,还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姜椿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他挥了挥拳头:“管好你的嘴,别在我爹跟前乱说,不然小心我揍你。” 宋时桉别开头,懒得理会她。 姜椿架着骡车来到桂花街口,从车辕跳下来,然后转身,将手伸向宋时桉:“我扶你下来。” 宋时桉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递给了她。 乡下用的骡车,没有轿厢,只有个敞篷的后斗,更不存在用来踩着上下车的脚凳。 他若是学姜椿那般直接往下跳的话,以自己目前的身子骨,必定摔个狗啃泥。 姜椿手上用力,将宋时桉这病秧子给扶下车。 随即牵着骡子将其拴到旁边的树上,然后将带来的肉、糕点跟酒从后斗里拿下来。 “跟上。”她朝宋时桉一抬下巴,抬脚朝门口挂着块“王记杂货铺”牌匾的铺面走去。 这铺面并不大,四周摆放着一圈货柜,中间只留一小块狭窄的空地。 而这一小块狭窄的空地上,还摆放着一张老旧织机。 姜椿的大姑姜溪正坐在织机后,嘎吱嘎吱地织着布。 听到有人进店,她头还没抬起来,嘴里就先殷勤地招呼道:“客人想买些什么?” 待瞧见进来的是自己娘家侄女,顿时惊讶地瞪大双眼,诧异道:“椿娘,你怎地来了?” “大姑。”姜椿叫了一声,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个简陋的杂货铺,这才回道:“快过节了,我爹叫我来看看大姑,顺便带新女婿给大姑你瞧瞧。” 姜溪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向门口缓步走进来的宋时桉。 顿时再次被惊得瞪大双眼。 这侄女婿生得也太好了些,眼睛鼻子嘴巴竟无一处不好看,简直就跟那画上的贵族公子似的。 她紧张地搓了搓手,怔愣片刻后,这才跑去柜台里头拿了两个小杌子出来,在地上摆放好。 然后催促道:“坐,椿娘跟侄女婿,你俩快坐。” 不等姜椿跟宋时桉有所反应,她又猛地将两只小杌子捞在手上,讪笑道:“瞧我,竟糊涂了,在铺子里坐着像什么话?走,咱们家去坐。” 说完,将小杌子放回柜台后,急急忙忙跑去将铺子大门关上,然后推开后门,将他们往家里让:“来,这边走。” 竟连姜椿手里提着的礼品都没想起来接过去。 姜椿只能一手提着肉跟糕点,一手抱着酒坛子,跟在姜溪身后进了王家的院子。 然后就在心里“喔嚯”了一声。 她大姑在前头织布看铺子,王家祖孙俩却坐在桂花树下喝茶吃果子,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姜溪激动地朝树下的两人喊道:“娘,我娘家侄女椿娘领着她女婿来看儿媳了!银姐儿,快来见过你椿表姐。” 结果俩人仿佛没听见般,该喝茶喝茶,该吃果子吃果子。 侄女倒罢了,在侄女婿面前如此没脸,姜溪臊得脸色涨红。 她不敢对婆婆曹婆子如何,只能催促自己闺女银姐儿:“银姐儿,娘喊你呢,快过来见过你椿表姐。” 王银儿拍了拍手上的果子渣,慢吞吞站起身,然后婷婷袅袅地往这边行来。 待人走近后,姜椿这才瞧清楚她的穿着。 上身是鹅黄立领衫配水红绸缎比甲,下头系着条湖水绿的百迭裙,腰间还系着条雪白的汗巾子。 这通身的气派,跟那个从前在王家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判若两人了。 看来她被曹婆子这个奶奶卖进县城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混得还不错,不然也不可能节下有假回家来。 “表姐。”王银儿一甩帕子,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 起身后,目光落到宋时桉身上,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然后一脸不屑地笑道:“没想到表姐这样的粗人,竟然是个只看脸的,瞧你招的这上门女婿,病弱成这样,也就张脸能看了,能顶什么用?” 姜椿也没生气,笑嘻嘻道:“我负责赚钱养家,夫君负责貌美如花,我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等王银儿回应,她又挑了挑眉:“怎地,你有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反正我也不会听你的。” 王银儿:“你……” 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姜溪见两人掐起来,连忙上来打圆场:“椿娘,别在外头站着吹风了,走,到屋里头坐。” 目光落到姜椿身上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礼品。 连忙伸手去接,还招呼王银儿:“银姐儿,快将你表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王银儿还没说什么,曹婆子倒是先发话了:“别叫她拿,仔细弄脏她的好衣裳。” 姜椿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来。 这曹婆子还真是会见风使舵。 以前王银儿是赔钱货,曹婆子动辄打骂,饭都不给吃饱,最后索性叫来人牙子,将人给卖了。 如今王银儿得了主家姑娘的赏识,穿金戴银,还给自己兄嫂在县里寻到了活计,立时就成了被曹婆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姜椿跟宋时桉被姜溪带进王家堂屋坐下。 姜溪要去泡茶,被曹婆子叫住,让她将自己跟王银儿用的茶壶给端过来。 看着茶壶里倒出来的浅淡茶水,姜溪尴尬地讪笑道:“家里没茶了,椿娘跟侄女婿你们凑合吃吃。” 姜椿知道姜溪在王家处境不好,不想让她为难,也就没多说什么。 等姜溪将午膳端上来,曹婆子跟王银儿坐了上席,却让他们这两个客人坐下席。 第7节 客随主便,姜椿也没太计较,只当尊老爱幼了。 但曹婆子却不让姜溪这个厨子上桌,姜椿这暴脾气登时就压不住了。 她将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冷冷道:“今儿我们是代表我爹来看望大姑的,你老却不让大姑上桌,怎地,是想在我们娘家人跟前耍威风,故意让我们没脸?” 曹婆子正伸长筷子夹肉呢 ,被这突然响起的筷子声给惊得哆嗦了一下。 才要张口说话,那头王银儿先嘟囔了一句:“有啥好奇怪的,我娘平时就不上桌啊。” 姜椿给气笑了:“你被你奶卖给人牙子,你能混出头是你有本事,但你有本事拉拔你哥嫂,怎地不拉拔下你娘,起码让她能上桌吃饭。” 顿了顿,她抬眼打量了王银儿片刻,冷笑道:“还是说,你打心眼里看不起你娘,觉得她就不该上桌吃饭?” 姜溪猛地看向王银儿,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给出肯定的回答。 王银儿咬了咬唇,回避了这个话题,只哼唧道:“这个家奶说了算,我有什么办法?” “有没有办法你自己心里明白!”姜椿不屑冷笑,“对处境不好的亲娘不闻不问,对着卖掉自己的奶奶有说有笑,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们王家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姓姜的来管。”曹婆子大声嚷嚷起来。 边嚷嚷边脱下鞋子朝姜溪丢去:“你这个丧门星,就不给你上桌吃饭,就不给你上桌吃饭,有本事你让你娘家人来揍我这个老婆子啊!” 曹婆子的臭鞋子从饭桌中间横飞出去,今儿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嘿,竟然还有人主动求我揍她,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姜椿“噌”地一下站起来,开始撸袖子。 原主早就想揍这老虔婆了,碍于姜河的阻拦跟姜溪的处境,一直憋着。 姜椿才不管这些呢,冲上去揪住曹婆子的发髻,然后拳头直往她肉厚的膀子跟屁股上揍。 把曹婆子揍得哭爹喊娘,嗷嗷直叫唤:“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我老婆子要被揍死了!” 其实姜椿不只想揍曹婆子,还想揍奶奶李氏,甚至连大姑姜溪都想揍。 当年姜溪说亲时,李氏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两银子聘礼,说好陪嫁五两银子的嫁妆,结果成亲时不但一文钱嫁妆都没陪,连身喜服都没给做。 姜溪就那么穿着身黑不溜秋的粗布衣裳,挎着个装着自己几身旧衣裳的小包袱上了迎亲的牛车。 爱脸面的曹婆子当场被气得昏死过去。 自此之后就不拿姜溪这个儿媳妇当人,让她在王家当牛做马,连上桌吃饭都不许,只给她吃剩饭。 而姜溪自己也是个没骨气的,被亲娘如此对待,不但不怨恨,每每见到姜河都要劝他别跟亲娘计较,要好生孝顺之类的。 搞得姜河都不爱见她,有甚事就打发闺女出面。 所以姜椿才说她真是可怜又可恨。 但姜溪对他们大房有恩。 当年姜母病重,姜河得杀猪卖肉挣药钱,姜家其他人坐视不理,是姜溪每日在镇上跟大柳树村之间奔波,替姜母这个弟妹做饭喂水端屎端尿。 为此没少挨曹婆子的打骂。 若非如此,姜椿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 王银儿上前拉扯姜椿,急急劝道:“我奶年纪大了,你要是将她揍出个好歹,还得出大笔药钱。” 姜椿一把将她推出半丈远,冷冷道:“出什么药钱,我索性将她揍死,直接出丧葬费得了,正好给你家减少张吃饭的嘴!” 被推出去的王银儿立时往回跑。 姜椿抬眼瞪她:“你再碍事的话,我连你一起揍,专揍你的脸。” 王银儿立时刹住脚步。 这个表姐手劲大,又是个没轻没重的,自己明儿可是要到姑娘跟前当值的,要是脸上带了伤,姑娘问起来不好交代。 本想上去拉架的姜溪,闻言缩了缩脖子,也不敢上去了。 曹婆子听到姜椿发狠要揍死自己,又见孙女银姐儿被她唬住,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告饶起来。 “停手,快停手,老婆子我错了,我让银姐儿她娘上桌吃饭还不行么!” 姜椿不但没停手,还见缝插针地掐她腰间的嫩肉,把她掐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她冷笑道:“想糊弄我,没门!嘴上说让我大姑上桌,只怕我前脚离了你家,后脚你就磋磨她是?” 曹婆子大声哭嚎:“别掐了!别掐了啊!我不磋磨她!我不磋磨她!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姜椿发出对曹婆子来说堪比恶魔般的声音:“以后不许再磋磨我姑!不许不让她上桌!” 曹婆子不想答应,奈何皮肉之痛不允许她嘴硬,连忙捣头如蒜:“行行行,我答应,我都答应。” 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她又不可能住在自己家,到时想怎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姜椿看她小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就知道她心里在打小九九。 立刻又给来了一顿老拳。 她冷冷道:“敢蒙我,我知道一回就来王家揍你一回!我家在镇上可是有肉摊子的,只要我愿意拿出银钱找闲汉盯梢,你家的事儿可瞒不住我。” 曹婆子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哭嚎得跟死了丈夫一般:“不敢蒙你!不敢蒙你!” 姜氏这个侄女,简直就是魔鬼! 姜椿见她老实了,这才松开她的脑袋。 今儿闹这一场,虽然不见得能彻底改变姜溪的处境,但挨了这顿揍,曹婆子再想磋磨她的时候也有个顾忌。 姜溪的日子应该能比先前好过不少。 姜椿今儿也算是圆了原主一直以来想揍曹婆子而不能的愿望。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就是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啊对,宋时桉人呢? 第7章 宋时桉早在曹婆子的臭鞋子从饭桌上横飞出去的时候,就起身站到了堂屋的大门后。 以姜椿的暴脾气,哪可能受这个气?上演全武行是必然的。 为免“被溅一身血”,他果断选择离席。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就是揍人的时间忒长了些,以致于他支撑不住,只能伸手抓紧门栓,以稳住身形。 姜椿在堂屋里扫视了足足三圈,这才寻到宋时桉。 见他两手扒住门栓,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寒风中的小白花一般惹人怜惜。 她连忙上前将他搀住。 “气都气饱了,你家这饭我们不吃了!” 姜椿丢下这么句话,搀着宋时桉就往外走。 姜溪连忙跟上来相劝:“椿娘,这大晌午的,你们饿着肚子回去像什么样子,还是吃了晌饭再走?” “不必了。” 姜椿拒绝得斩钉截铁。 开玩笑,那一桌饭菜本就寒酸,肉菜只有一个不说,还被曹婆子的臭鞋子“熏陶”过,打死她都不吃。 一行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眼熟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晃悠过来。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姜椿的姑父王波。 王波满身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脂粉气,脸上跟脖颈处还印着几个通红的唇印子。 显然是去喝花酒了。 而镇上能喝花酒的私窠子有且只有一家,那就是王媒婆家。 别看王媒婆跟王波都姓王,但其实两家并没什么亲戚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姜椿本就不待见王媒婆这个想当自己后娘的脏东西,看到王波这模样,顿时气不到一处来。 她原地站定,斜眼瞅着他,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那好大姑父么?” 王波抬起迷蒙的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姜椿,这才大着舌头说道:“是姜家大侄女啊,你怎么来了?” 不等姜椿回答,曹婆子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趿拉着鞋子冲出来。 然后“扑通”一声,往门口一坐,拍着门槛哭嚎起来:“儿啊,娘被这小贱蹄子给打了,你快给为娘做主啊! 娘一把年纪还被人这么打脸,娘没脸见人了啊……” 姜椿有恃无恐地插了一句嘴:“我说曹大娘你可别污蔑人,我什么时候打你脸了?” 自己只打过她的膀子跟屁股,还拿掐过她的腰,可是一指头都没碰她的脸。 打人不打脸,有时候不是为了给人留脸面,而是不留证据。 “大孝子”王波一听自己亲娘被个丫头片子给揍了,立刻开始撸袖子。 嘴里发狠道:“个小浪蹄子,竟敢揍我娘,看老子不揍得你满脸开花!” 姜椿扶着宋时桉倒退几步,将他安置在不会被波及到的影壁处。 然后也开始撸袖子。 反正她都已经把曹婆子这个亲家长辈给揍了,也不差再揍王波这个姑父一顿。 反正来都来了是? 王波这个成日就知道吃喝嫖的浪荡子,哪里是姜椿的对手? 两人一个照面,姜椿扬手一巴掌拍到他膀子,当即就把人给拍到了地上。 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震惊了。 她知道王波是个废物,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废物。 “啊!儿啊,你没事?啊!儿啊,你醒醒,别吓娘啊!”曹婆子尖叫鸡一样叫起来。 第8节 吵得姜椿耳根子疼。 姜溪吓坏了,以为王波真被侄女打出个好歹来,立时冲过来,蹲在他身边查看情况。 然后被曹婆子一下推倒在地。 下一瞬,姜椿一脚踹到她的膀子上,直接把丫给踹翻在地。 她冷冷道:“你自己才刚应承往后不磋磨我大姑,结果我人还没出你家门呢,你就打我大姑,当我是死的啊?” “啊……痛……好痛啊……”曹婆子捂着自己的膀子,杀猪般嚎叫。 趴在地上装死的王波听到动静也不装了,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按住曹婆子另一只膀子就开始猛烈摇晃:“娘,你没事?” 曹婆子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哭嚎声都卡了在嗓子眼里。 好在姜椿一脚飞过来,将王波给踹倒在地,把她给“解救”了出来。 姜椿上前一步,边用脚踹王波的屁股边骂道:“你个狗东西,靠我姑开铺子跟织布养着,成日不是跟人吃酒就是去王媒婆家里厮混,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磋磨我大姑不管,甚至自己都对她动辄打骂,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竟然还想连她侄女我也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非把你揍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反正你这个废物就是吃闲饭的,站着跟瘫着也没区别,起码瘫着没法出去鬼混,还能给我大姑省点银钱。” 王波又是挨打又是挨骂,这么一折腾,酒都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要揍猪肉西施姜椿,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去岁那个青岩镇的泼皮调戏她的时候,他跟几个狐朋狗友跑去看热闹,可是亲眼瞧见她差点将那人的三条腿都打断。 若不是那人的老子娘来求情,她是真的敢下狠手的。 毕竟她舅郑屠可是个人物,做的都是酒楼跟富户的买卖,不光在红叶镇是一霸,在红叶县都吃得开。 就算她真把那泼皮的三条腿打断,有郑屠帮她打点,最多赔点银钱。 她家的肉摊子每天都能卖掉一头大肥猪,根本不怕没钱赔。 自己要是真被她打成瘫子,只怕也只能自认倒霉,根本没处说理去。 王波顿时就怂了,低三下四求饶道:“侄女,好侄女,别打了,姑父知错了,别打了,再打姑父就要被打坏了!” 这等轻飘飘的求饶,姜椿理都不理,继续在他屁股上一脚接一脚地踹。 还不时抽出空来在曹婆子屁股上也踹上几脚。 王波到底是常在市井间厮混的,见状立时赌咒发誓道:“好侄女,饶了姑父,姑父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姑了,要是说话不算话,就让我喝酒掉河里淹死,死后变成个浑身癞疮的癞丨蛤丨蟆!” 曹婆子唬得也顾不上嚎叫了,连忙去捂他的嘴:“儿啊,可不兴说这样的晦气话,万一应验了怎么办?” 她男人王大力就是吃醉酒掉进河里淹死的,她可听不得这种话。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王波这家伙可真够怂的,为了不挨打,竟然连这样的毒誓都敢发。 就不怕真跟他爹一样,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 饶是如此,姜椿也没轻易就放过他,她冷哼道:“王媒婆心术不正,一边到处嚷嚷要嫁给我爹当填房,一边又跟你勾三搭四,肚子里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以后不许再跟她来往,更不许到她家吃花酒,若是被我知道了,我就打断你三条腿,让你只能瘫在炕上当个会喘气的废人!” 她一个当侄女的,竟然管起姑父的房里事,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但王波屁都不敢放一个,捣头如蒜道:“是是是,姑父以后再也不跟王媒婆来往了,也不去她家吃酒了,侄女你就放心!” 姜椿停脚,嘴里又丢下句狠话:“我会拿钱找几个闲汉盯着你,若是你敢糊弄我,有你好看的!” 说着她将头又转向曹婆子,冷哼一声:“还有你!” 曹婆子瑟缩了一下,没吭声。 姜椿大叫一声:“听到没?” 曹婆子立时答道:“听到了听到了。” 宋时桉:“……” 她这是训狗呢? 这家伙今天在王家拳打曹婆子脚踢王波,还真是耍够了威风。 或许是太威风了些,以致于号称在县城大户人家的嫡出姑娘跟前十分得脸的王银儿,都只敢躲在影壁后头偷看,不敢上前阻拦。 这般“识时务为俊杰”,难怪能在一众丫鬟里头混出人样来。 但是违和感更重了。 前世的姜椿虽然也是个动辄就上演全武行的粗人,姜大姑家这摊子浑水,她却是没趟的。 姜椿那头,将王家母子胖揍一顿后,又掉过头来训瘫坐在地上的姜溪。 “大姑,以往没人给你撑腰就罢了,如今有侄女给你撑腰,以后你不许再忍气吞声,受了欺负就去肉摊子找我,我来给你找回场子。” 姜溪听得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姜椿却没容忍她软弱,拔高声音问道:“听到了没有?” 姜溪唬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效仿曹婆子回了一句:“听到了听到了。” 姜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让姜大姑立刻就立起来只怕不容易,大不了以后她多留意下王家的情况。 横竖也不是多麻烦事儿。 事情告一段落,她快步走到影壁前,搀住宋时桉的胳膊,往门口的骡车走去。 姜溪连忙爬起来,小跑着出来相送。 在姜椿即将挥鞭驱动骡子的前一刻,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椿娘你回去劝劝你爹,多孝顺孝顺你奶。” 姜椿登时柳眉倒竖,朝姜溪挥了挥拳头:“大姑,不想逼我也揍你一顿的话,以后就少说这些拎不清的话。” 她奶李氏让她爹姜河净身出户,若不是他跟着老丈人学会了杀猪的手艺,只怕他们家现在还住在村里的破祠堂呢。 姜母病重的时候,老宅那边不闻不问,别说吃饭了,就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若不是后来姜溪听说了这事儿,来回奔波帮忙,姜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没命了。 姜溪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又怕侄女当真翻脸,最终还是只憋出句:“回去的路上慢点。” * 姜椿根本就没回去,而是直接将骡车赶到一家面馆前,进店要了一荤一素两碗面。 两人正吃着面呢,就见姜河抄着把杀猪刀,急匆匆赶过来。 一见着他俩,就劈头盖脸地问道:“椿娘,我听人说你跟你姑父打起来了,你没事?” 宋时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有事的不是她。” 姜椿侧头瞪了他一眼。 姜河听了女婿的话,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然而下一瞬又一下提起来,着急慌忙地问道:“你没把你姑父打坏?” 姜椿没接这话,反而问他:“爹你还吃饭?我给你叫碗肉丝面?” “我这会子哪有心思吃饭!”姜河瞪着她,催促道:“你快说,你没把你姑父打坏?” 见闺女只低头扒面不吭声,他转头去问宋时桉:“女婿,你来说,你姑父他没事?” 宋时桉咽下嘴里的面汤,淡淡道:“没事,手脚都还算齐全。” 什么叫手脚都还算齐全? 姜河无语,这女婿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一跺脚:“我自己去你大姑家瞧瞧去。” “别去了。”姜椿见她爹着急上火,连忙把人喊住,说道:“爹你放心,我就是把曹婆子跟王波随便揍了一顿,没动真格的。” 要是动真格的,就她这力气,一脚上去,王波那腿当场就得断成两截。 姜河:“???” 啥?把亲家老太太也给揍了? 第8章 姜河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揍都揍了,爹你也不用着急,先坐下来,我慢慢说。” 姜椿拉了姜河的胳膊一下,然后大声对店小二嚷道:“小二,再来碗肉丝面,要大碗的!” “好嘞。”店小二连忙应声。 面都叫了,姜河只能拉开板凳,在桌前坐下。 这回姜椿也没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将今儿王家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 姜河听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静默了好一会子,他这才瓮声瓮气道:“再怎样那也是你姑的婆母跟相公,你一个当小辈的,怎能对他们动手?不成体统。” 姜椿不屑冷哼一声:“他家不成体统的事情多着呢,不差多这一件。” 作为帮过自家的恩人,姜河以往其实也试图插手过长姐家的事情,结果就是王家母子俩表面应承得好好的,背地里长姐照旧被磋磨。 而且他每管一回,母亲李氏就去家里撒泼打滚闹腾一回,嫌他多管闲事,骂他这是要拆散长姐一家子。 他实在没法子,这才听之任之。 谁知道自己闺女今儿竟然如此生猛,把那母子俩给一顿狠揍。 虽然镇上人都晓得王家母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揍也是活该,但闺女这巡海夜叉的名声只怕更响亮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向宋时桉。 自己那日进县城办事,撞见人牙子从府城拉来一车人当街叫卖,见长相好看,个子又高的宋女婿才卖十两银子,他竟鬼使神差地就将人给买了下来。 第9节 现在想想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不然闺女恶名在外,想要招到个能看过眼的上门女婿都难。 虽然宋女婿身子骨弱,每日药钱都耗费不老少,但那都是以往亏着了。 在他们家好好养养,肯定能养好。 就算养不好也不打紧,反正自己跟闺女都能挣钱养家,他身子骨弱就身子骨弱呗,能传宗接代就成。 姜椿见她爹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时桉,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贱玩笑了一句:“爹,你女婿浑身没二两肉,净是骨头,你别瞅摸了,宰杀了也卖不了几个钱。” 姜河立时转头瞪她:“你这个死孩子,胡吣什么呢!” 也亏得自己没儿子,可以给她买个上门女婿,不然就她这动辄揍人,口没遮拦的模样,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骂完姜椿,又去安抚宋时桉:“女婿你别听她瞎说,咱家是好人家,只杀猪,不宰人。” 宋时桉:“……” 让他说什么? 谢谢你家的不杀之恩? “嗯。”他随便敷衍地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碗里的面。 好在姜河的肉丝面也被端了上来,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呲溜呲溜”地吸面,再顾不上闲扯。 三人吃饱后,兵分两路,姜椿驾骡车载着宋时桉回村,姜河去刘婆子家推独轮车跟箩筐。 * 回到大柳树村后,姜椿在自家门口将宋时桉放下,然后驾着骡车去邹里正家还车。 邹里正没在家,他娘子钱娘子将姜椿给的二十文赁车钱接过去,满脸笑意道:“下回还使车的话,只管来拉,借给旁人我不乐意,借给你家,我是一百个乐意的。” 姜椿笑眯眯道:“多谢钱婶子了,下回有需要我再来借。” 二十文一天的赁钱可不便宜,普通庄户人家,若非有天大的急事,可舍不得花恁多钱。 整个大柳树村,也就自家赁车最多,算是邹家的vip客户了。 有谁会不喜欢跟自家的vip客户做买卖呢? 姜椿从邹里正家出来,急匆匆往回走。 她昨晚用老面发了面,这会子估计已经发好了,得赶紧和面蒸馒头。 到家后,进西屋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宋时桉正坐在炕桌前,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凑过去一看,嘴里忍不住念出声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1 宋时桉瞳孔一震,手腕忍不住一抖,一滴墨水从笔尖滑落,落到纸上,顿时乌黑一片。 这张纸算是毁了。 姜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抱歉啊,吓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听见我的脚步声了呢。”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毕竟她是从几乎人人识字的现代穿过来的,纸上写的那两句又是耳熟能详的句子,随口就读了出来。 竟忘了原主一个乡下杀猪女,根本不可能识字这茬。 宋时桉强装镇定地将这张纸团起来,丢到一旁,重新取来张新纸铺到炕桌上。 然后抬头斜了她一眼。 言下之意:“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打扰我?” 姜椿将搁在柜子上的旧衣裳扯过来,脚不沾地地溜了出去。 等在堂屋里换好衣裳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为啥要心虚? 不就是弄脏一张纸?他那一刀纸都是自己出银钱买的呢! 姜椿觉得自己丢了场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进西屋找回来,但这样的话就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发狠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给他丫怼回去。 她用襻膊将袖子给绑缚好,然后端出放在大铁锅里的一大一小两个面盆,开始和面。 至于为啥是一大一小两个面盆,并非大盆装不过来,纯粹是因为两个面盆里的面粉不一样。 古代穷人吃的都是黑乎乎的全麦面粉,因为磨面用的是石磨,所以磨出来的面粉不够细腻,吃起来拉嗓子。 宋时桉身娇体弱,又不吃荤腥,吃这等黑面馒头显然是不成的。 姜椿专门用细孔筛子筛了些精细的面粉出来,准备单独给他蒸成细面馒头。 她觉得自己对他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了,简直就是感天动地! 要是将来他敢抛弃自己这个糟糠妻,她就拿杀猪刀把他的脑袋剁下来当踢球! 她这边在心里哼哼唧唧,一墙之隔的宋时桉手里捏着毛笔,却是久久都未能写下一字。 姜椿为何识得字? 前世她大字不识一个,回京后他也曾替她请过女先生,可她压根就没有上进心,不管他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学。 但她现在却能流利地念出《论语》中的语句。 即便她跟自己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难不成她前世被自己浸猪笼而死后,有了什么奇遇,所以这才性情大变,还通文识字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堂屋里突然传出“啊”地一声惊呼,随即是姜椿一连串的嘟囔声。 只是嘟囔声太小了些,他屏气凝神好半晌,都没听清半个字。 姜椿简直要崩溃了。 她和好一盆面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掉马了。 原主一个乡下杀猪女,根本不可能识字,而她刚才却当着宋时桉的面,念了两句《论语》里的句子。 难怪宋时桉会惊得弄脏纸,换她她也震惊。 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她得想办法补救一下,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揉着脑袋,开启头脑风暴。 片刻后灵光一闪,似乎有借口了。 她连手上的面都顾不上擦,拿脚踢开西屋的门,人才刚进屋,就立时笑道:“夫君一定惊讶我为什么识字?” 宋时桉点了下头。 看她这着急慌忙的模样,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且看她如何狡辩。 姜椿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哎呀,这不是巧了么?刚才我去邹里正家还骡车的时候,正好瞧见邹里正在教自己小儿子栓子学这两句,边教他念还边在纸上写。 我在旁边瞧了会儿热闹,竟然就记住了,所以看到夫君写的,我一下就念出来了。” 说完,还歪头卖萌,一脸天真地问他:“夫君,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姜椿能被红叶镇的人叫猪肉西施,自然长了副好相貌。 她杏眼桃腮瓜子脸,头发乌黑浓密,个子比一般女子都高挑,一双腿又细又长。 因她主要活计是跟着姜河杀猪卖肉,每日天不亮就出门,肉摊子也是刘婆子家院墙边搭的棚子,等闲晒不到日头。 所以皮肤并不像成日下田做活的村妇那般黝黑,只略有点麦色。 让宋时桉这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来评判,他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好看。 其实,宋家没出事前,家里给他定的妻子,长得还不如姜椿呢 。 前世他因感激姜河将自己从黑心人牙子手里买下来,加上又不能未卜先知晓得燕王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所以来到姜家后,他是真心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姜椿瞧不上自己,连炕都不让自己上,两人也一直都没圆房。 后来燕王东山再起,宋家被平反,他还是带着她进京,给她请封了诰命夫人。 还给她请了女先生学读书认字,请了教养嬷嬷教她规矩,并让自己的奶妈妈庄妈妈教她学管家理事。 好让她尽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当家夫人。 可惜她根本不配合,读书识字嫌太难,学规矩嫌被束缚,管家理事嫌麻烦。 考虑到她出身低微,他也没有勉强。 甚至她要求继续杀猪卖肉,他也给她在西市盘了间铺子,许她抛头露面做买卖。 结果她是怎么回报自己的呢? 她跟隔壁铺子的屠户勾搭成奸,还怀上了那人的孩子。 宋时桉闭了闭眼,将过去那事糟心事暂时抛开。 他淡淡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姜椿偷摸打量他的脸色,见他神色淡淡,也看不出来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她这会子已经不慌了。 宋时桉才来大柳树村没多久,对村中的情况知之甚少,一时间肯定也没法判断自己说的是真是假。 他一个读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还能猜到自己芯子里换了一个人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起了疑心,那又如何呢? 他现在可是寄人篱下的赘婿,又不晓得宋家还有平反的可能,不想被自己扫地出门的话,就得管好自己的嘴。 啥?宋家平反之后怎么办? 笑话,距离燕王圈禁结束被封太子还有两年呢,她就不信自己两年还拿不下他! 到时房都圆了,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还能让自己下堂不成? 他要是敢始乱终弃,哼,自己一定要他好看! 第10节 第9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柳树村离红叶镇近,不少村民在镇上做买卖或者打零工。 不到半日的功夫,姜椿把自家姑父跟姑父他娘给揍了的事情,就传到了大柳树村。 姜椿刚蒸好一锅馒头,正往盖帘上装。 馒头太热,烫得她嘴里“嘶嘶”直叫。 宋时桉正好出来倒水研磨,见状抿了抿唇。 姜椿可不是个默默奉献的老黄牛性子,见他出来,立刻开始邀功:“夫君,看我专门给你蒸的细面馒头,够白够细够滑? 光筛面我都筛了五六回呢 ,好悬没把我的老腰给累断!” 见她馒头也不拿了,就这么侧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宋时桉垂眼静默片刻,吐出两个字来:“有劳。” 姜椿顿时脸上笑靥如花:“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夫君能吃好,我辛苦些没关系的。” 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恰在这时,大门“哐当”一下被推开,一个不速之客气冲冲地奔进来。 才刚进院子,就大声嚷嚷:“椿娘!椿娘!你给老娘滚出来!” 敢这么嚣张冲进姜屠家里来的,除了李氏这个死老太婆,再没有旁人。 姜椿没理她,继续往盖帘上放馒头。 不趁热转移到高粱杆串的盖帘上,温度降下来后再拿的话,很容易黏连。 李氏没见着姜椿,于是径直往堂屋兼灶房来。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满一盖帘大白馒头,顿时馋得她“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李氏把来找姜椿算账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一叠声地催促道:“这样好的白面馒头,我老婆子上回吃还是当年生你二叔坐月子时。 椿娘,你快给装几个,我拿回去给桐哥儿吃。” “奶你说什么呢,桐哥儿想吃白面馒头你老给他蒸呗,二叔家可是种了二十亩麦子,还能吃不起白面馒头?” 姜椿头也没抬,将最后三个馒头放到盖帘上,拿起细麻笼布往上一盖,转手放到了橱柜上。 李氏嚷嚷道:“你二叔家的麦子是要卖掉换银钱,攒着给桐哥儿在镇上买铺子的,哪舍得这般霍霍?” 姜椿转头朝宋时桉一抬下巴,言下之意,我这般霍霍可都是为了你。 宋时桉抿了抿唇,俯身用水瓢舀了半瓢水倒进碗里,端着进了西屋。 姜椿还没说什么,李氏倒先有意见了,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大声“嘀咕”道:“谁家上门女婿这么不知礼,连声奶都不叫!” 说得没毛病。 但前提是她这个奶奶当个人。 对于不当人的老太婆,宋时桉这态度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这家伙可是未来的内阁首辅,脑子聪明得很,很会察言观色,定是晓得自己不待见李氏,方才如此的。 反正他对着姜河的时候可不这样,虽然话少,但规矩礼仪都挑不出毛病。 姜椿轻哼一声:“奶,这是我女婿,我跟我爹觉得好就行,不用你老发表意见,毕竟我爹十几年前就被你给扫地出门啦。” 李氏被她这么一抢白,突然想起自己来老大家的缘由了。 顿时满脸怒意,两手掐腰,破口大骂起来:“椿娘你个死丫头片子,在家里称王称霸就算了,竟然跑去王家称王称霸,反了你了? 长辈的事情,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插手的?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我们姜家没规矩?” 这话说的,把姜椿给逗笑了。 她往锅里添了几瓢水,将发好的黑面馒头一个个往锅里装,好笑道:“自从奶把我爹这个长子扫地出门,把爷留下来的宅子跟田产全留给二叔那天起,咱们姜家就再没规矩可言了。 你老也别整天把规矩挂嘴边了,我都替你害臊。” 姜椿是完全没给她留脸面,换作旁人,脸上肯定挂不住,偏李氏脸皮城墙一样厚,不但不害臊,还振振有词。 “你招到上门女婿倒是不怕了,怎么不想想柳姐儿?她要是找不到好婆家,看你二婶不撕烂你的嘴!” 姜柳是姜二叔姜湖的长女,比姜椿小三岁,今年十四,正是说亲的年纪。 姜椿嗤笑一声:“二妹找不到好婆家能怪谁?还不得怪你这个说话不算话,吞了人家王家五两银子嫁妆的奶奶? 毕竟谁家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家想跟王家一样又被奶你摆一道? 二婶要撕也是撕奶你的嘴,跟我没一文钱关系,你可别乱扣屎盆子。” 李氏被说得有些心虚,毕竟扣下长女五两银子嫁妆这事儿她的确做得不地道,但嘴上肯定不能承认。 她故作洋洋得意道:“你少胡吣,我给你姑说的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王家在镇上有宅子有铺子,你姑嫁得比村里其他姑娘不晓得好多少!” 姜椿引燃柴禾,边往灶膛里塞黄豆秧,边冷笑道:“是挺好的,自家男人在外头吃喝嫖,自己在家边看铺子边织布挣钱,还得张罗一家子老小的饭食,结果自己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吃别人吃剩的剩饭,到头来连自己闺女都瞧不起自己。” 话到这里,她扭头看向李氏:“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李氏梗着脖子说道:“我老婆子若是能说到门在镇上有宅子有铺子的亲事,肯定不会嫁给你爷。” 姜椿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对于李氏这等自私自利,装傻充愣,连自己闺女死活都不管的死老太婆,自己跟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难道还能感化她,让她幡然醒悟,痛哭流涕,从此拿女儿如珠如宝? 笑话,信这个,还不如信天上会掉馅饼。 她冷冷道:“我是打了王家人,但这是我跟王家的事情,他们要是不服气,去县衙敲鼓告我也行,纠集一帮人来找我算账也行,我都奉陪到底。 还轮不到奶你来给他们讨公道,毕竟王家早就跟老宅那边断绝关系了,奶你想献殷勤,人家王家还嫌晦气呢。” 她姜椿又不是那等脑子一热,随便啥人都敢揍的傻子。 在揍曹婆子跟王波前她可是进行过考量的。 一来王家没权没势,就算挨了自己的揍,也不敢闹到衙门去。 毕竟衙门那地方,管你有理没理,进去就得先脱层“皮”。 二来王家人丁单薄,从王波父亲王大力开始就是独苗苗,不是那等族人众多的门户。 想摇人来报仇,也没族人帮忙,最多纠集几个跟他一起吃喝嫖的狐朋狗友,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揍他们的后果,最多就是损失点医药费。 所以她这才撸起袖子就上。 事实证明她还高看了王波,距离他们离开王家已经过去半日了,也不见他带着狐朋狗友来找场子。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窝里横! “你说谁晦气呢?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竟然骂起你奶我来了,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李氏跳脚,一拱一拱地往前耸动,一副要跟姜椿硬碰硬的架势。 姜椿听到动静,回头瞅了她一眼,“好心”警告道:“奶你可悠着点,别离我太近,你知道我的,天生手劲大,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的膀子给撅了,你别可怪我没事先提醒。” 毛毛虫一般的李氏,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你……”她拿指头指着姜椿,恨恨道:“你个不孝孙女,竟然连你奶都想打,你就不怕被天打雷劈!” 姜椿笑哈哈道:“我怕啥呀,有奶这个将长子赶出家门的狠心亲娘在前头顶着呢,要天打雷劈也是奶你先被天打雷劈。” 李氏被抢白得脸色发白,头一次觉得自己嘴巴不够用。 她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就想装晕往地上倒。 恰好被转身抽黄豆秧的姜椿余光给瞅见了。 她哼笑一声:“奶要是晕倒了,我家就两个屋,可没地方安置奶,只能把奶抗到后头猪圈里放着了,还好我家猪圈大,能腾出一小间来给奶住。” 李氏闻言,立时站直了身子,大声嚷嚷道:“谁要晕倒了?谁要晕倒了?你别咒我老婆子!” “没晕倒就好。”姜椿勾唇一笑,用手里的烧火棍朝外一指,哼道:“奶,我忙着烧火蒸馒头呢,没工夫招呼你老,你慢走不送啊!” 李氏没讨着好,不甘心就这么走,小眼珠子在灶房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到搁了盖帘的橱柜上。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蹿到橱柜前,一手掀开笼布,一手抓起两只大馒头,然后撒丫子就往外跑。 等姜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到大门外了。 姜椿:“……” 这可真是,真是…… 要不是宋时桉就在一墙之隔的西屋,她都要忍不住骂脏话,问候李氏那早已往生的亲娘了。 平白损失两个白面馒头,可把她心疼坏了。 她现在立刻去追的话,肯定能追回来。 但馒头被李氏那不知多久没洗过的爪子攥过,就算抢回来也吃不得了,只能拿去喂猪。 在古代这粮食短缺的时代,拿白面馒头喂猪,她还真怕会被天打雷劈。 只能便宜这死老太婆了。 不过她姜椿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回头自己一定加倍讨回来,也让丫知道知道什么叫肉疼! * 姜椿蒸完两锅馒头,姜河才回来,独轮车上绑着一只翅膀正胡乱扑腾的大鹅。 她连忙跑去卸门槛,笑问道:“爹半天没回来,这是上哪逮大鹅去了?” 姜河顺着她的话茬玩笑道:“上你舅家逮大鹅去了,瞧瞧爹逮的这只够不够肥?” 大柳树村的人都听说姜椿揍王家人的事情了,家在镇上又消息灵通的郑大舅郑艺又怎可能不知道? 姜河还没出镇子,郑艺就找过来了。 听姜河将前因后果说完,郑艺爽朗大笑:“外甥女揍得对,叫我说,早就该将王波那龟孙子狠狠教训一顿了!” 姜河无奈苦笑:“大哥,你不管管椿娘就罢了,还逞着她,照这么下去,她更无法无天了。” 郑艺无所谓道:“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不宠着她宠着谁?走,跟我回家一趟。 第11节 我昨儿得了两只大鹅,你拿一只家去。” 姜椿闻言得意笑道:“还是我舅疼我,晓得我今儿揍人揍累了,给只大鹅让我补补。” 姜河白了她一眼:“感情你还有功了?” 姜椿趁机告状道:“哎哟,这我可不敢当,刚才我奶还跑来跟我算账呢,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抢走了两个我给你女婿蒸的白面馒头!” 姜河眉头一皱,不好当着闺女的面说自己老娘的不是,只能叹气道:“下回她再来,你盯牢点,别再让她逮着机会顺走咱家的东西。” 姜椿哼了一声:“下回她再来,我不让她进屋。” “就该这样。”姜河点头。 他早就对这个亲娘失望透顶,打从他被净身出户赶出家门,只能带着妻小去住破祠堂的那日,在他心里他娘就已经死了。 只是给族老们脸面,这才没有明面上闹得太难看。 但不代表自己就要当冤大头,任她来自家打秋风。 姜椿告完状,提起大鹅,兴冲冲道:“爹咱今晚吃铁锅炖大鹅,我这就去杀鹅。” 经过西屋窗前的时候,她心中一动,猛地一转身,拎着大鹅就推开了西屋的门。 对着正坐在炕上奋笔疾书的宋时桉晃了晃手里“嘎嘎”乱叫的大鹅,笑嘻嘻道:“铁锅炖大鹅,吃不吃?” 宋时桉头都没抬,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姜椿“啧”了一声:“铁锅炖大鹅乃是人间绝味,你真是没口福。” 宋时桉轻哼一声。 宋家没出事前,那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光灶房就有两个,每个灶房里能单独上灶的厨子都有二三十个。 甚样的美味他没见识过? 但他都经受住了诱惑,始终不曾开荤。 区区乡野之地的铁锅炖大鹅,连香料都没有几味,就想让自己破戒?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第10章 拜原主的记忆所赐,姜椿熟练掌握了杀猪的技巧,宰只鹅根本不在话下。 宰杀之后,又烧了一锅开水脱毛,顺道把内脏给清理干净。 然后跺成块状,下锅炖煮。 可惜没有玉米粉,否则在锅边烀几个玉米饼子,边啃鹅肉边吃玉米饼子,那才叫过瘾呢! 不过没关系,原著女主钟文谨身上有拼夕夕系统,系统升级后她就能从拼夕夕平台购买玉米种子了。 等自己跟着宋时桉进京后,身为女主的长嫂,她还能缺玉米粉使? 不光玉米粉,其他高产作物、日化产品甚至卫生纸、卫生巾等现代物品,只要自己跟钟文谨搞好关系,都能蹭到。 一想到自己可以靠夫君宋时桉当上一品诰命夫人,靠妯娌钟文谨在古代过上现代化生活,她就高兴得腮帮子差点咧到耳根子。 所以现在苦点不算啥,先苦后甜嘛。 于是她手脚勤快地边烧火,边剥了几根葱,洗净切碎,倒入碗里,再打入两只鸡蛋,加盐搅拌好。 然后架起双耳小铁锅,用香油给宋时桉做了个葱花炒蛋。 严格意义上的茹素是连鸡蛋都不吃的,不过因为宋时桉成为记名弟子的时候年纪尚小,还在长身子,就没忌鸡蛋。 葱花炒蛋用的这香油还是拿他们自家地里种的芝麻去县里油坊磨的,因芝麻出油率低,统共也没得多少。 原主素日只做汤菜时才抠抠搜搜地滴上一滴。 姜椿竟然拿来炒菜用,得亏没叫村里那些妇人瞧见,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骂她败家呢。 没办法,谁让人家宋时桉茹素,狗鼻子又特灵光,老远就能闻出菜肴里用的是荤油还是素油。 不过也只这一回,明儿她就去县城将榨好的豆油取回来,往后就可以用豆油给他炒菜了。 饭菜摆上桌后,姜椿喊姜河跟宋时桉过来吃饭。 她将葱花炒蛋推到宋时桉面前,邀功道:“豆油还没榨好,这菜是我拿香油给你炒的。” “嘶。”姜河心疼地倒抽了口凉气,不过斜了眼女婿那比墙上石灰还白的脸蛋,到底没说什么。 宋时桉待姜河动筷夹了块鹅肉后,这才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葱花炒蛋送进嘴里。 顿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他抬眼瞥了手里正抓着只鹅爪啃得不亦乐乎的姜椿一眼,这家伙究竟倒了多少香油进去,香油味浓郁得都要盖过鸡蛋味了。 不过如今今非昔比,他也没有挑剔的资格。 啃了口白面馒头后,他又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这可是他来姜家后,头一回吃上菜肴。 以往那个姜椿,都是用荤油炒菜,根本不在意他吃不吃得。 如今他能吃上这并不算美味的葱花炒蛋,还是托现在这个姜椿的福。 两个姜椿是不是同一个人,彼此之间有甚关联,他现在还没弄明白。 不过不妨事,距离宋家平反自己回京还有两年,足够他查清这一切了。 无论原主还是姜椿的厨艺都一般,奈何食材优秀,纯粮食喂养的大鹅,用的还是烧柴禾的土灶炖煮的,滋味好到她差点吞掉自己的舌头。 一大锅鹅肉,姜河吃了四成,下剩六成都进了姜椿的肚子,外加五只碗口大的黑面馒头。 就这,姜河还诧异:“椿娘今儿吃得有点少。” 宋时桉:“……” 这还叫少? 她一顿能吃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三日的,甚至还有多。 姜河就算再疼闺女,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简直不知该叫他说甚好。 * 用完晚饭后,姜椿洗刷好锅碗,又端出小砂锅来,给宋时桉熬药。 屋子里完全暗下来,宋时桉想挑灯抄书 ,出来找姜椿要蜡烛。 姜椿斜眼睨他:“蜡烛?你当咱家是大户人家呢?” 她从角落里端出个油灯,引燃后递给他,说道:“喏,就只有油灯,你照着干别的可以,但别写字。” 话到这里,她将视线落到他那双狭长的凤眼上,笑嘻嘻道:“夫君的眼睛如此好看,若是被油灯熏坏了,岂不暴殄天物?” 宋时桉心绪并未因为她这番略带调戏的话语而有所波动,反而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暴殄天物”这四个字。 大字不识一个的姜椿,不但会念《论语》中的语句,还能出口成章,成语用得贼溜。 不可谓不诡异。 虽然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伸手将油灯给接了过来。 鼻翼间传来浓郁的药味,他朝火光处看去,见三块青砖搭成的简易炉灶上放着个黑乎乎的砂锅,砂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熬着药。 这药显然是给自己熬的。 他垂了下眼,然后低低说了句:“有劳。” 姜椿脸上顿时笑开花:“夫君可真会体贴人,有夫君这句话,我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还能再给夫君熬一百年药!” 熬一百年药? 这真不是在咒自己永远缠绵病榻? 宋时桉白她一眼,端着油灯扭头回了西屋。 姜椿一拍脑袋,瞧瞧自己说的这是啥啊! 她在懊恼中将熬好的汤药端进西屋,放到炕桌上,讪笑着叮嘱道:“夫君小心烫。” 宋时桉似乎并不恼她,闻言点了下头。 姜椿松了口气,回道灶房,添了一大锅水,坐到灶膛前开始烧火。 乡下条件有限,不可能像在现代时候那般天天洗澡,但该做的卫生也不能马虎。 每晚她都会烧一大锅开水,让姜河跟宋时桉都泡泡脚。 而她自己,除了泡脚外,还要洗屁屁。 为此她还专门从镇上杂货店买了四只木盆回来,姜河跟宋时桉每人一只,下剩两只给她自己。 惹得姜河发火,说她败家,别家都是一只木盆用到烂,他们家可好,原本他们父女俩就各有一只木盆,如今她又买回来四只。 啥样的人家啊,三口人用六只木盆! 姜椿脸皮厚,被骂也没所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横竖木盆已经买回来了,他还能给人送回去不成?丢不起这个人! 姜河简直拿她没办法。 她烧好水,先给他爹兑好一盆端进东屋,又给宋时桉端了一盆。 她把木盆往炕前一放,见炕桌上的药碗已经空了,便伸手拿过来。 才要往外走,她又顿住脚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觉得自己“哭”得还是太少了些。 于是她将手伸到背后,边捶打自己的腰,边唉声叹气道:“打从镇上回来后,我又是蒸馒头又是做晚饭又是熬药又是烧洗脚水,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没我这么累,毕竟人家丫鬟们都是各司其职,不像我这样大包大揽。 而且人家丫鬟还有月钱拿呢,而我不但没月钱,还每个月倒贴好几两银子进去。” 第12节 说得倒也没错。 宋时桉又不瞎,她干的这些活计,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若放在前世的话,能在落魄之后得到一个女子如此无微不至的照料,他一定感动非常,发誓一辈子待她好。 可惜…… 在现在的他眼里,她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故意百般讨好自己,好让自己带她一起回京。 所以他并不觉得感动。 但他面上还是得装一装。 毕竟这个时间点的自己,不该对她有恨意,面对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妻主,更不该太过冷漠。 否则会被疑似重生的她怀疑。 他唇边艰难露出点笑意,柔声道:“辛苦娘子了,都怪我不中用,拖累你至此。” 昏黄灯光下,他凤眼微垂,鼻梁高挺,脸蛋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滑嫩,唇畔一抹浅淡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春水般。 姜椿的小心肝狠狠颤动了一下。 因为这一个笑意,她乐呵呵地将他的药碗给洗刷干净,在他艰难端着洗脚水跨门槛时还冲上去抢着替他倒了。 男色误国啊男色误国! 夜里她躺在被窝里发狠,将来一定要让他将这茬还回来! 让替自己洗脚!洗一百次! 堂堂内阁首辅替自己洗脚,那感觉应该相当不错? 第11章 家里那点子香油实在经不起霍霍,所以次日卖完肉后,姜椿就去邹里正家赁了马车,急急忙忙赶去县城拿豆油。 不过进了红叶县城后,她没第一时间去张家油坊,反而往东环街那头绕了一圈远路。 她这两日又攒了4个签到点,得把它们用出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打卡签到,她大概也猜出了这个签到系统的奖励规则。 那就是随机复制一样或者两样所打卡商铺内的物品。 也就是说商铺的规模越大,她能领取的奖励也就越丰富。 如此一来,如果在镇上打卡签到的话就比较亏。 最好的办法就是来县城签到打卡。 但他们乡下人,平日里无缘无故也不会大老远跑来县城,且同类型铺子共享24小时cd,她攒太多签到点的话也用不出去。 不过签到点又不会过期,多余的点数可以留到将来进京以后再用。 京城商铺的规模,可不是红叶县能比的,在那里打卡签到才是最划算的。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八角1斤,桂皮1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2两、麝香4两。]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328文。]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锹1把,花锄1把。] 四个签到点用完,整体收获还算不错。 特别是有了药铺奖励的那2两人参,下个月再来给宋时桉配药时,起码能省一半银钱。 其他药材她暂时没打算卖掉,一买一卖差价巨大不划算,还不如先放系统空间里存着,万一将来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呢? 用不上也没关系,到时再卖掉就是了。 至于从铁匠铺抽到的铁器,她也没打算卖。 加上上回的奖励,现在她仓库里已经积攒了4把铁器。 冬天快要到来,就宋时桉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只靠火盆取暖肯定扛不住。 她打算多积攒点铁器,然后找铁匠给自己打个现代款式的采暖炉,再买点炭,烧炭取暖。 大周是有煤炭的,被称为石炭,因气味呛人,且烧炭取暖可能会呛死人,目前主要被铁匠铺拿来锻铁用。 不过采暖炉加上将烟导出去的铁皮管子,得需要不少铁,希望在冬天来临前这两个月她能够攒齐。 实在攒不齐的话,那就只能另外出钱将铁的缺口补齐了。 打卡签到完毕,她又去了趟银楼,将上次在首饰铺抽到的金耳环跟银镯子给卖掉。 一对金耳环卖了六两八钱,一只银镯子卖了一两六钱,加起来八两四钱。 本打算再去趟当铺,将上回在书铺打卡得到的宣纸跟松烟墨给当掉的,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宣纸跟松烟墨虽然是好纸好墨,但却不是名纸名墨,拿去当铺也当不了几个钱。 倒不如先放着,横竖家里有宋时桉这个读书人,早晚都能派上用场。 咳,主要是目前手里不缺银钱使。 倘若哪日当真遇到需要砸锅卖铁的急事,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将系统空间里的物资全部当掉。 将该办的事情办完,她这才转道张家油坊,取走榨好的豆油。 送来四百二十斤黄豆,得到四十一斤二两豆油。 张胖子给抹了个零,只算四十一斤,每斤三文加工费,共计一百二十三文钱。 姜椿痛快付了钱,从骡车上搬下来一个能装五十斤油的陶罐,让张胖子将豆油给灌进去。 张胖子将油给灌好,才要喊油坊的伙计出来帮忙搬上车,就见姜椿朝他摆了摆手。 然后随手一捞,就将连罐子带豆油加起来五六十斤的陶罐给抱了起来,脚步轻松地走到骡车边,慢悠悠地放到了后斗里。 差点没把张胖子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虽然早就听闻这猪肉西施力大无穷,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起上回来送黄豆时,她那上门女婿窝在骡车后斗里,脸白得跟纸一样,嘴上毫无血色,瘦骨伶仃浑身没二两肉…… 啧啧,这样的身子骨,哪里遭得住猪肉西施的虎狼索取?小命怕是长不了。 姜椿将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堆了稻草的后斗里,还有些不放心,又拿起麻绳来,将其绑到骡车一侧的挡板上。 准备回头跟张胖子打个招呼就走,结果看到张胖子神色怪怪的,嘴里还不停地“啧啧”。 她瞪他一眼:“啧什么呢?” 张胖子神色一僵,连忙打哈哈道:“我啧今儿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让人看得心情大好。” “张老板好兴致。”姜椿打趣了一句,跳上车辕,往骡子身上甩了一鞭子,随口道:“走了。” 张老板松了一口气,在骡车后面点头哈腰道:“您慢走,下回再来啊。” * 因车上拉着一罐子油,姜椿不敢将车赶得太快,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红叶镇。 镇上今儿出奇地热闹,尤其是王媒婆家附近,围了一大圈的妇人。 有的妇人手里还抓着把葵花籽,正嘎巴嘎巴地嗑着。 明显这是有瓜啊! 但理智告诉姜椿,有热闹别往上凑,仔细惹一身骚。 所以她强忍住想要吃瓜的冲动,将骡车往通往大柳树村的道路赶去。 “哎哎哎,猪肉西施,不是,姜娘子,你等等,先别走!” 那个嗑瓜子的妇人也不知怎地瞅见姜椿了,顿时边大声嚷嚷边朝她招手。 站她旁边的一个胖妇人也喊道:“姜娘子,你二婶正在王媒婆家闹呢,你这个当侄女的不去瞧瞧?” 姜椿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忙将骡车赶过去,两眼放光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二婶为何去王媒婆家闹?” 胖妇人口无遮拦道:“还能为啥,肯定是你二叔跟王媒婆有一腿呗。” 姜椿做不信状,哼笑道:“这不能够,咱镇上跟王媒婆有一腿的男子多着呢,也没见别家娘子去闹。” “呸。”嗑瓜子的妇人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到地上,笃定道:“我可都听见了,你二婶说你二叔偷了她陪嫁的银镯子送给王媒婆,她正跟王媒婆讨要呢。” 胖妇人撇撇嘴:“依我看呀,要了也是白要,王媒婆那人你还不晓得?进了她兜的东西,甭想再要回来。”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姜椿,话锋一转,笑呵呵道:“不过要是姜娘子出面帮忙的话,那肯定是能要回来的。” 猪肉西施对上王媒婆,那场面想必十分有看头。 姜椿“嗤”笑一声:“婶子还真会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叫婶子失望了,我爹十几年前就被我奶给赶出家门了,我家跟二叔家没任何干系,想让我帮二婶忙,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她才要扬鞭赶车离开,突然“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王媒婆家滚了出来。 姜椿定睛一看,顿时在心里“喔嚯”一声。 她二婶马氏跟王媒婆抱作一团在地上滚,你拿手扯着我的头发,我拿手扯着你的头发,同时你踢我一脚,我拿膝盖顶你一膝盖,打作一团。 她二叔姜湖小跑着跟出来,在她俩身旁焦急地跺脚:“你俩快住手,别打了别打了,像什么样子,叫别人看笑话。” 马氏骂道:“你偷我陪嫁镯子送给这个娼妇都不怕人笑话,我讨要自己陪嫁镯子怕什么笑话!” 王媒婆也不甘落后地骂道:“你自己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的裤腰带,要闹腾就回家闹,少在我这里撒泼诬赖好人,老娘可没拿你那劳什子的陪嫁镯子!” 姜湖见四周围了不少人,羞窘得不行,才要张口赶人,余光突然瞅见了姜椿。 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他立刻大叫道:“椿娘,椿娘,你快过来,把你二婶跟王媒婆拉开!” 第12章 姜椿站着没动。 第13节 想让她拉架?简直就是在做梦,她恨不得给她们摇旗呐喊,让她们撕得再响点。 姜湖见她站着不动,又催促了一回:“椿娘,你劲大,赶紧过来将她俩拉开,像什么样子!”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倒不是拉不开她俩,但这里恁多人瞧着,他还得撇清跟王媒婆的关系呢,哪敢凑近? 姜椿往骡车挡板上一靠,阴阳怪气地说道:“二叔你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敢动她俩,你知道的,我手劲大,万一不小心弄伤谁,不得被讹上? 我家的钱可是我跟我爹辛苦杀猪赚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二叔你怎么能叫我上赶着送上去被人讹诈呢?” 姜湖被堵了个仰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是马氏跟王媒婆能干出来的事儿。 就算马氏不好去大伯子家闹腾,他娘李氏肯定也会趁机跑去大哥家讹诈,好捞一笔银钱。 正无计可施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嚎叫:“王媒婆你个臭表子,赶紧把我们姜家的银镯子交出来!” 姜椿顿时又在心里“喔嚯”了一声。 她奶李氏来了,这下更热闹了。 而姜湖却是差点眼前一黑,他娘怎么来了?这都已经够乱了,她老人家跑来添什么乱? 李氏挤开围观的吃瓜群众挤进来,一见自家儿媳妇跟王媒婆打成一团,立时冲上去帮忙。 她这等成日惯爱跟人撕逼的老婆子,比马氏有心眼多了,手指头专捡那柔嫩的胳膊内侧跟大腿里侧掐。 没一会子,就把王媒婆掐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可把姜湖给心疼坏了,连忙上前去拉扯他娘:“娘,娘,你老别在这添乱了。” 李氏一胳膊肘把他拐开,扔下去“等回家再收拾你!”,然后又扑了上去。 “啊……疼……”王媒婆尖叫,大声咒骂起姜湖来:“姜二郎你是不是个男人,就这么看着你娘跟你婆娘合伙作践我是?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连家里的女人都压不住,真是个废物!” 姜湖被骂得脸色涨红,发狠冲上来,拦腰抱住李氏,将她往后拖。 李氏在半空中踢腾着脚,边用手拍打姜湖的胳膊,边骂道:“二郎,你放下娘,你放下!” 少了李氏这个强有力的战斗力,王媒婆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她侧头,一口咬上马氏的膀子。 把马氏咬得“嗷”地尖叫一声,连忙松开王媒婆的头发,两手去推她的脑袋,试图将自己的膀子给拯救出来。 王媒婆趁机一下爬起来,裙子往上一提,拿脚往马氏身上一下接一下地狠踹。 不过片刻功夫,就踹了七八下。 马氏被踹得在地上翻滚躲避,好一会子才爬起来。 她先是膀子上被咬了一口,估摸着被咬破皮了,火辣辣地疼,这会子身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脚。 真是浑身哪哪都在疼。 马氏身为李氏的外甥女,跟李氏这个姨母如出一辙,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她“啊”地大叫一声,使出全身力气,一头顶到王媒婆的小肚子上。 王媒婆一个不防备,直接被顶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马氏见状,立刻扑上去,跨坐到她身上,一手重新揪住王媒婆的头发,一手开始抽她耳刮子。 边抽边骂道:“打死你这个娼妇!叫你勾引我男人!叫你偷我的陪嫁镯子!” 王媒婆使劲挣扎,奈何马氏生得又高又胖,她使出吃奶的劲来都没能将人给掀翻下去。 脸上挨了十来个耳刮子,她只觉头晕眼花,肚子也钻心地疼。 姜湖急得不行,奈何他手里还有个蹦跳着要冲上去的老娘需要控制,有心无力,只能大喊大叫:“娘子,娘子你别打了,把人打坏还得赔汤药钱!” 李氏闻言“呸”了一声:“赔汤药钱?凭她也配!给我打,使劲打,反正这表子不缺相好的给她出汤药钱!” 站在姜椿身旁,正边嗑瓜子边吃瓜的妇人突然“啊”了一声,手指指向前方,手心里的瓜子洒了一地都顾不上。 姜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王媒婆杏黄的百迭裙上通红一片,身下的黄土地的颜色也变深了一大块。 胖妇人也瞧见了,连忙大叫道:“别打了,王媒婆下头流血了!” 嗑瓜子的妇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叫道:“别打了,王媒婆下头流了好多血!” 马氏正打得过瘾,耳朵里根本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只想将被她压在身下这个勾搭自己相公的娼妇给打死。 姜湖听到喊话,嘲王媒婆下身一看,立时吓得脸色苍白,他一把甩开李氏,冲上去就给了马氏一脚。 直接把马氏从王媒婆身上给踹了下来。 姜湖把王媒婆给扶坐起来,焦急地摇晃她:“王娘子,王娘子,你没事?” 王媒婆人都迷糊了,话都说不出来,只哼哼了两声。 从地上爬起来的马氏想瞧不见王媒婆那血淋淋的裙子都难,整个人都吓懵了,坐在那里呆呆得没了反应。 姜椿实在不想搅合进这浑水里,毕竟不管是王媒婆还是李氏婆媳俩,都不是甚好东西。 她巴不得她们狗咬狗。 但不代表她想看到出人命。 王媒婆若是就此一命呜呼,姜家二房就摊上人命官司了。 大周律法严苛,马氏多半要被斩立决,李氏这个参与围殴的也会被重判。 当初李氏只是将姜河分出来,姜河可并未被除族。 族中出了两个杀人犯,无论是对姜河,还是姜氏族人来说,都不是甚好事儿。 毕竟古人极其重视宗族,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姜椿憋了好几憋,最后还是出言提醒道:“二叔你赶紧送王媒婆去医馆,迟了她可就没命了!” 姜湖被一语惊醒梦中人,将王媒婆打横抱起,急匆匆往医馆跑去。 吃瓜群众们立时抬脚跟上。 这瓜吃得一言难尽,姜椿懒得再去凑热闹。 反正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如果王媒婆真的没命,李氏婆媳被逮进大牢,那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 姜河正在糊灯笼,见闺女回来,立时献宝似地说道:“椿娘,快来瞧瞧女婿给写的中秋灯笼皮,写得可好了!” 姜椿走过去,低头打量了一番他爹手上的那个灯笼。 本黄色的厚棉纸上,用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写了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2。 姜椿嘴角抽了抽。 谁家读书人题字用馆阁体?宋时桉这明显是怕招惹是非,方才如此的。 偏她爹大字不识一个,还以为字写得越方正越好。 她昧着良心点头道:“是写得不错,横是横,竖是竖,老板正了。” 坐在姜河身旁马扎上,正眯眼晒太阳的宋时桉闻言轻哼了一声。 姜椿耳朵灵光,自然听见了,不过她只当没听见,进堂屋拿了个马扎出来,在姜河对面坐下。 然后把方才镇上发生的那出闹剧说与姜河知道。 姜河手里的剪刀“嗒”一下掉到地上,蹭地一下站起来,急得团团乱转。 “糊涂,真是糊涂!王媒婆真要有个好歹,咱们姜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往后谁还愿意跟姜家结亲?族里那些哥儿跟姐儿可怎么办?” 姜河的这番话,倒是叫姜椿刮目相看。 他第一时间担心的不是自己亲娘跟弟妹会不会被判刑,而是担心此事对姜氏族人的影响。 在古代摊上这么个不愚孝的爹,姜椿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 转了一会儿圈,姜河才想起什么似的,夸赞姜椿道:“椿娘你做得很对,往后也要这样顾全大局,凡事多为族人考虑考虑。” 姜河又转了几圈,终是不放心,丢下句“爹去趟族长家!”,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第13章 姜椿伸手将她爹做的灯笼提起来,对着上面的字左瞅瞅,右瞅瞅。 然后问宋时桉:“夫君,上面这两行字怎么念?” 现成的机会在眼前,她得给自己先前立起来的“好学”人设打打补丁,好消一消宋时桉对自己的疑心。 毕竟,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突然念出来《论语》里的字句,实在是太违和了。 宋时桉睁开半眯的眼睛,斜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怎么,连《论语》里的字句都会读,这两句反倒不会了?” 姜椿抿了抿唇,这家伙果然起疑心了。 她理直气壮道:“又没碰见过邹里正教小儿子念这两句,我怎可能会念?” 宋时桉挑了挑那入鬓的长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姜椿是个急脾气,急急催促道:“你哦什么哦,赶紧教我念呀。” 宋时桉又斜她一眼,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姜椿也没故意装笨,准确无误地跟着读了一遍。 完事后还一脸得意地看着宋时桉:“夫君,我聪明?只听你读一遍就全部记下来了耶。” 宋时桉:“……” 自己看起来像是很好哄骗的傻子? 他冷哼一声,也没揭她的老底。 毕竟自己现在还没看透她是什么来路,甚至连她是不是姜椿本人都搞不清,只能暂时当个很好哄骗的傻子。 姜椿没有继续装傻充愣,追问这句诗的意思。 这可是出自《望月怀远》的诗句,主旨就是在表达思念亲人之情。 第14节 偏宋时桉的亲人,除了逃出来的男主宋时锐,全都沦为官奴,被发卖到天南海北去。 她若是问出来,就等于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于是姜椿站起身,将放在门口的陶罐抱过来,掀开盖子,献宝似地给宋时桉看。 “瞧瞧,得了足足四十多斤豆油,只你一人吃的话,足够吃到明年这时候了。” 于宋时桉来说,豆油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物什,他从小到大吃的都是这个。 不过想到姜家只三亩地,这三亩地种出来的全部黄豆,最后只换来这么一罐子豆油…… 他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劳你费心了。” 姜椿顿时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这两回县城算是没白去。 “为夫君费心是该当的嘛。”她脸上绽开个灿烂的笑容,合上陶罐的盖子,然后脚步轻快地往灶房走去。 傍晚姜椿用新榨好的豆油给宋时桉蒸了个水蒸蛋,又给他炒了个芥菜头咸菜丝。 姜椿将这两样菜端到他面前,自己啃着从县城带回来的肉包子,讪笑道:“我也不会做什么正经素食,你凑合着吃吃。” 蒸蛋滑嫩,芥菜头咸菜丝咸香,这顿饭对于落难后的宋时桉来说已经算是丰盛了。 若不是怕夜里积食,他都想将一整个白面馒头给吃下肚。 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宋时桉在心里暗骂自己眼皮子浅,以往自己甚好东西没吃过,今儿竟然因为一碗水蒸蛋跟一碟炒咸菜差点失态。 真是越来越像个村夫了! * 姜河这一出去,直到半夜才回来。 姜椿睡眠浅,大门才刚被推开,她就一骨碌爬起来,披着衣裳跳下炕,打开了西屋的门。 与此同时,躺在炕头的宋时桉也睁开了眼,不过他并未吭声。 “爹。”黑灯瞎火的,姜椿怕惊着她爹,先叫了他一声,这才在灶台上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哎。”姜河应了一声,走进灶房,说道:“爹吵醒你了?” “没事,原本就没睡熟。”姜椿没所谓的摇摇头。 她端着油灯去东屋将姜河洗脚用的木盆提出来,从大锅里舀了几瓢还温热的水倒进去。 然后对姜河道:“爹你边泡脚边跟我说说情况。” 姜河拖了个马扎过来坐下,脱下鞋袜将脚泡进木盆里,然后言简意赅道:“王媒婆没死。” “没死就好。”姜椿舒了口气,又催促姜河:“爹你详细给我说说。” 知道闺女是个急性子,姜河也没卖关子:“王媒婆小产了,流了一身的血,送去齐家医馆的时候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幸亏小齐大夫在医馆,给她扎了针,这才将她这条命给救了回来。” 小齐大夫是齐家医馆齐老大夫的孙子,据说是个惊才绝艳的医学天才,拜了大名府的神医薛庭为师,素日都在大名府,这回大抵是回来过中秋的。 姜椿感慨了句:“王媒婆运气倒是不错。” 想了想,她又八卦地问道:“小产?王媒婆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我二叔的?” 姜河脸色有些古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闺女的话茬。 然而不等他憋出说辞,又听自家闺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这可不好说,毕竟王媒婆的相好那么多,谁晓得是谁的种?只怕王媒婆自己都搞不清。” 姜河:“……” 他瞪了她一眼,朝西屋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这孩子,说话怎地这般口没遮拦? 女婿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讲规矩要脸面,你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着点。” 姜椿也没反驳,答应得贼爽快:“知道啦知道啦,以后我会注意的。” 训完闺女,姜河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六爷爷打发你姜湾叔去镇上打听的,你姜湾叔说王媒婆醒过来知道自己小产后,就狮子大开口,要你二婶赔她五十两银子,否则就去县衙告你二婶谋害她亡夫留下的唯一骨血。” 族长姜兆年是姜河父亲姜兆丰的亲兄弟,在族中排行第六,所以姜椿得叫他六爷爷。 “啊?”姜椿惊讶地瞪大一双杏眼,“王媒婆的相公不是五年前就死了?” 相公死了五年,还能让她怀上身孕,这是什么恐怖鬼故事? 姜河无语道:“她说是新夫君的,新夫君是来红叶县做买卖的外地人,上月回乡途中突发恶疾死了。” 姜椿:“……” 无中生夫君是? 不过王媒婆倒是聪明,不寻个这样的说辞,回头真闹上县衙的话,估计她会先被判个淫乱的罪名。 姜椿又问他爹:“我二叔怎么说?” 姜河一言难尽道:“你二叔哭得跟死了亲娘一样,非说王媒婆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要打死你二婶这个害死他骨血的毒妇,你奶护着你二婶,说要打死你二叔…… 你姜湾叔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在齐家医馆门口闹呢。” 姜椿:“……” 她“噗”地一下喷笑出来。 姜湖这家伙竟然上赶着喜当爹,这是什么大冤种行为? 而且他家里有儿有女,根本不缺孩子,闹这出是想怎样? 难不成他这是对王媒婆动真心了? 王媒婆那样的精明人,能对姜湖这样既蠢又不靠谱,手里还没几个钱的男人动心才怪呢! 这下可有大笑话看了,老宅那边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会很“热闹”? 第14章 次日姜椿去镇上卖肉时,从姨婆婆刘婆子口里又听到了一些新进展。 刘婆子坐在门槛上,面前摆着架纺车,她边摇着纺车纺麻线,边哼笑道:“你奶跟你婶回过味来了,为了不赔钱,一口咬定王媒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二叔的,说王媒婆是你叔的外室。 还说外室以下犯上跟正妻打架,结果不小心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了,就是告到县衙去,县太爷也不会判正妻有罪。” 姜椿有点震惊:“我奶跟我婶有这脑子?” 还真别说,这说辞比甚污蔑王媒婆偷窃马氏陪嫁镯子强多了,毕竟那镯子可是姜湖亲手交给王媒婆的。 刘婆子早些年就跟李氏这个表妹闹翻了,很是不待见她,闻言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 然后才道出实情:“是你奶带着你二婶去寻了你姑那个在县城大户人家当丫鬟的王银儿,王银儿给她们出的这主意。” “哦。”姜椿了然,“我就说嘛,这必定是有高人在后头指点。” 王银儿在大户人家当差两年,跟在主家嫡出的姑娘身边进进出出的,显然长了不少见识。 刘婆子幸灾乐祸道:“可惜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哟,您老还怪有文化的!”姜椿先是打趣了刘婆子一句。 然后催促道:“您别卖关子了,快给我说说。” 刘婆子白她一眼,慢悠悠道:“王媒婆拿出了她亡夫——那个来红叶县做买卖的蜀中商人写与她的婚书。” 姜椿顿时“喔嚯”了一声。 刘婆子没说错,这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理论上讲,婚书需要去衙门上档子才有律法上的效力,未上档子的婚书不过是这蜀中商人哄王媒婆的工具罢了。 但百姓里头不是所有夫妻都有正经婚书,就算有正经婚书的夫妻,因惧怕与官府打交道而不上档子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手持婚书的王媒婆,就等于是这蜀中商人的正妻。 强抢他人正妻给自己当外室,可是大罪。 如果李氏婆媳俩坚称王媒婆是姜湖外室的话,那姜湖就得吃官司,被逮进大牢去。 李氏婆媳俩立刻就跟被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敢再吆喝王媒婆是自家外室了。 撒泼耍赖也无用,只能回家筹钱。 姜椿好奇地问道:“我叔呢?” 家里俩女人上蹿下跳,他就跟隐身了似的。 刘婆子冷嘲热讽道:“在王媒婆家当孝子呢,给人端茶倒水喂饭喂药,比伺候自己老子娘都上心。” 姜椿:“……” 她的母语是无语。 刘婆子转了转眼珠子,好心提醒道:“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奶手里必然没恁多银钱,又舍不得卖地,多半会去找你家借。” 姜椿一刀将一根排骨剁成两截,哼笑道:“别说如今我家手里银钱紧巴,就是不紧巴,也不可能借给她们一文钱。” 刘婆子轻哼一声,关注点有点跑偏:“能不紧巴才怪,我可是听人说了,你才刚在县城给你那病秧子女婿抓了足足三两银子的汤药!” 姜椿简直无语,她真是给这些古人跪了,分明既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消息竟然还能传得如此之快! 简直就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 今儿是中秋节,家家都要过节,所以猪肉卖得特别快,只半个时辰就被一抢而空。 姜椿先去糕点铺子买了六斤月饼并两包糕点,这时候的月饼个头超级大,一个就是一斤。 她将其中二斤月饼,外加特意留出来的两斤肉,送给刘婆子当节礼。 刘婆子嘴上说不用,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也没白要姜椿的东西,给了姜椿一块她亲自织的细麻布尺头,让她做个小褂穿。 姜椿知道刘婆子这人自尊心强,自己若是拒绝的话,往后再想给她送东西可就难了,便也没拒绝。 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姨婆手艺这样好,偏了您老的好东西了。” 从刘婆子家出来,姜椿又去酒楼买了一只烧鸡跟两坛子酒,装到箩筐里,放到独轮车上推着,回了大柳树村。 家里,姜河正在杀鱼,见姜椿回来,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鱼,笑呵呵道:“你姜湾叔去镜湖捉的鱼,给了咱家两条,爹杀一条咱们晚上吃,另外条放水缸里先养着。” 第15节 “去镜湖捉的鱼?镜湖那么远,我姜湾叔可真不愁走。”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 镜湖在在隔壁青岩镇,腿着过去的话,单程都得两个时辰。 她边解绑箩筐的绳子边笑道:“我给六爷爷买了两斤月饼、一坛子酒,还留了两斤肉,爹你杀完鱼给六爷爷送去。” 姜河顿感欣慰,觉得自己闺女很会为人处世,夸赞道:“爹忘了嘱咐你,你倒是还晓得这茬,不枉你六爷爷跟你姜湾叔疼你一场。” 姜椿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别说她接收到了原主的记忆,就算没接收到,作为一个现代人,也晓得逢年过节买礼物探望老人的规矩。 她将箩筐里的东西放进灶房,独轮车归置好,然后袖着手进了西屋。 见宋时桉正在伏案写字,她嗔道:“你别尽顾着抄书,勤下来走动走动,这样身子骨好得才快些。” 见他没吭声,姜椿又絮叨道:“咱家不缺你这点抄书钱,横竖我养得起你,你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宋时桉:“……” 不会说话可以少说。 虽然她养着自己是事实,但她话说得如此直白,但凡是个要脸面的男子,都会臊得无地自容。 不过这等话语,对于现在的自己却是毫无杀伤力,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能流畅地书写。 姜椿见他不听劝,嘟囔了一声“真是个倔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根毛笔来,丢到他面前的炕桌上。 她哼哼唧唧道:“镇上没有书画铺子,我随便从杂货店买的,你凑合用用。” 昨晚铺被褥的时候,姜椿无意间发现他用的那只旧毛笔炸毛了。 她前世虽然是个糊糊作者,但哪个糊糊作者没做过出版实体书的美梦? 怕出版签售时写字太丑丢人现眼,她还特意练过一阵子的毛笔字跟钢笔字。 所以很明白炸毛的毛笔用起来有多烦人。 今儿路过杂货店时,她想起来这茬,就进店给他买了只新毛笔。 虽然不是甚好笔,但起码没炸毛不是? 宋时桉顿住笔,目光落到眼前横着的新毛笔上,神情有些许怔愣。 毛笔炸毛的事情,他今儿早起抄书时才发现,本想等她回来后,厚颜开口央求她帮自己买只新毛笔。 不想她自己竟然主动替自己买回来了。 可见她虽嘴上调侃说无须自己如此辛苦,却还是尊重自己的意愿,替自己买了新笔。 这样细心体贴善解人意的人儿,会是姜椿? 静默许久后,他伸出左手将这根新毛笔拿起来紧紧握在手心,嘴里柔声道:“多谢。” 姜椿顿时觉得山也青了水也绿了花儿也开了,腮帮子差点咧到耳根子去:“夫君跟我客气什么?” 然后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跑去准备晚上的中秋大餐去了。 第15章 荤菜的话,姜椿早上杀猪时特意留了几根带肉的排骨,准备做个红烧排骨。 姜河在自家地头的河滩上种了萝卜跟白菜,姜椿去挖了一棵白菜并四个萝卜回来。 白菜直接做成醋溜白菜。 萝卜的话切了两个拿来炖萝卜大骨汤,下剩两个她擦丝,加上盐腌制两刻钟。 然后清洗干净攥干,加上面粉,搓成萝卜丸子,下油锅炸熟。 这是特意给宋时桉做的素菜,所以炸丸子的油用的是豆油。 去族长家送礼回来的姜河瞧见了,直咋舌:“你这么个霍霍法,那四十斤豆油,只怕不到半年就被你霍霍完了。” 姜椿笑嘻嘻道:“今儿过节,霍霍些就霍霍些呗,总不能咱俩大鱼大肉,让你女婿干吃醋溜白菜一个菜?” 姜河觉得这话在理,便没再吭声,转身走了。 片刻后,又返回来,吩咐了姜椿一句:“再给女婿炒一盘鸡蛋。” 得多给女婿补补,早点将他的身子骨养好,不然自己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姜椿笑道:“我给他蒸碗水蒸蛋,他爱吃这个。” 她见宋时桉挺喜欢吃水蒸蛋的,而且他肠胃弱,水蒸蛋也更好克化些。 做饭是件极其费功夫的事情,忙活半下午,姜椿忙活出来六个菜。 分别是红烧鲤鱼、红烧排骨、萝卜大骨汤、醋溜白菜、炸萝卜丸子以及水蒸蛋。 加上她早上从镇上酒楼买来的烧鸡,拆好装盘,刚好七个菜。 但古人讲究神三鬼四,席面不能是单数,她索性拿盘子装了一盘点心,凑成八个菜。 中秋时节气温凉爽适宜,姜河将饭桌搬到院子里,决定在院子用晚饭,还早早地将他自己做的灯笼给挂了起来。 温馨的小院、散发着黄晕的灯笼、丰盛的饭菜以及围坐在身边的亲人,倒是让姜椿感受了些许过节的气氛。 她打开酒坛子,给姜河跟自己各倒了一碗酒,给宋时桉倒了碗白开水。 然后笑嘻嘻道:“今儿是中秋节,咱们能成为一家人也是缘分,来,咱们一块儿干一杯,敬这缘分!” 宋时桉:“……” 他轻哼一声:“酒还没喝进肚子呢,人就先撒起酒疯来了。” “哈哈……”姜河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到宋时桉的肩上,附和道:“就是,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说得文绉绉的,爹都听不懂。” 姜河虽不像姜椿天生蛮力,但也是成日收猪杀猪的人儿,身上有一把子好力气。 他这一巴掌落下来,宋时桉差点就被拍到桌子底下去。 幸亏姜椿反应及时,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下出溜的身子给捞了回来。 手里端着的酒却是洒了个干净,不偏不倚,全洒到了她自己的衣袖上。 她将碗往桌上一顿,不满地嚷嚷道:“爹,您女婿身娇体弱,哪里经得住您这一巴掌?” 她从腰上扯下汗巾子,边擦自己袖子上的酒渍边嘟嘟囔囔道:“这可是八十文一坛的好酒,这一碗少说也值四文钱。” 姜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讪笑着看向宋时桉:“女婿你没事?” 宋时桉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心里懊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让你多嘴多舌! 现在可好,当着岳父的面被她搂腰抱,真是脸都丢光了。 但岳父问话他又不好不答,只能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无事。” 经过这么一出,姜椿也没心思活跃气氛了,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哼唧了一声:“都是自家人,就不外道了。” 然后端起来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下一瞬,她扭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啥玩意儿? 这又酸又辣,像是掺水白酒兑白醋的玩意儿是怎么有脸卖八十文钱的? 也忒难喝了! 姜椿在心里疯狂吐槽,吐槽着吐槽着,她面色突然一僵。 因为她想起来,导致大周酒水难喝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她这个作者本人。 为了凸显女主钟文谨酿造出来的白酒惊为天人,她设定了大周酿酒业极其不发达,出产的酒水粗糙浑浊不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酸涩味道。 好家伙,回旋镖了属于是。 差点将女婿拍桌子底下的的姜河正心虚着呢,见状顿时不心虚了,试图找回场子:“椿娘你还说爹,你看看你,不也白瞎了一碗好酒?” 姜椿边拿汗巾子擦嘴,边无语道:“什么破酒,太难喝了,一口下去好悬没把我送走。” 她将酒坛子搬起来,往姜河跟前一放,哼唧道:“这‘好酒’还是留给爹您自己一人喝,我无福享受。”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甚好喝不好喝。”姜河将酒坛子往自己跟前扒拉了一下,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惬意地眯了眯眼。 姜椿撇撇嘴,她才不喝这些粗糙水酒呢,她以后要蹭她那好弟媳妇的茅台喝。 见宋时桉呆坐在马扎上,筷子都没拿,她拿起筷子塞他手里,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趁热吃呀。” 她夹了个萝卜丸子到他面前的空碗里,笑眯眯道:“我专门给夫君炸的萝卜丸子,又是去西河拔萝卜,又是清洗擦丝搓丸子,又是下锅油炸,忙活一下午,夫君可得多吃点。” 宋时桉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执箸夹起碗里那颗萝卜丸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嗯……略咸了些。 不过,若是一口丸子就一口馒头吃的话,倒也还算得宜。 看在她忙前忙后一下午的份上,他就给她捧个场。 于是宋时桉吃完姜椿给夹的那颗,又自己伸手夹了一颗。 姜椿见他吃得欢实,心情大好地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啃起来,嫌用筷子使不上劲,索性直接用手抓着啃。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心想她这么个“豪爽”模样,若将来自己带她回京,她去别家赴宴也如此的话,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想着笑着,嘴角露出抹转瞬即逝的笑容来。 “啊……”姜椿恰好捕捉到了这一抹笑容,惊得她大叫一声,“夫君你笑了?” 宋时桉身体一僵,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 姜椿坚持:“你肯定笑了,我刚才瞧得真真的。” “你眼花了。”宋时桉淡定反驳了一句,然后拿汤匙舀起一勺水蒸蛋送进嘴里。 姜椿见他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得开始怀疑是自己眼神不好,毕竟这外头就只挂了一只灯笼照明。 她转头看向姜河,询问道:“爹您没瞧见?” 第16节 姜河果断摇了摇头:“没瞧见。” 他一人守着一只酒坛子,喝酒吃肉都来不及呢,没事盯着女婿的脸看做什么? 姜椿狐疑地盯着宋时桉,想要从他脸上瞧出甚端倪来。 但宋时桉何许人也?人家当了几十年内阁首辅,养气功夫一流,若不想叫人瞧出端倪的话,那必定是找不到任何破绽的。 姜椿盯着他的脸半晌,除了在心里感叹自己写出的这盛世美颜外,甚都没发现。 只能放下这茬,埋头干饭。 吃得七七八八时,院门被“啪啪啪”地拍响,她奶李氏那洪亮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椿娘,开门!椿娘,快开门!” 姜椿迅速舀了一碗萝卜大骨汤到碗里,“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还不忘提醒宋时桉:“夫君快吃,一会儿就吃不安稳了。” 宋时桉其实早就吃饱了,闻言索性放下筷子。 姜河迅速喝完最后一口酒,搬着空酒坛子就往西厢的杂物房走。 姜椿将碗里的汤喝干净,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将桌上的碗碟筷子给收了个干净。 待宋时桉回过神时,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半样物什都没留下。 宋时桉:“……” 你们父女俩也忒默契了些,藏东西的速度真是贼快! 第16章 姜河从杂物房走出来,见闺女将饭桌收拾妥当了,于是慢吞吞去开门。 门栓一被拉开,李氏就直接绕过姜河,大踏步往院子里来,一副要瞧瞧他家正在吃什么好饭的架势。 结果迎接她的是空空如也的饭桌,以及饭桌前坐着的病秧子孙女婿。 顿时一张老脸就拉下来了,嚷嚷道:“大过节的,你们饭吃这么快,是防着我老婆子来蹭饭吗?” 宋时桉垂了垂眼。 还真是防着她来蹭饭,所以岳父天还未黑就将饭桌给摆上了,素日用晚饭可没这么早过。 李氏见病秧子孙女婿不吭声,恶狠狠地瞪着他,斥责道:“长辈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宋时桉坐的这张马扎是姜河专门找人替他做的,有靠背,像是个小椅子。 他往马扎的靠背上一靠,闭目养神,只当没听见李氏的话。 这态度直接让李氏怒火中烧,抬脚就要去踹他身下的马扎。 “奶,你可千万别乱来,要知道你这一脚下去,没个三五两银子,怕是不能了事。” 躲在灶房门口偷看外头状况的姜椿,见李氏这老太婆要使坏,立刻大声喝止。 姜河闻言立时跑过来,瓮声瓮气道:“我女婿身子骨弱,可经不起你老打骂,若他有个好歹,我只管叫二弟赔钱。” “你……”李氏被姜河父女俩一顿抢白,气得差点仰倒,却不敢动这金贵的病秧子孙女婿了,生怕被讹上。 李氏是个没脸没皮的,不过片刻,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并且换了话茬:“那日椿娘也在场,王媒婆小产的事情你们肯定都知道了?” 姜椿人还在灶房门后呢,假装没听见。 姜河倒是在李氏跟前,但他没吭声。 没有捧哏,但这并不妨碍李氏唱独角戏。 她摸出帕子来,假哭道:“那黑心肝的娼妇,竟然讹诈咱家五十两银子,不给就要去县衙递状子告椿娘她二婶,可咱家就一在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上哪弄五十两银子赔给她?” 姜椿跟姜河继续装傻充愣,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不接话茬。 宋时桉却突然掀开眼皮,淡淡道:“既然王媒婆告的是马氏,你们把马氏休了,不就摆脱干系了?” 姜椿:“……” “噗……”她差点喷笑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真是好损的馊主意,要不是李氏还在外头,她都想跑他面前朝他竖大拇指了。 李氏先是一怔。 反应过来后,当场跳脚,指着宋时桉大声辱骂:“好你个死病秧子,竟然出这样的馊主意,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你二婶她替你二叔生下一儿一女,是咱家的大功臣,咱家怎可能为了五十两银子就休掉她?没这样丧良心的!” 宋时桉轻哼一声:“你老有良心,不肯休马氏,那就该卖地卖地,该卖人卖人,赶紧筹钱赔给王媒婆。” 顿了顿,他又“好心提醒”了一句:“卖孙子孙女可是丧良心的,你老肯定不会干,不妨考虑下自卖自身? 你老年纪虽大了些,但卖进大户人家干些倒夜香的脏活累活,倒也勉强能用。” “噗……”姜椿这下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宋时桉大概是被李氏要揍自己的行径给激怒了,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还句句带刺,一副不气死李氏不罢休的架势。 李氏被气得脸色青紫,心口剧烈起伏,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但同时她眼珠子咕噜咕噜地乱转了几圈。 姜椿心道不好,立刻抬脚走出灶房,抬眼看向宋时桉,用嘴型疯狂朝他喊话:“装晕!装晕!装晕!” 宋时桉抿了抿唇,下一刻,他抬手捂住心口,“哎哟”了一声,然后身子缓缓朝旁边歪去。 姜椿立刻“崩溃”大叫:“夫君,夫君,你怎么夫君?是不是被我奶气到了?大夫说你受不得气,否则会急火攻心,有性命之忧,这可怎么办啊!” 她边喊叫边飞快冲到宋时桉身边,接住了他歪斜的身子,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然后朝她爹大喊:“爹,爹,快去拿布巾,我夫君吐血了!” 生怕姜河当真,还偷摸朝他挤了挤眼睛。 “吐血了?怎么就吐血了呢?不是才刚花了三两银子替他抓了药?”姜河丢下疑问三连,然后急匆匆往灶房跑。 正欲假装被病秧子孙女婿气晕,好讹诈点钱的李氏一脸懵逼。 自己这个被冷嘲热讽的老婆子还没晕倒呢,怎地他倒是先晕倒了? 不过想到病秧子女婿那骨瘦如柴的身子骨,还真不是没这个可能。 加上见孙女跟大儿子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自己是来借钱的,别钱没借到,反被讹一笔汤药费? 见状,李氏踮起脚尖,趁着没人顾得上理会自己,蹑手蹑脚地踱出大门,然后撒丫子就往家跑。 姜椿见李氏跑没影了,这才松开宋时桉。 她边帮他整理被揉乱的头发,边笑嘻嘻道:“夫君不光口齿流利怼人一流,反应也够快,多亏你出手,才将这老太婆吓走。” 不然还得她费一番口舌工夫。 宋时桉身子后仰,躲避她手指的触碰,淡淡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怎么了,瞧见李氏这个不速之客就心绪烦躁,偏她还来招惹自己,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依李氏的脾性,回家后必定向姜湖告状,将自己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 她是马氏的亲姨母,自然不愿休掉马氏这个外甥女。 但姜湖这个痴恋王媒婆的,又会怎么选择呢? 思及此处,他嘴角露出抹讥笑来。 敢惹自己,就得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 姜河从灶房出来,脸带笑意地问姜椿:“你奶走了?” 姜椿点头,起身快步走到大门口,将门栓给插上。 回来后,将买回来的月饼每个切成四块,连同另外两包点心,一起凑了四盘。 又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 将点心跟茶水端到院子里的饭桌上,她笑眯眯道:“咱们来喝茶吃月饼赏月。” 姜河明儿要去青岩镇收猪,早几天就跟人约定好了,所以吃了一块月饼两块点心并三杯茶后,就去洗洗睡了。 只剩下姜椿跟宋时桉两人。 姜椿怕宋时桉冷,起身去西屋给他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此时皎洁的月亮挂在东边天上,漫天星辰都显得灰暗,院子里树影婆娑,檐下悬挂的灯笼被风轻轻吹动,洒下一片摇曳的光影。 在这样的月圆之夜,她有些想念现代的亲人了。 思及此处,她抬眼看向宋时桉,认真问道:“夫君可想念亲人?” 宋时桉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里边装的是温热的白开水,姜椿说自己脾胃弱,不许自己吃茶。 将茶盅放回饭桌上,他闭眼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不想。” 因为想也无用。 他倒是想提早去将流落到烟花之地的堂妹给赎出来,可一来他身子骨尚未养好,连红叶镇都走不出去。 二来想从烟花之地赎人出来,少说也得千八百两银子,如何在不引起柳贵妃一党注意的前提下赚够这笔银钱,是个难题。 只能慢慢来,心急不得。 姜椿觉得他口是心非,也没揭穿他,只略带哀伤地对月长叹了一句:“我想念亲人了。” 虽然她父母早亡,但祖父母跟外祖父母都还在世,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还真是不孝。 好在父母都不是独生子女,还有其他亲人能照顾两边的老人,她留下的财产平分给他们,对他们来说也算是种额外保障。 宋时桉以为她是想念亡母郑氏了,犹豫片刻,还是劝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多想无益,还是着眼于当下罢。” 姜椿:“???” 第17节 第17章 姜椿大概也猜到宋时桉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思念亡母郑氏。 她也没解释。 两人又赏了会儿月,便洗洗歇息了,明儿姜椿还得早起杀猪。 但是外头的月光太皎洁了,窗户上挂着的麻布窗帘又不够遮光,屋子里被照得亮堂堂的。 姜椿嘟囔了一句:“得空得去扯块深色棉布回来做窗帘。” 她被耀得睡不着,没话找话道:“夫君,你可会画画?” 平躺在炕头上,两手交叠在胸前,正在酝酿睡意的宋时桉闻言并未睁眼,只低低应了一声:“略通一二。” 略通一二? 姜椿撇撇嘴,他师从大画师蒋堰,绘画技术高超得很,出自他手的作品千金难求,毕竟人家可是内阁首辅兼国舅爷,根本不可能缺钱到需要卖画为生。 也只他的皇帝姐夫手里收藏了几幅,闲来无事时会拿出来与重臣们品鉴一二。 但那是未来的剧情。 眼下他明显缺钱,不然也不会在身子还没养好之时就辛苦抄书挣钱。 不管是打算拿钱托人打听亲人的下落,还是接济泥淖中的亲人,显然都需要银钱。 而姜椿本人,同样缺钱。 虽然她眼下有宅子住着,有地种着,还能每日杀猪卖肉挣钱,但每日一百来文的收入,也就刚好够用而已。 若是遇上甚突发状况,就会面临银钱短缺的窘境,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所以,既然他俩都缺钱,何不合作挣钱? 思及此处,姜椿兴致勃勃道:“既然夫君会画画,何不画些画出来卖? 那日去书画铺子,我瞧见那铺子里随便一副画,都要价一二两银子,值钱得很。”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可知甚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椿拧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夫君是说你没有画笔跟颜料?这好办,我与你各买一套便是了,回头卖了画你分我三成便成,如何?” 宋时桉勾了勾嘴角,哼笑道:“分你三成我并无异议,只是你可知一整套画笔跟一整套颜料有多贵?” 姜椿还真不知道,她好奇问道:“多贵?” 宋时桉淡淡道:“十两银子起步。” 因画笔颜料画纸价格居高不下,所以那些名满天下的大画师基本都是大家子弟出身。 并非寒门子弟里出不了擅长绘画的人才,而是这些人即便有天赋,也根本没那个财力长年累月练习绘画技巧。 他师父蒋堰曾说过,自己五岁修习绘画,至四十岁成名,在绘画一途上,耗费了家中万两银子不止。 至于宋时桉自己,从他八岁拜入师父名下后,家中就将他的月钱从五两提升到了五十两。 至二十二岁家中遭难为止,他已经花去了家中八千多两银子。 姜椿一听这数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咋咋呼呼道:“什么?十两银子?怎么这么贵?” 宋时桉轻哼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为甚要抄书?” 难道他不知道画画比抄书更赚钱?还不是因为画笔颜料画纸太贵,超出姜家的承受能力,这才退而求其次。 姜椿怏怏地躺回炕上。 挣钱大业中道崩阻,她的心哇凉哇凉的。 倒不是真的买不起,她家的银子都在自己手里,还有三十来两呢,足够了。 但光买画笔颜料还不够,还得买画纸,也是不便宜,等于一下去掉十几两银子。 而且他们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书画铺子的纸笔卖得飞快,但字画却是许久才能卖掉一副。 若是她家中没甚大花销倒罢了,可以慢慢等回本,但他每月光药钱都要三两银子。 加上马上就要入冬了,得囤炭囤柴囤吃喝,还得叫铁匠给打铁皮炉子。 再有,姜椿跟姜河还能穿往年的旧棉衣,宋时桉可是穿着一件破单衣来的姜家。 姜河从县里成衣铺子给他买了两身单衣,后头成亲时又给他裁了身新衣,棉衣却是没有的。 不想冻死宋时桉的话,起码得给他做两身棉衣。 还得再给他做床棉被,他现在盖的被子还是姜椿的,而姜椿盖的是她娘郑氏的,只不过外头换了个被面。 他那身子骨,一床棉被显然不够,会懂得他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这么一算计,真是哪哪都要钱,所以买画笔颜料画纸这茬只能暂时作罢,等甚时候手里银钱宽裕些了再说。 “咱家今年抛费多,如今手里银钱不宽裕,这事只能先作罢,等回头手里银钱宽裕了,我再给你买。” 姜椿对宋时桉解释了一番,然后闭上眼睛,说道:“不早了,睡。” “嗯。”宋时桉应了一声。 心里倒也谈不上失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们父女俩没甚防备之心,素日谈论家中银钱时也没避过自己,因此他对姜椿手里的银钱数目了如指掌。 *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在院子里赏月吹了风的缘故,次日姜椿才刚卖肉回来,就发现宋时桉咳嗽得厉害,脸色也红得异常。 她连忙将他按坐到炕沿上,用手背去试他的额头。 好家伙,跟个火炉子似的,滚烫! 把她给懊悔得不行,明知道他身子骨弱,还拉他在院子里赏月,真是糊涂到家了! 她先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补补水,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去邹里正家借骡车。 可事情偏就这样巧,骡车被邹里正的兄弟借去走丈人去了。 直接让姜椿给抓了瞎。 没奈何,她只能去族长家借。 论理族长姜兆年是她的叔爷爷,两家关系又极好,算是自家人,她家想用骡车,直接去借就是。 但就是因为是自家人,等闲才不会去借,因为他们肯定不会收赁金。 但骡车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家中最金贵的财产,白借用人家的骡车,姜河父女俩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平日里他们宁可花钱去赁邹里正家的使,也不去借族长家的。 也或许正是因为轻易不开口,这会儿姜椿跑去一说,姜兆年立刻打发儿子姜湾给姜椿套车。 还对姜椿道:“不行就让你姜湾叔送你们过去,反正他闲着没事。” 姜椿连忙摆手拒绝:“不用麻烦我叔,我会赶车,自己带我夫君过去就成。” 姜湾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套好车后,就强硬道:“椿娘你跟叔客气什么?赶紧上车,我送你们过去,这发烧可耽误不得。” 姜椿推辞不得,只能爬上骡车后斗。 到家后,她给宋时桉加了件外袍,又去东屋把姜河的夹袄翻出来给他披身上,然后直接将人给打横抱起来。 宋时桉:“……” 他连忙挣扎起来,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姜椿手掌在他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巴掌,斥责道:“你老实点别乱动,仔细掉下去。” 宋时桉白皙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两只耳朵也红透了。 跟进来帮忙的姜湾瞧见了,大惊失色:“怎地烧成这样?都快熟了!” 宋时桉:“……” 他倒宁可自己被烧熟了,省得活着面对自己被姜椿打屁股这样的现实。 第18章 姜椿打小就力气大,所以跟进来帮忙的姜湾并未将宋时桉接过去,只帮着做些开门关门的活计。 她将宋时桉放到骡车后斗里,自己爬上去,然后伸手将他揽住,免得他坐不稳歪倒在挡板上撞个头破血流。 宋时桉晕晕乎乎地靠在姜椿怀里,有心想出言反对,但人都已经被她打横抱出来了,再被揽个肩又算得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 到底没说什么。 姜湾见他们坐好,连忙跳上车辕,扬鞭驱动骡车。 骡车停在医馆门口,姜椿伸手将宋时桉抱下来,急匆匆往里面冲。 冲进大堂,她一眼就瞧见小齐大夫齐文礼站在药柜前,正在查看药柜里的药材。 姜椿心下一喜,运气真不错,小齐大夫竟然还没走。 她立时大声道:“小齐大夫,劳烦您快给我相公瞧瞧,他烧得厉害,还咳嗽个不停。” 齐文礼听到声音转过头,瞧见一个身穿靛蓝长衫的男子被一个女子横抱在怀里,不由得一愣。 待瞧见那女子是猪肉西施姜椿,顿时了然。 他虽常年在大名府跟着师父学医,但逢年过节都会回齐州府探亲,红叶镇就这么丁点大,镇上的闲言碎语他也没少听。 姜屠给自己闺女买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原以为“病秧子”这三个字,是镇上人夸大其词。 他扫了眼如同个煮熟的虾子般窝在她怀里的男子,如今看来,倒也不算瞎编排。 “把人抱这里来。”齐文礼抬袖,引着姜椿进入内室,让她将人放在北边的竹床上。 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搭上宋时桉右手手腕。 片刻后,他又换了一只手诊脉,越诊眉心皱得越紧。 第18节 搞得姜椿也跟着紧张起来。 理论上宋时桉这个男配直到文章结束都还活着,不太可能中途倒在一场风寒上。 但凡事都有万一。 毕竟自己这个作者都穿进来了,带来什么蝴蝶效应也不好说。 齐文礼收回手,对姜椿道:“风寒入体,你夫君本就体弱,所以才会来势汹汹。” 说完,他起身走出内室,到外头写药方。 姜椿跟出来。 正好姜湾也拴好骡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见着姜椿,立时张嘴就问道:“大夫怎么说?” 姜椿朝齐文礼那边看了一眼,回道:“小齐大夫说是风寒入体,正写药方呢。” 姜湾一听“小齐大夫”四个字,脸上立时露出喜色:“小齐大夫在那就太好了,侄女婿的病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红叶镇的人十分信任齐文礼的医术,他可不像他祖父那般只能治点头疼脑热,稍微难一些的病症,都得折腾着去县城医馆寻大夫。 齐文礼写好药方,开药柜将药抓好,共有五副。 他将其中一幅交给自己的小厮,让他将药给煎了。 这才对姜椿解释道:“你夫君病得太重,且在这里用完药缓一缓后,再回去罢。” 边说边将其余四包药用麻绳扎好,递给她,叮嘱道:“先吃五日药瞧瞧,这四副药你拿回去,每日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睡前服用,服药期间须忌荤腥。” 姜椿认真听完,点头应下,主动问道:“小齐大夫您算下账。” 齐文礼拉过算盘,噼里啪啦一通计算,说道:“诚惠,五十五文。” 姜湾凑过来,小声道:“椿娘你带银钱没?若是没带,叔先给你垫上。” 既然打算带宋时桉来看大夫,姜椿自然带了钱袋,忙道:“叔,我带了。” 她从钱袋里数了五十五个铜版放到柜台上,说道:“小齐大夫您数数。” 齐文礼也没假客气,挨个数了一遍,点头道:“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五文。” * 抓完药算完账,姜湾说有事去外头一趟,姜椿提着药进了内室。 她将药包放到床头案几上,在床边那张椅子上坐下,手背搭上宋时桉的额头试了下。 然后就被烫得一哆嗦,温度比在家时又高了不少,难怪小齐大夫急急忙忙让人煎药去了。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说道:“夫君是不是很难受?你且忍忍,小齐大夫让人煎药去了。” 宋时桉被烧的头晕脑胀,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她将手背贴到了自己额头上,又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了一堆。 他努力想要听清,但耳朵里好似塞了棉花似的,没一个字能听真切。 宋时桉只能使出全部力气,艰难地“嗯”了一声。 虽然不晓得她在说甚,但应一声总归是没错的。 姜椿见他话都说不出来了,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然没有温度计,但她估摸着他身上温度少说也有40°了。 烧得如此厉害,不会把人给烧傻了? 那自己之前的投资岂不就全打水漂了? 她才要起身去后院瞅瞅,给齐家的下人点压力,让他抓紧将药给熬好,别磨洋工。 外头就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小齐大夫,趁着您还没回大名府,我带王娘子来找您复诊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好二叔”姜湖。 不等齐文礼开口,姜湖就熟门熟路地抱着王媒婆一溜小跑进了内室。 然后跟姜椿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大眼的是姜椿。 她遗传了母亲郑氏,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眼珠黑白分明,看人时带着一股天然的天真懵懂。 前提是别说话,也别做任何动作。 而姜湖,则遗传了李氏的小眼睛,睁眼跟闭眼没太大差别。 全家就他一个如此,姜河跟姜溪都随他们爹姜兆丰,是大眼睛双眼皮。 “椿娘你怎地在这里?”姜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视线移到竹床上的宋时桉,见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显然烧得不轻,了然地“唔”了一声。 内室里头摆着两张竹床,姜湖将裹着被子的王媒婆放到旁边的空床上。 自己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边拿手扇风边嘴贱道:“椿娘,你说你爹也真是的,忒没成算了些,竟给你招这么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上门女婿,能顶什么用?” 姜椿本不想理会他,但他说宋时桉的不是,她可不能忍,当即就回嘴道:“二叔可凑够五十两银子了?如果凑不够,二婶可是要蹲大牢的。” 姜湖闻言,得意地一扬下巴:“凑什么凑,她马氏欠的银钱跟我姜二郎有什么关系?” 姜椿作不解状:“怎么会没关系,二婶可是你的娘子。” 姜湖轻哼一声:“马上就不是了。” 姜椿惊讶道:“马上就不是了?难道二叔你要休掉二婶?” 姜湖也不怕侄女知道,点头道:“对啊,不然难道要我替她还那五十两银子的欠债吗?她想得美!” 姜椿还未作出反应,王媒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质问姜湖:“什么,你要休掉马氏?” 姜湖笑嘻嘻道:“对,我休了她,娶你做我的正头娘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 王媒婆就算要嫁人,也是嫁给姜河这样能挣钱还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姜湖算什么东西,竟然肖想自己嫁给他,简直就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王媒婆顿时冷笑起来:“休了马氏,娶我做正头娘子?你们这是做局蒙骗我,好赖掉我那五十两银子? 姜二郎我告诉你,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不把五十两银子送到我手里,我就去县衙告你娘子马氏跟老娘李氏合伙谋害我腹中的骨肉,让她们被大老爷砍头!” 姜椿“啧”了一声,在心里给王媒婆点了个赞。 高,实在是高! 原本她只说告马氏,结果姜湖要休掉马氏,马氏一个被休掉的妇人,无论婆家还是娘家只怕都没人会给她出那五十两银子。 王媒婆这会子却是将李氏也给拉上了。 李氏是姜湖的亲娘,他可以休掉马氏这个娘子,却不能不管自己老娘。 更何况,谁不晓得姜家二房是李氏当家? 就算姜湖狠心不管李氏,李氏自己也能管自己。 第19章 姜湖一听王媒婆攀扯上自己老娘,顿时跳脚:“撞你肚子害你小产的是马氏,你别乱攀扯我娘!” 见这内室只有自家人,他也没避讳,直白道:“马氏手里私房钱不少,还有几件马家陪嫁来的银首饰,你抠出来就罢了,别太较真。 五十两银子是不少,但能比得上嫁给我当正头娘子香? 我家中可足有二十亩田产,每年光地里的出息都能卖个十来两银子呢。” “呸!”王媒婆一口唾沫喷到姜湖脸上。 冷笑道:“姜二郎你唬谁呢?你家中是有二十亩田产不假,但都攥在你老娘手里,别说出息能卖十来两银子,就是卖百来两银子,又与老娘有什么干系?老娘能捞着一文钱? 将来就算你老娘死了,家中还有个十六岁的哥儿呢,族里也不可能将田产分给老娘这个后娘。 嫁不嫁与你再说,但这五十两银子的赔偿老娘势必要拿到手的,这可是老娘用腹中的胎儿换来的,别想昧下!” 姜湖见她不松口,咬了咬牙,承诺道:“等复诊完,送你回去后,我就回家筹钱!” 看了好半晌大戏的姜椿适时开口道:“二叔,昨儿大过节的我奶跑我家借钱,把我夫君给气晕过去,还吐了血,今儿一早就起了高热,还咳嗽不止。 我瞧在我爹的面上,不跟我奶计较,但你家要是谁再上门打扰我夫君养病的话,我可是要跟你们算总账,叫你们赔我今儿花的这五百五十文钱!” 姜湖从鼻翼里重重地喷出来一口气,没吭声。 从外头走进来的齐文礼闻言眉心一跳。 这姜娘子说什么胡话呢,通没一句是真的。 不过这是他们姜家的家事,他才懒得掺和呢,只当没甚都没听到。 他进来后,先是伸手探了下宋时桉的额头,然后就被烫了一下。 立时就又退出去,朝后院那边扬声道:“苏木,药熬好没?赶紧些!” 那头苏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好了,待我用井水湃一下就端过去。” 齐文礼松了口气,返回内室,对姜椿转述道:“药已经煎好了,用井水湃一下就端过来。” 姜椿听见这话,也松了一口气:“小齐大夫费心了。” 那头姜湖却不乐意了,催促道:“小齐大夫,您快给王娘子瞧瞧,她肚子难受得很。” “好。”齐文礼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抬脚走过去,姜湖连忙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他。 “来了来了,药来了。” 齐文礼小厮苏木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急匆匆走进来。 姜椿连忙站起来,伸手道:“给我。” 苏木将碗放到她手里,叮嘱道:“我用井水湃过,现下喝正好。” “劳烦你了。”姜椿嘴上道了谢,乡下小地方,不兴给赏钱这种奢靡之风,她也就没掏钱袋子。 她先将药碗放到床头案几上,将宋时桉扶坐起来后,又艰难地伸手够过药碗,然后将碗送到他唇边,一点点喂他喝。 第19节 宋时桉人虽然烧迷糊了,但汤药一沾唇,神志顿时被苦得恢复了几分。 意识到这是能救命的汤药,他费劲地启唇,艰难地一点点往下吞咽。 汤药浸润过干涩发红的嗓子,犹如被刀子割一样,疼得他眉头紧锁,几乎皱成个川字。 但还是坚持着将一整碗汤药给喝了个干净。 有事出门的姜湾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 一见姜椿手里端着个空药碗,立时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喏,给侄女婿买的蜜饯,你快给他塞一颗甜甜嘴。” 姜椿将药碗放回床头案几上,接过油纸包,从中拈了一颗蜜饯出来,塞进宋时桉嘴里。 然后这才笑着对姜湾道:“叔你说有事出去,感情是给我夫君买蜜饯去了?他又不是小孩子,别惯着他。” 姜湾挠挠头,憨厚笑道:“在叔眼里,你们都还是孩子呢。” 姜椿把椅子搬过来,让姜湾坐下。 姜湾坐下后,四下里一打量,这才瞧见南边竹床上的情形,顿时眉头一皱,没好气道:“二郎,你怎么还跟王媒婆搅合在一起?我婶知道么?” 姜湖循声看过来,见是自己堂兄姜湾,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的事儿你别管,也别跑我娘跟前说三道四。” 姜湾是未来的族长,论理是管得着姜湖的,闻言一下站起来,就要跟他理论理论。 姜椿伸手拉了下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姜湾犹豫片刻,又坐回椅子上。 姜椿拈起一颗蜜饯送进自己嘴里,边咀嚼边往姜湾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叔想休了我婶,娶王媒婆当正头娘子,王媒婆不肯,非要五十两赔偿,不然就去县衙告我婶跟我奶,我叔答应她回家筹钱。” 话到这里,她总结陈词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叔你别掺和,叫他们……咳,互相折磨去。” 差点说成狗咬狗,想到姜湖还占着她亲叔的名头,她舌头及时拐了个弯。 姜湾也不愿意掺和,但姜湖是他们姜氏族人,惹出事端的又是他娘跟他娘子,要是她俩果真被关进大牢,族人都跟着丢脸。 不过姜椿的话也有道理,自己就先不掺和了。 王媒婆那样精明的人儿,又惯会哄人,定能哄得姜湖将钱赔出来。 之后他们三方如何撕掳,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 宋时桉喝完药就昏睡了过去,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个时辰。 醒来时浑身的衣裳都汗湿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汗的缘故,姜椿探了下他的额头,惊讶道:“没那么烫了,小齐大夫开的药果然对症。” 但退烧后,宋时桉浑身更虚弱了,连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集聚不起来,只能跟个废人似的躺着。 嘴里却是甜丝丝的。 他隐约记得自己喝完汤药后,姜椿往自己嘴里塞了块东西,也不知是饴糖还是蜜饯。 她得守着自己,自然没工夫跑出去买这个,多半是姜湾买的。 这个堂叔跟姜椿父女关系倒是极好,可比姜湖这个便宜二叔强多了。 宋时桉既然醒了,就不好再占用医馆的地儿,请小齐大夫再帮忙把了次脉后,姜椿便打算回家。 她将她爹的夹袄给宋时桉披上,熟练地将他打横抱起,放到骡车后斗里,自己跟着上去,然后将他紧紧揽在怀里。 回到家后,姜椿将宋时桉放到西屋的炕上,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 她用宋时桉的木盆兑了一盆温水,端进西屋,将布巾泡进去浸湿,然后对他道:“你衣裳都湿透了,我给你擦下身子,然后换身干净的衣裳。” “不用,我……”宋时桉大惊,连忙拒绝。 只是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姜椿给打断了:“你就说,你是自己能擦身子还是自己能换衣裳?” 宋时桉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跟面条似的,既不能自己擦身子,也不能自己换衣裳。 他静默良久,退让道:“等,等,等爹回来,让他给我擦身更衣。” 这个爹,他叫得委实有些艰难。 姜椿白了他一眼,冷哼道:“爹去青岩镇收猪去了,得天黑才能赶回来,你准备就这么穿着湿衣裳大半日?” 见他垂眼不吭声,她将布巾往木盆里一丢,气哼哼道:“回头受了凉,风寒加重,可别指望我再送你去看大夫!” 宋时桉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试图挣扎着坐起来,结果扑腾好一会子,也只勉强将头抬起来一寸高。 他颓然地闭了闭眼,然后自暴自弃道:“你来……”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 第20章 姜椿坐到炕沿上,拿掉宋时桉身上盖着的夹袄,伸手去解他外袍的衣扣。 宋时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给憋了回去,索性别开头不看她。 姜椿将他的外袍解开,露出里头湿漉漉的中衣跟中裤。 她边解他中衣的系带边嘟嘟囔囔:“你看,里头的中衣中裤全都湿透了,你还犟着不让我给你擦洗更换,回头受凉,又得去看大夫,是嫌咱家钱太多么!” 系带一散,他如凝脂白玉般的肌肤突然暴露在姜椿眼前。 “嘶……”她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这家伙皮肤这么白皙还这么细嫩,简直就是在犯规! 然而等她将他的中衣完全脱下来后,露出的脊背上却是伤痕累累,结痂退掉后的皮肤泛着可怖的红色,深可见骨的伤疤粗略一数就有十几条。 惊得她再次倒抽了口凉气:“嘶……” 虽然知道他在天牢里一待就是半年,期间受过无数次严刑拷打,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着又是另一回事。 姜椿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抚上一条伤疤,轻柔地摩挲了几下。 宋时桉身子抖了一下,脸蛋,连同两只耳朵,顿时变得比没喝汤药时还红。 他颤声道:“你……请自重……” 姜椿回过神来,瞧清眼前情景后,顿时吃了一惊,才要收回手指头,又立刻打住了。 她这人属毛驴的,只能顺着捋,他让她自重,她偏不自重! 所以她不但没收回手指头,还将整个手都贴了上去,在他脊背上摸来摸去。 嘴里哼唧道:“我为啥要自重?你是我夫君,别说我只是动手动脚,就是做更过的事情,也天经地义!” 宋时桉:“……” 说得合情合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但同时也在心里确认,眼前这个姜椿绝对不是上辈子那个姜椿。 假若是上辈子那个姜椿,即便她为了首辅夫人这个位子与自己虚与委蛇,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眼前这个姜椿,不但动辄将自己抱来抱去,还为了防止自己脑袋撞到骡车挡板上将自己紧紧揽在怀里,如今又主动抚摸自己的脊背…… 厌恶一个人,言语上或可以伪装,但肢体接触是骗不了人的。 他定了定心神,淡淡道:“摸够了没?摸够了就赶紧替我擦身,不然待会真受凉了。” 姜椿不过是想逗逗他,也没真打算如何,听他这么一提醒,立时跳下炕,从木盆里捞出布巾拧干。 然后给他擦拭起脊背来。 擦完伤痕累累的脊背,又擦身前。 因为他肌肤过于白皙的缘故,两点粉色格外显眼,姜椿抓着布巾的手每次经过附近都忍不住有些手痒。 考虑他还病着,便没有禽兽地撩拔他。 主要是撩拔也没用,瞧他浑身瘦得没二两肉,肋骨根根分明,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勉强也就一百斤,能顶什么用? 圆房什么的,等将他的身子骨养好再说。 她迅速给他擦完上身,从衣柜里翻出件新的中衣给他穿上,外头又披上她爹的夹袄。 然后又去脱他的裤子。 宋时桉羞得不行,实在扛不住,便艰难地转动脑袋,将自己脸蛋埋进夹袄的领子里,“眼不见为净”。 姜椿瞧见他这副鸵鸟模样,忍不住偷笑几声。 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先将他中裤脱下来,又去脱他亵裤。 亵裤一拉下来,她随意一瞥,顿时“嘶”地又倒抽了口凉气。 哎呀呀,安静状态就如此优越,要是不安静状态,那得多壮观? 是谁这么有福,摊上个硬件如此优越的夫君呀? 哦,是她姜椿! 心里乐开了花,腮帮子差点咧到耳根子去。 不过她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心里想入非非,手上布巾却是乖乖绕开了关键位置,认真替他擦拭了一遍。 然后又将他翻了个面。 擦到屁股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在上头抓柔了一把,嘴贱道:“啧,太瘦了,等养胖些手感应该会更好!” 宋时桉:“……” 想到先前她抱自己时就曾打过自己屁股,这会子倒好,竟直接上手抓柔了…… 这占了姜椿身子的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是半点矜持都不讲的! 好在她后头没再作怪,正经替他擦干净腿脚,然后帮他换上了干爽的中裤。 但下一瞬她的话又让他陷入无语:“夫君你放心,我既然碰了你的身子,就肯定会负责,不会抛弃你的。”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想让我说甚?感谢娘子不抛弃之恩?” 第20节 姜椿笑嘻嘻道:“感谢就不必了,将来夫君飞黄腾达了,别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就行。” 宋时桉眉心一跳。 以往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会子他还当她是上辈子的姜椿,故而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会子确认她芯子里换了个人后,再听这话,便觉另有深意,仿佛她知道自己必定会前途无量似的。 不然,她哪来的信心觉得一个身子骨柔弱,动辄病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将来能飞黄腾达?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难不成她这个孤魂野鬼也是重生的,芯子里的人其实是上辈子认识自己的某个女子? 他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 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对自己百般照顾,比对自己亲爹都要好,原来也不过图的是将来能沾自己的光罢了。 也好,如此他心里倒还轻松些。 明码标价的恩情不可怕,怕的是无法偿还的恩情。 上辈子的姜椿待自己那般不好,他也带她回京,给她所有的尊荣。 这辈子的姜椿比上辈子的姜椿待自己好不止百倍,他自然会叫她如愿沾上自己的光,让她风风光光地当上首辅夫人,安享尊荣一辈子。 至于他的人跟他的心,那她就不要想了。 而姜椿看着被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身白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恍如谪仙般的宋时桉,不禁握拳,在心里发狠。 “这样相貌身材硬件都优越的美男子,我必须得抓牢了,他的前程他的身子还有他的心,我全都要!” 第21章 傍晚姜河收猪回来,听说宋时桉感染风寒还起了高热后,私底下把姜椿给说了一顿。 说宋女婿身子骨弱,她自己疯就罢了,还拉着他跟她一起疯,结果可好,把人给折腾病了? 姜椿:“……”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宋时桉擦身子这茬惹得她起了旖旎心思,他爹这番话听在耳朵里怎地如此不纯洁呢? 但宋时桉得风寒这事儿,的确跟自己脱不开干系,毕竟是自己硬拉着他在院子里赏月的。 所以她只能乖乖站在她爹跟前听训。 且在姜河提出明儿他去镇上卖肉,让她在家照顾宋时桉时,也没敢提出异议。 次日一早,姜椿帮着杀完猪,将猪肉装到板车上,然后送姜河出门。 看着姜河推着板车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家里需要置办一辆骡车了。 一来可以方便他们父女每日进镇卖肉;二来就宋时桉这病弱的身子骨,往后进出医馆的次数肯定不会少。 老是租借邹里正家的骡车也不是个事儿,假如遇上昨儿恰好被旁人借走那样的情况,就只能去族长家叨扰。 她盘点了下手里的银钱,原有存款动不得,这些是要留着给宋时桉抓药以及应付家里不时之需用的。 能动的只有她从签到系统得到的银钱。 几次签到下来,她从钱庄直接得到的银钱约有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 再有去县城取豆油那日,她当掉金耳环跟银手镯得了八两四钱。 全部银钱加起来就是九两四钱。 而一匹直接就能上阵拉车的壮年骡子,价格在十两到十二两之间,具体看体格跟毛色定价。 一辆带后斗跟挡板的双轮板车,则在三到五两之间,具体看用的木材以及做工。 所以一辆骡车的价格在十三两到十七两之间。 她手里这些银钱显然不够,只能再攒攒。 不过这签到系统还是很有用的,才这么短时间内她就攒到了快十两银子。 这还没算上系统仓库里存放的那些药材跟香料。 只不过这些东西难得,低价卖掉可惜了,不如先存着。 果然人还得手里有钱,盘点了下自己的存款后,姜椿心情愉悦得不得了。 她晃晃悠悠地踱进西屋,对靠坐在被子上的宋时桉笑嘻嘻道:“夫君,我买了一点燕窝,给你炖一盏补补身子?” 燕窝是论盏的,一片就是一盏。 宋时桉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他原没太当回事儿,虽然燕窝价值不菲,但干燕窝分量轻,只是买个几盏的话,也不是姜家这样的人家享用不起的。 然而当姜椿将炖好的红枣燕窝端到炕桌上后,他随意一撇,顿时瞳孔地震。 这可不是甚普通燕窝,而是血燕燕窝。 血燕燕窝最是金贵,一盏就值个二三两银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血燕燕窝极其稀缺,有价无市,达官贵人手里也没多少,普通富户即便得到也不会自己享用,而是拿去走礼送人情。 他敢打包票,别说是红叶镇了,就是红叶县,乃至齐州府城的店铺里,也绝无可能有血燕燕窝售卖。 但姜椿却说这是自己买来的…… 难不成她跟上辈子的亲人或是朋友搭上线了?而她的亲人或是朋友恰好出身显贵,所以能帮她弄到血燕燕窝? 可她既然出身显贵,就该知道血燕燕窝难得,而同样出身显贵的他必定能认出来,就不怕惹自己起疑? 他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扫视一番,心想这家伙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 姜椿一个只吃过一两次燕窝的现代人,哪里分得清燕窝品质的好坏?想着反正是签到奖励,她就炖给他吃呗。 也亏得她对宋时桉大方,有好东西都想着他,不然她要是拿这血燕燕窝去红叶县当铺卖掉的话,只怕会被人盯上,惹来麻烦。 宋时桉知道自己身子骨弱,是得吃些好的补品补一补,但姜家财力有限,肯给自己出汤药费调理身子就很难能可贵了,他不能得寸进尺要求更多。 但既然姜椿有法子拿到血燕燕窝这样的好补品,他自然不会拒绝。 她的这些付出,他都给她记在账上,等回京以后他加倍还回去便是了。 姜椿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起碗里的汤匙搅了搅。 待晾至温热后,她端起碗来,对着宋时桉笑道:“夫君身上没力气,我来喂你吃。” 宋时桉连忙拒绝:“不必了,我今儿好些了,吃点子燕窝的力气还是有的。” “你确定?”姜椿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哼唧道:“这燕窝金贵,一盏就值二三两银子呢,你若是洒了,我非扒了你的裤子打你屁股不可!” 她随口胡诌了个价钱,没想到真相了。 宋时桉:“……” 倒不是怕被扒了裤子打屁股,而是他真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端稳那个笨重的粗瓷碗。 咳,罢了,其实他挺怕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因为这显然是她这个毫无半点矜持的家伙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无奈道:“也没那么确定……” 姜椿白他一眼,舀了一汤匙燕窝,送到他唇边。 宋时桉启唇,将汤匙含进去,舌尖一扫,将上头的碎燕窝、红枣片以及汤水扫进自己嘴里。 姜椿将汤匙收回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询问道:“夫君,我炖的燕窝好不好吃?” “好吃。”宋时桉点了下头,犹豫片刻,尽量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若是将燕窝顺着纹路撕成一条条,然后再炖煮的话,滋味会更胜一筹。” 姜椿:“……” 这丫话说得委婉,但明显是说自己分解燕窝的方法不对呗。 她其实不懂这个,这里又没下厨房能查做菜攻略。 不过她这个人能进能退,立时笑呵呵道:“好嘛,我听夫君的,下回再炖燕窝时就顺着纹路撕成长条。” 宋时桉说那话时本还有些担忧,怕她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直接将这碗血燕燕窝给砸在地上。 那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些。 谁知她竟如此好脾气,这着实令他有些吃惊。 姜椿又舀了一勺燕窝送到他唇边。 一大碗燕窝,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全进了宋时桉的肚腑。 喂饱宋时桉,姜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打上两只荷包蛋,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饭后她将宋时桉昨儿汗湿的衣裳泡到木盆里,准备给他清洗干净。 谁知才刚倒上水,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她堂妹姜柳掩面哭泣着跑起来,嘴里嚎叫道:“大姐,大姐你快救救我,我奶要把我卖了!” 姜椿:“???” 第22章 姜椿嘴角露出抹冷笑。 姜湖答应王媒婆回来筹钱,结果他就是这么筹的? 原本她以为原主这个便宜二叔只是人废物了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冷酷无情,为了个人尽可夫的王媒婆,不但想休妻,还要卖女儿。 倘若姜湖卖的是堂弟姜桐,姜椿别说管了,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男丁被卖,长相又不是宋时桉这种出类拔萃的,最差也不过是去干重体力活。 而女子就不同了,若是不幸被卖进下等窑子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叫姜椿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姜柳这个堂妹进火坑,她实在不忍心。 于是她将湿手在腰间围着的护巾上抹了抹,问姜柳道:“奶呢?她也不管管,就看着你被你爹卖掉?” 姜柳顿时崩溃大哭:“就是奶发话要将我卖掉的,大姐你骂得对,这死老婆子就是个丧良心!” 第21节 姜椿:“……” 虽然这是原主骂的,但骂得好。 不等她开口,那头姜柳又哭着道:“奶说大姑家的银表姐被她奶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结果讨得了主家姑娘的喜欢,现在穿金戴银,比镇上富户家的姑娘都体面。 正好现在家里需要银钱赔王媒婆,就把我也卖进大户人家,让我去享福。” 姜椿差点给听笑了,缺德地吐槽了一句:“既然被卖进大户人家这么好,她怎么不听我夫君的,把自己卖进大户人家,去当倒夜香的粗使婆子享福?” “噶?”姜柳听了这话,哭声陡然一停,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遗传自李氏的小眼睛:“姐夫竟然这么说奶,奶没跳脚?” 没想到姐夫一副病秧子模样,竟敢当着奶的面说这样埋汰她的话。 姜椿轻哼一声:“她当然跳脚了,还想拿脚踢你姐夫,结果把你姐夫给吓晕过去,还吐了血,她见势不妙偷摸跑走了。” “啊?姐夫晕过去了?还吐了血?”姜柳惊呼一声,关切地询问道:“姐夫没事?” 姜椿叹气道:“昨儿起了高热,我借了六爷爷家的骡车送他去镇上看病,小齐大夫给开了五副药,如今正吃药呢。” 虽然姜柳跟原主关系还算不错,以往也没干过坑害原主的事情,但姜椿也没打算跟她交底。 姜柳恨恨道:“奶真不是个好的,坑害我就罢了,还坑害姐夫,真是个搅家精!” 姜椿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堂妹不像姜湖的种,倒跟姜河有些像,都不是那等愚孝的人。 既如此,自己就帮她一把,给她指条明路。 姜椿走到西屋窗前,朝里头喊了一声:“夫君,我出去一趟。” 然后转头对姜柳道:“走,咱们去六爷爷家。” 其实他们姜家祖上也显赫过,还出过一门双进士,不过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姜家统共就只剩十几户八九十口人,全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连个童生都没有。 但毕竟有祖上荣光在前,姜氏族人比其他村人更在意名声。 李氏卖孙女这茬,放他们族里可是大丑事,姜兆年这个族长不可能不管。 果然等姜椿领着姜柳过去他家,将情况添油加醋地一说,姜兆年脸色顿时铁青,拐杖“咚咚咚”地敲在地上,朝姜湾大声道:“桦哥儿他爹,你去把姜二郎给我喊来!” “诶。”姜湾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两家住得不算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姜湖给带来了。 不过姜湖不是自己来的,李氏也跟来了。 一进屋,瞧见姜柳这个孙女,顿时就冲上来拧她的胳膊。 嘴里骂道:“我说青天白日的,族长突然找你爹干什么,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在捣鬼,看老婆子不揍死你!” 姜兆年拐杖“咚咚咚”地在地上猛敲,嘴里斥责道:“弟妹,你这是干什么?当着我的面打柳姐儿,你这是对我这个族长有意见?” 李氏当然不敢对姜兆年这个大伯哥有意见,她男人没了后,这个大伯哥没少照顾她家。 她连忙停手,拿眼睛狠狠地剜了姜柳一眼,然后笑着朝姜兆年解释道:“大哥,我就是教训下这个长舌的孙女,可不是对你有意见。” 姜兆年族中行六,但李氏为了显示关系亲厚,却一向称呼他为大哥,连带着姜湖跟姜桐、姜柳也这般。 姜兆年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没理会她,转头看向姜湖,语气冰冷地问道:“二郎,听说你要把柳姐儿卖掉,可有这事儿?” 姜湖闻言立时抬眼去看李氏,李氏朝他挤挤眼。 他笑嘻嘻道:“哎呀,大伯你别听柳姐儿胡诌,这不过是她奶吓唬她小孩子的玩笑话,你老怎么还当真了呢?” 听他娘的,先把这茬糊弄过去,回头人都卖掉了,族长就算反对也晚了。 话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扫到姜柳身边的姜椿,立时决定将黑锅给扣到了她头上。 他痛心疾首道:“椿娘,你奶害侄女婿吐血还起了高热,你心疼那点子药钱可以直接来家里要,咱们当长辈的还能不给你? 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撺掇柳姐儿跑来你大爷爷跟前瞎说?” 姜椿听了这话,立刻顺杆就爬,将手伸到姜湖面前,说道:“那点子药钱?那可是足足五百五十文药钱,二叔你昨儿在场亲眼所见! 而且我当时也说了,如果老宅那边再有人跑去我家打扰我夫君养病,我肯定要跟你们讨回药钱,结果今儿柳姐儿就哭着跑来了我家…… 把我夫君惊得药都洒了,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赶紧的,把药钱给我,一会儿我还得再去镇上帮我夫君抓药呢!” 姜湖:“……”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姜椿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他连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心里那叫一个悔啊,自己好好的惹她这个母夜叉做什么? 这下可好,被她当着族长的面讨要药钱,他想耍无赖都不敢。 想到这里更气姜柳了,眼刀子不要钱似地往她脸上飞,要不是这死丫头跑去老大家,哪会惹出这么多乱子? 而姜柳却在心里窃喜。 原来自己跑去找大姐一趟,就害得她爹得赔大姐半吊钱的药钱,这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太好了! 反正奶说了家里的所有财产,以后都是大哥的,自己这个丫头片子一文钱都别想得到。 不但一文钱得不到,他们还想卖了自己换钱。 既如此,她巴不得他们破财。 于是姜柳先做出个愧疚的模样,对姜椿弱弱道:“大姐对不住啊,我不晓得姐夫正病着,惊吓到姐夫,害姐夫药都没得喝。” 她晓得大姐在撒谎,因为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进过西屋,但没关系,她才不会揭穿大姐呢。 然后她又哭唧唧地对姜湖道:“爹,你快把药钱赔给大姐,不然姐夫没药喝,病不见好,大伯晓得了,肯定要跟你理论理论的。” 姜河上回去老宅跟姜湖理论理论,可是提着把砍骨刀去的。 姜湖也想起这茬了,顿时打了个哆嗦,抬眼求救地看向自己老娘李氏:“娘……” 李氏一听要赔给姜椿五百五十文铜钱,“嗷”地一声,“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手掌拍着地哭嚎道:“我的命好苦啊,二郎他爹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呢?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姜椿:“……” 第23章 姜椿现代的奶奶跟外婆都是温和有礼的老人,李氏这种惯爱胡搅蛮缠,动辄撒泼打滚的老婆子,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但她才不会惯着丫呢。 姜椿居高临下看着李氏,冷哼一声:“奶你还是别哭我爷了,万一我爷真被你哭回来,得知你要把他的宝贝孙女给卖了,没准一气之下把你带走。” 李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随即暴怒,大声斥责姜椿:“你个死丫头,竟敢咒你奶,有你这么当孙女的吗?” 姜椿顿时叫屈:“奶你可别胡乱冤枉人,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老别胡乱哭我爷,你老怎么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叫完屈就不理丫了,她转头看向姜湖,催促道:“叔,你赶紧赔我药钱,别耽误时间! 平了咱们的账,六爷爷也好跟你说道说道你要卖柳姐儿这茬。” 虽然讨钱很重要,但阻止李氏跟姜湖卖姜柳这事也很重要,不能顾此失彼。 姜兆年一听这话,才略微消下去一点的火气顿时又蹭蹭往上冒,他冷冷道:“二郎,你个当叔的要说话算话,赶紧把药钱赔给椿娘!” 姜湖闻言,立时低头去看地上的李氏。 李氏还想再哭闹。 结果才刚要张嘴,就被姜兆年给喝止了:“二弟妹,你一把年纪了,当着小辈们的面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起来!” 李氏还是挺怕姜兆年这个威严的大伯哥的,见他发火,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见小儿子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她只能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块脏兮兮的帕子,展开帕子,从里头包着的几块碎银子里拈了块黄豆大小的。 她掂了掂,又掂了掂,然后一脸肉疼地炕上一丢,没好气道:“拿去!” 还不忘埋汰姜椿一句:“真是个钱虱子!” 庄户人家平日里花钱的机会都少,平日在身上揣十几个铜钱都算多的,李氏这个抠门精也是如此。 这会子她能随手从身上掏出来一把碎银子,乃是因为这几日正在给王媒婆凑那五十两银子的赔偿款,所以这才随身携带“巨款”。 姜椿捏起那块碎银子,也掂了掂。 啥都没掂出来。 不过以李氏的精明,这块碎银子肯定不会超过半两,不然她才不舍得赔给自己呢。 姜椿也没跟她计较,能捞多少算多少。 毕竟,给宋时桉看病统共也才花了五十五文,她愣是给虚报了十倍,就算拿到手的缩水了,也算收获颇丰。 李氏抢自家白面馒头那日,她就说过她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这不,现世报了? 姜兆年见他们这边的官司了了,立时旧话重提,质问姜湖:“二郎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打算把柳姐儿给卖了?” “大伯,你别听柳姐儿瞎说,没有的事儿。”姜湖还想糊弄过去。 姜兆年又看向李氏,问道:“那就是二弟妹想要卖孙女?” 李氏立时反驳:“大哥你可别冤枉我,我好好的卖什么孙女?没有的事儿!” 姜兆年点了下头:“既然二郎跟二弟妹都说没有这事儿,那我就相信你们。” 在姜湖跟李氏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冷冷地补了一句:“如果回头你们背着我偷摸将柳姐儿给卖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就代表二弟把李氏你给休掉,然后以族长的名义把二郎除族!” 姜椿差点要跳起来给姜兆年鼓掌了,够果决够狠辣! 要知道在古代,对女子来说最丢脸的事情就是被婆家休弃;对男子来说最抬不起头的事情就是被家族除族。 这简直就是打蛇打七寸,狠狠拿捏住了李氏跟姜湖。 果然这俩人听了姜兆年的话,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 特别是李氏,自己男人姜兆丰都死了十好几年了,谁知自己竟然还有被休弃的风险。 第22节 顿时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准备撒泼。 姜兆年冷冷道:“二弟妹你撒泼也没用,我姜兆年向来说话算话,你们敢卖掉柳姐儿,我就叫你们在大柳树村无立足之地。” 姜湖筹钱心切,豁出胆子嚷嚷道:“柳姐儿是我闺女,我卖不卖她,跟大伯有什么关系?大伯你别管那么宽行不行?” 姜兆年冷笑一声:“咱们姜氏族人就没有卖人的规矩,就算是荒年日子再过不下去的时候,大家互相拉拔着也熬了过来。 如今你家青砖大瓦房住着,二十亩田地种着,比族里大多数人家日子过得都好,结果却要卖人,叫族人怎么看? 反正卖人这个头不能开,谁要是胆敢卖人,女人休弃,男丁除族,谁也不能例外!” 姜兆年见姜湖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就差问一句“凭什么”了,不禁冷笑道:“我是族长我说了算,你要是不服气,就去说服所有族人让你姜湖当族长,到时你想卖谁就卖谁,哪怕把你老娘卖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氏:“……” 卖孙女她同意,而且还是她先提的这茬。 但是儿子卖老娘这样的口子不能开,不然万一哪天儿子被王媒婆这样的狐狸精撺掇着卖了自己换钱怎么办? 看来姜柳这死丫头是不能卖了。 于是李氏瞪了姜湖一眼,讪笑着对姜兆年道:“大哥你说什么呢,二郎粗粗笨笨的,哪及得上他湾哥半分? 就算将来大哥退下来,那也是他湾哥顶上,可没他这蠢货什么事儿,你快别埋汰他了!” 姜兆年轻哼一声:“就算桦哥儿他爹要卖棉姐儿,我也一样将他除族!” 姜棉是姜湾的闺女,姜兆年的孙女。 “看大哥说的,他湾哥就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李氏打了个哈哈。 然后伸手推搡了姜湖一把,催促道:“行了,都是误会,跟你大伯说清楚就好了,咱们赶紧回家干活,地里的白菜萝卜还等着收呢。” 说着又斜了姜柳一眼,哼道:“柳姐儿你也别偷懒,赶紧跟上!” 姜柳也没反驳,下地干活而已,平日里她又没少干,能吓到谁? 只要不卖她,多干点活就多干点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认真谢过了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姜兆年。 从他家出来后,又悄悄对姜椿道:“大姐,多谢你给我出主意,还带我来大爷爷家让他主持公道,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回头给你绣块帕子。” 姜椿白姜柳一眼:“拉倒你,咱奶那小气劲,家里有多少根彩线都心里门清,你少招骂了,我又不缺你那一块帕子。” 怕她心里过意不去,又主动提了个要求:“你要真想谢我,回头去后山打了毛栗子,送我半筐就是了,我爱吃那个。” 大柳树村后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山上旁的不多,就是栗子树多。 深秋时节农人忙完了地里的活计,闲来无事就会上山砍柴,顺便打点毛栗子给家里小崽子们解馋。 姜柳高兴应道:“好好好,我打毛栗子可厉害了,回头给我大姐送一大筐来!” 姜椿哭笑不得:“我要那么多做什么,当饭吃么?” “不管,反正我就给你,你吃不完就喂猪好了。”姜柳霸道地一挥手。 随即一下抱住姜椿的胳膊,吸了吸鼻子,认真道:“大姐,这个家里就你对我最好,等我日后嫁个好人家,一定努力抠婆家的银钱贴补大姐你。” 姜椿:“……” 人家都是扶弟魔,你丫这是想当扶姐魔啊? 大可不必! 第24章 姜椿揣着讨回来的碎银子,高高兴兴地回了家,跑宋时桉跟前嘚瑟:“瞧,这是奶赔你的药钱。” 说完,跑去找出家里的小称,将这块碎银子放上去,称了一下。 然后就“靠”了一声:“才四钱九厘,就知道这死老太婆不会吃亏,果然如此。” 宋时桉:“……” 她竟然能从李氏那个只有自己占旁人便宜绝不容许旁人占自己便宜的抠门精手里坑来将近半两银子,还真是稀奇。 至少上辈子那个姜椿做不到这点。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姜椿见他不吭声,不乐意地嚷嚷道:“喂,我费劲千辛万苦替你讨回来药钱,你就不夸夸我?” 宋时桉静默一瞬,知道如果自己不如她的意,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要如何闹腾呢。 只得略夸了夸:“能从李氏那个抠门精手里弄到银钱,你很厉害。”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谦虚”道:“一般一般,大周第三。” 宋时桉:“……” 虽然有些无语,但心里却被她这话给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不知这第一第二又是何人?” 姜椿白他一眼,哼唧道:“我也不晓得,但我将第一第二给让了出来,免得夫君嫌我不谦虚。” 宋时桉:“……” 那你还真够“谦虚”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的脸皮简直跟城墙一样厚。 姜椿嘚瑟一番,然后当着宋时桉的面,抽出炕前的一块砖,将这块碎银子藏进了炕洞里的钱罐子里。 宋时桉见状,随口问了一句:“你当着我的面藏钱,就不怕哪日我卷了你的存款跑路?” 姜椿闻言撇了撇嘴。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是敢卷了自己的存款跑路,那她就敢进京寻夫,叫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几乎为零,毕竟原著里头原主待他那般不好,他都没卷了她的存款跑路。 自己对他这么好,他更不可能恩将仇报了。 当然嘴上她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你两条腿,让你瘫在炕上,往后哪也去不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这回答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出乎所料呢。 姜椿放好钱,用襻膊将袖子绑好,来到院子里,在水井前的马扎上坐好,然后吭哧吭哧地开始洗宋时桉的衣裳。 宋时桉拉起窗户上用于通风的棉纸帘,从这巴掌大的通风口望出去,目光落到背对着自己的姜椿身上。 她搓衣裳的幅度很大,上半身前前后后地匀速晃动着。 天空湛蓝如洗,只飘着一两朵丝绵般的白云,秋日暖阳落到她盘起的乌发上,让她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样安静不做声,专注做浆洗活计的她,比平时多了些柔和。 特别是她手里搓着的还是自己昨日汗湿的衣裳,有外衣中衣,有中裤,甚至还有亵裤…… 宋时桉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红,手指仿佛被烫到似的,忙不迭将棉纸帘给放下。 他抚着心口,气息喘得有些急。 回头自己病好后,得同她说明白,往后自己的亵裤自己亲自洗,不用她帮忙。 * 半个月后,姜椿拎着屁股上破了两个大洞的亵裤,怼到正在抄书的宋时桉脸前。 她气哼哼道:“你非要自己洗亵裤,瞧瞧,这就是你自己洗的亵裤,穿这样的亵裤,跟光屁股有什么区别?” 宋时桉斜了那亵裤一眼,登时如遭雷击。 好半晌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拿棒槌捶打了片刻,又在石头搓板上搓了一会子……” 往日她就是这般洗衣裳的,他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姜椿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没好气道:“我的公子爷哎,亵裤是用细棉布做的,放点皂荚水拿手搓一搓就好了,你这又是拿棒槌捶又是用石头搓板搓的,不破才怪呢!” 宋时桉细想了下,她似乎只有浆洗粗布衣裳时才会用上棒槌跟石头搓板…… 既然是自己的错,他果断认错道:“对不住,是我弄错了,下回再洗时我只用手搓。” “你还想再有下回?”姜椿甩着手里的亵裤,冷哼道:“你晓得一条细棉布亵裤值多少钱吗?咱家可没那么多银钱给你浪费! 亵裤我给你洗,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抄几页书,好歹能挣几个铜子呢。” 宋时桉连忙拒绝:“不敢劳烦你,我自己洗就好了,肯定不会再洗破了。” 姜椿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冷不丁来了句:“连亵裤都不让我洗,夫君,你似乎在有意跟我划清界限?” 有些不对劲,原著里头他被卖进姜家当赘婿后,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跟原主过日子的,甚至还主动提过圆房这茬。 但面对自己这个待他比原主待他好数倍的娘子,他却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不想有过多牵扯。 这显然很不合理。 宋时桉眉心一跳,这个姜椿心思也太敏锐了些,竟然一下就瞧出了自己的意图。 他肯定不能承认,不然她恼羞成怒,来个霸王硬上弓,以自己目前的身子骨,根本反抗不了。 宋时桉脑中百转千回,努力寻找能将她忽悠过去的理由。 姜椿却不给他时间,咄咄逼人道:“夫君你不吭声,是被我说中心思,心虚了吗?” 宋时桉:“……” 他心里一慌,随口瞎扯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辛苦,想帮你分担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而已。” 姜椿才不信他这套鬼话呢,不但不感动,还顺杆就爬:“既然洗亵裤是夫君力所能及的活计,那往后夫君连我的亵裤也一起洗了。” 要么让自己帮他洗亵裤,要么他帮自己洗亵裤,二选一。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选! 宋时桉:“……” 他知道姜椿脸皮厚,却没想到她脸皮如此厚,竟然能提出让自己帮她洗亵裤这等离谱的要求! 她这是逼自己二选一呢,要么让她替自己洗亵裤,要么自己帮她洗亵裤…… 他能不能选择闭眼睡一觉,然后回到前世?虽然那时自己已不再是青春年少,但好歹不用帮女子洗亵裤! 第23节 偏姜椿还在催他:“夫君你快点选,因为这关系着我是重新扯布给你做一条新亵裤,还是让你就穿这条露俩屁股蛋子的破亵裤。” 宋时桉:“……” 威胁自己是? 自己要是敢不选,她就敢让自己穿这条破两个大窟窿的破亵裤。 他闭了闭眼,决绝道:“我给你洗。” 让她给自己洗的话,将来她挟恩求报,自己不从的话,她必定会将此事嚷嚷出来,那自己颜面何存? 倒不如自己辛苦些。 “啊?”姜椿听到他的答案,吃了一惊。 不是,他竟然选给自己洗亵裤? 堂堂内阁首辅给自己洗亵裤? 别给她爽死! 怕他反悔,姜椿立时道:“好,一言为定,以后我的亵裤就辛苦夫君啦。” 第25章 次日姜椿卖肉回来,就翻出自己昨晚换下来的亵裤,往宋时桉跟前一丢。 嘴里吩咐道:“夫君,帮我把这条亵裤洗了。” 占便宜要趁早,看笑话亦然。 不然万一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内阁首辅替自己洗亵裤的福利可就过期不候了。 宋时桉:“……” 这家伙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还真是半点都不知道羞耻啊! 亏他先前还猜测她是京中贵女出身呢,哪个达官贵族家的贵女会将自己穿脏的亵裤就这么大喇喇地甩到男子面前?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答应了这茬,就不能反悔,免得被她瞧不起。 他只能伸手,艰难地将那条长得怪模怪样的亵裤捏起来,提着走到院子的水井旁。 姜椿将自己专用的木盆搬出来,往井边一放,又去杂物房搬了一罐子皂角水出来。 然后她去灶房拎了个马扎过来,一屁股坐上去,双手抱胸,准备在这当监工。 宋时桉却不肯,淡淡道:“爹叫你回来后就去地里跟他一块儿挖萝卜,你怎地还不去?” 姜椿坐着不动,笑嘻嘻道:“我等夫君洗完亵裤就去。” 宋时桉将手里亵裤往木盆里一扔,板起脸来,冷冷道:“你走不走?不走的话这亵裤我可就不帮你洗了。”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嘴里调侃道:“夫君这是在害羞?”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又嘻嘻哈哈道:“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是夫妻,别说只是洗亵裤这种小事,就是做更亲密的事情,也不需要害羞呀。” 边说还边朝他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的”意思。 宋时桉:“……” 他不想懂! 这家伙,真是…… 他简直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宋时桉“蹭”地一下站起来,佯怒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走!” 他可以给她洗亵裤,就当是回报她对自己的照顾,但前提是她不在这里盯着。 被个女子盯着自己洗亵裤,洗的还是这女子本人的亵裤,他觉得自己这张老脸扛不住,实在是太羞耻了。 “啧,脸皮真薄。”姜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脸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你洗你的,我去地里帮爹挖萝卜去。” 她就是想逗他玩玩,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不经逗。 可不敢再逗了,万一惹毛了他,他直接撂挑子,不给自己洗亵裤了可怎么办? 内阁首辅给自己洗亵裤,这么好一个把柄,可不能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于是她从杂物房里找了张铁锹,抗在肩上,出门往西河方向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门后没多久,突然有人推开她家的大门,走进了她家的院子。 而彼时,宋时桉正好将她的亵裤漂洗干净并拧干,正双手各捏住一侧腰部使劲抖着,好抖开上头的褶皱。 来人是住在村子东南角的曹婆子,她家明儿有亲戚上门,得做几个好菜招待,所以提前来姜屠家打声招呼,明儿给自己家留一斤肉。 这也是大柳树村村民的惯例了。 虽然他们村子距离红叶镇不远,但村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就往镇上跑。 需要买肉都是提前一天打招呼让姜家父女给留出来,或者干脆起个大早过来现场割肉。 曹婆子是有名的碎嘴子,爱说闲话爱看热闹,一进姜家就四处乱瞟,然后目光就扫到了站在井边的宋时桉,以及他手里的亵裤上。 这亵裤小小的一条,连裤腿都没有,最多只能穿到腿根,裤腰的开口也极细。 显然不是姜家这个上门女婿能穿得下的,虽然他瘦得跟麻杆似的,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个头又高,骨架子在那里呢。 “哎哟,姜家女婿,你这是在给椿娘洗亵裤?” 曹婆子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扯开笑脸,没口子地夸赞道:“哎哟你可真贤惠,咱村里那些大老爷们,别说帮自己娘子洗亵裤了,袜子臭得熏死人都不待洗的,全指望着家里的娘们帮他们洗。” 宋时桉:“……” 不会夸可以不夸,夸一个大男人贤惠,这是什么好词儿不成? 要不是看她满脸笑意,似是真心夸赞,他都要怀疑这婆子是在嘲讽自己了。 他转身走到晾衣绳前,将手里亵裤搭到晾衣绳上,然后这才回过头来,问道:“这位大娘,你可是有什么事儿?” 曹婆子纠正道:“论辈分椿娘喊我婶子,你管我叫曹二婶就行。” 宋时桉改口道:“曹二婶。” “椿娘跟她爹没在家?”曹婆子先是朝正屋的方向打量了几眼,随即笑道:“也没啥事儿,就是明儿家里要待客,想让椿娘给我家留一斤肉,要肥多瘦少的那种。” 宋时桉点头道:“好,我会替你转告的。” “明儿给曹二婶留一斤肉,要肥多瘦少的那种。”曹婆子没跟姜家这个上门女婿打过交道,怕他不顶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犹不放心,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别记错了哈。” 宋时桉抿了抿唇,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明儿给曹二婶留一斤肉,要肥多瘦少的那种。” “没错,就是这样。”曹婆子这才放心了,“那你忙着,我家去了。” 也不要宋时桉送,扭身就往外走,顺带还把姜家的大门给带上了。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她脚步一拐,就去了与自己关系好的一个婆子家,跟她嘀嘀咕咕一通。 出来后遇到两个去西河洗衣裳回来的妇人,拉住人家嘀嘀咕咕一通。 往家走的路上,又碰到了若干婆子跟妇人,自然也是一通嘀嘀咕咕。 傍晚等姜椿推着一独轮车萝卜进村时,全村的妇人都晓得她那上门女婿在家替她洗亵裤的事情了。 坐在村头大柳树下闲聊的几个妇人见着姜椿,当着她的面就是一通议论。 “还是椿娘好福气啊,招的上门女婿个子高又好看,还给她洗亵裤!” “就是,除了椿娘,咱全村的妇人,谁家相公替自己洗过亵裤了?” “那怎么能一样,人家椿娘可是守灶女,她相公是上门女婿,靠她养着,给她洗个亵裤怎么了?就该他洗!” “切,周大山还不是靠他娘子张杏娘养着,你见他给张杏娘洗过亵裤?但人家姜家的宋女婿就给椿娘洗,可见宋女婿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儿。” “那自然,听说宋女婿是椿娘舅舅给相中的,她舅舅那可是个人物,看中的人会不好?看,果然是个好的,连椿娘的亵裤都给洗呢!” 一帮人三句话不离“洗亵裤”,把姜椿都给听懵了。 姜椿:“???” 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是去地里挖了点萝卜而已,怎么突然就看不懂了呢? 宋时桉的确给自己洗亵裤,但他是在自家院子水井边洗的,自己只会暗爽不会在外头嚷嚷,他自己更不可能跑出来嚷嚷。 所以这些妇人,是如何知道这茬的? 她可太了解村妇们的八卦能力了,她们几个坐在村口的都知道了,那全村只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啧,宋时桉的名声这下怕是完蛋了,允悲。 第26章 傍晚时分村子上空炊烟袅袅升起,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人们站在街道两边闲聊,小孩子互相追逐打闹着。 推着独轮车穿街而过的姜椿,一路上被村人或是羡慕或是调侃,亚历山大地回到家。 而作为被议论中心的宋时桉,还甚都不知,正盘腿坐在西屋炕上,一派淡然地抄着书。 姜椿洗了个手,走进西屋,本想将这茬告知他。 还未开口,自己就先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时桉侧头瞥了她一眼,复又重新将目光转回面前的纸上。 姜椿见不得他这幅淡定的模样,他越淡定她越想逗他。 她转了转眼珠子,决定来个倒打一耙。 姜椿拿牙齿咬了咬自己的腮帮子肉,强行将脸上的笑意给收起来。 第24节 然后语气严肃地问他:“你洗亵裤的时候,家里是不是来过外人?” 宋时桉一怔,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忙道:“曹二婶来过,说让你明儿给她留一斤肉,要肥多瘦少的那种。” “哦,知道了。”姜椿先是应了一声,随即白他一眼,哼道:“你在家给我洗亵裤怎地也不栓门?这下可好,被曹二婶给瞧见了?” 宋时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淡淡道:“洗个亵裤而已,半刻钟都不要,有栓门的必要? 至于曹二婶,瞧见就瞧见罢,总不能把她眼珠子给挖了?” 其实他这话是在强词夺理。 从被曹二婶撞见自己给姜椿洗亵裤这结果来反推,显然栓门是很有必要的。 是他先前考虑不周了。 毕竟他这样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实在不晓得村人有事串门,向来是不敲门直接就往人家里闯的。 姜椿哼笑一声:“挖她眼珠子可没用,你得把她的嘴巴给缝起来才行。” 听到这话,宋时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她没好气地说道:“曹二婶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大嘴巴,她前脚瞧见你给我洗亵裤,后脚就宣扬得全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刚才我推着萝卜回来,一路上没少被人打趣,说我逼你洗亵裤,你说我冤不冤?” “你有甚好喊冤的,洗亵裤这事儿不就是你逼我干的?”宋时桉先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随即浑身一僵。 什么? 她说自己洗亵裤这事儿已经被曹二婶宣扬得全村人尽皆知了? 那自己的名声这下岂不彻底玩完了? 将来自己就算重新当上内阁首辅,村人提起自己,也只会说一句:“哦,是姜家那个给姜椿洗亵裤的上门女婿?”。 看来将曹二婶灭口也无济于事了,还是屠村!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屠村是不可能屠村的,他还没残暴到这个程度。 但不屠村的话他这惧内的帽子是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 转念一想,自己都沦落到被人卖进姜家当赘婿了,赘婿原本就是被人瞧不起的存在,再多一顶“惧内”的帽子似乎也没甚大不了的。 “椿娘,椿娘,你给我出来!” 宋时桉心里正百转千回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姜河的怒吼。 不等姜椿出去,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奔进西屋来。 逮着姜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椿娘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女婿给你洗衣裳呢? 女婿虽然是咱家的上门女婿,但咱家没苛待上门女婿那坏毛病,你让他一个大男人给你洗衣裳,外头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叫他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因为姜河是个男人,所以村口那些妇人打趣他的时候,将“洗亵裤”顺口给改成了“洗衣裳”,他也就信以为真。 姜椿:“……” 姜河是个古代男人,虽然对闺女疼爱有加,为了闺女宁可不续弦不生儿子,甚至还花大价钱给闺女买了个上门女婿。 但他身上也有这个时代特有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觉得洗衣做饭这种活计,天生就该是女子做的,男人做这些丢人现眼。 姜椿也没有同他去掰扯这些,而是直接将黑锅扣到了宋时桉头上,委屈巴巴地说道:“爹啊,你别乱冤枉好人,是你女婿非要给我洗,又不是我逼他的,不信你问你女婿!” 说完,她抬眼看向宋时桉,左手握拳不经意地在自己屁股上轻捶了一下。 言下之意,如果他敢乱说话,就给他穿露两个屁股蛋子的破亵裤! 宋时桉:“……” 她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见姜河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后,艰难道:“爹,不怪椿娘,是我见她既杀猪卖肉又操持家务,得闲还得忙地里的活计,实在太辛苦,就想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计,谁知偏叫大嘴巴的曹二婶给瞧见了……” 姜椿嘴角扬了扬,觉得这家伙还挺识趣的,顿时气焰高涨,冲姜河嚷嚷道:“爹你听见没,是他自己主动要干的,可不关我的事。 哼,平白白挨爹一顿骂,我可真是太冤了!” 姜河揉了揉鼻子,讪笑道:“爹还以为是你欺负女婿嘛,女婿身子骨弱,哪经得起你欺负?爹可不就着急上火了?” 姜椿哼唧道:“爹你现在还着急上火吗?还着急上火的话,就去找曹二婶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死老婆子理论理论!” 姜河白她一眼:“说的什么话,爹一个大老爷们,去跟她一个老婆子理论什么?我看你这是想让曹婆子骂爹一顿好给你出气!” 姜椿嘿嘿一笑:“爹你太精明了,竟然不上钩。” 父女俩说笑一番,这茬就算过去了,毕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姜河临出西屋前,还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宋时桉一句:“女婿,以后你要是想帮椿娘干活,就扫扫地或者拾掇下院子就成,别再洗衣裳了,仔细叫人瞧见了又说嘴。” 宋时桉低垂了下头,表示受教:“是,我听爹的。” 姜河这才满意地出了西屋,去院子里卸独轮车上的萝卜去了。 姜椿瞪着宋时桉,边“嘎巴嘎巴”地掰着自己的手指骨节,边冷冷问他:“说,你听爹的还是听我的?” 宋时桉轻哼一声:“这话你方才怎地不当着爹的面问?” 姜椿立时跳脚:“你这是在嘲笑我怂?” 宋时桉提笔,淡定地继续抄书。 姜椿见状,哼笑道:“你最好快点回答,因为这关系着我明儿去县城要不要替你扯布买棉花,好做棉衣棉被。” 宋时桉:“……” 又威胁自己? 要是自己敢回答听姜河的,她就敢不给自己做棉衣棉被。 如此一来,等天冷之后,自己的身子骨扛不住,必然只能向她低头。 既然早晚都要低头,自己又何苦白挨冻一场? 他闭了闭眼,自暴自弃道:“听你的,下回再帮你洗亵裤时,我会避开爹。”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会记得栓门。” 姜椿唇畔露出个满意的微笑,她一个健步迈到炕前,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笑嘻嘻道:“真乖。” 然后转身就逃之夭夭。 宋时桉:“……” 竟敢轻薄自己,岂有此理! 第27章 宋时桉被姜椿轻薄,无能狂怒了一会子,然后便不了了之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指望她出钱出力帮自己调理身子呢,现在不宜跟她撕破脸。 甚至连冷脸都做不到,因为他还得托她帮自己卖抄好的书,以及再买些纸回来。 姜椿接过他耗费足足半个月时间写好的两本《论语》,装进包袱里,笑嘻嘻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自己昨儿捏他脸蛋,还以为他就算不暴跳如雷,也会冷着自己,没想到今儿他竟然能和颜悦色地同自己说话。 他似乎也没那么排斥自己的亲近嘛? 如此说来,自己以后岂不是可以更大胆一点?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嘿嘿嘿,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姜椿将包袱放到从邹里正家租来的骡车后斗里,又返回来,从廊下搬出来一筐萝卜装上。 这筐萝卜是姜河让她顺道捎给她姑姜溪的,自家种的,让姜溪尝尝鲜。 姜椿也没拒绝。 距离她收拾王家母子俩也有一阵子了,也不知这俩故态复萌没有,正好今儿过去瞧瞧情况。 赶着骡车来到王记杂货铺门口,姜椿拴好骡子,推门进去。 发现王波正歪在柜台后头打瞌睡,她姑姜溪坐在织机前“嘎吱嘎吱”地踩着织机织布。 “大姑。”姜椿唤了姜溪一声。 然后转头看向王波,阴阳怪气道:“哟,姑父竟然在家,怎地没跟狐朋狗友一块儿出去吃喝嫖?” 王波听见姜椿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睁开眼。 差点就想给她怼回去。 自打她把自己胖揍一顿后,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生怕被连坐,也给揍一顿,现在有什么酒局都不叫他。 至于嫖,王媒婆被他岳母跟小舅子媳妇打小产,小舅子每日都在王媒婆家进进出出的,他才不会过去自找没趣呢。 现在只能窝在家里,照管照管这小杂货铺,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但显然他没这个怼回去的胆子。 不但没怼回去,还忙不迭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椿娘你怎么来了?” 又吩咐姜溪:“娘子,快给椿娘拿马扎,让她坐下歇歇脚。” 姜椿见他还算识趣,也老实在家看店,就没找他的茬。 转头对姜溪道:“大姑你别忙,我赶着去县城,就不坐了。” 说完,转身推门出去,将骡车上的一筐萝卜搬进来,笑道:“这是自家种的萝卜,我爹让我给大姑你送一筐来,让你尝尝鲜。” 姜溪一脸感动道:“我前儿见街上有人卖萝卜,还打算买两斤回来煎萝卜丝饼子来着,可巧你今儿就送了来。” 姑侄俩寒暄了几句,姜椿便告辞走人。 * 从王记杂货铺出来,姜椿急匆匆赶往红叶县。 第25节 其实单纯扯布跟买棉花的话,在红叶镇就能完成,没必要折腾着去县城。 她之所以折腾这一场,是因为过去这半个多月她积攒了不少签到点,需要去县城的店铺打卡签到领奖励。 冬天即将要来临,她得尽快凑齐买骡车的钱,还得打铁皮取暖炉跟买石炭。 到了县城后,她直奔书画铺子,准备先将宋时桉抄的书给卖掉,顺便在门口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端砚1方、竹笔4支。] 竹笔是杂货铺里都有卖的便宜毛笔,但端砚似乎还挺值钱。 不过端砚也分品质。 在门口带有黄色!的商铺打卡,奖励品是系统复制的铺内商品,但品质却是随机的。 姜椿不懂这些,只能回头拿到当铺问问。 她提着包袱走进铺子,将书从包袱里拿出来,给柜台后的掌柜过目,嘴里道:“帮红叶镇的书生捎带来卖的,掌柜你可别糊弄我。” 因为来的这家书画铺子并不是上回同宋时桉去的那家,所以掌柜听了也没多问。 他翻开书页大略检查了一番后,满意点头道:“抄写得十分工整,每本给你一百五十文,两本就是三百文。” 姜椿轻哼一声:“掌柜的别欺负我不认字,上回我帮另外个书生捎带卖书,那人写得还不如这个工整呢,都值一百五十文。” 掌柜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咬牙道:“每本再给你加十文,这是我这铺子的顶天价了,你如果还不满意,就去别家问问,别家指定不可能比我这更高。” 姜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掌柜的厚道,下回再给这个书生捎带卖书,我还来你这里。” 接过三百二十文铜钱,她又数出五十文钱,买了一刀白棉纸。 上回买的灰墨还没用完,这次倒是不需要买。 从书画铺子出来,姜椿边打卡签到,边往布庄走。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530文。]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银戒指1只、银丁香1对。]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冰片4钱、燕窝7两。]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雄黄5两、黄芪8两。]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锄头1把、铁镐1把。]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花梨木圈椅1张、金钗1支。] “花梨木圈椅1张、金钗1支?”姜椿停在当铺门口,使劲压制着心里的狂喜。 这是发了啊! 不过这两样东西太扎眼了,县城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少,所以她暂时并不打算将其当掉。 她只将在首饰铺签到获得的银戒指、银丁香以及那方端砚拿出来,对头发胡须皆白的老掌柜说道:“替红叶镇的亲戚当的,掌柜的可别糊弄我,不然回头亲戚埋怨我当低了,仔细我砸了你们当铺!” 掌柜的原本不认识姜椿,但她提起“红叶镇”,又加上这么副女山大王的做派,立时就将传言跟真人对上了号。 他忙赔笑道:“姜娘子说笑了,老朽向来诚信做买卖,从不蒙骗客人。” 姜椿嗤笑一声,也没反驳,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掌柜有些绷不住,忙不迭验货出价,尽快将这巡海夜叉送走。 最终,戒指跟银丁香作价六钱银子,端砚作价六两银子,共计六两六钱银子。 在姜椿的“据理力争”下,最终拿到了七两银子。 加上她原先存的九两四钱,以及方才在钱庄签到所得的530文,差不多有十七两,刚好够买一辆配上壮年骡子的好骡车。 至于打铁皮炉子跟买石炭的钱,只能再攒攒了。 从当铺出来,她回头观察了几次,看有没有人不长眼的霄小盯上自己手里当来的银钱,结果毫无异常。 这就是名声在外,横行乡里的好处? 她驾着骡车前行了一段路,来到了县城最大布庄——黄记布庄。 来都来了,索性打了个卡。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获得松江细棉布一匹、绣花荷包2只。] 奖励的这匹细棉布是本白色的,可以拿来做棉衣跟棉被的里子,所以她花700文买了一匹靛蓝细棉布跟一匹藏蓝细棉布,又花400文买了10斤棉花。 瞬间一两一钱银子没了。 这大周的棉花种植率似乎不太高,棉布跟棉花血贵,所以普通百姓家的棉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至于棉被,老人盖了小孩盖,一床被芯传好几代都不稀奇,至多中途找弹棉花的匠人重新弹一弹。 * 姜椿将能出值钱物品的店铺打卡签到完毕,也没再去其他杂七杂八的店铺浪费签到点,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家后,家里静悄悄的,姜河还未从镇上回来,宋时桉也不知道是不是抄书抄累了,正窝在西屋的炕头上睡觉。 她也没吵他,蹑手蹑脚退出来,拎了个马扎坐在灶房里,边扒拉系统仓库里的存货边算账。 算完了帐,闲来无事,想着宋时桉的燕窝断粮已经有两天了,便将新抽到的燕窝拿了一盏出来,准备先泡上,晚点炖给他喝。 而此时此刻,睡醒后听到灶房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以为是有小偷或是耗子进来的宋时桉蹑手蹑脚爬到炕尾,透过门框的缝隙偷偷朝外看去。 然后瞳孔猛地睁大,整个人愣在当场。 姜椿,她,她的手上竟然凭空冒出来一盏燕窝!!! 第28章 宋时桉先前就猜测姜椿芯子里换了个人, 否则不可能性情大变。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也知道前朝野史以及民间轶事中都曾有过类似传闻。 但不包括凭空取物。 这样的神通,可不是换魂就能解释的, 莫非这芯子里的魂儿其实是天上的仙女? 但瞬间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谁家仙女大喇喇地把穿脏的亵裤扔男子面前, 让男子给自己洗?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得到的这凭空取物的神通? 宋时桉边在心里琢磨这茬,边屏气凝神, 小心翼翼地往后倒退,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万一被姜椿发现自己偷窥到了她的秘密, 肯定会被灭口的! 有惊无险地爬回炕头重新躺好, 宋时桉暗暗舒了口气,然后闭眼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 已知这个姜椿识字, 能不打磕绊地读出《论语》上的句子, 显然是个念过书的。 能让家中女子念书的人家, 少说也得是个小富之家, 且家中长辈必然十分有见地。 偏她行事不拘小节,动辄以拳头服人不说,又没甚男女大防概念,替自己擦身子时脸不红心不慌手都不带抖的。 而且她似乎十分笃定自己将来会前途无量,所以这才愿意既出钱又出力地照料自己。 加上她身上还有个玄之又玄的凭空取物神通。 他实在是想不出她究竟是何来历。 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的, 那就是她这个凭空取物的能力受限,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取甚就取甚。 否则她根本没必要在自己身上下血本, 以求将来能沾上自己的光。 果然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即便她是天道宠儿,也终究要受规则压制。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都能重活一回, 她带着神通换魂到姜椿的身子又有甚好奇怪的? 而且,就算她有隔空取物的神通, 不也还是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理顺思绪后,宋时桉心态重归淡然。 比起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灵神怪异之事,倒不如关心下他抄好的书卖了多少文钱。 毕竟,就算知道自己将来会当上内阁首辅,难道他现在就能对着养活自己的姜家父女颐指气使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 又躺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故意弄出些大的声响,然后缓缓坐起来。 姜椿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宋时桉醒了,笑道:“夫君睡醒啦?” 宋时桉点了下头,然后询问道:“我抄的书可卖掉了?卖了多少文钱?” 姜椿掏出钱袋子,先拿出三串钱,每串一百文,又数出二十文,跟他说道:“一本书一百六十文,两本书三百二十文。” 然后她伸手拿回来一串钱,以及那零散的二十文,又拆开一串钱,从里头数了四十文出来,装回自己的钱袋里。 嘴里道:“上回买纸跟灰墨花去一百一十文,今儿买纸又花去五十文,统共一百六十文。” 她将剩下的一百六十文推到宋时桉面前,笑嘻嘻道:“下剩这一百六十文是夫君赚回来的,夫君自己收着。” 账目算得倒是极好!宋时桉抬眼看她,淡淡道:“你给我买竹笔的钱还没扣掉呢。” 姜椿白他一眼,嗔道:“那是我送给夫君的礼物,怎能让夫君出钱?” 说着,她伸手进包袱里掏了掏,一下掏出来四根竹笔。 然后伸手将宋时桉的右手拉过来,将竹笔放到他手心里,嘻嘻哈哈道:“夫君乖乖在家睡觉有功,这是奖励你的礼物哦。” 宋时桉:“……” 乖乖在家睡觉有功?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呢? 不过竹笔他的确需要。 罢了,随她如何说。 他用左手拿掉她抓着自己右手不放的爪子,垂首打量了眼那四根竹笔,说道:“多谢。” 竹笔他收下了,但他将面前的一百六十文铜钱给推到了姜椿面前,淡淡道:“这钱你收着。” “给我?”姜椿诧异地挑了挑眉。 第26节 她先前猜测他之所以想抄书赚钱,大概是想花钱托人打听亲人下落,或是接济境况不好的亲人。 没想到他竟然将辛苦抄书赚来的银钱交给自己。 让自己帮他保管着? 就不怕自己私吞了?他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许是看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下一句话更让她震惊了:“你拿去贴补家用。” 姜椿觉得有些感动,这家伙看来是真心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但小说写多了,凡事习惯多想一层的她又不免升起些怀疑。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以小钱感动自己,将来好让自己出大钱帮他寻亲或者接济亲人? 以他的智商,绝对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不用两年宋家就能平反,到时被立为储君的燕王会派人将宋家被发卖到全国各地的亲人都救回来。 根本用不着她出大钱。 所以嘛,这些小钱她就笑纳了。 她作感动状,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夫君身子还没养好,就急着赚钱养家,你这样的上门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以后要待夫君更好一些!” 宋时桉:“……” 做戏的功力太差了些,别说掉眼泪了,连眼眶都不带红一下的,比起京中那些惯会做戏的贵女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也没揭穿她,因为实在没那个脸。 区区一百六十文,连他两日的药钱都不够,如何担得起“养家”这个名头? 她做戏就对了,若是真为此感动,那脑子多少有些不灵光,连这个账都算不明白。 不过他之所以将这钱交给她,也的确是想贴补些家用,不想当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软饭男。 至于赎堂妹的钱,他会另想办法,毕竟这不是笔小数目,靠抄书慢慢积攒的话,攒到宋家平反都攒不够。 不过她戏都做了,自己若是不给些反应,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她肯定要闹的,到时没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宋时桉只得开口道:“你待我已经极好了。” “真的?”姜椿一下凑到他脸前,两人几乎脸贴脸。 宋时桉唬得立时后仰身子躲避,结果躺太久腰肢有些酸软,一下没撑住,直接“唧”一下仰倒在炕上。 “噗……”姜椿不厚道地直接喷笑。 然后顺杆就爬,“蹭”一下跳上炕,两手两腿分别往他身侧一撑,直接跪趴在他身上。 然后挤眉弄眼道:“夫君,正说着话呢,你突然躺到炕上,难道是在暗示让我做些什么?” 宋时桉羞窘得不行,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快从我身上下去,成何体统!” 姜椿做无辜状,甚至还能倒打一耙:“是夫君先躺下勾引我的,我上钩后你又做出这么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耍我玩呢?” “我何时勾引你了?”宋时桉瞪她一眼,红着脸解释道:“我那是腰上没劲,一下没撑住,这才仰倒的。” “哦?”姜椿挑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宋时桉艰难地点了下头:“是真的没撑住。” 姜椿见他脸蛋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简直就是引诱自己在犯罪。 她只纠结了一小会儿,便果断胳膊肘一弯,上半身一个下沉,嘴巴贴到他的脸蛋上,然后“唧”亲了一口。 他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出钱又出力,鞍前马后照料他,拿点福利怎么了? 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至于将来沾他内阁首辅的光,那是将来的事情。 未来又不是没有变数,万一到时自己沾不到光呢? 只有拿到手的好处才能叫好处,拿不到手的好处那叫画大饼。 给别人画大饼可以,不能自己画大饼坑自己。 “你……” 宋时桉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却只憋出来一个字。 姜椿却是直起身来,两手掐腰,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了?我是你娘子,亲你一口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 宋时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自己并不想与她有身心的牵扯。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讲道理:“我身子骨还未养好……” 话才刚开头,就被姜椿给打断:“夫君你身子骨还未养好,不要成日惦记圆房的事情,这可不利于你养身子哦。” 宋时桉:“???” 她果然很擅长倒打一耙,黑锅直接扣自己头上了。 他只能换个说法:“女子要矜持,这等事情,当由男子主动才对。” 姜椿闻言立时又顺杆爬,再次沉下身子,将脸蛋凑到宋时桉面前。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蛋,闭上眼睛,一脸期待地说道:“那夫君亲我。” 宋时桉:“……”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简直是没法同她沟通,人话不听,就会胡搅蛮缠。 他无语道:“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我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话哎。” 姜椿睁开眼睛,眨巴着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宋时桉在心里哼笑。 没念过书?你猜我信不信? 面上却只能换个说法,沉下声音,冷声道:“好了,别闹了!”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犯了,立刻闹起来:“谁闹了谁闹了?分明是你自己说要主动的! 你到底亲不亲?不亲咱俩就这么耗着,耗到爹回来,让他好好瞧瞧咱俩多恩爱,大白天就叠在一起!” 宋时桉:“……”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家伙说话如此口没遮拦,实在是没眼看。 “下去,别闹了好不好?” 他放缓声音,柔声哄劝。 宋时桉的声音本就清雅磁性,哄人的时候又极尽温柔,听得姜椿骨头都酥了,差点就要点头同意。 关键时刻突然清醒了过来。 “靠!”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家伙竟然对自己施展美男计,自己差点就中招了。 她将目光落到他比先前略红润了些的唇瓣上,威胁道:“我劝夫君你最好乖乖从命,不然惹恼了我,可就不只是亲脸蛋这么简单了。” 宋时桉眼睛随着她的目光下移,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自己要是不亲她脸蛋的话,她就要强吻自己的唇瓣。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艰难抬头,嘴唇在她脸蛋上轻轻一贴,然后迅速退开。 脸蛋跟脖颈仿佛被大红染料侵染过似的,红透了个彻底。 “哎呀!” 姜椿一把捂住自己被亲过的脸蛋,大呼小叫地嚷嚷道:“哎呀,我被夫君亲了,失了清白,夫君可得对我负责!以后你要是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宋时桉:“……” 这瓷碰得,比上回进城试图碰瓷她的老头都假。 但自己亲了她的确是事实,这做不得假。 不过这可是她逼自己亲的,并非自己主动想亲她。 至于负责,就算没有这茬,他也会带她回京,让她当上首辅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所以,亲就亲了罢,也没甚大不了的不是么? 他叹了口气,仰头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爹快回来了,你赶紧下去。” 姜椿跪趴着不动,斜眼看他:“你少和稀泥糊弄我,除非你答应对我负责,不然我可不下去。” 宋时桉无奈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姜椿不依不饶道:“说得不情不愿的,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宋时桉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手举到耳侧,郑重道:“我宋时桉对天起誓,此生会对姜椿负责,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对她负责,不离不弃,可不代表要跟她做真正夫妻,这是两码事。 将手放下来,他瞪着她,没好气道:“满意了?” 姜椿那可太满意了。 古人,特别是古代文人,最重誓言,轻易不发誓,一旦发誓,那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敢违誓的。 她麻溜地从他身上翻下来,笑嘻嘻道:“我也会对夫君负责,不离不弃的。” 宋时桉坐起来,淡淡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夫君跟我客气什么?”姜椿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跳下炕,蹦蹦跳跳地做午饭了。 屋子里沉寂下来,宋时桉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不知道哪来跑来的孤魂野鬼,缠人的功夫一流,他着实有些抵挡不住。 而灶房里,姜椿边切萝卜边哼歌,心情那叫一个美。 现在是亲脸蛋,以后就是亲小嘴,亲脖颈,亲身前,亲…… 第27节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自己脸皮够厚,最后肯定应有尽有。 “椿娘!” 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姜河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语气中带着焦急。 “爹。”姜椿应了一声,放下刀跟萝卜,边在护巾上擦手边往外走,嘴里问道:“爹,怎么了?” 姜河小跑着过来,伸手将姜椿拉进灶房,小声道:“银姐儿出事了,我去邹里正家借骡车,你跟我一起去你姑家。” 姜椿吃了一惊:“银姐儿怎么了?早起我去我姑家的时候,也没听我姑说啊。” 姜河叹气道:“才出的事儿,路上再给你细说,我先去借骡车。” 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也不切萝卜了,将双耳小铁锅支起来,迅速炒了个鸡蛋。 然后又切了个馒头,裹上蛋液煎了盘馒头干。 将这两样端到饭桌上,她喊宋时桉出来吃饭,对他交代道:“大姑家的王银儿出了事,我跟爹要赶去大姑家。” 宋时桉皱眉:“你们不吃饭了?” 姜椿叹气道:“没时间吃了,待会到镇上买几个包子垫补下。” 宋时桉静默,吃了几筷子炒鸡蛋后,怕她冲动惹事,还是提醒了一句:“那家是官宦人家,民不与官斗,你别冲动强出头。” 姜椿本想白他一眼的,想着他也是好意,便点头道:“我省得。” 王波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她打就打了,后果她承担得起。 但王银儿被卖去的可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她疯了才会跑去招惹呢。 * 姜河很快赁好了骡车,父女俩匆忙往镇上赶。 路上姜河将从大舅哥郑艺那里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与姜椿。 王银儿被卖去的那户人家姓刘,族中有好几个子弟在朝为官,官职最高的是刘老太爷的亲兄弟二老太爷,在南边当知府,正四品官职。 王银儿原本是刘老太爷的二孙女刘二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又受刘二姑娘器重,只等两个一等大丫鬟嫁人就升一等。 可谓前程一片大好。 谁知今年中秋节,二老太爷的孙子奉自己祖父之命来红叶县探望刘老太爷,偏就瞧中了王银儿,开口向刘老太爷讨。 刘老太爷甚是为难。 不给,多少有些不给兄弟脸面。 兄弟是族中官职最高的,这个侄孙又是自己兄弟最疼爱的一个孙子,家中子弟还要仰仗兄弟提拔呢。 给,又让自己孙女没脸。 毕竟这是孙女身边得用的二等丫鬟,成日跟着她进进出出的,结果最后却成了堂兄的通房,经不住讲究。 思来想去,便让刘老太太寻了个王银儿的错处,将她打了个二十大板,然后撵了出来。 为了断了侄孙的念想,这二十大板打得极重,是奔着将人打残去的。 听郑艺说,王银儿被抬回王家的时候,浑身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姜椿立时急道:“请大夫没?” 姜河回道:“请也只能请齐老大夫,但齐老大夫那医术,治点头疼脑热还行,哪里治得了这样重的伤? 亏得你舅听说了这事儿,在通知我前就已经让你鹏表哥去红叶县请保和堂的曹大夫了。” 姜椿松了口气:“还是我舅有成算,回头王银儿要是能保住命,得让她好生谢谢我舅。” 姜河也没慷他人之慨替自己大舅子推拒,点头道:“是这么个理。” 父女俩赶到王家的时候,王家里头正“热闹”,曹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姜溪淌眼抹泪无声哭泣,王金媳妇周氏大声嚎哭。 王波跟王金父子俩躲在地上,嘴里不时“嗷嗷嗷”地哭几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银儿已经噶了。 但明显没有,不近视的姜椿一眼就瞧见趴在炕上的她脊背还在起伏呢。 她大吼一声:“都闭嘴,哪个再哭我就揍哪个!” 屋子里哭声顿时停住,针落可闻。 姜椿对大家的识趣很满意,点了个能说清状况的王波,问道:“请齐老大夫没?他怎么说?” 王波瓮声瓮气道:“请了,说是伤势太重,他无能为力,让另请高明。” 姜椿追问道:“那你们另请了吗?” 王波没吭声。 曹婆子插嘴道:“怎么请?咱家又没车没辆的,怎么去县城? 再说了,县城离咱们镇这么远,请大夫人家不一定会来,就算来,诊金也死贵,咱家哪有这个银钱?” 姜椿冷笑一声:“没银钱?我怎么听说刘家自知将人打太重,理亏,赔了你们一百两银子药费?” 曹婆子顿时跟只尖叫鸡一样尖叫:“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椿没理她,反正她表兄已经去县城请大夫了,大夫来了,他们不掏钱也得掏。 她从袖子里掏出路上就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参片,走到炕前,捏开王银儿的下巴,塞进她的嘴里。 然后拍拍她的脸蛋,说道:“给你吊命的参片,别咽下去,就这么含着。” “嗯。”王银儿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时而被疼晕过去,时而又被疼醒,其实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姜椿这个表姐同她爹跟她奶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一家子人哭得肝肠寸裂,瞧着像是多疼自己似的,结果握着一百两药钱装穷,不肯替自己去县城请大夫。 她娘倒是真心疼自己,但她娘是个没用的,甚至都不知道刘家给了一百两药钱这事儿。 王银儿含了会儿参片,积攒了些力气,摘下自己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放到姜椿手里,艰难开口道:“姐,求你,求你帮我去县城请大夫。” 她识趣地没说让姜椿直接跟自己家人拿钱,免得姜椿被王家人嫉恨。 姜椿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我舅听说了你的事情,已经叫我大表哥去县城请保和堂的曹大夫了。” 王银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含泪道:“待我好了,我一定登门向郑叔道谢。” 姜椿安抚道:“你先安心养病,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然后她看向曹婆子,哼道:“准备好诊金跟药钱,一会儿保和堂的曹大夫要来给银姐儿诊治,你们最好别出幺蛾子,否则……” 曹婆子被姜椿收拾过一顿,又加上被她知道了刘家给一百两药钱的事情,识趣地没有反驳。 但王金媳妇周氏这个嫂子却不依了,嚷嚷道:“奶,银姐儿是咱家的小娘子,不是她姜家的小娘子,要不要去县城请大夫,是咱家的事情,干吗要听她一个外人的?” 姜椿收拾曹婆子跟王波的时候,周氏夫妻俩正在县城刘家的铺子里干着轻省工钱多的活计,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王金这个表哥知道姜椿不好惹,连忙伸手扯了扯自己娘子,让她住嘴。 周氏一把甩开他的手,横得不行:“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咱王家的事情归他们姜家管不成?你怕她我可不怕。” 姜椿没理她,而是看向曹婆子,笑眯眯道:“你老也不管管你孙媳妇?什么时候你们王家的事情,轮到个孙媳妇来做主了?你这位老太太不顶用了啊。” 曹婆子扭头瞪了周氏一眼,说道:“你住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周氏有护身符在身上,可不怕曹婆子,她捂着肚子,哭嚎道:“我苦命的孩儿,家里银钱都拿来给你姑治病,半点不留给你,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 姜椿凉凉道:“娶不上媳妇怕什么,可以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呀。” 周氏哭嚎声顿时一噎。 王银儿懒得听她嫂子叽歪,直接开口撵人:“你们都出去,我要跟表姐说话。” 站在门边没开口的姜河见状,冷冷道:“你们都出去,让椿娘瞧瞧银姐儿身上的伤,待会大夫来了也好说病情。” 听见自己弟弟的话,姜溪连忙站起来,伸手搀扶曹婆子,说道:“娘,咱们先出去。” 又让自己儿子王金去扶周氏:“金哥儿你扶下你媳妇。” 周氏本不想出去,但见一大家子都往外走,自己留下也没趣,也不用王金搀扶,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王银儿见人都出去了,又把自己手上的一对虾须银镯子、头上的一根银鎏金簪子以及手上的一个红宝石金戒指交给姜椿,说道:“姐,这些你先替我保管着,若是家里不给我出药钱,就当了充药钱。 若我不幸去了,这些就拿来给我置办个像样的棺材。” 姜椿将东西用手帕包起来,装进自己的钱袋子里,说道:“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回头你好了再找我拿。 至于药钱,你就放心,我肯定让你奶给你出。” 她才不怕得罪曹婆子呢,打都打过了,要说得罪的话早就得罪过了。 王银儿握住姜椿的手,眼泪汪汪掉:“姐,你是个好的,以往我对你多有不尊重,你却不计前嫌跑来管我的事,我……” 姜椿将她的手放回被窝,哼笑道:“你也不用太感动,我也不是为了你,不过是看在我爹的份儿上,看在我姑的份上罢了,不然我才懒得管这闲事。” 王银儿抹了抹眼泪,边哭边笑道:“姐你就是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姜椿白她一眼。 看王银儿这个劲头,大概死不了。 谁知她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王银儿就头一歪,晕死过去。 把姜椿吓了一跳,连忙又往她嘴里塞了块参片。 但人却没醒过来。 直到一个时辰后,郑鹏带着保和堂的曹大夫以及一个稳婆急匆匆赶来,给王银儿扎了几针,她才醒过来。 曹大夫先把了脉,然后让那稳婆去给王银儿检查伤势,他隔着布帘子询问情况。 两人一问一答,配合默契,显然彼此不知道合作过多少回了。 片刻后,曹大夫对姜椿道:“姜娘子,咱们到外头说。” 王银儿却不依,让稳婆拉开布帘,看着曹大夫眼睛,倔强道:“大夫您直说就行,我扛得住。” 第28节 曹大夫为难地看向姜椿。 姜椿想了想,觉得是好是坏王银儿早晚都得面对,瞒着她也没太大意义,便点了点头。 曹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伤到了骨头,又是臀部这样的地方,上夹板也没法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腿脚也会不利索……”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落下个腿脚不利索的毛病,委实有些可惜。 王银儿咬了咬嘴唇,强撑道:“腿脚不利索就腿脚不利索,大夫您给我开些好药,务必保住我的性命!” 曹大夫点了下头,说道:“你臀部的皮肉都被打烂了,待会儿我让李稳婆帮你用药酒清洗下,涂上金疮药。 然后我再给你开二十副药,每晚一副,记得按时吃。 虽说你现在精神头瞧着倒还好,但夜里可能就会起高热,能否保住性命,就看高热能不能退了。” 王银儿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 曹大夫分说完,然后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一瓶药酒、一瓶金疮药以及一团煮好的细麻布,递给李稳婆。 李稳婆重新将布帘拉上。 片刻后,布帘后传来王银儿撕心裂肺地痛叫。 姜椿抿了抿唇,将酒洒在伤口上消毒的滋味,她能想象得到,可以说是痛彻心扉都不为过。 王银儿只痛叫了没几声,就突然没动静了,显然是疼晕过去了。 曹大夫怕姜椿着急上火,忙道:“晕过去倒好些,免得醒着活受罪。” 姜椿点点头。 上完药后,曹大夫又给开了方子,说道:“你们拿着这方子去镇上抓药就成,不必再折腾着去县城一趟。” 略一停顿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过每日换药只能由李稳婆亲自来,来回一趟红叶镇不容易,所以诊金可能会有些贵。” “稍等。”姜椿将曹婆子唤进来,然后对曹大夫道:“劳烦您给结算下。” 曹大夫合计了一番,说道:“今儿我跟李稳婆的诊金,加上药酒、金疮药以及细麻布的钱,以及接下来七日李稳婆来回红叶镇换药的诊金跟药钱,共计八两九钱二分银子。” 想了想,他又贴心地提醒道:“那张方子的药也不便宜,每副药大概四百文左右,二十副药大概需要八两多银子。” 姜椿咋舌,一副药四百多文,竟然比宋时桉的药钱还贵,他那里头可是有人参呢。 不过救命的药,再贵也不为过。 曹婆子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花掉几十两银子呢,没想到十六两就完事了。 忙不迭跑去取银子。 送走曹大夫跟李稳婆后,姜椿问曹婆子要了银子,让姜河帮忙去齐家医馆抓药,交给其他人她不放心。 等抓药的功夫,她把王家人拎过来训话:“银姐儿伤的重,每日除了喝药,还得吃好的补身子,要是被我知道你们敢克扣她的吃食,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不等周氏跳出来反对,曹婆子就立刻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们肯定给她顿顿吃好的。” 十六两都花出去了,也不差多花几两银子吃喝。 银姐儿是个有本事的,倘若她果真能保住性命,自己待她好点,没准她能不计较先前自己不肯给她去县城请大夫这茬。 姜椿对曹婆子的表现很满意,笑道:“你老果然是个疼孙女的,等银姐儿养好了身子,会好生孝敬你老的。” 曹婆子讪笑,还好生孝敬自己呢,她不找自己算账就不错了。 第29章 姜河抓药回来, 姜椿将药包接过来,交到她姑姜溪手里,让她负责每日给王银儿熬药。 倒不是怕谁使坏, 没花出十六两银子前兴许还真有这可能。 但如今银钱都花出去了, 使坏让王银儿没命的话,十六两银子打水漂不说, 还得多出份棺材钱,划不来。 但旁人肯定都不如姜溪这个亲娘尽心。 姜椿想到曹大夫说王银儿夜里可能会起高热, 又嘱咐道:“大姑, 如果夜里银姐儿烧起来,你记得拿凉水浸湿布巾给她敷额头, 布巾敷热了就换水再浸。” 曹大夫给开的药里头肯定有退烧的药材, 但中药见效本来就慢, 疗效也是因人而异, 最好再配合下物理降温。 姜溪忙不迭点头:“我晓得,从前他们兄妹俩得风寒起高热时我就是这么弄的。” 姜椿见该交待得都交待了,再在王家待下去也没甚太大意义,便对姜河道:“爹咱们家去?” 姜溪忙挽留道:“吃了晚饭再回去?今儿多亏你们俩帮着忙前忙后,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 又开始淌眼抹泪。 姜河叹了口气,摆手道:“都是自家人, 你就别忙活了, 照管好银姐儿才是正经事,我们家去吃就行了。” 姜溪听了这话,也就没再多挽留。 姜椿父女俩驾车回到大柳树村的时候, 已是夕阳西下,村里不少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冒起了炊烟。 骡车在姜家门口停下, 姜椿跳下车,赶紧回家做饭,姜河则去邹里正家还车。 打开大门,姜椿就瞧见正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的宋时桉。 他穿着靛蓝长衫,身子虽然还十分瘦削,但个头极高,姿态笔直,宛如苍松翠竹般。 最绝的是那张脸蛋,五官棱角分明,长眉入鬓,凤眼微挑,鼻梁挺翘,薄唇轻抿,完美得不似凡人。 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白皙的脸蛋似被上了一层薄粉,正是这层薄粉,让宛如谪仙的他身上增添了几丝烟火气。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龙困浅滩”。 这样的人,面前的农家小院显然是困不住他的,总有一日他会潜龙出渊,成为高居庙堂之首的权臣。 换作旁的女子,这个时候或许会患得患失,怕自己出身太低配不上他,怕他忘恩负义抛弃下堂妻。 若是心狠些的,索性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成为个不良于行的废人,避免“悔教夫婿觅封侯”。 但姜椿就完全没这个担忧。 她觉得自己跟宋时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般配没有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他会打一辈子光棍,到死都没享受过闺房之乐。 至于被抛弃,他都对天发誓会对自己负责了,她那是放一百个心。 于是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宋时桉面前,歪头看着他,笑嘻嘻地问道:“夫君,一下午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宋时桉:“……” 他瞪她一眼,淡淡道:“你好生说话。” 姜椿站直身子,清了下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半日不见,你可有思念为妻?” 宋时桉:“???” 自己让她好生说话是这个意思?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姜椿知道这问题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所以自问自答道:“我知道夫君肯定想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到院子里来等我。 我也想夫君了呢,可想可想了,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飞回家来见夫君。” 宋时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京城的城墙都没她的脸皮厚。 他静默片刻,转移话茬道:“王银儿如何了?” 其实不问也能猜到答案,若是王银儿一命呜呼的话,她不可能有这闲心调戏自己。 提到王银儿,姜椿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说道:“日头快落下去了,进屋说,仔细着凉。” 回到灶房,她拿了个马扎让他坐下。 自己扎上护巾,拿起中午没切完的半截萝卜,边切萝卜边将王银儿的事情说与他听。 完了后,她冷笑道:“奶还羡慕王银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穿金戴银擎享福,她哪知道丫鬟根本不被当人看,随便被谁看上都可能会被人讨要去,甚至为了保住主家姑娘的脸面可以直接将其打残。” 虽说事后刘家的确赔了一百两银子,但一百两银子换下半辈子腿脚不利索,姜椿觉得很亏。 但那又如何呢? 人家刘家可是仕宦之家,他们一帮升斗小民,别说讨回公道了,就连跑去刘府门外大声嚷嚷几句都不敢。 宋时桉说得没错,民不与官斗,否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当然,姜椿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就事论事罢了,凭自己跟王银儿的交情,还不值得她去替丫强出头。 宋时桉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见得不要太多。 他没替刘家辩解,也没附和姜椿的义愤填膺,只淡淡道:“腿脚不利索就腿脚不利索罢,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话姜椿十分赞同,难得夸赞了王银儿一句:“你别说,王银儿在刘家待了两年,倒真长进了不少,比其他小娘子能扛事多了。” 要换作两年前,听闻自己可能会落下病根,终身腿脚不利索,别说亲自听曹大夫医嘱了,早就哭天抢地精神崩溃了。 两人正说着话,姜河回来了,也拿了个马扎在宋时桉身旁坐下。 然后开口问姜椿:“椿娘,你给银姐儿含嘴里的参片是哪来的?” 姜椿心想姜河这大老粗竟然心思细腻了一回,当时局面乱糟糟的,他竟然还能注意到自己给王银儿塞参片。 她面上淡定笑道:“我想着银姐儿性命垂危,万一等不到曹大夫赶来就咽了气,到时大姑可怎么活啊?便从夫君的药包里捡了几片参片带上,好吊着她的命。” 姜河一脸后怕地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竟没想到这茬!” 随即又道:“女婿的药缺了参片可不行,要不明儿爹去县城一趟,替他再买些回来?” 姜椿连忙拒绝:“不用的爹,参片还够用,我上回给他抓了足足一个月的药呢。” 姜河舒了口气,笑道:“够用就成,女婿的药可不能断顿。” 宋时桉垂了垂眼,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 药包都在西屋,他今儿又一直待在西屋不曾离开过,可以肯定她压根就没动过药包里的参片。 必定是用她那凭空取物的神通弄来的! 包括先前凭空冒出来的燕窝,想必也是如此。 不然,血燕燕窝这样金贵又稀缺的物什,啥样的家世啊,竟然让他连吃半月,才刚断两日,这就又给续上了。 第29节 就是没出事前的宋家,也做不到如此。 也就姜河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好糊弄,她说甚就是甚,从不起疑心。 不过宋时桉也只能心知肚明,不可能揭穿她,不然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被姜椿知道自己偷窥到她的秘密,她就算不将自己灭口,也会提一堆非分要求的。 * 用过晚饭后,姜椿洗碗时突然瞧见自己中午泡上的燕窝,连忙清洗干净炖上。 这玩意儿金贵,要不是签到打卡抽到,她才不会花银钱给宋时桉买呢,钱包遭不住。 炖上燕窝后,又开始烧水。 今儿来回县城一趟,又来回镇上一趟,土路尘土飞扬,即便她包了包头布,头发上也难免沾染上灰尘。 烧好热水后,她用皂角水洗了个头。 原主头发生得太好了,乌黑浓密富有光泽,简直就跟前世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一样。 在一众黄毛村姑里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姜河说这全仰仗他们家吃得好,打小就不缺油水,顿顿都有肉吃,她这才个子高力气大头发黑。 姜椿仔细一琢磨,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等她将头发擦干梳顺,燕窝也炖好了。 于是她披散着一头及腰长发,端着炖好的燕窝进了西屋。 油灯光线不足,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宋时桉并未抄书,而是正在用针线订先前抄好的纸张。 以往这样的粗使活计,都是由书童来做的,如今他只能自己动手。 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虽然他不会针线活,但他有脑子,多揣摩一番,也就会了,剩下的便是熟能生巧了。 好在书铺掌柜对此要求不高,毕竟他们还会在上头糊上书封,所以即便订得略粗糙些也不妨事,不散架就成。 姜椿把碗放到炕桌上,笑嘻嘻道:“我今儿见燕窝便宜,就给夫君又买了些。” 宋时桉闭了闭眼,简直无力吐槽。 首先,燕窝不可能便宜。 其次,这碗里的可是血燕燕窝,比普通燕窝又贵出不知多少。 得亏没有其他懂行的人在这里,不然他都替她害臊,地上有条缝的话他要抢先钻进去。 但他能说什么呢? 只能点了下头,道了谢:“多谢。” 姜椿“蹭”一下跳上炕,坐到他对面,胳膊肘架到炕桌上,然后两手托腮看着他,笑嘻嘻道:“我看着夫君吃。” 宋时桉放下手里装订了一半的书,撵人道 :“你该去烧洗脚水了。” 她目光炯炯,跟兴奋等待看猴戏上演似的观众似的,这叫他如何吃这燕窝? 姜椿坐着没动,笑嘻嘻道:“刚才我烧了一大锅水,洗了个头,下剩的那些足够咱们三个泡脚了。” 说完,她单手托腮,空出的手从自己身后捞了一大缕头发过来,往他面前一递:“夫君要不要检查下我头发洗得干不干净?” 乌黑油亮的发丝映入眼帘,皂角的清香传入鼻翼,宋时桉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在宋家,皂角水是下人才用的玩意儿,主子们嫌皂角水呛鼻子,都是用香胰子洗头。 但今儿宋时桉似乎才发现皂角水不但不刺鼻,还有股特别的草木香气。 姜椿见他没反应,轻哼一声,威胁道:“你检不检查?不检查的话,我可就要闹了。” 宋时桉想到先前她亲自己,又逼自己亲她的事儿,耳尖不禁有些发红。 生怕她再借机发挥,忙伸手将她发丝接过来,胡乱瞅了几眼。 然后一脸认真地点头道:“检查过了,洗得很干净。” 姜椿哼笑一声:“你还可以更敷衍一点。” 宋时桉真是怕了她了,无奈道:“那你要我如何检查?” 姜椿立刻从袖子里掏出头绳,递给他,笑嘻嘻道:“夫君帮我扎头发,头发扎好了,自然就检查完了。” 宋时桉:“……” 拐弯抹角的,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不过有被她亲跟被逼亲她的前例在,扎头发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淡淡道:“你过来。” 姜椿立时踢掉鞋子爬上炕,绕过炕桌,来到宋时桉这头,一屁股坐下,然后往后一仰,整个人都躺进了他的怀里。 宋时桉怀里突然多了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呼吸间都是她发丝上的皂角清香,整个人都有些懵。 好一会子后,才反应过来,立时就后仰身子,躲避与她身子的触碰,嘴里没好气道:“你靠这么近做甚!” 姜椿跟他贴贴完毕,这才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下,一脸无辜地说道:“哎呀,没掌握好距离,竟然坐夫君怀里了。” 宋时桉:“……” 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他也没敢反驳,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属毛驴的,得顺着捋。 他只能坐直身子,两手贴到她的脸侧,将发丝拢起来,然后一手握住发辫,一手充当梳子,一点点将发丝理顺。 这家伙倒是生了一头好头发,乌黑亮泽柔软,比起上好的绸缎也不差什么。 嗯,梳着梳着,竟有些上瘾,忍不住多梳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后,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忙不迭拿起头绳,迅速在她发辫上缠了几圈,然后系成个蝴蝶结。 “好了。”松开发辫,他连忙后退好几步,生怕她再作妖。 姜椿伸手在粗陶瓷碗上贴了贴,见温度正好,便没再逗他,笑道:“夫君吃燕窝,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宋时桉松了口气。 然后又有些后悔。 她想看“猴戏”就给她看呗,又不会掉块肉,好端端地提什么洗脚水,结果倒好,被她寻到借机发挥的由头了? 他又挪回抗桌前,伸手将碗端过来,用汤匙轻轻搅动了下。 然后就搅出底下潜藏着的几粒黑枸杞。 宋时桉抬眼撇了她一眼,一时没憋住,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枸杞?怎地是黑色的?难不成你眼神不好买到了烂枸杞?” 姜椿给气笑了,笑骂道:“夫君你说啥呢,这可是黑枸杞,是只有吐蕃高山上才能生长的黑枸杞。” 说完又觉得不对。 宋时桉可是世家大族出身,怎可能不认识黑枸杞? 当年她这个成日熬夜码字的作者保温杯里泡黑枸杞的时候,还特意查过资料,发现藏区的黑枸杞足有千年的历史。 所以这个从唐朝末年拐了个弯的大周朝,必然是有黑枸杞的。 她气哼哼地瞪着他,咬牙:“你故意逗我?” 宋时桉坚决否认:“我不怎么吃枸杞。” 不怎么吃枸杞的人,不晓得有黑枸杞这品种存在也不足为奇。 但姜椿显然不信,狐疑地看着他。 片刻后,她突然狡黠一笑,指着宋时桉嚷嚷道:“好一招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合着你这是故意激怒我,好让我恼羞成怒,然后逼着你亲我是?” 她摇摇头,一副无奈地模样:“夫君你就是太含蓄,想亲我就直说呗,我又不会拒绝你,何苦拐这么多道弯?” 最后叹了一口气,总结陈词:“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脸皮太薄,忒无趣!” 被倒打一耙的宋时桉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污蔑我。” 姜椿仿佛没听见似的,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脑袋凑过去,嘴唇“唧”一声,在他左边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直接在宋时桉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淡粉色的唇印。 姜椿对于自己盖的这个戳十分满意。 但强迫症犯了,又凑过去,“唧”一口,在他右边脸蛋上亲了一口。 宋时桉是又惊又气又羞,张嘴想要斥责她,谁知一口气没喘匀,顿时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咳得撕心裂肺。 然后身子一软,人便往后栽去。 姜椿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捞起来,边掐他人中边自我忏悔道:“我有罪啊,竟然将夫君给亲晕过去了……” 悠悠醒转的宋时桉听见这话,差点再次厥过去。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就这家伙的折腾劲,只怕不等自己养好身子,就要被她折腾得没命了。 他艰难抬手指向门口,艰难开口道:“你,出去……” 姜椿抱住他没动,嘴里“呜咽”道:“夫君我错了,我不该亲你的,你都说过这种事情要由男子主动了,我却不顾你的意愿强亲你,我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时桉起初觉得她这是在认怂,但越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30章 次日姜椿卖完肉后, 提着托刘婆子帮忙从早市买来的五斤鸡蛋,去王家瞧王银儿。 虽然的确如曹大夫预料得那般,王银儿夜里就起了高热, 但经过姜溪彻夜不休的照料, 早起时热度已经退下去一些。 姜椿伸手探了下她的头,用她前世一感冒就发烧的经验判断, 当前温度大概在38°左右。 她对接班照顾姜椿的曹婆子说道:“继续给她敷额头,布巾敷热了就换水重新浸湿, 别停下来。” 第30节 曹婆子大概是见孙女活下来有望, 想好好弥补下自己先前的错误,态度十分积极。 闻言捣头如蒜道:“你就放心, 我自己的孙女自己能不疼?肯定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姜椿满意点头:“你老可真疼孙女。” “奶, 我想喝小米粥了, 你给我煮点去。” 王银儿寻了个借口把曹婆子支出去, 对姜椿道:“刘二姑娘今儿一早打发人将我留在刘家的东西送了来,还赏了我一套银首饰跟二十两银子。” 说着她从被窝里摸出一个钱袋,伸手递给姜椿,说道:“这是那套银首饰跟二十两银子,麻烦姐帮我先收着。” 姜椿将那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 斜了王银儿一眼。 这家伙还挺识时务的,以往姜溪让丫叫自己声表姐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如今得仰仗自己帮衬, 一口一个“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不过姜椿也没拒绝这事儿。 王家人没几个好东西,她姑姜溪又是个软弱可欺的, 天晓得他们会不会趁着王银儿趴在炕上动弹不得,吞掉她这点子卖命钱, 再把她给撵出去? 到时王银儿身无分文,腿脚又不利索,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理论上,她惨她的,与姜椿这个表姐没太大干系。 但她娘姜溪是姜河嫡亲的姐姐,又帮过姜河大忙,如果王银儿真落到那步田地,姜河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接济她银钱。 所以保住王银儿的财产,也就是保住他们姜家的财产。 至于王家人手里握着的那八十多两银子,就看王银儿想不想抠出来了,想抠的话等她养好伤自己想法子,姜椿懒得多插手。 从王家出来后,姜椿在包子铺买了包子跟豆腐脑,回刘婆子家推上独轮车,返回大柳树村。 她将包子跟豆腐脑放到饭桌上,喊了她爹一声,又推开西屋的房门,对坐在炕桌前订书的宋时桉笑道:“夫君,下来吃早饭啦。” 宋时桉人倒是下来了,但却没理姜椿,自顾在饭桌边坐下,拿起个素包子默默啃着。 姜椿将一碗豆腐脑放到他面前,笑问道:“夫君还在生我的气呢?” 宋时桉端起碗喝了一口豆腐脑,然后继续默默啃素包子。 姜河再迟钝,也看出他俩这是在闹别扭了。 他瞪了姜椿一眼,训斥道:“椿娘,你有数着点,别看女婿好欺负就老欺负他。” 宋时桉想到昨夜她是如何“欺负”自己的,顿时面红耳赤,直接被嘴里的包子给呛着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姜椿见状立时丢下手里的肉包子,伸手过去帮他轻拍后背。 宋时桉缓过来后,第一时间推开她的手,然后将马扎朝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 姜河见状又瞪了姜椿一眼。 宋女婿是个好脾气的,能把他惹得在自己这个岳父跟前都不给她脸面,自己闺女肯定干了很过分的事情。 姜椿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爹你快吃,吃完你还得去地里把剩下的那点萝卜给挖回来呢。” 姜河还真就埋头干饭,没再多说什么。 新婚小夫妻,床头打架床位和,自己这个当爹的训斥闺女几句表明立场就行,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吃完早饭后,姜河将锄头放进独轮车里,推着去挖萝卜去了。 姜椿洗了碗,趁着天气晴好,又把前几日挖回来的萝卜一个个摊开晾晒。 晒上几日,晒干外皮以及残存的泥土后,就可以放进地窖里储存了。 冬日严寒,古代又没有现代的蔬菜大棚,基本家家户户就是萝卜、白菜这两样耐储存的蔬菜反复轮换着吃。 晾晒好萝卜后,她清洗干净手,进入西屋,先从衣柜里将昨日购买以及签到得来的三匹细棉布拿出来。 去灶膛里捡了块烧得半透不透的炭条,用块废布条包住尾部,又从炕上拿了一块宋时桉装订书本裁下来的纸条。 然后找出原主常用的木尺,对宋时桉说道:“夫君你下来,我要给你做棉衣,得量下你的尺寸。” 原主母亲去世后,家里的针线活计都落到她头上,原本只有五分水准,做得多了,练得也有七八分水准了。 当然,仅限缝缝补补,绣活是全然不会的。 宋时桉坐着没动,手里的笔都不带停的,显然不想理会她。 姜椿抱胸,斜眼看他,哼笑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不了多久就入冬了,你准备就这么穿着爹的夹袄过冬?” 宋时桉手中的毛笔一顿。 齐州府地处北方,上辈子他在这里待了足足两年,深知这里冬日的寒冷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 身子骨强健的人,穿一件单薄的旧夹袄都扛不住,更何况自己这个身子骨弱的? 如果自己跟她怄气,不肯叫她替自己做厚棉袄的话,入冬后肯定会被冻个够呛,到时一样得向她妥协。 但如果自己如此轻易就不跟她计较,她没个惧怕,不但下回还敢,甚至还会得寸进尺。 思索片刻,他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人从炕上站到了地上,但依旧闭口不与她说话。 但这就足够了。 足够姜椿瞧出来他其实并未真的生气,不过是做出个生气的模样,好吓唬自己,让自己往后不敢再轻薄他。 不轻薄是不可能的。 自己又出钱又出力,每天忙前忙后地伺候他,难不成是跑古代做慈善来了? 当下人的伺候主子还有月钱拿呢,她从他身上讨点“利息”怎么了?完全合情合理! 她踮起脚尖,将木尺贴到宋时桉宽阔的脊背上。 古代一尺长度33厘米左右,显然没他的肩膀宽,她拿指头摁住尺尾的位置,然后将木尺的尺头挪到手指处。 因木尺用得太久,还是母亲郑氏的陪嫁,上头标记刻度的红漆都脱落得差不多了,辨认起来比较费劲。 姜椿凑过去,眯眼仔细辨认着。 她灼热的鼻息喷在宋时桉的脖颈处,让他觉得似有毛毛虫在自己肌肤上爬似的,麻麻痒痒的,令他手脚都有些发软。 偏她在做正事,他想推开她都不好动手。 姜椿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量明白了肩宽。 她忙将垫着的脚落回地面,半趴到炕上,用炭条在纸条上写下量出来的数字。 居高临下,轻易就将纸条上内容看个一清二楚的宋时桉顿时凤眼睁大,瞳孔震动了好几下。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上头写的可是大食国的文字! 一年前有大食国的商队来给皇帝献礼,进京那日他恰与好友曾子清在茶楼吃茶,亲眼瞧见商队的马车上就刻着类似的文字。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来自大食国的孤魂野鬼? 难怪如此“不拘小节”! 许是太震惊了,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决定晾她一阵子这茬,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写的这是大食文字。” 姜椿整个人就是一愣。 心想她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啊,跟大食文字有什么关系? 突然整个人就僵住了。 阿拉伯,在古代好像就是称呼为大食国…… 自己这是掉马了? 不能慌,不能慌,让自己来想想对策。 姜椿开启头脑风暴,脑袋高速运转了好一会子,但都没想出合适的借口来。 再抓邹里正出来顶包显然是不行的,他一个只上过几年私塾的小乡村里正,连个童生都不是,根本不可能识得大食文字。 别说邹里正了,就是红叶镇,乃至红叶县的人,都不可能有人识得大食文字。 再远的地方就无须盘算进来了,就算那里当真有人识得大食文字,姜椿一个最远只去过红叶县的村姑也不可能结识人家。 想寻个背锅侠都寻不到。 想破脑袋都寻不到,姜椿决定摆烂。 她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地说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大食文字?大食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过捏。” 宋时桉轻哼一声,冷嘲热讽道:“是吗?没听说过大食,却会写大食文字,可真是好神奇呢。” 姜椿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炕上的纸条,好笑道:“夫君你说这个?这哪是什么大食文字呀,这是我方便记住夫君的尺寸,胡乱写的记号。” “你想说我记错了?”宋时桉白她一眼,哼笑道:“我打小就过目不忘,还曾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就算旁人会记错,我也不可能会记错。” 姜椿大声惊呼:“啊?什么?你是状元郎?”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痛心疾首道:“爹被骗了啊,人牙子说你是犯私盐被抓全家被发卖的商户之子,买你回来不会有任何麻烦,结果你竟然是状元郎出身!” 她往炕上一趴,嚎哭道:“完了完了,堂堂状元郎被抓,一定是犯了了不得的大罪,这下我家算是惹上麻烦了!” 哭着哭着,又一下子跳起来,握拳发狠道:“不行,不能留你这个烫手山芋在手里,等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下,得叫个人牙子来将你发卖出去!” 宋时桉:“……” 转移话茬转移得不错,倒是被她逮住了把柄。 做戏做得也很不错,瞧这念唱作打,若是登台表演的话,高低能混成个角。 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她都知道自己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了,又怎可能不晓得自己的出身来历? 姜河不晓得倒是真的。 若是晓得自己出身世家大族宋家,是燕王小舅子,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还曾在翰林院任职,后被抄家发卖,他根本不敢买自己。 若非如此,自己又怎可能被一路辗转发卖到齐州府来? 话虽如此,但现在显然还没到跟她互揭底牌的时候。 所以他淡定地等她演完,这才淡淡道:“我不刨根问底你会写大食文字这茬,你也当不晓得我真正的来历,如何?” 姜椿收敛神色,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这张出类拔萃的脸蛋。 啧,好好的美人儿,偏长了脑子,实在是不好糊弄啊。 第31节 要是个傻乎乎,任自己糊弄任自己欺负的笨蛋美人该多好? 不行,如果他是笨蛋美人的话,自己可就没机会当风光无限的首辅夫人了。 啧,这么一数算,那还是有脑子比较好一些。 她垂首轻笑一声,爽快道:“好呀,我答应。横竖不管夫君是何来历,你现在就是我的夫君,我才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呢。” 宋时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似两败俱伤,但其实赢家是他。 她知道自己的过去跟未来,算是掌握了自己的把柄,虽说自己也发现了她凭空取物的神通,但这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等于说单方面被她辖制。 如今自己又寻到了一个她的把柄,这把柄又没有重到她需要将自己灭口的程度。 如今两人互相有对方的把柄,能互相制衡,算是扯平了。 有这把柄在,关系也就更加牢固,起码不会发生刚才她做戏时嘴里说的,叫人牙子来将自己发卖了的事情。 姜椿重新拿起木尺,轻哼一声:“手伸直,我要给你量一下袖长。” 宋时桉照做。 量完袖长后,该量腰围了。 因只有木尺,没有软尺,用木尺量腰围显然不现实,于是她解下自己的汗巾子来。 然后站到他身后,两手伸到他身前,将汗巾子在他腰上围了一圈。 两人靠得非常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随着姜椿的动作,她身前的柔软不时撞到宋时桉的后背上。 宋时桉整个人跟尊石雕似的,僵硬得快要石化了,脸蛋红得似要滴血。 他没好气道:“你别故意磨叽,动作快些。” 姜椿将汗巾子抽出来,比着缠在他腰上的位置用木尺测量了一番,边在纸上记录边哼唧道:“你叫什么叫,我这个差点工伤的都没叫呢。” 宋时桉:“……” 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姜椿记录完,转过身来,目光朝他下身位置瞥了一眼,边用木尺敲击手心边嘿嘿嘿地笑道:“接下来,咱们要量裤长喽,夫君你做好准备了嘛?” 宋时桉:“……” 这棉衣,他能不做了吗? 第31章 棉衣还是得做的, 不然自己肯定扛不住齐州府的寒冬。 而且她先前替自己擦过身子,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他这个时候再矜持难免有矫情之嫌。 宋时桉白了姜椿一眼, 淡淡道:“少废话, 赶紧量完,我还得继续抄书呢。” 姜椿挑了挑眉,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命令自己, 这家伙是真淡定还是色厉内荏? 试试就知道了。 她半蹲下来, 伸出自己的魔爪,一下搭到他的大腿上。 姜椿身体倍棒, 气血充足, 体温也比旁的女子要高一些, 热乎温软的手心突然贴到自己腿根上, 虽然隔着一层中裤,但宋时桉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姜椿的爪子在他腿上摸来摸去,摸了好几下,然后不甚满意地点评道:“还是太瘦了些,摸起来不太好摸, 都是骨头,忒膈手。” 宋时桉:“……” 他差点给气笑了, 冷嘲热讽道:“硌着您的手了, 我真是深表抱歉呢。” 姜椿顺杆就爬,大度地表示了理解:“不用抱歉,等你养胖些, 我再好好摸摸就是了,不急。” 宋时桉冷哼一声, 不急?我看你挺急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吞吃入腹。 姜椿揩了会儿油,这才将木尺比在他的腰上,替他量了下尺寸。 量完后不禁“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宋时桉的身高,换算成现代数据的话,大约在183cm左右,腿长却足足有112cm,完美符合0.618的黄金比例。 苍天可鉴,她当初描写他这个美强惨男配的身材时,因为词汇匮乏,只用了“肩宽腰细腿长”六个字。 结果真人竟然如此逆天,这已经不是大长腿了,简直就是脖子以下全是腿! 一想到将来两人圆房后,自己坐在这样逆天的大长腿上这样那样,她就差点流下口水来。 啧啧,自己可真有福,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 当然,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 她摆出个嫌弃的模样来,哼哼唧唧道:“你说你,腿长这么长做什么,平白多费不少布,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宋时桉自觉掌握了她的把柄,也无须太忍气吞声,果断选择回怼:“你的腿也不短,别说大柳树村了,整个红叶镇的女子通没一个比你高的,不也一样费布料?” 若自己是败家玩意儿的话,那她也一样是败家玩意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椿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夫君这是在夸我腿长?” 她立刻站起来,往他跟前凑了凑,然后抓起他的手,边作势往自己腿上放,边笑嘻嘻道:“夫君想不想摸摸我的大长腿?很好摸的哟。” 原主这个身体,个头很高,足有170cm,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一双腿儿又细又长,简直就是姜椿的梦中情腿。 宋时桉简直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被她抓着的手仿佛被烧红的石炭烫了似的,连忙用力往外抽。 姜椿本就是逗他的,晓得他面皮薄,不能进展太快,若是把人逼急了,以他的智商,肯定能想到法子料理自己。 所以她也没太用劲,任由他将手给抽了回去。 但嘴上还没放过占便宜的机会:“夫君你如此害羞可不行,回头咱俩圆房,难不成你指望我在上头?“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摸着下巴,也不知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嘴里嘿嘿嘿地贼笑起来:“倒也不是不行……” 宋时桉:“……” 他无奈扶额。 瞧瞧她嘴里,说得都是些什么歪话?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正经的女子! 老天爷能不能劈道雷下来,将丫给收走? 好在姜椿给他量完尺寸后,没再闹幺蛾子,将一匹靛蓝色细棉布抱到炕上,开始裁起布来。 忙起正事来的她,面容沉静淡然,看起来十分沉稳干练,倒有些顶门立户守灶女的架势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炕头抄书,一个在炕尾做衣裳。 外头风和日丽,秋日暖阳晒在满院子的萝卜上,一派安宁祥和。 直到姜河推着萝卜归家。 姜椿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放下手里的剪刀,迎出去,帮他爹将萝卜卸下来。 看见独轮车,她倒是想起买骡车的事情来。 原本昨儿从县城回来她就想跟姜河说这个的,结果王银儿出了事,也就没顾上。 父女俩合力将卸下来的两筐萝卜晾晒开。 洗手进屋后,姜椿给他爹拿了个马扎坐,然后认真提议道:“爹,咱们买辆骡车,老是赁邹里正家的,方不方便先不说,主要是忒费钱!” 赁一次车二十文,就她家这赁车频率,要不了一年,邹里正家就能又买一辆新骡车了。 不过这倒是其次,主要是没车太不方便。 说费钱,不过是为了说服姜河同意买车的说辞罢了。 姜河其实早就有这打算了,但女婿身子骨弱,得花钱吃药养身子,补品也得跟上,家里统共就三十来两银子的存款,如果拿出十几两来买骡车的话,手里就紧巴了。 他纠结片刻,跟闺女商量道:“咱自家买个骡车用着的确便(bian)宜,但现在银钱有些不凑手,不如再攒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再买?” 姜椿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但姜河说得也没错,如果没有她从签到系统搞来的外块的话,他们家现在的确不具备买车的经济条件。 姜椿返回西屋,从炕洞里掏出一堆碎银子跟几吊钱,出来递给姜河,说道:“爹,这是十七两,你拿去买头好骡子,再挑辆木头厚实的骡车。” 在姜河诧异的目光中,她果断将“黑锅”扣到了宋时桉头上。 一脸自豪地说道:“爹,你女婿写了两本时文,被书画铺子的掌柜瞧上眼了,给了五两银子一本的高价呢!” 坐在西屋炕桌前,竖着耳朵听灶房里父女俩对话的宋时桉:“……” 自己累死累活抄书半个月,扣掉本钱后,只赚了一百六十文钱。 转头到她嘴里,就变成了十两银子。 他是不是得谢谢她,给自己戴如此高帽,好让岳父高看自己一眼? “五两银子一本?”那头姜河闻言惊呼一声,果然对他高看一眼,赞不绝口道:“女婿可真有本事,不但字写得好,还作得一手好文章!” 只在他们面前露过馆阁体的宋时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在京城,夸别个馆阁体写得好,可不是什么好话,说明这人字写得没有个人风骨。 然后又听姜河压低声音,教训姜椿道:“女婿是个有本事能挣大钱的,你往后说话注意着些,别说他吃软饭什么的,伤了他的脸面,爹听说他们读书人都爱脸面,脸面大过天。” 姜椿不乐意道:“爹你可别冤枉我,别说他现在能挣钱,就是不能挣钱,全靠咱们养着的时候,我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说没说过她也不记得了,但这不重要,否认就完事了。 宋时桉还能跳出来反驳自己不成? 他能挣大钱可是自己给他吹嘘的,就他半个月赚一百六十文的本事,真要掰扯这个,恐怕自己没说什么,他都得羞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姜河闻言却是满意地笑了:“那就好,爹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 然后兴奋地说道:“我去找你姜湾叔打听下,看他知不知道哪里有好骡子卖。” 第32节 红叶镇统共就那么点大,根本没有骡马市场,要买骡子的人家也不会去镇上寻摸,都是托熟人打听。 他走出几步,又倒回来,将手里的银钱塞给姜椿,说道:“这钱你先放好,等打听好信儿了,爹再找你拿。” 然后急匆匆地出门了。 姜椿走进西屋,蹲在炕洞前,准备将银钱放回去。 就听炕上响起宋时桉的声音:“听闻我一本书卖了五两银子,两本书合计十两银子?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感情你先前对我虚报账目?” 姜椿:“……” 这丫属狗的,她说到价格的时候,怕他在西屋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 结果还是被丫给听了去。 她沉吟片刻,将手里的银钱塞进炕洞,然后站起身来,边拍手上的灰尘边哼笑道:“夫君你还说我厚脸皮,我看你也是个厚脸皮的,难道你瞧不出来这是我在替你打肿脸充胖子,用自己想法子赚来的银钱给你充场面? 你不感激我倒罢了,竟然还扣我个虚报账目的名头,跟我讨起账来,你也好意思?” 宋时桉抿了抿唇。 这家伙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不管有理没理,她都能理直气壮地将自己说成有理,然后再倒打旁人一耙。 他淡淡道:“无须你替我撑场面。” 姜椿冷嘲热讽道:“哎呀呀,原来夫君喜欢被人说吃软饭呀?” “对,我牙口不好,大夫说让我多吃些软的,好克化。” 宋时桉淡定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对付脸皮厚的人,就得比她脸皮更厚才行。 姜椿:“???” 这家伙竟然说出来了吃软饭的梗,到底你是穿越的还是我是穿越的? 不等她回应,宋时桉又抬眼看向她,质问道:“你成日除了杀猪卖肉就是忙家里地里的活计,是从哪里另外赚到的银钱?” 姜椿心下一跳,略有些惊慌。 随即又冷静下来,然后两手叉腰,大声嚷嚷道:“你管我是怎么赚到的?你一个吃软饭的赘婿,竟敢管到养活你的妻主身上来了,反了你了?” 宋时桉:“……” 刚说完自己是吃软饭的,就被她堵回来了,回旋镖了属于是。 第32章 其实不用问, 宋时桉也知道姜椿手里多出来的银钱,必定是用凭空取物神通得到的。 就是不晓得这被取来的物,是来自某个未知之处, 还是来自大周各处。 若是后者, 可就有些不妙。 普通物品倒还罢了,古董字画、名琴名剑等稀罕物品都各有来历, 世上仅有一件,如果被她“取”来, 又大喇喇地拿去当铺当掉, 她很可能会被当成小偷逮起来。 宋时桉斜眼认真打量着她,同时脑子里将她以往的所作所为扒拉了一遍, 饶是他再如何见多识广, 也实在没法得出结论, 她究竟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毕竟, 这家伙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一本正经,完全不似常人。 沉吟片刻,他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能想法子赚来银钱是你的本事,只是人心难测, 你小心被人拿赝品糊弄了。 毕竟很多古董字画名琴名剑等物品,世上仅有一件, 收藏的人非富即贵, 哪可能轻易拿出来出售或是当掉?” 咳,虽然话茬扯得有些生硬,毕竟她也没说自己做的是古董字画名琴名剑买卖, 但不重要,能带出提醒的话语就成。 姜椿闻言却是毫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 哼道:“古董字画名琴名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就我手里那三十来两银子,最粗劣的赝品都买不起。” 古代的生产力跟现代不可同日而语,造假的成本可是很高的,即便是最粗劣的赝品,也价值不菲。 宋时桉:“……”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这些稀罕物品具有唯一性,不能随便拿出来换钱。 他深吸一口气,斟酌下语气,耐着性子说道:“买不起倒是好事,若是买得起,而你又运气极好果真买到了一样稀世珍品,拿去当铺当的话,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姜椿咬了咬唇。 还真别说,虽然不知道为啥这家伙左一句古董字画又一句名琴名剑,仿佛笃定自己在做这些买卖似的,但他的话倒也不无可取之处。 签到系统奖励的物品是随机复制所打卡店铺内的一样或者几样物品,如果恰好该店铺内某样物品具有唯一性的话,自己反手拿出来一件一模一样的,偏两件都是真品,那可就芭比q了。 所以往后自己出手系统奖励物品的时候,必须认真甄别,确保其不具有唯一性才行。 事实上她比宋时桉想象得要更谨慎,略贵些的物品,比如花梨木圈椅跟赤金嵌红宝石金钗,她都没敢动。 不过事关自己一家子的身家性命,再谨慎都不为过。 她“蹭”地一下跳上炕,然后两手一下搂住宋时桉的脖颈,歪头看着他,笑嘻嘻道:“夫君对我的安危如此上心,该不会爱慕上娘子我了?” 不等宋时桉回道,她就得意笑道:“哎呀,这也没甚可奇怪的,毕竟像我这样既貌美如花又能养家糊口的女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夫君爱慕我也在情理之中,不爱慕我才说不通呢。” 宋时桉哼笑一声,懒得接她的话茬,抬手推了下她的手臂:“松手,成何体统?” 姜椿立刻搂得更紧了几分,耍无赖道:“你不说心里话,我就不松手。” 宋时桉斜眼看她,淡淡道:“你真想听我的心里话?” 姜椿又不傻,自己回答听的话,他嘴里肯定没好话。 所以她立刻改口道:“夫君如果不说爱慕我,我就不松手。” 宋时桉:“……” 真是诡计多端的家伙,为了占自己的便宜,脑瓜子转得比千年的老狐狸还快! 他将手里的毛笔搁回充当砚台的盘子里,往身后的棉被上一靠,淡定道:“那你就抱着。” 她至多抱到晌午,就该去做午饭了。 她可以饿着他,也可以饿着自己,但肯定不能饿着姜河。 “咦?”姜椿听了这话,诧异得不得了,这家伙几时脸皮如此厚了? 以往稍微调戏他一下,他可是都羞得面红耳赤的。 这叫什么? 孺子可教?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转了转眼珠子,下一瞬,手臂猛地一收,整个身子都贴到了他身上,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到一起。 身前突如其来的柔软贴在胸膛上,宋时桉白皙的脸蛋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比晚霞还要更红几分。 姜椿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睨着他,得瑟道:“是夫君让我抱着的,难得夫君主动要求,我这不得好生抱紧?” 宋时桉:“……” 虽然话的确是自己说的,但自己是这个意思? 这家伙倒打一耙的本事修炼得简直炉火纯青了! 而且她还不光贴身抱着,还将下巴搁到他的肩上。 随着她的话语,鼻息呼在他的脖颈上,温温热热的,丝丝麻麻的,如同有谁拿羽毛在挠自己的脖颈一般,让他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脚也有些发软。 故意的,这家伙肯定是故意这般招惹自己。 果然下一瞬,她竟然“呼”地朝自己耳窝里吹了一口气。 宋时桉顿时浑身猛地一个颤抖,一阵苏麻沿脊背直冲头顶。 罪魁祸首乐得哈哈大笑:“哎呀呀,原来夫君的耳朵如此敏感。” 宋时桉咬牙切齿道:“你怎能,怎能如此不矜持……” 调戏人的本事一出又一出的,比那些情场浪子都不差什么了。 姜椿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曲,笑嘻嘻道:“矜持那是对外人的,对着自己的夫君,我当然是怎么不矜持怎么来呀。” 宋时桉一个两辈子没近过女色的人,这般温香软玉在怀,偏她还扭来扭去,拿柔软在自己身上磨,他哪里抵抗得住? 身子可耻地有了反应。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片刻后,气急败坏地拿手推搡起姜椿来:“你松手!别抱了!再不松手,我可就恼了!” 下一瞬,姜椿立时松手,然后身子快速后退,跟他拉开距离。 坏了,自己好像闯祸了。 两人贴那么近,姜椿当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戳在自己大腿上的优越硬件做不得假。 她只是想逗逗他,顺便推进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如果靠他这个清冷淡漠的家伙推进的话,再过十年俩人也还是相敬如宾。 却没想到竟然惹起了火。 偏他现在身子骨还很虚弱,自己想帮他灭火,他都扛不住。 不过…… 她勾了勾嘴角,看来这家伙面对自己的时候,可不像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嘛。 宋时桉又羞又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好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 他觉得以姜椿这家伙的恶劣程度,必定会要好生打趣自己一番,并借机提出更多要求。 谁知她竟然甚都没说,就跳下炕出了西屋,留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免去了他不少尴尬。 他抿了抿唇,这家伙竟然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然后心里涌上浓浓的懊悔,明知道她是个顺杆就爬得寸进尺不晓得收敛的家伙,就不该发话让她抱自己,果然惹出事端来了? 也怪自己没定力,竟然对她有了反应。 上辈子自己位高权重,不晓得多少女子对自己投怀送抱过,但他只觉厌恶。 重生回来后,他对姜椿亦是如此。 第33节 是从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发生了改变的呢? 宋时桉拧眉思索片刻,却实在理不出头绪。 唯一一个可能,那就是其实自己并非对她上了心,这只是男子跟不讨厌的女子贴近时的正常反应。 嗯,定是如此。 毕竟,她对自己那般好,说句掏心掏肺都不为过,自己实在没法再讨厌她。 不但不讨厌,甚至是有些感动的。 只不过她这人有太多秘密了,身上还有个凭空取物的神通,自己并不想跟她有太多情感上的纠葛,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就很好。 而躲到灶房的姜椿,心虚得不得了,为了给他赔罪,中午特意给他做了萝卜丝饼,还切了几个腌得冒油的咸鸭蛋。 咸鸭蛋倒罢了,那煎得焦黄酥脆的萝卜丝饼把姜河给馋到了,抱怨了一句:“椿娘你也真是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萝卜,怎地不多做几个萝卜丝饼?” 想到小夫妻闹别扭这茬,又故意吃味地补了一句:“心里光惦记着女婿了,连爹都不顾了是?” 姜椿拿起一块咸鸭蛋放到姜河面前,哼唧道:“爹你想吃萝卜丝饼就直说,我晚上给你煎就是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宋时桉垂首默默吃萝卜丝饼,连头都没抬。 虽然姜椿一副甚都没发生的模样,嘴上半句都不提,但他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好在姜河很快说起了买骡车的事情,高兴道:“你姜湾叔果然是咱村的万事通,问他准没错!听他说,后头你三叔公外甥的连襟家,刚好有头好骡子要卖! 明儿还是你去镇上卖肉,我让你姜湾叔用他家的骡车拉着我去小李庄看看那骡子去。” “这么快就打听到骡子的消息了?”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又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姜湾叔!” 乡下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父女俩边吃饭边聊买骡子的“大事”,气氛轻松自在,倒是减少了不少宋时桉的尴尬。 一顿饭吃完,他心态也差不多调整好了。 夜里睡觉前,姜椿抢着帮他倒洗脚水时,他还主动开口同她说话:“我如今身子好些了,洗脚水这样的活计我自己来就行,无须你再帮忙。” 姜椿放下木盆,笑道:“行,那你自己倒。” 甚至还顺杆就爬:“既然夫君有力气倒洗脚水了,那待会儿我洗完脚,你把我的洗脚水也倒了。” 宋时桉静默片刻,然后点了下头:“好。” 先前自己身子虚弱,连木盆都端不动,都是她替自己倒洗脚水。 如今自己身上有些力气了,礼尚往来,替她倒洗脚水也是该当的。 姜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夫君今日格外的……柔弱可欺。” 宋时桉没理会她,艰难地端起木盆,步履蹒跚地走到院子里,将洗脚水倒进排水的阳沟里。 等姜椿洗完脚后,不用她再开口,他说话算话,果然替她将洗脚水给倒掉了。 躺在炕上,姜椿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未来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还是新皇的小舅子,皇亲国戚的国舅爷,不但替自己洗亵裤,还替自己倒洗脚水。 虽然今天的事情她比较心虚,所以连打趣他都不敢,但也不是没收获的。 这也算是验过货了,晓得他硬件功能正常,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而且尺寸也相当的优越…… 她捧着脸,在被窝里滚来滚来,哎呀呀,自己可真是太有福了。 宋时桉见她不老实睡觉,不晓得在被窝里做什么,忍不住轻咳一声:“你没事瞎踢腾被子做什么?若是不甚感染风寒,有你好受的。” 姜椿一骨碌翻向炕头的方向,笑嘻嘻道:“哎呀,夫君如此关心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宋时桉淡淡道:“我是怕你病倒,没人替我做饭,炖燕窝跟熬药。” 姜椿将自己的大长腿从被窝里伸出来,够到他那边,隔着被子轻踢了他的腿一下,得意笑道:“夫君你别狡辩啦,我知道你这就是在关心我。” 宋时桉没料到她的腿会伸过来,冷冷道:“你腿脚老实点,别胡乱伸!” 如果不严厉斥责的话,现在她是腿伸过来,后头是什么伸过来就不好说了,甚至整个人都可能爬过来。 姜椿今儿玩了把大的,这会子也不敢太放肆,闻言将自己的腿乖乖收回被窝,嘴里嘟囔道:“不伸就不伸呗,谁稀罕。” 宋时桉撇了撇嘴,谁稀罕?我看你挺稀罕的。 * 次日一早,父女俩杀完猪,才将猪肉装上独轮车,就听到敲门声。 姜椿将门打开,见是堂妹姜柳,诧异道:“怎地一大早跑过来?奶打发你来割肉?” 天还黑着呢,这个时辰,也就急着割肉的村人才会登自家门。 姜柳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银表姐出了事,想去瞧瞧她,又怕她奶那个死老婆子嘟嘟囔囔,所以想问问姐你有没有空陪我走一趟?” 姜椿本来也要去王家,笑道:“可以,不过你得等我卖完肉才行。” “那肯定得等。”姜柳点头,又笑呵呵道:“我跟姐你一起卖肉。” “成,你帮我收钱。”姜椿也没客气,直接给她分配了任务。 然后推起独轮车,堂姐妹俩边说笑边往镇上赶。 到了刘婆子家,刘婆子见着姜柳还挺高兴的,拉着她问来问去,比对姜椿热情多了。 刘婆子虽然不待见李氏这个表妹,但还挺喜欢姜柳这个聪明伶俐还做得一手好绣活的外甥孙女。 得知她差点被李氏给卖了,刘婆子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李氏这个死老婆子,掉钱眼里了,连孙女都舍得卖! 个没见识的蠢货,以为去大户人家当差事是什么好去处?那王银儿何等机灵的小娘子,整个镇上就再没比她更有成算的了,结果呢?还不是被主人家说打残就打残了?” 顿了顿,又冷笑一声:“既然她李氏觉得大户人家好,她怎地不把自己卖了,去给人家当倒夜香的婆子?” 姜椿边往铁钩上挂肉边竖着耳朵听她俩说话,听到最后,险些喷笑。 刘婆子这个姨婆,竟然跟宋时桉共脑了。 当时他也建议李氏自卖自身,去给大户人家当倒夜香的粗使婆子来着,可惜李氏不领情,白瞎了他的一片“好意”。 姜柳附和道:“就是,我就知道大户人家不是那么好容易待的,所以才不愿意听话被卖。 昨儿听说了银表姐的事儿,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得不得了。 得亏当时我去找姐帮忙,姐带我去找族长爷爷给我做主,逼得奶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然我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两人越说越气,合力把李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时辰后,等姜椿卖完肉的时候,刘婆子骂街骂惯了的人物,谁惹她她骂谁,骂遍红叶镇无敌手,倒不觉得如何。 姜柳这个骂人界新手嗓子直接哑了,说话跟只乌鸦似的,又沙哑又难听。 姜椿简直哭笑不得,笑骂道:“说是来帮我收钱,结果钱没收一文,还把自己嗓子搭进去了,你说说你,能顶什么用?” 姜柳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哑着嗓子说道:“陪姨婆唠嗑唠忘正事了,姐你别生气,我明儿再来帮你收钱。” 姜椿敬谢不敏:“拉倒,你别来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在家睡你的大头觉。” 她将桌椅板凳放去刘婆子家,独轮车让刘婆子帮忙照看着,然后带着姜柳去往王家。 路上经过杂货店的时候,她进去买了一包红糖跟两把子鸡蛋。 她鸡蛋递给姜柳,说道:“你提着这个。” 姜椿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去看病人必然要带礼品,空手过去实在过意不去。 姜柳一个小娘子,也无须带太重的礼,两把子鸡蛋足够了。 “姐,我不能要。”姜柳也不傻,她姐力大无穷,怎可能提不动两把子鸡蛋,还要自己帮忙? 这显然是替自己买的礼品。 她把鸡蛋还给姜椿,从腰间自己缝的荷包里掏出十文钱,说道:“我带了十文钱,也不知道给银表姐买什么,索性就直接把这钱给她,多少能添补些。” 这可是她攒了十年的压岁钱,她奶个老抠,每年过年才给她一文钱,她可是一文也没舍得花,全攒下来了。 姜椿白她一眼,说道:“你这点子钱还是留着,万一以后遇到什么急用钱的地方,也不必抓瞎。” 姜柳不肯:“不行,姐你肯陪我来就很好了,我不能花你的钱。” “别磨叽了,大不了你以后嫁人了,多抠点婆家的钱养姐。”姜椿将鸡蛋塞硬给她,冷哼一声:“再磨叽我可就不陪你去了。” 姜柳拿着鸡蛋,站在原地咬嘴唇,直到姜椿走出好一段距离,她才小跑着追上来,嘴里说道:“姐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抠婆家银钱养姐的。” “行,姐等你养我。”姜椿失笑,随口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双丫髻。 管她将来是否兑现承诺呢,至少她这刻说的是真心话。 而且姜椿压根就不需要她养。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王家,瞧见王家门口停着的马车,以及守在外头的家丁,姜椿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连个婆子都没瞧见,这显然不是大户人家小娘子出门的架势。 第33章 姜椿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王银儿都这样了,那个刘家二老太爷的孙子刘九少爷还不放弃,竟追到红叶镇来了? 按理说他这样的官宦子弟, 家里有姿色的丫鬟绝对不会少, 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实事求是讲,王银儿长相只能算清秀, 胜在皮肤白,在红叶镇这样的小地方算是出类拔萃, 放到红叶县就不够看了。 还真没有绝色到让这位刘九少爷念念不忘的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椿拉住姜柳的胳膊,加快脚步往王家大门口走去。 “站住!” 她们将将走到大门口, 就被守在那里的家丁给拦了下来。 四个家丁将姜椿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家丁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家的娘子是我们大姑, 我们是来探望大姑的。”姜椿展示了下手里提着的红糖。 又好脾气地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姑, 我姑姓姜。” 第34节 那国字脸家丁听了她的话,还真进去问了。 片刻后,走出来,朝其他人点了下头,然后对姜椿道:“你们进去。” 姜柳被这架势吓到了, 紧紧抓住姜椿胳膊不放。 待转过影壁后,她朝后看了一眼, 小声问姜椿:“姐, 他们是什么人啊,怪吓人的!” 姜椿冷脸,淡淡道:“应该是你银表姐被卖去的那户人家的仆人, 待会儿进去后你站我后头,别乱说话。” 姜柳忙不迭点头:“我听姐的。” 正房门口也站着几个家丁, 许是通过气了,并未阻拦她们。 迈进王银儿所住的西屋后,姜椿打眼一瞧,就见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鹌鹑似的,各自缩在一个角落里,屋子里鸦雀无声。 不晓得的,还以为屋子里没人呢。 炕前的空地上,站了个穿着一身骚包茄紫锦袍的年轻男子。 这人个头不高,目测还没姜椿高,五官倒是挺周正,就是眼神不清明,邪里邪气的,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 姜椿把手里的红糖往桌上一放,示意姜柳将鸡蛋也放下。 然后装傻充愣地对王银儿说道:“表妹,这是你前主家的少爷?来探病的? 哎呀呀,你这前主家的人还怪好的呢,你犯了错被打一顿撵出来,人家还大老远跑来看你,忒有人情味了些!” 被夸人好的刘启檀正一肚子火气呢。 他奉祖父的命令,大老远从苏州坐船折腾着来到红叶县这小破地方探望伯祖父,结果伯祖父伯祖母忒不识好歹。 他们大房的子弟全靠自己祖父提携,自己这个二房的嫡出子弟来了,他们合该隆重招待自己。 结果呢? 他们不但没好好招待,还管头管脚,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能去,就连向他们讨个丫鬟他们都不肯给,寻了个借口将人给撵了出去。 这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打自己祖父的脸。 所以让人打听清楚那个叫王银儿的丫鬟家住红叶镇后,他当即带着家丁赶了过来。 不就是一个丫鬟么? 伯祖父伯祖母可以把她撵出来,自己也可以将她带回去,狠狠打他们的脸! 看他们两个老东西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刘启檀来的时候正赶上李稳婆来给王银儿换药,他从李稳婆那里知道了王银儿的病情,脸色顿时铁青。 这俩老东西竟然出手如此狠辣,直接将人给打残了,这叫他如何将人带回去打他们的脸? 今儿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要是被那俩老东西知道,没准还会背地里取笑自己,笑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才要拂袖离去,就见两个年轻小娘子走进来,后头那个姿色平平,一双小眼睁开跟闭着瞧不出甚差别。 前头那个却是令他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小娘子杏眼桃腮瓜子脸红嘴唇,皮肤虽然不够白,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个子极高,身材前凸后翘,只在腰间围了条长及膝盖的裙子,露出的两条腿儿又细又长。 刘启檀摸着下巴,设想了下这两条长腿儿盘在自己腰上的情景,馋得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他扭头看向王银儿,和颜悦色道:“银儿,这两位小娘子是谁?你也不介绍下,若是怠慢了人家,岂不显得本少爷失礼?” 趴在炕上养伤的王银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不要脸的家伙,该不会见表姐生得好颜色,想打她的主意? 她连忙开口道:“这是我表姐姜娘子跟表妹姜二娘。” 不等刘启檀回应,她又抬眼看向姜椿,挤眉弄眼道:“表姐,怎地就你们俩来了,我表姐夫没来?” 她刻意点出姜椿是已婚妇人的身份,好叫刘启檀打消主意。 刘启檀这才注意到这姜娘子盘了发髻,是个已经与人成婚的妇人。 顿时大失所望。 本想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来,将姜椿上上打量了一遍,嘴角勾起抹淫笑。 是妇人又如何? 如此绝色,若是能将她弄到手好生玩上一夜,肯定很过瘾。 而且妇人也有妇人的好处,可以放开玩,不会像雏儿那样怕疼。 且玩完一扔就行,她一个有婆家的人儿,必定不敢声张。 不过这里有王家一屋子人在,加上光天化日的,他也不好直接将人给掳走,只能另寻机会。 想到这里,他朝自己的长随青松拿了二十两银子,亲手放到炕上,对王银儿道:“伯祖父伯祖母狠心将你打残,本少爷却是个心软的,现赏你二十两银子,你拿去治病。” 王银儿觉得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张嘴就要回绝:“我不……” “刘少爷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啊!” 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姜椿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姜椿朝王银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犯傻,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小户人家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傻子才往外推呢。 而且本来王银儿也是因为他才受了无妄之灾,拿他点银子怎么了? 叫姜椿说,二十两银子还是少了,堂堂一个官宦人家的少爷,难道不该动辄百八十两起步? 不过她也就心里腹诽一下,没敢用激将法,万一惹毛了这狗东西,二十两也不给了,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王银儿收到表姐的暗示,虽然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将这银子给收下了。 “银儿你好生养着,本少爷回去了。”刘启檀一改先前的态度,好声好气地同王银儿道别,这才带着一众家丁往外走。 经过姜椿身边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笑呵呵道:“姜娘子,回见啊。” 不等姜椿回应,他抬脚就走了。 回见?姜椿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难不成他之后还会来探望王银儿? 凭先前从王银儿嘴里听说的他那些“丰功伟绩”,加上今儿自己所见所闻,他可不像是会干这事的人。 王银儿人都被打残了,他来也无用,得不到任何好处。 除非是另有企图。 总不会是瞧上自己了? 姜椿拧眉思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这狗东西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果然王银儿将王家人打发出去后,立时提醒自己:“姐,我看刘启檀那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太对,估计是在打你的主意,你可得小心着点。” 姜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姐又不是他家的丫鬟,而且已经成婚了,他还敢强抢民妇不成?” 王银儿冷笑道:“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官宦子弟,有什么不敢的?就算闹出来乱子,家里人也会替他们摆平。” 姜椿沉下脸来。 自己是如何都想不到刘启檀这狗东西会如此不挑食,连梳着妇人头的已婚妇人都不放过。 在王家门口瞧见家丁时,她就料到来人可能就是那位瞧上王银儿的刘九少爷,怕王银儿母女俩吃亏,她这才拉着姜柳匆忙跑进来。 却没想到王银儿没吃亏,倒霉的却是自己。 事已至此,她也没懊恼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之类的,人又没有前后眼,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真要这么说,早知道她那日就不出门吃大餐了,如此也就不会被醉驾的大卡车撞死,也就不会穿进自己写的书里了。 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姜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今儿是来不及了,这个时辰舅舅已经去县城送货了,她决定明儿一早就来镇上找舅舅郑艺,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 郑家虽然也是屠户,但并不像姜椿父女俩一样摆摊卖肉,他们只做富户跟酒楼的生意。 因此郑艺与不少达官贵人相熟,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都很吃得开。 据他爹说,她舅跟县太爷的小舅子交情很不错。 如果刘启檀果真打自己主意的话,可以让舅舅拜托县太爷的小舅子给县太爷吹吹风,如果能请得县太爷出马,事情就好办了。 毕竟红叶县是刘家宗族故地,县太爷是红叶县的父母官,就算刘启檀不给他脸面,刘家老太爷也会压着刘启檀给他脸面。 只是如此一来,她仓库里的那一张花梨木圈椅跟金钗怕是保不住了,甚至还得搭上那些香料跟药材。 全成了县太爷小舅子的谢礼。 罢了,权当破财消灾。 * 姜椿盘算得挺好,但人算不如天算。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她就推着独轮车往镇上赶。 计划先将车子放到刘婆子家,去舅家找舅舅议事,等从舅家出来再摆摊卖肉。 结果路程走到一半,碰上劫道的了。 姜椿在心里冷笑一声。 大柳树村是离红叶镇最近的一个村子,走路两刻钟就能到,又不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地儿,谁家劫匪如此嚣张,跑这里来劫道? 而且劫道不挑晚上劫,偏挑早晨,磨叽一会子天都大亮了,这是生怕被劫的人瞧不清楚他们的脸跟身形? 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且早就摸清了她的作息,晓得她每天早上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姜椿将独轮车放下,从装着秤跟钱匣子的箩筐里,缓缓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砍刀。 原主力气再如何大,也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万一再有像青岩镇那个泼皮那般不长眼的调戏她,她双拳难敌四手,没准就会吃亏。 所以姜河花大价钱买了把砍刀,用旧麻布裹了,藏到装杂物的箩筐里,给闺女防身用。 只是她名声在外,等闲没人敢招惹,这砍刀就一直没派上用场。 今儿倒是方便了姜椿这个冒牌货。 “劫匪”们见姜娘子拎了把大砍刀在手上,其中一个人好笑道:“小娘子,我劝你还是把刀丢下,刀剑无眼,可别没伤着咱们,反倒弄伤了你自己。” 声音十分耳熟,俨然就是昨儿守在门口,后来又进去替自己跟姜柳通报的那个国字脸家丁的声音。 第35节 姜椿撇撇嘴,果然是刘启檀这家伙搞的鬼,她就知道除了他,其他人不可能如此不长眼跑来劫自己的道。 她冷哼一声:“我劝你们赶紧滚蛋,刀剑无眼,仔细被我不小心砍掉你们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 “哈哈哈……”几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齐声大笑起来。 不怪他们如此,刘启檀不想被刘老太爷刘老太太念叨,没动用刘府的下人,派了自己人来红叶镇打听姜椿的情况。 红叶镇的人怕被姜椿秋后算账,话说得十分模棱两可,大意就是父亲杀猪她摆摊卖肉,家里招赘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之类的。 刘启檀听到这样的回报,随便派了六个家丁来掳她,担心他们伤着姜椿,还不许他们拿刀。 于是他们六个愣头青,每人拎着一根木棍就来蹲点了。 姜椿这个身体本就力大无穷,手里还提着把大砍刀,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对付六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家丁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快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啊……疼疼疼……” “啊……我的腿,我的腿好疼……” “我的膀子折了……疼死了……啊……” “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疼……” “啊……啊……我的腿……啊……” “啊……我的胳膊……” 几个劫匪抱腿的抱腿,抱膀子的抱膀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姜椿怕闹出人命,直接将砍刀翻了个面,用刀背揍的人,而且她也尽量收着劲了。 饶是如此,还是够这些家丁喝一壶的。 瞧这些人的反应,多半被自己揍骨折了,粉碎性骨折不至于,但最少也得是个骨裂。 姜椿一点也不内疚,这些人咎由自取,如果被他们劫道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只怕他们就得逞了。 落到刘启檀这样的狗东西手里,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姜椿用旧麻布将大砍刀重新包裹起来,塞进箩筐底部,然后弯腰推起独轮车,匆忙赶往镇上。 连去刘婆子家寄存独轮车都顾不上,直奔舅舅家。 瞧见外甥女站在门口,郑艺吃了一惊,边将她往家里让,边急急地问道:“椿娘,你怎地一大早过来了,可是有甚急事?” 要是没事的话,这个时辰,她该去早市那边摆摊卖肉了,必定不会跑来自己家。 姜椿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去屋子里说。” 郑艺见状,脸色沉下来,连忙领着她进了屋。 进屋后,姜椿立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他听。 完了后,她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包袱药材跟香料,外加一只金钗递给郑艺,说道:“这是定金,舅舅你跟赵郎君说,事成之后我再谢他一张花梨木圈椅跟二十两银子。” 赵郎君就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姜椿暗自叹了口气,她家这骡车,看来短期内是买不了了。 事态紧急,郑艺也没纠结她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进卧房打开钱匣子,从里头拿了一对五两面额的银锭子塞进包袱里,提着包袱就往外走。 嘴里道:“今儿你别去卖肉了,就在我家待着。” 姜椿也怕刘启檀不死心,派更多家丁去肉摊上找自己的麻烦,便听从了郑艺的吩咐。 又怕刘启檀的人找不到自己,跑去大柳树村找姜河跟宋时桉的麻烦,她又托表哥郑鹏去自家走一趟,通知他们翁婿俩出门躲躲。 一个时辰后,郑鹏返回,告诉姜椿:“他俩躲去族长家了,姑父让你别担心他们,在我家躲好千万别出去乱跑。” 姜椿闻言松了一口气。 但形势却不乐观,郑艺出去一整日,傍晚时分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家。 面对姜椿期待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艰难道:“赵郎君说刘家势大,你又把刘公子的人给打得不轻,刘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忙他不敢帮,不然要被县太爷骂死的。” 他将姜椿给他的包袱递还给她,叹气道:“东西他没收,我硬塞给他,他也不肯要。 他这个人向来贪财如命,如今连咱们的东西都不肯收,看来是真的不敢招惹刘家。” 姜椿抿了抿唇。 也是,县太爷是七品官,而刘启檀的祖父可是正四品的知府,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刘家可不止他一个人在官场。 难道自己要带着姜河跟宋时桉,开始过逃亡生活? 她跟他爹都身体倍棒,还有杀猪的手艺,跑哪里都能过活。 但宋时桉身子骨虚弱,风一吹就倒,哪里经得起这个折腾? 看来自己逃亡之前,还得先休个夫? 啧,先前还是太保守了,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就多揩点油了,真是亏大了! 第34章 姜椿趁着夜色, 一路小跑着回了大柳树村。 本来郑艺父子俩要驾骡车送她来着,但被她给拒绝了。 她一个人回去,可以绕路走田间小路, 目标小, 不引人注意。 他们驾骡车送自己,得走大路, 如果刘启檀派了人蹲点的话,一蹲一个准。 果然姜椿的做法是对的, 一路无惊无险, 顺利回到家。 姜河跟宋时桉也早就从族长姜兆年家回来了,不过警惕性还挺高, 家里没掌灯, 任由她如何敲门里头都没动静。 她只得张口道:“爹, 开门, 是我。” 姜河正趴大门上听动静呢,听到自己闺女的声音,立马拉开门栓,将她扯进来,然后迅速栓门。 还在门栓上顶上一根粗长的木棍。 姜椿嘴角抽了抽。 也不能说此举没用, 只能说如有。 毕竟,肯好好走正门而不是翻墙而入的坏人, 还真不多见。 两人才刚走进灶房, 西屋的门就“嘎吱”一下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宋时桉。 “女婿也没睡呢?”姜河问了一句,然后果断道:“那就到你们屋子里说。” “嗯。”宋时桉在黑暗里应了一声, 转身回了西屋,姜河跟姜椿连忙跟上。 姜椿进屋后, 熟门熟路地摸出火折子,直接将油灯给点上了。 姜河唬了一跳,忙道:“别掌灯,仔细被人发现咱们在家。” 说着就要凑过来吹灯,姜椿伸手护住,无语道:“爹,那些人要是真来了,必定会进屋搜查一遍的,点不点灯区别不大。” 黑灯瞎火的,别待会儿摔了哪个,还得折腾着去镇上医馆,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姜河一琢磨,觉得有道理,这才作罢。 他才刚在炕沿上坐下,就急急地问道:“你鹏表哥说你舅去找县太爷的小舅子赵郎君帮忙了,怎么样,他肯帮忙吗?” 姜椿摇摇头:“说刘家势大,他不敢掺和这事儿,送的礼也没收,全都给我舅退回来了。” “唉。”姜河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姜椿吸了口气,严肃道:“爹,咱们可能得跑路。” 这话她说得有些忐忑。 姜河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打小就在大柳树村长大,人离乡贱,让他跟着自己逃亡,只怕他心里会很难接受。 她已经做好要花大力气说服他的心理准备了,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谁知姜河听了这话,立时就道:“那肯定得跑,不跑在家等着被人抓吗? 咱们先跑出去躲一阵子,那个刘九少爷又不可能在咱们这里长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苏州,等他走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 甚至连落脚地他都想好了:“你姑婆嫁去了青牛镇,七八年前你表叔跟着人来红叶镇做活计,还在咱家借住过三个月,我们表兄弟两个处得还不错,咱们去他家躲一个月,他不会不乐意的。” 姜椿被姜河的果断跟周全给惊到了,她这个爹是真不错,关键时刻不但不拖后腿,还能帮得上忙。 她也没磨叽,点头道:“听爹的,咱去青牛镇投奔表叔!今晚咱们先好好歇上一晚,明儿早些起来收拾东西,吃完早饭就上路。” 大铁锅里有姜河烧好的水,还温着,姜椿迅速用牙粉刷牙,又洗了脚,然后爬上炕。 折腾了一整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姜椿顿时睡意上涌。 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了。 差点忘记跟宋时桉说正事了。 她将身子翻向炕头的方向,轻咳一声,问道:“夫君,你睡着了没?” 等了片刻后,黑暗里才响起宋时桉的声音:“没有。” 姜椿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说道:“青牛镇距离红叶镇比较远,坐骡车都要三天才能到,若是走路的话,差不多要七八天…… 夫君身子骨弱,怕是吃不了这个苦,不如就别跟着我们折腾了?” 宋时桉沉默了好一会子,这才冷冷道:“你嫌我是个拖累,所以想把我扔下不管了?” 这叫什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素日她对自己百般照顾,逮着机会就占自己的便宜,显得她多爱慕自己似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冷嘲热讽道:“你把我扔下,就不担忧刘启檀抓不到你,就把我抓过去泄愤? 哦,你当然不担忧了,我不过是你爹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赘婿罢了,被人弄死了,大不了再花十两银子重新买一个。 反正你们父女俩有杀猪的手艺,你还另有来钱快的门路,十两银子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第36节 姜椿被嘲讽一顿,也没生气,只道:“你放心,明儿一早你替我写封休书,我按手印,路上经过红叶县的时候我会去衙门上档子,保证不会连累到你就是了。” 宋时桉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好半晌,才嗫嚅道:“你,你要休了我?” 姜椿觉得自己得解释下,不然他要是误会自己是那等大难临头弃他于不顾,只管自己逃命的“负心汉”,来日他当上内阁首辅后,跑来报复自己,那自己可真是比窦娥都冤了。 人,长了张嘴,可不只是拿来干饭的。 她认真道:“爹说的躲个把月就回来那是理想情况,但若是刘启檀下大力气寻找,姜家就这么几个亲戚,早晚能找到青牛镇去,到时我们还得往旁的地方逃。 而且就算他人回去苏州,也可以留下人手盯着咱家。 如此一来,咱们只怕有家也难回,还不知要在外头逃亡多久才能安稳下来。 你身子骨弱,叫你跟着我们四处奔波逃亡,跟要你的命无异,所以我才想着休了你,如此你就跟姜家没关系了,刘启檀也不会拿你怎样。 到时你在村里赁个宅子,或是干脆住到红叶镇或是红叶县都成,凭你抄书的本事,总不至于饿死就是了。” 宋时桉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竟是自己误会她了。 这显然是为他考虑才出此下策的,算她还有些良心。 不过宋时桉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幽幽道:“就我那半个月赚一百五十文,一个月赚三百文的本事,刨除赁宅子的费用,下剩的钱吃饭都紧张,根本吃不起调理身子的汤药。 即便勉强能活下来,只怕也成个废人了。” 姜椿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忍,纠结片刻,咬牙道:“既然我先前说过要替你调理好身子,就肯定说话算话,明儿走之前我会给你留下三十两银子,足够你吃一年汤药了。” 骡子是来不及买了,买骡子的那十七两银子算是省下了,这笔银子足够他们父女俩生活一阵子了。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青牛镇上的店铺打卡签到,弄点系统奖励拿去换钱。 总归比他一个病秧子更容易弄到银钱。 宋时桉听了这话,凤眼猛地睁大,震惊得不得了。 姜椿藏钱取钱都没瞒过自己,所以他十分清楚,姜家所有存款统共也只有三十来两。 他们父女俩眼瞅着就要踏上逃亡之路了,正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她却舍得将全部存款留给自己。 这简直…… 简直就是对自己仁至义尽了。 虽然她手里还攥着通过凭空取物弄到的十七两银钱,但穷家富路,这点子银子只怕并不能让她有足够底气。 可见她宁可苦自己,也不愿意苛待他。 宋时桉闭了闭眼,静默良久后,突然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要银钱,非要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呢?” 姜椿好容易才下定决心,他偏要说这种话动摇自己,她没好气道:“你疯了?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原著里可没这茬,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逃亡,路上身子骨扛不住一命呜呼,没了他这个美强惨男配,她都不知道原著主线剧情会崩成什么样。 宋时桉轻哼一声:“没错,不想要了。” 姜椿:“???” 她一脸问号,宋时桉这人优点很多,但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韧性,即便处境再差,也能如野草般坚韧不拔地活下来。 怎地这会子崩人设,变得如此不理智,将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了? 她在黑暗里眨巴着自己大大的杏眼,突然福至心灵,惊呼一声:“夫君,你不肯拿银子走人,死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逃亡,是不是舍不得我?原来夫君你竟然如此爱慕我!” 宋时桉:“……” 让他更无语的是她接下来的话:“想让我带上你也行,你到我被窝来,陪我睡一觉。” 宋时桉:“……” 都火烧眉毛了,她还惦记着占自己便宜这事儿,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没好气道:“你别想了,我身子骨不行。” 姜椿不信,笃定道:“你行,我都验证过了。” 宋时桉顿时脸色涨红,耳朵尖都红了个彻底,气急败坏道:“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姜椿死猪不怕开水烫,得意洋洋道:“对啊,我就是不要脸,你待如何?” 眼瞅着就要劳燕分飞了,不赶紧占点便宜,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没错,她嘴上跟他讲条件,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带上他。 他可以不管不顾,但她不能不顾他的性命安危,自私地将人给带上。 搂着他睡一夜,最后揩点油,明儿一早她跟姜河就悄悄溜走。 等他发现时,他们早跑没影子了,就他这身子骨,想追都追不上。 她还主动将被子掀开一个角,笑嘻嘻道:“快进来呀夫君,我都替你暖好被窝了呢,可暖和了。” 宋时桉气得一个翻身,面对墙壁躺着,懒得理她了。 姜椿听见翻身的动静,又见他不吭声,明白他这是不愿意。 她无语道:“我说夫君,你宁可丢掉小命也要跟着我们,偏又不肯让我近身,你说你这人,还真是有够自相矛盾的!” 这话简直一语中的,宋时桉无言以对,只能装死不吭声。 姜椿哪肯轻易放弃,改口道:“夫君如此内敛的一个人儿,让你爬到我被窝里来未免太难为你了,不然我爬去你的被窝?反正我脸皮厚,不害臊。” 宋时桉:“……” 人家自己都说自己脸皮厚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劝道:“明儿还要早起收拾行李呢,你别闹腾了,快些歇着。” 姜椿闻言一怔,不由得收敛了神色。 心里纠结好半晌,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真心想跟我们一起走?” 宋时桉半点不带犹豫,立时答道:“是。” 姜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本想明儿一早背着你偷偷溜走来着,但实在不忍心骗你…… 夫君,我真心劝你再斟酌下,你的身子骨太弱,跟着我们肯定要吃很多苦,是真的有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宋时桉眉心一跳,这家伙嘴上说着让自己钻她被窝的暧昧话语,心里盘算的却是偷偷扔下他? 也忒两面三刀了些! 他笃定道:“不必,我心意已决。” 姜椿又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跟着就跟着,谁让你这般爱慕我,撵都撵不走呢?真是拿你没法子!” 宋时桉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同时在心里轻哼一声,还好她及时迷途知返,不然自己可就不多管闲事了,且让他们逃亡去罢。 * 次日寅初(3点)一到,姜椿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以往每日杀猪也是这个时辰起床,已经形成生物钟了。 结果人刚坐起来,就瞧见宋时桉不但醒了,还端坐在炕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姜椿以为他在抄书,打了个呵欠,无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抄书!” 宋时桉收笔,伸手将那张纸拿起来,轻吹了一会子,待上头的墨迹干涸后,将其对折,又对折。 然后塞进一个早就折好的信封。 信封右上位置写着“卢兄亲启”,左下角落款是“宋卿知”。 他抬眼看向姜椿,说道:“你去把爹叫进来,我有事跟他说。”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但见他表情严肃,似是有正经事儿,便迅速穿好外衣系上裙子,出去找姜河。 姜河早就起来了,还收拾好了自己的铺盖,正往院子里的独轮车上装。 听说女婿找自己,他连忙放下还没归置好位置的铺盖,跟着姜椿来到西屋。 宋时桉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姜河,说道:“爹,你把这个拿去给舅舅,让他去找赵德阳,请赵德阳将这信交给卢县令。” 姜河为难道:“女婿你也知道的,昨儿你舅去寻过赵郎君,他不肯帮忙……” 宋时桉成竹在胸地说道:“爹你按我说的去办就行,赵德阳见着这信,肯定会帮忙的。” 姜椿惊得瞪大双眼,他这是在动用自己的人脉帮自己解决麻烦? 可宋家现在还没被平反,他自己也沦为官奴,还被人买去给个村姑当了上门女婿,从前那些人脉还会理会他? 他这家伙脸皮薄,如果翻车的话,只怕脸上会挂不住。 想了想,她开口道:“爹,你按夫君说的去寻舅舅,我在家收拾行李,如果赵郎君见着夫君的信仍然不肯帮忙的话,你就赶紧回来,咱们立刻去往青牛镇。” 做两手准备,免得两手不够天。 “行,就这么办。”姜河觉得闺女说得在理,立时拿着信,去邹里正家赁了骡车,驾车匆忙赶去红叶镇。 * 到了郑艺家,郑艺还以为妹夫是来取外甥女昨儿寄放在自家的独轮车的,说道:“车在西棚里,我去给你推出来。” “大哥,别管那车了。”姜河连忙拦住郑艺。 他从袖子里掏出女婿写好的信,递给他,把女婿的话转述了一遍。 郑艺眉头皱得死紧。 外甥女这个上门女婿他统共也才见过三回,脸蛋生得不错,个头也高,但却是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病秧子,话又少得可怜。 所以郑艺对他是丁点都不了解,也就不确定他说话做事是否靠谱。 但是连赵郎君都不肯帮忙,红叶县的其他富户就更不敢插手了,自己已然是束手无策。 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替这个外甥女婿跑一趟。 能成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被赵郎君奚落一顿。 于是郑艺接过信,直接跳上门口赵河驾来的马车,急匆匆赶往红叶县。 第37节 到了红叶县,他拐去县衙后头的一条街上,熟门熟路地敲开赵郎君的家门。 赵德阳见他又上门,没好气道:“你怎地又来了?我昨儿跟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你外甥女那事儿,我是真的管不了,也不敢管。” “我明白。”郑艺理解地点了点头,将怀里揣着的信掏出来,放到赵德阳面前的案几上。 赵德阳随意瞥了一眼,就瞥到了落款的“宋卿知”上。 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嗷”地惊叫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郑艺被他这一惊一乍给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 赵德阳拍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肝,指着桌上那封信,抖着嗓子问道:“这,这哪里来的信?谁写的?” 宋时桉,字卿知。 后头这句显然是白问,就算有人能冒充宋时桉的名号,也没人能冒充他这独一无二的字体。 因为这字体的名字就叫“卿知体”,是他宋时桉独创的,世上只他一人会写。 红叶县县令卢正衡爱字画如命,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宋时桉的一副字画,为此没少在家临摹他写的卿知体。 身为卢正衡的小跟班,成日与卢正衡同进同出,他要是连卿知体都认不出来,那就白活了。 郑艺连忙答道:“是我外甥女婿写的,说让赵郎君您转交给县太爷。” “外甥女婿?”赵德阳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就是那个被刘启檀瞧上的外甥女的相公?” 郑艺点头:“没错。” 赵德阳“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圈,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转了几圈后,他停住脚步,狠狠瞪了郑艺一眼:“你可真会给我,给我姐夫找麻烦!” 然后丢下句“在这等着”,拿着信出了自家大门,一溜烟地往县衙后院跑。 这个时辰,卢正衡才刚起身,正在盥洗,瞧见赵德阳冒冒失失地冲进来,他吐出嘴里的漱口水,没好气道:“瞧你这德性,一点都不稳重,怎么,被火烧着腚了?” 真是又毒舌又不文雅,一点都不像是个喜好字画的文雅人。 “还真被火烧着腚了!”赵德阳哼唧一声,往圈椅里一瘫,轻描淡写道:“姐夫,你猜刘知府那个孙子瞧上的村妇是谁的娘子?” “这我哪知道。”卢正衡白他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嘴里“咕噜咕噜”地漱着口。 赵德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是宋时桉宋卿知的娘子。” “噗……”卢正衡一下将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然后“咳咳咳”地咳嗽个不停。 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将茶杯放下,抬眼看向赵德阳,一脸严肃地问道:“此话当真?” 赵德阳也没卖关子,直接将手里的信递给他,说道:“这是他写给姐夫的信,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 卢正衡才要伸手去接,又连忙打住,转身扯过脸盆架上的布巾,仔细地将自己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信接过来。 快速将信扫过一遍后,卢正衡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嘴巴都快要咧到腮帮子去了。 他两手抓住赵德阳的膀子,使劲摇晃起来,兴奋道:“太好了,我马上就能拥有一副宋时桉的字画了!” 赵德阳骨头都差点被晃散架了,连忙给他泼冷水:“他的字画向来千金难求,这会子肯松口许你一副,我拿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这是想让你出面摆平刘启檀! 姐夫你可要想仔细了,刘启檀纨绔子弟一个,狗屁不是,但他祖父可是苏州知府刘栾罡,官职比你高,你就不怕得罪他?” 卢正衡毫无形象地“呸”了一声:“我怕个屁!他刘栾罡是正四品知府不假,但我可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孙,卢氏子弟出仕的足有八十九人,一二品大员都有好几个呢,真要跟我对上,吃亏的必然是他刘栾罡!” 赵德阳:“……” 他这个姐夫,打小就自命不凡,向来不屑拿家族说事儿。 科举是自己考的,庶吉士是自己考的,就是外放来红叶县当县令,也是他凭考绩自己挑选的。 从未想过倚仗家族走捷径。 结果这会子为了副宋时桉的字画,他竟然将范阳卢氏给搬出来了。 疯了疯了,真是个痴迷字画的活疯子! 卢正衡可不觉得自己疯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得不行,斗志满满地一挥手:“备轿,我要去刘家。” * 刘家这头,门房进来禀报,说县太爷来访。 刘老太爷跟刘老太太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 刘老太爷忙道:“快请。” 这个卢县令,可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孙,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他们刘家人可不敢在他跟前摆谱。 卢正衡进门口,连寒暄都懒得寒暄,直白道:“听说令侄孙瞧上了红叶镇姜屠户家的姜娘子,派了家丁去强抢?” 刘老太爷是完全不晓得这事儿,闻言顿时眼前一黑:“什么?强抢红叶镇姜屠户家的姜娘子?” 红叶镇那个猪肉西施姜椿的威名,早就传遍了红叶县,就是刘老太爷这样颐养天年的老爷子,也听身边的老仆提起过。 自己这个侄孙瞧上谁不好,偏瞧上她那个巡海夜叉,是嫌自己小命活得太长了? 不行,他得赶紧写信给弟弟,让他立时派人将他这不成器的孙子接回苏州府,不然刘家过去好容易经营出来的好名声,都要给他败坏完了! 刘老太爷赔笑道:“卢大人,是老夫教孙无方,给您添麻烦了,从现在起老夫一定严格管束好他,不让他再到外头惹事。” 顿了顿,又一脸真诚地说道:“老夫这不成器的侄孙让姜娘子受惊了,老夫愿出五百两银子给姜娘子压惊,还请卢大人您出面帮忙说和下,务必让姜娘子收下这赔礼,不然老夫于心难安。” 不用问也知道,刘启檀必定掳人失败了,否则哪还等到卢县令登门,姜椿的父亲姜屠跟舅舅郑屠早就打上门来要人了。 卢正衡冷笑一声:“老太爷你若是能管束得了令侄孙,他也就不会在红叶县横行无忌了。” 刘老太爷讪笑:“叫卢大人见笑了,实在是老夫这个侄孙被他祖父惯坏了,着实有些难管束……” 卢正衡看向刘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问道:“老太爷可晓得那位姜娘子的夫君是谁?” 刘老太爷摇了摇头:“只听闻这位姜娘子招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却不晓得他是什么来历。” 卢正衡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是宋家长房嫡长子,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郎,是翰林院正五品侍讲……” 话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了一句:“还是燕王的小舅子。” 刘老太爷瞳孔地震,脊背一下子撞到椅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卢正衡却并未就此打住,冷笑道:“你这侄孙一次掳人不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刀剑无眼,若是不甚伤到那位,或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摇头叹气道:“上头虽然将宋家抄家,合族发卖,但却没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天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侄孙闹出乱子来,合了上头的意还好,若是不合上头的意,你们刘家可就……” 卢正衡哼笑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刘老太爷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燕王机敏聪慧,又温和有礼,乃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偏老皇帝晚年昏聩,宠爱小他四十岁的柳贵妃。 为了能让柳贵妃三岁的儿子继承大统,不顾朝臣们的反对,硬是将燕王给圈禁了,还将燕王妃的娘家宋家抄家,合族发卖。 朝中怨声载道。 然柳贵妃出身低微,父亲只是个六品小官,五皇子又才三岁,能不能立住都不好说。 焉知燕王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如果刘启檀将他的小舅子迫害致死,将来一旦他得势,刘家的下场必定连宋家都不如,铁定要被抄家灭族。 甚至还可能被夷九族! 他用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速度“蹭”地一下跳起来,大吼一声:“王管家!” 候在门外的王管家连忙走进来,叫了一声:“老太爷!” 刘老太爷冷冷道:“你点三十个人,去把九少爷给我抓回来,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一并抓了,别放跑任何一个,否则我唯你是问!” 王管家吃了一惊,猜想这位九少爷定是在外头惹了事,县太爷都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该!真是活该! 他心里腹诽一番,不敢怠慢,立时应声退下,出去召集人手。 王管家带人找到刘启檀的时候,他正在醉香楼吃花酒。 青楼白日歇息,傍晚时分才会开门迎客,刘启檀大早上跑过去,大把银子砸下去,老鸨喜笑颜开地将正在补眠的头牌叫起来待客。 这厢刘启檀才刚脱掉亵裤,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乌泱泱地涌进来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 把他细而短的雀儿给看了个正着。 刘启檀气急败坏地捂裆,朝跟在后头走进来的王管家破口大骂:“王管家你好大的狗胆,敢闯进本少爷房间,坏本少爷的好事!” 王管家不理会他的啸叫,一抬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九少爷回家,老太爷立等着见他呢。” 家丁们立时一拥而上,捆手的捆手,捆脚的捆脚,堵嘴的堵嘴,很快就将刘启檀五花大绑。 王管家给他外头披了件衣裳,然后让人抬猪仔一样将他抬回了刘家。 回到刘家后,刘老太爷也没见他,直接让人将他关到客房里,派十几个家丁守着,断绝了他逃跑的后路。 然后亲笔写了封书信,派人带着信星夜兼程地赶往苏州府。 * 姜家这边,姜河离开后,姜椿将他的铺盖归置好,又将自己跟宋时桉的铺盖搬上独轮车。 然后去收拾三人的衣裳。 收拾完衣裳,又去收拾锅碗瓢盆。 收拾完锅碗瓢盆,又去收拾农具。 忙得脚不沾地。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最后清点时,才发现榨得豆油忘带了,连忙去橱柜底下将罐子给搬出来。 她将罐子小心地放到独轮车上,对宋时桉道:“青牛镇不晓得有没有能榨豆油的油坊,这豆油得带上,不然没油给你炒菜吃。” 宋时桉劝她别折腾劝过好几回了,偏她不肯听,说是得“未雨绸缪”。 结果可好,硬是把家里能看得过眼的物什都搬出来了,甚至连炕上的席子都揭下来卷成筒横放在独轮车的车辕上。 现在屋子里空空如也,整一个家徒四壁。 第38节 他无语道:“待会儿又得折腾着一一放回去,你何苦来哉?” 姜椿不理会他。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看这些家当不起眼,可都是花银钱置办来的,如果不带上,到了青牛镇又要重新置办一份。 简直就是浪费银钱! 反正她力气大,推得动,自然是能装多少装多少。 装不下的她还可以背在背上。 等姜椿将所有物品都装上车,又打包了一个一人高的大包袱后,姜河总算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她舅郑艺。 姜椿迎上去叫人,结果一向拿她当亲闺女疼的舅舅直接无视了她。 郑艺径直走到宋时桉面前,和颜悦色地笑道:“外甥女婿真是好本事啊,赵郎君将你的信拿给卢县令后,卢县令当即去了刘家,帮忙将椿娘这事儿给了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宋时桉淡定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卢正衡痴迷字画,从前在京城时,丫没少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讨要自己的字画,都被自己给拒绝了。 如今自己肯拿出一副字画,换他帮忙摆平姜椿身上这点子小事儿,他必定不会拒绝。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上辈子他若是晓得红叶县县令是卢正衡的话,直接高价卖他一幅字画,何愁没钱请医问药调理身子? 可惜他不知道。 等他身子恢复到能自行前往县城看大夫的时候,早就是半年后了,已然错过良机,病根落下便不可逆了。 也就没有去寻卢正衡做交易的必要了。 重生回来后,他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寻卢正衡做交易,只是他身子骨太虚弱,就连去趟县城,都得姜椿帮忙。 根本没法避开姜椿独自去见卢正衡。 所以只能暂时作罢,等他身子养好些再说。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提前跟卢正衡做了交易。 局面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脱离自己的掌控,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他完全不确定。 不过宋时桉并不后悔。 就凭姜椿处处替自己着想,遇到麻烦事需要逃亡,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夫,以免他被连累。 而且她自己前途未卜之时,还愿意将家中全部存款留给自己治病。 她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自己回报一二,也是该当的。 因为姜椿这个人,值得。 姜椿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道:“不用跑路了?那完了完了,这么多家什,我还得一一放回去,得放到什么时候?我这是折腾什么呢我!” 宋时桉勾了勾唇,轻哼一声:“我早就让你别折腾了,你偏不听,这下知道后悔了?” 第35章 郑艺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银票, 递给姜椿,说道:“这是刘家赔给椿娘的五百两银票。” 旁边姜河“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五百两银票?” 郑艺点头,解释道:“赵郎君说, 刘老太爷说因刘九少爷的缘故, 让椿娘受了惊吓,这五百两银票是给椿娘压惊的。 还说原本他该亲自登门道歉的, 但又怕此事张扬出去,坏了椿娘的名声, 就让赵郎君帮忙转交银票, 并代他致歉,让椿娘你原谅则个。” 姜椿将银票接过来, 侧头斜了宋时桉一眼。 她又不傻, 虽然原主有个巡海夜叉的凶悍名声, 但到底不过是底层平民女子一个, 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让刘家这种仕宦人家如此低姿态。 之所以如此,显然是因为宋时桉的缘故。 不管是忌惮他这个燕王的小舅子,还是忌惮他跟县太爷的“交情”,总归跟他脱不开干系。 当着舅舅的面她也没多说什么,顺手将银票塞进钱袋里。 然后笑着对郑艺道:“多亏舅舅帮忙, 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的,不然这事儿还不知如何了呢。 说谢什么的就外道了, 舅你别着急走, 我去整治桌席面,让我爹好好陪你喝几盅。” “你是我外甥女,我也没旁的兄弟姊妹, 只你娘一个亲妹,你遇着难事, 我这个当舅的不帮你谁帮你?” 郑艺笑睨了姜椿一眼,也没跟外甥女客气,张口就要答应留下吃席,突然目光扫到了独轮车上的盆盆罐罐。 再将视线移向灶房,好家伙,里头空空如也,就连两个灶台上的大铁锅都被揭下来了,只剩两个大坑。 郑艺:“……” 这席怎么吃? 等把做饭的家什一一找出来放回原位,再整治一桌席面出来,只怕天都黑了。 他果断改口道:“我跟你爹什么时候都能吃酒,今儿你们这里乱糟糟的,舅还是别留下添乱了,改日。” 姜椿顺着她舅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那两个没了大铁锅的空灶眼,尴尬地笑了笑。 姜河见状,拍板道:“那改日大哥得空,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又主动道:“我送大哥回去。” 郑艺是坐着邹里正家的骡车来的大柳树村,总不能叫他走回镇上。 “成。”郑艺也没客套,点了下头。 姜椿见状,连忙跑到独轮车前,翻出个包袱皮,借着杂物的遮挡,将仓库里的药材跟香料都塞进去。 想了想,还是肉疼地将那只看着就值钱的金钗也给放了进去。 她将包袱递给郑艺,说道:“这包东西劳烦舅舅交给赵郎君,算是我给他的谢礼。”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德阳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以后没准还会有再麻烦他的时候。 就算自此以后再也用不上他了,这包袱东西也可以帮舅舅做人情,拉近些舅舅与赵德阳的交情,给舅舅增加些助益。 这包袱东西郑艺先前就见过,他接过东西爽快道:“成,我明儿去县城送货时就拿给赵郎君。” 他没问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因为没什么好问的,必定是外甥女为了给赵郎君送礼,特意跑去药铺跟首饰铺子置办的。 郑艺才要走人,突然想到一事,连忙对宋时桉道:“外甥女婿,赵郎君让我告诉你,县太爷嫌县城的纸笔颜料画纸不够好,已打发人去府城采买了,等采买回来后,再让我给你送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卢正衡恨不得亲自跑来见宋时桉,眼错不见地盯着他给自己画。 然而宋时桉现在是犯了事的官奴,卢正衡身为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弟,明面上不能跟他有太多来往,否则有可能会给卢氏带来灾祸。 只能借助郑艺这个中间人来传递信息跟东西。 宋时桉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舅舅告知。” 卢正衡这家伙倒是个上道的,晓得自己一个当人赘婿的,手里没有银钱买这些绘画所需的物什。 就算姜椿肯替他买,也只会买最廉价的,用这样的物什画出来的画,会让卢正衡一口老血吐出来,直呼暴殄天物。 由他来提供纸笔颜料画纸的话,就能避免出现这样的尴尬。 还能帮姜椿省下不少钱。 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 姜河驾车去送郑艺,以他舅的脾性,毕竟会留妹夫在家吃晌饭,所以姜椿只需要填饱自己跟宋时桉的肚子就行。 听来简单,但独轮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有的厨具跟食材在上头,有的却被结实地压在最底下。 以致于她想优先将灶房里的物什归位都不可能,只能从上到下按循序卸。 这很需要耐心。 但显然姜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儿,先前是被逼无奈,如今时过境迁,身上没了压力,她才忙活一会子就开小差。 她走到坐在马扎上闭眼晒太阳的宋时桉面前,故意站在太阳的方向,挡住他的光。 宋时桉听到动静,睁开一双凤眼,疑惑地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你不赶紧去归置行李,跑自己跟前来做什么? 姜椿从钱包里掏出那一沓银票,伸手递到他面前,说道:“这五百两银票名义上是赔给我的,其实是给你的,我也不贪你的,你自己收着。” 宋时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确需要银钱,旁的亲人倒罢了,堂妹被卖去青楼,他如何都得将人给赎出来。 但这银钱是姜椿的,五百两对她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还不至于贪她的。 大不了回头他再画一副画,高价卖给卢正衡。 横竖已经开了这个头,卖一副跟卖两副又有何区别? 重活一回,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清高孤傲的他了。 如今的他,可是个能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俗人。 而赎堂妹的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说急是因为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堂妹一个大家闺秀,在里边待得时间越久,于她的名声越不利。 说不急乃是因为她今年才十四,尚未及笄,还没到接客的年纪,如今正跟着楼里的教习学本事,暂时能保得住清白。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身子骨还虚弱,而堂妹又被卖去了距离齐州府十分遥远的绍兴府,即便他现在攒够一千两银子,也没能力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前去赎人。 不自量力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人没赎出来,自己也丢了性命。 所以眼前这五百两银子,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他淡淡道:“刘老太爷话说得很明白,这五百两银子是给你压惊的,你收着便是了,给我做什么?”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难不成你又想休夫?”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姜椿倒是反应过来了,立时掐腰,大声指责道:“你还敢提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这家伙,分明有办法帮我,偏憋着不吭声,看我跟我爹、我舅三人上蹿下跳很有意思是? 第39节 你怎么不憋到底,等我跟我爹逃去青牛镇,你就彻底自由了。 到时你再卖副画给县太爷,得个几千两银子,买个大宅子再买个几个奴仆伺候你,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多自在?” 昨晚他可怜兮兮的,做出副宁可丢掉性命也要跟自己一起出逃的感人模样来,搞得自己一个心软,直接改了主意,放弃了将他丢下偷偷跑路的计划。 想着再苦再难也要带上他,就算真的逃不过,大不了就一起死。 结果可好,全都是假的,这丫是拿话来试探自己呢。 但凡自己没改主意,他肯定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跟她爹跑路,从此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 不愧是他宋时桉,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 宋时桉却是半点都不心虚,淡定道:“我总要晓得你值不值得我帮忙,才会出手。” 毕竟这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情,他袖手旁观兴许没事,而一旦插手,事情就会走向不可控。 会带来怎样的变化,结果是好是坏,他一概无法预料。 这于他来说,显然不是甚好事。 所以他必须得考验下她,看她危难之时会不会做出抛下自己这个累赘的决定。 事实证明,她没有。 倒是没叫他失望。 经此一事,他彻底对她放下戒心,往后会拿她当自己人对待,不会再如这次似的藏着掖着。 姜椿瞪他,气呼呼道:“竟然怀疑我的品性,你个没良心的,以往我白对你好了!” 宋时桉斜了眼她手上的银票,勾了勾唇:“可我也帮你弄来了五百两银子的赔礼,这还不足以你让原谅我吗?” 姜椿捏着手里的银票,舔了舔嘴唇,确认似地问他:“这银票你真的不要?” “不要。”宋时桉回答得干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收着就是了,横竖咱家你管银钱,爹赚了钱也是交给你的。” 一个“咱家”,让姜椿乐开了花,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说明他没当自己是外人,认为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但她还是艰难地将笑容给压了下去。 他竟敢试探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不然以后他还敢。 她将银票重新装进钱袋,嘴里冷哼一声:“你自己也说了这银钱是刘家赔给我的,我收着也是该当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宋时桉揉了揉眉心,问道:“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姜椿转了转眼珠子,目光停在他那日渐红润起来的薄唇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轻咳一声,厚着脸皮提要求:“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顿了顿,她又抬手指向自己的嘴巴:“亲这里才算。” 宋时桉:“……” 他问完那句话就后悔了,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这家伙立刻顺杆就爬,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叫人失望。 他无奈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脑瓜子成日惦记着这等事情,也不嫌害臊。” “那我就不原谅你。”姜椿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回到独轮车旁,她继续往下卸东西,卸下来一样,就往屋子里搬一样。 直接将宋时桉当空气,路过他身旁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成日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突然不理人,宋时桉起初还不觉得如何,一连两日姜椿都视他于无物,他就有些慌了。 这日午饭时,他试图主动与她搭话,筷子指着盘里的醋溜白菜丝,夸赞道:“你这道菜做得不错,很下饭。” 姜河见姜椿不吭声,还说了她一句:“椿娘,女婿夸你呢,你怎地不吭声?” 就算先前俩人在闹别扭,但女婿帮忙解决了她身上的麻烦,她属实不该再生他的气。 姜椿拿筷子敲碗,一本正经道:“爹,吃饭的时候少说话,人家大户人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姜河:“……” 以往吃饭的时候,她说话说得比谁都欢,这会子又不让人说话了。 看来还在生女婿的气。 姜河欲言又止,本想再说闺女几句,又怕说太多她恼了。 算了,自己还是别管了,让他们小夫妻自己处理。 他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黑面馒头,站起身来,说道:“爹去你姜湾叔家,让他拉着爹去小李庄买骡子,你俩慢慢吃。” 说完,抬脚就走了。 宋时桉咽下嘴里的白面馒头,站起来从筷笼里拿了双干净筷子,伸到萝卜肉片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放到姜椿面前的碗里。 说道:“这萝卜肉片瞧着还不错,你多吃点。” 姜椿没理他,也没吃碗里的萝卜肉片,而是自己拿筷子夹了一筷子炒芥菜头咸菜丝,放到馒头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宋时桉真是被气笑了。 这家伙为了占自己的便宜,还真够拼的。 就她这话痨的性子,这两日闷不吭声的,只怕憋坏了? 难为她还能憋住。 姜椿还真有些憋不住了,但她必须不能认输。 夫妻嘛,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如果这次自己轻易退让,以后退让的也只会是自己。 她跟宋时桉,本就出身悬殊,现在他是落难凤凰,倒还没什么。 两年后宋家平反他重回官场,而自己却只是个出身低微的杀猪女,身份差距太大,关系会变得很微妙。 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压制住他,如此就算将来他当上内阁首辅,她也能毫不怯场,因为足够有底气。 所以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她半点脸面都不给地选择了无视。 宋时桉真是被她逼得没法子了,夜里躺在炕上时,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摸黑爬到了姜椿所在的炕尾。 他俯下身子,两手伸到枕头下,托住了她的脑袋,然后摸索着将唇往她嘴巴的方向凑去。 第36章 宋时桉的唇贴到了姜椿的唇上。 姜椿力气大, 素日做事风风火火的,嘴巴也牙尖嘴利,最擅长的就是得理不饶人跟顺杆爬。 嘴唇却意外的柔软, 温温热热的, 比他曾穿过的最好的绸缎都温软丝滑。 宋时桉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仿佛成百上千束烟花同时在夜空绽开一般, 脸色顿时红了个彻底。 他一触即离,准备逃回自己被窝。 结果才刚欠起身子, 突然一只胳膊搂上他的肩膀, 有力的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往下一压。 他的唇瓣重新贴上了她的。 宋时桉凤眼蓦地睁大。 这家伙, 简直, 简直……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她了, 慌忙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想要挣脱她的束缚。 然而姜椿天生巨力。 偏他现在身子骨虚弱,即便有功夫在身,却也无济于事。 根本挣脱不了她的钳制。 而姜椿这头,已经不满足于单纯嘴唇的贴贴了。 她启唇朱唇,将他的一片唇瓣含住, 轻轻允吸肯咬起来。 宋时桉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连挣扎都忘了挣扎。 姜椿不似村人那般不讲究, 她给家里人都买了牙刷子跟牙粉,早晚两次刷牙雷打不动。 上炕前她才刚刷过牙,这会子嘴巴里还残存着一股草药与草木混合的清香。 凭良心讲, 这气味并不让他讨厌。 甚至有些喜欢。 但她如此大胆的行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心里十分地慌。 姜椿却跟猫儿见着了小鱼干似的, 含住他的上唇厮磨了好一会子,犹不过瘾,又含住他的下唇允吸。 间或还用牙齿轻咬几下。 宋时桉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儿,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哪里经过这个? 不过片刻,就被她亲得气喘吁吁,心口剧烈起伏着,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两人上身紧紧相贴在一起,宋时桉穿着中衣,而姜椿穿的是小衣,都是单薄的一层细棉布。 所以轻易就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以及姜椿身前的柔软。 宋时桉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手脚软成面条,本是跪趴在炕的,结果直接趴伏到了姜椿身上。 但下头却是再次不可自控地起了反应。 姜椿逮着他柔柔软软的唇瓣亲了个过瘾,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 主要是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太震惊了,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她担心自己再不松开他,他能将自己憋得昏死过去。 然而宋时桉反应慢了好几拍,人都被松开好一会子了,才反应过来。 第40节 然后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爬回炕头,钻进被窝,直接将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缩在被窝里,伸手捂住怦怦狂跳的心肝,急促地喘着气,脸蛋犹如着了火一般滚烫。 过了足有半刻钟,他的气息这才慢慢平复下来,脑子也重新转动起来。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被她一通又亲又肯又吮又吸折腾后,现下有些麻又有些肿,还有点丝丝的疼。 他闭了闭眼。 这家伙…… 简直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饶是他上辈子再怎样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她这般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 反亲他也就罢了,还如此花样百出…… 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方才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红晕才淡下去的脸蛋再次火热起来。 不行,不能如此纵容她,不然下回她还不晓得会对自己做出甚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猛地拉下被子,身子转向炕尾的方向,准备长篇大论地狠狠批判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你怎能如此?简直,简直无耻……” 姜椿正砸着嘴回味呢,闻言当即反唇相讥道:“哎呀呀,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分明是你摸黑爬到我这头,偷偷摸摸亲我的嘴…… 要说无耻,那也是你这个先亲我的无耻!” 宋时桉没好气道:“那还不是被你逼得?” 姜椿轻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完全可以不受我逼迫呀,反正对你来说,我原不原谅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时桉陷入沉默。 如果真不重要的话,他又何必大半夜不睡觉,爬过去亲她? 姜椿见他没吭声,原本还有些心虚的,立时气焰大涨,哼唧道:“只是简单亲个小嘴而已,又没跟你舌吻,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叨叨!” 宋时桉:“???” 舌吻? 她还想把舌头伸进自己嘴巴里来?或是逼迫自己将舌头伸进她的嘴巴里去? 这,这简直要羞死个人了! 光是想想,就让他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但脸红得仿佛要滴血,连脖子都红了。 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她不原谅自己就不原谅自己罢,两人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又是个外放的性子,早晚有她憋不住的一日。 自己就不该退让,答应她提出的无理要求。 现在可好,她这个贪得无厌没脸没皮的家伙,食髓知味,岂会善罢甘休,往后肯定会变着花样地要挟自己。 姜椿见他还是不吭声,笑嘻嘻道:“夫君没提出反对,这是同意跟我舌吻啦?” 宋时桉立时道:“你休想!” 姜椿撇撇嘴,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她也没再穷追不舍,今儿他头一次开荤,总得给他些适应的时间。 逼迫太过的话,没准会适得其反,他又缩回自己的壳里了。 那可就难办了。 得慢慢来,慢慢吃,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 次日宋时桉洗漱完毕,坐在炕桌前边抄书边等吃早饭。 素日都是姜椿来喊自己,姜河这个岳父甚少进他们的西屋,而姜椿这家伙又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向他示好的机会。 结果今儿来喊自己吃饭的却是姜河。 她这是又想做什么? 宋时桉冷着脸下炕,来到灶房。 趁着姜河到院子里取东西的功夫,他走到姜椿面前,冷冷道:“我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最好乖乖原谅我,别再闹甚幺蛾子。” 如果她敢说甚让自己再亲她一次或者几次她才肯原谅自己的话,自己绝对不会再惯着她,当场就会跟她翻脸。 姜椿听得一愣一愣的,错愕道:“我也没打算闹幺蛾子呀,夫君你想歪到哪里去啦?” 回过味来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边往碗里盛粥边打趣道:“原来夫君这么怕我不原谅你呀?看来我在夫君心里的地位不低呐。” 宋时桉这才晓得是自己误会了,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脸嘴硬道:“我,我只是怕爹担忧而已,你少胡思乱想。” 姜椿也没跟他争辩,捣头如蒜道:“是是是,夫君说得对。” 这态度,还不如跟他争辩呢。 他又羞又气,扭身坐到饭桌前,不理会她了。 姜河从院子里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这骡子好,来咱家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外道,是个好养活的。” 先前姜河让姜湾陪着去了趟小李庄,一眼就相中了这头骡子,然后昨儿下午又去了一趟,将其给买了回来。 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加上姜湾又是个懂行的,所以卖家给他打了折,只花去了十五两六钱银子。 姜椿原本的预算是十七两银子,如此一来,足足省下了一两四钱银子。 姜椿玩笑道:“都说牲畜通人性,没准它晓得到咱家是来享福的,心里再乐意不过了。” 姜河被逗得哈哈大笑,赞同地点头道:“对,就是这么个理。” 饭毕,姜河去附近几个村子收猪去了。 因为姜椿的事情,镇上的肉铺也三日没开张了,有着急割肉的老主顾还托村人来询问几时开张来着。 再不去收猪,明日无猪可杀,还是摆不了摊。 所以去镇上找木匠定做骡车的活计就落到了姜椿的头上。 姜椿往钱袋里揣了几两碎银子,去西屋问宋时桉:“夫君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镇上逛逛,顺便去瞧下王银儿?” 这几日都在忙活她自己的事情,也不晓得王银儿怎样了。 主要是去报个平安,先前刘启檀在王家那一番做派,王银儿看得分明,也及时给了自己提醒。 如今事情摆平了,姜椿顺路过去跟她说一声,也免得她担忧自己。 宋时桉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淡淡道:“以我目前的身子骨,只怕走不到镇上就累瘫了。” 姜椿白他一眼:“我难道是个傻的?既然问你,自然是要去邹里正家赁骡车的。” 宋时桉抬眼,斜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别说大话,你先赁来再问我不迟,万一被旁人赁去了呢?” 姜椿觉得这话在理,也就没计较他这别别扭扭的态度,抬脚去了邹里正家。 幸运的是骡车在家,姜椿掏了二十文钱给邹里正的娘子钱娘子,顺利将车赁下来。 她驾着骡车回到家,走进西屋,阴阳怪气道:“骡车赁回来了,宋大爷,劳烦您移驾骡车上。” 宋时桉瞪她一眼。 凤眼里威严十足,但姜椿一点都不怕他,笑嘻嘻道:“需不需要我抱你呀?需要的话你就吱声,不要跟我客气哈,毕竟咱俩都亲……” “不必!”宋时桉连忙出声打断她,气急败坏道:“你能不能别如此口没遮拦?若是被人听见了,看你往后如何见人!” 姜椿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亲我夫君,天经地义,碍着谁了?” 宋时桉闭了闭眼,想说碍着自己了,但没敢。 怕她听了发癫,不管不顾地跑上来强吻自己。 只能沉默着翻身下炕穿鞋,然后自顾往外走去。 姜椿脚步轻快地跟在他后头。 宋时桉脊背挺得笔直,苍松翠竹般,走起来步履沉稳,每一步像是拿尺子丈量过似的。 俨然一派大家公子的仪态。 啧啧,他身子骨才有了点起色,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很难想象他完全康复后,又该是怎样的形容。 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人家从小习武,文武双全,打小就是京城世家大族年轻一代里头的扛把子。 然后扛把子就被姜椿搂腰抱膝给抱上了骡车后斗。 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才要张口拒绝,人已经在后斗里铺着的草席上坐定了。 姜椿笑嘻嘻道:“我抱你上来,总好过你自己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半天才爬上来强?” 宋时桉张到一半的嘴巴顿时给闭上了。 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往车头里爬什么的,实在太不文雅了,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横竖已经被她抱来抱去不知抱过多少回了,再多一回也没甚大不了的。 姜椿勾了勾唇,跳上骡车车辕,挥鞭驱动骡车,朝镇上行去。 到了红叶镇,路旁有妇人认出姜椿,大声询问道:“姜娘子,你家肉摊好几日没开张了,几时开张啊?家里猪油快吃完了,得买点猪板油。” 姜椿笑道:“家里有事耽误了几日,明儿就开张。” “明儿开张?那就好那就好。”那妇人脸上露出笑意,叮嘱道:“给我留半块猪板油,明早我给小孙子喂完饭就去拿。” 姜椿应着:“好嘞。” 往木匠铺走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如这妇人般询问几时摆摊的主顾,姜椿都好脾气地一一告知。 有要求预留的,她也都应下来。 宋时桉坐在后斗里,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她做买卖时的表现,分明是个耐心又好脾气的,完全不像是传闻中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巡海夜叉。 也对,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巡海夜叉说得是上辈子的姜椿,她只是个占据了姜椿身体的孤魂野鬼罢了。 想想真是疯了,这样一个不晓得来历的孤魂野鬼,自己竟然敢主动跟她亲嘴。 第41节 若是哪日被她坑死,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谁让自己定力不足! 但她会坑自己吗? 宋时桉正出神呢,骡车突然驶过一片坑洼之处,后斗激烈颤抖摇晃。 他一个没坐稳,直接往前栽去。 然后一头撞在姜椿的脊背上,唬得他连忙伸手抱住她的腰,生怕被接下来的摇晃给甩下骡车。 然而前方路面平坦,骡车几乎纹丝不动。 宋时桉:“……” 姜椿低头看了眼交握在自己腰上的白皙双手,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叹道:“夫君你可真黏人,坐这么近都不满足,非要跟我抱着贴贴…… 哎,简直就跟只小猫咪似的。” 宋时桉慌忙松开双手,身子迅速往后挪了挪,然后拿衣袖遮住自己脑袋。 简直没脸见人了。 第37章 姜椿将骡车停在木匠铺门口。 因在路口, 不时有行人经过,她不好直接将宋时桉抱下来,只能伸手将他扶下来。 两人走进铺子, 花了些时间挑选木料, 又跟木匠铺的老板方木匠核对款式跟尺寸。 姜椿想着这骡车满打满算也就使用两年,所以木头跟款式都选了中不溜的, 统共花费了四两银子。 定金半吊钱,但需要等待半个月左右才能来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毕竟红叶镇这样的小地方, 家里能买得起骡子的本就不多。 村人若是兜里银钱宽裕,宁可买牛也不买骡子, 毕竟牛能耕地。 因此方木匠也不可能做太多骡车成品出来放着。 从木匠铺出来, 姜椿对出来相送的方木匠说道:“方叔, 我先把骡车放你铺子门口, 劳烦你给照看下,我跟夫君去逛逛,待会儿就回来。” 方木匠笑道:“放这就成,咱镇上安稳得很,没那么多小偷小摸的。” 就算有小偷小摸的, 也没人有胆量偷她这个巡海夜叉的骡车,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多谢方叔。”姜椿道了谢, 然后转头牵住宋时桉的手, 拉着他往前走。 宋时桉垂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 走出十几步后,他才挣扎了下手腕, 压低声音道:“你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成何体统?” 姜椿拿指头挠了挠他的手心,笑嘻嘻道:“怕什么?整个红叶镇谁不晓得我夫君身子骨弱?我牵着我身娇体弱的夫君逛街,别个不会说闲话,只会夸我体贴。” 宋时桉:“……” 不会说闲话?我看是不敢说! 姜椿见他不吭声,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还是说,夫君希望我搀着你的胳膊?那也成。” 宋时桉立时道:“不必了。” 牵手还是搀胳膊,他还是选牵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起码牵手没那么显眼,两人也无须靠得太近。 若是让她贴身搀扶自己,谁晓得她会不会搞幺蛾子? 想得很好,但他却低估了姜椿在红叶镇的影响力。 两人手拉手出现在街上,开店的、摆摊的、买东西、急匆匆的行人以及乱逛的闲人,俱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当然,以免惹恼姜椿,他们都遮遮掩掩的,跟做贼似的。 宋时桉敏锐地察觉到了,面色不禁有些发红,他才要挣脱她的手,就被她拉进了路旁一家铺子里。 这是家兼布庄与成衣店于一体的铺子,还卖鞋、帽、袜子、帕子、荷包以及汗巾子等小物什。 进来后姜椿就松开了自己的手,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她要给她自己买东西,便没跟着往里走,自顾在门边摆放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然而才刚坐下,就见姜椿朝自己走来,一下蹲在自己面前,然后用手抬起自己的脚,拿手指丈量起他脚上鞋子的尺寸来。 这是要给自己买鞋? 他忙推辞道:“爹先前给我买了两双鞋子,够穿了,不必再买。” 姜椿抬起头,白他一眼:“爹给你买的是单鞋,这马上入冬了,难不成你想穿着单鞋过冬?” 店主冯娘子走过来,闻言笑道:“郎君兴许不知道,咱们这里冬日滴水成冰,别说穿单鞋了,棉鞋稍微单薄些,脚都会起冻疙瘩,痒死个人。” 宋时桉不吭声了。 姜椿量好尺寸,来到摆放鞋子的地方,寻了双差不多尺寸的棉鞋,又折返回来。 原主倒是会做鞋,但古代做鞋忒麻烦了些。 首先得一层浆糊一层布料地糊鞋底,糊完鞋底再纳鞋底。 为了鞋子经穿,走路不硌脚,鞋底必须足够厚,针脚必须足够细密。 俗称“千层底”。 废手程度,半点都不亚于下地拿镰刀割麦子。 纳完鞋底,还得再打一锅浆糊,依旧是一层浆糊一层布料地糊夹在鞋面跟鞋里之间的骨子。 这个倒是简单些,不用糊千层底那么厚,也不必纳。 糊完骨子后,再照着鞋样子裁剪好鞋面、鞋里跟骨子,组成鞋帮。 最后再将鞋帮用麻线上到千层底上。 这是做单鞋的步骤,如果是做棉鞋,就将里头的骨子换成棉花,其他不变。 她家三口人,每人得做两双棉鞋替换着穿,加起来就是六双。 姜椿光是想想就头大,废手不说,还废时间,她连宋时桉的棉衣跟棉被都还没做完呢,哪顾得上做鞋? 果断选择买现成的。 她这是自己有挣钱的手艺,家中银钱也宽裕,方才如此潇洒。 大柳树村的其他妇人,都是白日下地做农活,干完农活回家操持饭食,晚上还要点着油灯做鞋。 人丁兴旺的人家,家里十几二十口人,全靠家中的一两个妇人做鞋,一人平均十来双。 经常一轮鞋子还没做完呢,前头做出来的鞋就已经被穿破了…… 简直就是可怕! 她重新在宋时桉面前蹲下,将新鞋搁在自己腿上,然后伸手就要去脱宋时桉脚上的鞋子。 宋时桉连忙将脚往后缩,嘴里道:“不必,我自己来就成。” 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没硬来,笑道:“行,那夫君自己脱。”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话怎地听着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不像是要闹幺蛾子的模样。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他放下疑惑,曲起一条腿,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 才要伸手跟姜椿要新鞋子,她就一手拿鞋,另一手飞快地将自己的脚抓在手里。 宋时桉大惊:“你……” 虽然他每晚都洗脚,袜子也是今儿出门前新换的,但方才走了一会子路,到底有些不干净…… 然而没等他开始挣扎,下一瞬,新棉鞋就套到了自己的脚上。 姜椿将宋时桉的脚放到地上,细心地拿指头按了按鞋头,然后满意道:“不错,不大不小,穿着正好。” 冯娘子立时打蛇棍跟上:“这双鞋是咱镇上的庄娘子做的,她那手艺十里八圈谁不晓得? 她又是个实诚的,棉花填得实实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花。 姜娘子你放心买,保管郎君穿着好。” 姜椿也没着急讲价,站起身来,问冯娘子:“娘子这里可有棉靴?” 宋时桉身子骨弱,冬日难熬,普通棉鞋露脚脖子,行走起来方便,但却不如高帮的棉靴更保暖。 若是有棉靴的话,就再给他买双棉靴,素日穿棉鞋,大冷的时候就穿棉靴。 冯娘子脸上的笑意更热情了些:“可是巧了,刚好昨儿庄娘子送来三双棉靴,大小都跟郎君脚上这双差不离,大抵是能穿的。” 其实这靴子已经送来半个多月了,但镇上人穿鞋大都是家里妇人做,肯到外头买鞋的本就少,愿意买这比棉鞋贵一倍的棉靴的就更少了。 冯娘子说完这话,快步走到摆放鞋子的柜台前,一口气将这三双都抱到了宋时桉跟前。 姜椿伸手比量了下,选中了其中一双,让冯娘子先帮忙拿着,自己则重新蹲下来,伸手去脱宋时桉脚上的新棉鞋。 宋时桉本想拒绝,但旁边冯娘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俩,他不好下姜椿的脸面,只能任由她帮自己脱掉新棉鞋,然后又帮自己换上新棉靴。 姜椿照旧用指头按了按靴头,对宋时桉说道:“大小正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特地找庄娘子为你定做的呢。” 冯娘子立时浮夸地夸赞道:“都是郎君脚生得好,如果特别宽大或是格外小巧,想在咱家找到合适大小的鞋子也难。” 这话姜椿爱听,立时附和道:“那是,我夫君的脚的确生得好,天下第一好!” 宋时桉:“……” 他闭了闭眼,这也太浮夸太令人羞耻了! 如果不是脚上还穿着人家铺子里的新棉靴,他都想拔腿就走人了。 实在是脸皮抗不住。 第42节 姜椿给宋时桉换回旧鞋,将棉鞋跟棉靴递给冯娘子,说道:“这两双都要了。” 冯娘子才要算账,就见姜椿自顾地往鞋子柜台那里走去,顿时心下一喜,这是还要买鞋? 姜椿在一堆棉鞋里头挑来拣去,不时用手丈量下鞋底的尺寸,最终挑出两双深黑色鞋面的棉鞋。 这两双是给姜河挑的,原主没少给他做鞋,所以记得他的尺寸。 棉衣跟棉被倒罢了,姜河都有,且是去年才置办的,今年无须重新再买。 毕竟,也没哪个村人每年都置办新棉衣新棉被的,那也忒奢侈了! 但姜河成日下乡去收猪,很费鞋,去年的棉鞋已经穿得破破烂烂,显然撑不完整个冬日。 索性也给他买两双,也免得他吃味,说自己心里只惦记着夫君,忘了他这个爹。 姜椿走到冯娘子身边,将手里这两双棉鞋地给她,说道:“这两双也要,一共四双,冯娘子你给我便宜点,别拿我当冤大头宰。” 一下卖出去四双鞋,其中还有一双老大难的棉靴,冯娘子脸上笑开了花,笑道:“瞧娘子说的,我敢宰谁也不敢宰娘子你呀,肯定给娘子个公道价。” 她拿出算盘来,当着姜椿的面开始算账:“棉鞋给娘子算五十文一双,三双就是一百五十文,棉靴给娘子算一百文一双,统共是二百五十文。” 姜椿嘴角抽了抽,得亏古代没有二百五的说法,不然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在骂自己了。 她砍价道:“棉鞋就罢了,往年我们村里人有在你这买过的,五十文也算公道,棉靴一百文高了,少十文,九十文还差不多。” 冯娘子顿时叫起来:“哎哟哟,我的娘子喂,一双棉靴用掉的棉花,抵两双棉鞋还多,做起来又费劲,庄娘子出手价就高,我卖一百文都没赚几文钱,只当卖与娘子做个人情罢了。” 姜椿哼笑一声,买卖人的嘴,唬人的鬼,不挣钱的买卖谁做? 她刚想继续砍价,那头宋时桉突然开口道:“且慢。” 姜椿抬眼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这家伙不会是嫌自己砍价不中用,想施以援手? 她怎么就这么没信心呢? 他这样的大家公子哥,连钱袋子都有仆人帮拿着的人儿,会懂得砍价? 然而宋时桉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只给我跟爹买鞋,你自己不买?” 姜椿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也需要买棉鞋这茬,他却惦记着自己。 这让她心里暖暖的。 可见自己没白他对好。 姜椿玩笑道:“我也得买呀,可是夫君不发话,我哪敢自作主张?” 宋时桉还没给出反应,旁边冯娘子倒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而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板着脸说道:“你也给自己挑两双。” 姜椿立时笑嘻嘻道:“夫君都发话了,那我必须得买。” 冯娘子为了弥补自己笑场的尴尬,主动引路道:“娘子随我来。” 姜椿给自己挑了两双土褐色的棉鞋,毕竟她成日来回镇上摆摊,浅色不耐脏。 宋时桉斜了眼她手上那两双自己祖母这样的老太太都不屑穿的土褐色老棉鞋,眉头皱成个川字。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成日忙里忙外的,要做的活计一大堆,也的确是这样的颜色更耐脏些。 想了想,他又主动开口询问冯娘子:“请问贵店可有鹿皮靴售卖?” 冯娘子讪笑道:“鹿皮靴那样金贵的东西,咱们小店哪会有这个?就算是有,镇上也没人买得起呀。” 宋时桉静默一瞬,随即作遗憾状,说道:“前儿我听人说鹿皮靴能防雨雪水,还想着能在娘子这里瞧瞧稀罕呢,不想竟没有。” 原还想着若是有鹿皮靴,就劝姜椿给自己买一双,如此冬日落雪后,她来回镇上时也不至于被雪水打湿鞋子。 京城里鹿皮靴并不稀罕,几乎家家成衣店都有售卖,想来也贵不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鹿皮靴在红叶镇这地方却成了金贵的稀罕货。 既如此,他少不得要描补一番,免得给姜椿惹麻烦。 姜椿听出话音,与他打配合地嗔了一句:“你呀,不该好奇的不要好奇,别说冯娘子这里没有鹿皮靴,就是有,就咱家的条件,能买得起才怪!” 冯娘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姜家原本条件是不错,父女俩雷打不动地每日宰杀一头猪,一年到头下来,也能挣个几十两银子。 偏姜屠这个没眼光的,竟给闺女招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 全红叶镇的人,哪个不晓得他每月光药钱都要三两银子? 姜家父女俩赚的银钱,全填了他这个无底洞,可不就精穷了? 不然,别说鹿皮靴,就是虎皮靴,也未必穿不起。 第38章 最终花三百四十文, 买了六双鞋。 在姜椿的不懈努力下,冯娘子最终还是松口,给她便宜了十文。 姜椿还挺高兴的, 都从铺子里出来好一会子了, 脸上的笑意还没压下去。 宋时桉眉头微皱,实在有些弄不懂她。 要说她出身寒微, 她又是个读书识字的,还会写大食文字, 算账也是一把好手。 要说她出身高贵, 她又是个精打细算的,一文钱都不放过, 而且粗俗起来, 村人都多有不及。 他忍了忍, 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以前倒罢了, 如今你手里握着刘家给的五百两银子,实算不得紧巴,为何还要花一刻钟功夫跟人掰扯这区区十文钱?” 姜椿白了他一眼,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五百两银子听着不少, 但如果毫无节制乱花的话,很快就能败光了。 而且外头都晓得咱家为了养你这个病秧子上门女婿, 家里都精穷了, 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果我们突然大手大脚起来,别个一定会起疑心的。” 所以她家买骡车这事儿, 黑锅还是被扣到了宋时桉头上,姜河对外说是为了方便隔三差五带女婿去县城看病抓药, 才不得不买骡车。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姜椿热衷砍价,砍价成功的乐趣,不爱砍价的人永远不会懂。 宋时桉也不知是被她这番说辞说服了,还是被无语到了,好半晌都没吭声。 姜椿一手提着装鞋子的包袱,一手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会子,也没想到还有什么要买的物什。 她每日都来镇上摆摊卖肉,家里缺了什么,她顺手就能捎回去,不像其他村人难得来一次镇上,来了必定大包小包地一通大采买。 这也是方才她只想着给宋时桉跟姜河买鞋,却忘了给自己买的缘由。 反正自己啥时候缺鞋穿了,啥时候拐进冯娘子的铺子里买一双就成,方便得很。 姜椿扭头问宋时桉:“夫君可有什么想买的物什?你只管说就是了,娘子给你买。” 想到刚才的鹿皮靴,她赶紧又补了一句:“前提是别太贵。” 这五百两银子,一部分要拿来给宋时桉买补身子的药材跟食材,一部分要存下来,留着将来进京后花用。 她作为宋时桉的娘子,自然是要跟他住到宋家去的,吃喝也不用自己发愁。 但她爹呢? 他一个当人岳父的,总不好跟着闺女住到闺女的婆家去? 宋家兴许不在意这些,毕竟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不会少,多他一个不多。 但姜河肯定不会去的。 姜河有些大男子主义主义,他可不管亲家富不富贵,他只知道村里当老丈人的,可没哪个厚着脸皮住进闺女婆家的。 自己丢人现眼不说,还让闺女在婆家没脸。 姜椿得攒钱给他爹在宋家附近买个小宅子。 这可不容易。 因为宋家老宅可是在京城权贵云集的东城,占了桂花巷大半条街。 桂花巷后头的确都是小宅子,但大都被这些世家大族的旁支亲戚或是得脸世仆占据着,即便有出手的,也贵得离谱。 这也是她区区十文钱都斤斤计较的原因之一。 当然,她也可以跟宋时桉拿钱给他爹置办宅子,毕竟宋家平反后,被查抄的家当全都被送还回来,损坏的那些也给于了银钱补偿。 但她不想这么干。 自己是他的娘子,他养自己天经地义,他的银钱她花得心安理得。 但拿婆家的银钱养自己爹,别说姜河不会同意,自己也没这个厚脸皮。 她又不是不能挣钱,自己的爹自己养呗,没必要薅宋家的羊毛。 姜家是姜家,宋家是宋家,她得分个清楚明白。 毕竟她可是姜家的守灶女,将来跟宋时桉生了娃,第一个娃不论男女都必须姓姜,好继承姜家的香火。 就算是为了这个小崽子,自己也不能躺平,必须得好好搞事业。 不过问题不大,自己有签到系统,脑子里也有不少赚钱的主意,加上还有个能抱大腿的弟媳妇,最关键的是有宋时桉这个未来内阁首辅当靠山,她要是还赚不到银钱,那就太废物了。 宋时桉本想回答没有,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口:“改日去县城时,你给自己买双鹿皮靴穿,对外就说是羊皮靴。” 羊皮靴不防水,雨雪天穿不得,加上连皮带毛做成靴子又厚重,价钱又比棉靴贵不少,多是怕冷还手里不缺银钱使的老人在穿。 相比之下,鹿皮靴防水性能要好太多了,又结实耐穿,一双鹿皮靴不说当传家宝,穿个十来年是不成问题的。 姜椿边牵着他掉头往木匠铺走,边笑着打趣他:“夫君又是提醒我给自己买棉鞋,又极力劝说我买防雨雪的鹿皮靴,这般关心体贴,还说不是恋慕我? 你老实交代,你心里是不是想跟我亲嘴想很久了,所以昨晚这才摸黑爬过来亲我?” 宋时桉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附近没有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快闭嘴,这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张口爱慕闭口亲嘴的 ,若是被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第43节 姜椿调戏他之前,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瞅着附近没人她才如此大胆的。 不过她嘴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怕什么,夫君跟我亲嘴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羡慕也没用,夫君只会亲我一个,才不会亲他们呢,是夫君?” 宋时桉:“……” 这明显是在挖坑,自己若是回答是,她肯定顺杆就爬,回家后就会逼着自己亲她。 所以他不接这话茬,反而说起旁的:“不是说要去探望王银儿?你不买些礼品,打算就这么空着手上门?” 姜椿撇撇嘴,这家伙脑瓜子太好使了,根本不掉坑。 她哼唧:“夫君说买,那肯定得买。” 走着走着,见路旁有老婆婆卖鸡,那鸡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染了鸡瘟,价钱要得也公道,姜椿便花四十二文钱买了一只。 如此一来,她一手拎包袱,一手倒提着鸡,就没手牵宋时桉了。 顿时有些不太开心。 她亲亲夫君那葱碧细长的大手手她还没牵够呢。 好在木匠铺很快就到了。 将东西放进骡车后斗里,姜椿又愉快地一手握住宋时桉的手,一手搂住他的腋下,将人给扶上骡车。 然后驾着骡车,往王记杂货铺的方向驶去。 * 王银儿见到姜椿特别激动,脱口而出道:“姐,你没……”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她奶跟她娘还在,立时就将话茬给打住了。 只笑道:“两日没见着姐,还怪想姐的。” 姜椿玩笑道:“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惦记我带来的礼品?” 王银儿也没反驳,顺势问道:“那姐今儿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姜椿得意道:“带了一只肥肥的大公鸡,够意思?” 王银儿作感动状,夸张地大叫道:“你,你可真是我的亲姐!” 曹婆子听了这话,笑着插嘴道:“如今鸡价可不便宜,前儿我花了四十五文才买到一只,炖给银姐儿吃了,姜娘子你在我们银姐儿身上当真舍得花钱。”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姜椿,其实是在自夸,向姜椿展示自己对孙女如何大方。 姜椿笑了笑:“你老对孙女也挺大方的,可比我这个表姐强多了。” 管丫是不是做表面功夫呢,肯给王银儿花钱就值得她一句表扬。 王银儿等姜椿跟她奶、她娘寒暄一番后,这才寻了个借口将两人打发出去。 房门才刚关上,她就着急忙慌地问道:“姐,刘启檀他没对你……”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王银儿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表姐夫宋时桉在,若是被他晓得刘启檀在打表姐的主意,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表姐,怀疑表姐有意勾引有钱人家的少爷之类的。 姜椿斜了宋时桉一眼,对王银儿道:“不用吞吞吐吐的,你姐夫啥都晓得,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没有秘密。” 宋时桉听到这话,差点没崩住。 无话不说?没有秘密? 快别说笑了,他俩各自都有秘密,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还发现不了她身怀凭空取物的神通呢。 而且这还不是她唯一的秘密,她的来历才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是什么出身? 是如何在姜椿的身体上重生的? 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将来会位极人臣的? 她将来会不会又重新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这些问题,姜椿统统都瞒着自己。 当然,自己也没资格说她,毕竟自己重生的事情也瞒着她。 他们两个,算是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王银儿错愕了一瞬,随即忙问道:“姐,刘启檀他没对你怎样?” 姜椿也没瞒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与王银儿听。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提宋时桉认识县太爷这茬,将功劳扣到了她舅头上。 她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我舅与县太爷的小舅子赵郎君交好,我又下血本托我舅给赵郎君送了重礼,赵郎君这才愿意帮忙请县太爷出面摆平了刘启檀。” 王银儿长舒了一口气,一脸庆幸地说道:“亏得郑叔门路广,恰好识得县太爷的小舅子赵郎君,在咱们红叶县,也的确只有县太爷敢管刘家的事儿了,旁的大户人家都不敢招惹他家。” 姜椿笑道:“也是我运道好,命中注定不必经历这么一劫。” 说着她看了宋时桉一眼。 虽然就算他不出手,自己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落到刘启檀手里的几率很低,但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颠沛流离? 结果自己不但不感激他,还拿他分明有办法却故意瞒着自己这茬要挟他亲自己……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有些渣啊。 不过渣都渣了,现在再反省也晚了。 姜椿果断选择摆烂。 得知姜椿无恙后,王银儿紧绷了好几日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两姐妹又闲聊了一会子,离开时姜椿怀里又揣了二十两银子。 这是先前刘启檀为了在姜椿面前显摆自己有钱,赏给王银儿的。 那日家里人都在,王银儿没寻到机会交给姜椿,今儿总算给出去了。 这么一大笔银子,放在家里她日夜担忧被偷被算计,交给表姐,她才放心。 从王家出来后,姜椿将宋时桉扶上骡车,驾着骡车往大柳树村行去。 快到大柳树村时,她突然扭头,笑嘻嘻地对宋时桉道:“夫君夜里再亲亲我,馋了。” 宋时桉:“???” 馋了? 当自己是什么,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第39章 宋时桉果断拒绝了姜椿的无理要求。 她馋她的, 与他何干,自己又不是她盘里菜! 姜椿吵嚷道:“这么能叫无理要求呢?我们可是夫妻,这要求完全合情合理嘛!” 宋时桉闭上眼睛, 假装自己睡着了, 听不见她嘟嘟囔囔的念经声。 姜椿撇撇嘴,这家伙的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 上回是被自己拿捏到了错处, 他才不得不低头,这会子他没有把柄落下, 就不肯俯就了。 不急, 待自己寻到他的马脚,逼他就范就是了。 毕竟, 要是吹毛求疵地拿放大镜寻一个人的错处, 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就算宋时桉也一样。 他是美强惨男配, 又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宋时桉竖着耳朵听动静,见她总算消停下来,心里顿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厚脸皮的女子,乃生平仅见,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 倒也不是怕被她占便宜, 自己可是个男子,真要说吃亏的话, 那也是她这个女子更吃亏。 他只是对自己的定力不够有信心。 若是跟她这般卿卿我我地纠缠下去, 他早晚身心都要沦陷。 回头她玩腻了,将自己弃之如敝履,甚至跟前世的姜椿一样, 给自己戴个绿帽子,他都不敢想象到时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 别看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一副迷恋自己至极的模样,这不过是为了将来能沾自己的光,而演给自己看的罢了。 他傻了才当真呢。 两人就这么心思各异地回到了大柳树村,姜椿将他在自家门口放下,赶着骡车去邹里正家还车。 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去后山捡柴禾回来的姜柳。 “姐。”姜柳脸上一喜,连忙上来打招呼,询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姜椿回道:“去了邹里正家一趟,还他家的骡车。” 姜柳也没瞎打听姜椿借骡车作何使用,而是问起王银儿来:“姐,银表姐的伤好点没?身上还烧不烧?” 姜椿笑道:“放心,已经不烧了,我看她精神头倒是还挺好。 至于身上的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短时间内她都动弹不得,只能趴在炕上慢慢养着了。” 姜柳高兴道:“能退烧就好,果然打县城请来的大夫就是厉害。” 姜椿抿了抿唇,保和堂的曹大夫的确厉害,听闻府城都有大户人家来寻他看病。 但收费也颇贵,小门小户还真请不起他。 两人边走边聊,快到姜椿家门口时,姜柳伸手拉住姜椿的胳膊,小声道:“姐,我那天偷听到奶跟我爹说赔了王寡妇五十两银子后,家里精穷了,让我爹外头多打听着些,看有没有富户娶填房,好拿我换一笔丰厚聘礼。” 姜椿:“……” 还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李氏跟姜湖这俩杀千刀的,卖姜柳不成,现在又算计将她嫁给人家当填房,好赚取一笔丰厚聘礼。 只是这事儿上头姜椿就插不了手了。 卖人是关系到全族名声的大事儿,姜椿可以搬出族长姜兆年来阻拦。 第44节 但李氏跟姜湖,一个是姜柳的奶奶,一个是姜柳的亲爹,古代婚姻之事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人干涉不了。 除非他俩猪油蒙了心,要把姜柳送去给人做小妾,影响到姜氏一族的名声,姜兆年才可能再次介入。 但他俩又不傻,上回卖人时就被姜兆年骂了个狗血淋头,连替亡弟姜兆丰休掉李氏的话都说出来了,李氏跟姜河怎可能还敢犯到他头上? 姜椿叹了口气,斟酌了下语句,说道:“如果你能想到法子将说亲这事儿往后拖延两年的话,姐保证你能高嫁。” 两年后,燕王被封太子,宋家平反,身为自己这个宋家嫡长媳唯一的堂妹,肯定会有走仕途的士子想走捷径,借姜柳的关系攀上宋家这棵大树。 虽然对方娶她的动机不纯,但肯定比李氏跟姜湖给她寻摸的亲事强十倍不止。 “啊?”姜柳有些懵圈。 姜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有门好亲事,就看你自己了。” 看在这堂妹一口一个将来会抠婆家银钱养自己这个堂姐的份儿上,就给她指条明路。 不过她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不好说了。 姜椿并不怀疑姜柳会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很听原主这个堂姐的话。 姜椿只是怀疑她未必能斗得过李氏跟姜湖,尤其是李氏这个唯利是的奶奶,可没那么好对付。 没理会还站在原地琢磨自己话语的姜柳,姜椿径自回家去了。 院子里,宋时桉背上系着自己用来束缚袖子的襻膊,坐在马扎上,正用两只白嫩细长的双手在木盆里搓洗着亵裤。 瞧那亵裤的款式,俨然是姜椿仿着现代内裤款式给自己做的三角亵裤。 姜椿顿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古代男子肯给女子洗内裤的本就凤毛麟角,偏这给自己洗内裤的古代男子还是未来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简直不要太爽! 她立时走过去,往他前面前一蹲,捧着脸作花痴状,嘴里笑嘻嘻道:“哎呀呀,这是谁的夫君如此贤惠,竟然给娘子洗亵裤呀?”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自己回答道:“哦,原来是我姜椿的夫君呀。” 宋时桉:“……” 他舀了一勺皂角水倒进盆里,边用手将亵裤按在盆地搓洗,边淡淡道:“你还不去给我做棉衣? 做事拖拖拉拉的,都好几日过去了,至今连一件棉袄都没做好,但凡今年落雪早些,我都得被冻死。” 得赶紧将人支走,免得她在这里叽叽歪歪地说这些暧昧话语。 姜椿听了这话,立时就不乐意了,嚷嚷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我故意偷懒嘛?还不是因为出了刘启檀那档子事儿,没顾上嘛。 再说了,这才九月初,连打霜都没打霜,怎可能这么早就落雪?” 小嘴叭叭叭的,直接把宋时桉给怼了个哑口无言。 静默片刻后,他嘴里才勉强蹦出一句:“总之,你且尽快给我做好棉衣就是了。” 直接把姜椿给逗笑了。 她一会向左歪头,一会儿向右歪头,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他一番。 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夫君不想让我旁观你洗亵裤,直说便是了,何苦寻这么蹩脚的理由?” 宋时桉抬头看她:“我直说的话,你会离开?” 姜椿想也不想地答道:“不会。” 宋时桉:“……” 他就知道会如此,这才寻理由支走她,结果还是被她给看穿了。 宋时桉将手上的亵裤往木盆里一丢,冷冷道:“你若不离开的话,这亵裤我就不帮你洗了。”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毛病又犯了,不但不受他威胁,还反过来威胁他:“你如果不帮我洗亵裤的话,我就强吻你。” 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还会伸舌头哦。” 宋时桉:“……” 要不是手是湿的,他都要无奈扶额了。 这家伙,一天到晚的,怎地脑袋里想得都是亲嘴?这事儿真的就这么值得她惦记? 他就不喜欢,因为太过刺激,自己的身心实在遭不住。 他没好气道:“你一个女子,成日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竟半点都不知道羞耻!” 姜椿哼唧道:“半夜抹黑爬过来偷亲我小嘴的人儿都不觉得羞耻,我有什么好羞耻的?” 宋时桉顿时面色一红,心里真是又羞又气。 这家伙,分明是她逼自己亲她的,结果到头来反倒成了自己的错,动辄就被她拿出来说事儿。 他闭了闭眼,然后俯身将那亵裤重新拿在手上搓洗。 面上淡定地说道:“你想旁观就旁观罢,横竖这里是你家,我还能反客为主赶你出去不成?” “哎呀,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不是客,你是我们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姜椿嗔了他一句,然后笑嘻嘻道:“既然夫君让我留下来旁观,那我肯定得留下来,我最听夫君的话了。” 宋时桉:“……”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最听自己的话?她要是肯听自己的话,他也就不必如此头疼了。 好在她只安静旁观,并未再说什么有的没的,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他放心得还是太早了。 等他将亵裤漂洗干净,站起来走到晾衣绳前,伸手将亵裤搭到晾衣绳上,正要转身时,腰上突然一紧。 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腰,随即脊背上贴上来一个温热而又柔软的身子。 与此同时,姜椿含着笑意的话语在他身后响起:“亲嘴不肯,那给我抱抱总可以?” 宋时桉淡淡道:“我说不可以你会松手吗?” 姜椿立时就道:“怎么可能!” “那你还问什么。”宋时桉轻哼一声,倒也没挣扎,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无他,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亲嘴,他还是选抱抱。 偏姜椿连安静抱抱都做不到,嘴里叽歪个不停:“夫君的腰好细呀,简直就是盈盈不足一握嘛。” 宋时桉纠正道:“‘盈盈不足一握’是说女子腰身纤细,不能用在男子身上。” 姜椿蛮横不讲理道:“我不管,夫君的细腰就是盈盈不足一握,我不识字,别拿书上那套来跟我说事儿,听不懂听不懂。” 宋时桉:“……” 主打一个我是文盲我了不起是? 就这还不消停,她突然松开一条胳膊,朝他一侧臀瓣伸出罪恶魔爪,一下将其抓在手里。 她柔捏抓握了片刻,还在上头轻抽了一巴掌,然后理直气壮道:“夫君屁股上都是骨头,硌得我小肚肚好疼,罚你一巴掌哦。” “你……”宋时桉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对着个男子的屁股又是抓柔又是抽巴掌的,这成何体统? 简直,简直就是不要脸! 他一下推开她的胳膊,步履仓皇地往前跑了十来步,这才回过头来,喘着粗气斥责道:“姜椿,你能不能正经点!” 姜椿还在回味手上柔软又弹性的触感呢,闻言果断道:“不能。” 她哼哼唧唧道:“我要是正经起来,我们俩正经人四目相对,下辈子也别想敦伦。 你可别忘了,你这个上门女婿身上可肩负着替我们姜家开枝散叶的重担呢。” 宋时桉:“……” 这家伙还真豁得出去,竟然连跟自己敦伦都想过了。 她果然是个为了权势,甚都愿意付出的人儿。 不过自己肯定不会叫她如愿的。 想跟自己敦伦,门都没有,下辈子都不可能! 第40章 宋时桉觉得不能惯着姜椿, 不然她现在都敢上手摸自己臀部了,下回不知她又会摸哪里?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能令他面红耳赤。 所以他决定如上回一般, 先晾她一阵子, 让她知道害怕,好收敛下自己的行为。 于是午饭时他坐在饭桌前默默用饭, 任凭姜椿如何与他搭话,他都不发一言。 姜椿又尝试了几次, 宋时桉都不接茬, 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是生气了。 她撇嘴道:“夫君起高热那会子,身子都是我给你擦的, 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今儿我不过就是搂了下你的腰, 至于同我闹脾气嘛?大惊小怪!” 宋时桉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只是搂了下自己的腰? 那在自己臀部摸来摸去, 还打自己臀部一巴掌的,难不成是鬼? 倒是很会避重就轻。 这家伙是吃准了自己脸皮薄,不可能同她掰扯甚臀部不臀部这样羞耻的事情,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指鹿为马。 他淡定地伸手舀了一汤匙水蒸蛋送进嘴里,只当没听到她的话。 掰扯是不可能掰扯的, 他要脸。 姜椿哼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伪装:“夫君你就别装相了,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我气, 不过就是装出个生气的模样来吓唬我,好让我往后不敢再占你的便宜罢了。” 宋时桉:“……” 第45节 她就不能笨一点? 自己的目的都被她看穿了,那她往后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眸色低垂, 淡定地咬了一口白面馒头,一声不吭。 只要自己不承认, 她就没有看穿自己。 嗯,就是这样! 姜椿嗤笑一声:“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我就是看穿你了。” 宋时桉继续低头干饭,闷不吭声。 姜椿抬眼看着他,得意笑道:“所以,我往后不但会继续占你的便宜,还会更加得寸进尺哦。” 宋时桉听了这话,差点破功,最后还是憋住了。 要是自己对她说教,且不说她会不会乖乖受教,自己开口那一刻就输了。 姜椿见他依旧不理会自己,她将筷子放下,身子往他跟前凑,嘴巴嘟起来,假装要亲他。 宋时桉迅速搬起马扎,连人带马扎挪出老远,直接到了饭桌的另一头。 他深吸了口气,忍无可忍地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姜椿立时坐直身子,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然后哈哈大笑道:“哎呀呀,夫君总算说话了呢,这是不生我气啦?” 宋时桉无奈地闭了闭眼。 果然圣人之言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这样没脸没皮又诡计多端花样百出的家伙,自己跟她斗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但他也不能惯着她,不然她肯定蹬鼻子上脸,愈发过分。 所以他决定采取爱答不理的态度,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说,旁的时候一概不理会她。 如此在姜河跟前也能说得过去。 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对自己动手动脚,他才肯改变态度。 姜椿的嘴角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心想:小样,想跟我斗?你脸皮还是太嫩了! 厚脸皮vs面皮薄,厚脸皮ko。 两人就这么一个得意洋洋,一个沉默不语地用完了午饭。 饭后,姜椿找出针线笸箩,将做了一半的棉袄铺在炕尾,继续做起来。 宋时桉则将炕桌摆在炕头,继续他的抄书大业。 卢正衡还未将绘画所需要的物什送来,他现下除了抄书,也没旁的挣钱营生可做。 姜椿是个话痨,才安静地做了不到一刻钟针线活,就憋不住了,絮絮叨叨地说道:“夫君画画得好,明儿替我画个炉子样式,后日我去县城一趟,叫铁匠照着图样给打一个出来。” 不等宋时桉疑惑这炉子的用途,她就自己做出了解释:“这炉子其实是给夫君打的烧石炭的取暖炉,夫君身子骨弱,齐州府的冬日又难熬,只靠棉衣保暖的话,你怕是扛不住。 虽然家里有炕,炕烧热了也还算暖和,但你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在炕上? 这人呀,还是得勤快活动着,身子骨才好得快。” 宋时桉手里的毛笔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怕自己扛不住齐州府的严寒,所以专门找铁匠给自己打取暖炉? 这让他想起了上辈子在姜家度过的第一个冬日。 那时候他身子骨比现在还差,姜河劝姜椿带自己去县城找个好大夫给瞧瞧,姜椿厌恶他这个上门女婿,巴不得他早点死掉,只说熬过冬天就好了,没必要看大夫多花钱。 且在他明确同她说明自己茹素,吃不得荤油的情况下,她也不愿去帮他榨些豆油或是菜籽油回来。 他只能吃黑面馒头就芥菜头咸菜,芥菜头咸菜吃光后就干吃黑面馒头。 新棉衣更是别指望,他只得了件姜河穿旧的旧棉袄,棉裤却是没有的。 整个冬日,他都只能缩在炕上,盖着破旧的棉被,瑟瑟发抖。 身子骨理所当然地没调理好,自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而这辈子,姜椿芯子里换了人以后,她把家里所有的黄豆都拿去给自己榨了豆油,每日尽可能地换着花样给自己做一两样菜肴。 买了新布料跟新棉花,替自己做新棉衣跟新棉被。 还带自己去镇上成衣铺挑选棉鞋跟棉靴,一买就是两双。 如今又要替自己打取暖炉,这显然需要一大笔银钱,因为朝廷对铁器管控严格,铁价一直居高不下。 而且这取暖炉烧的还是石炭,石炭采掘不易,价钱也不便宜。 抛开她那些不矜持不淑女的行径不提,姜椿对自己可谓体贴入微,凡事想在自己前头,在自己身上从不吝啬银钱。 宋时桉垂眸,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受虐狂,自然希望姜椿待自己好,这样他就能在姜家吃饱穿暖,并调养好身子。 但她待自己也太好了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怕这么下去,自己会陷进她的柔情里,把心给弄丢。 有过被上辈子的姜椿背叛的经历,他不敢,也没有信心。 但这个时候,他再沉默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宋时桉张口,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 姜椿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活计,嘴里笑道:“谢什么谢,咱俩都是亲过嘴的关系了,没必要如此生分。” 宋时桉:“……” 一瞬间,所有的感动顿时长着翅膀飞走了。 多好的一个女子,偏长了张嘴。 这家伙,真是甚时候都不忘调戏自己,张口亲嘴闭口亲嘴的,调戏自己就这么有意思? 可惜姜椿不晓得他这番心里话,否则一定果断点头,有意思,那是相当的有意思。 调戏人当然得调戏脸皮薄的正人君子,看他害羞脸红,看他躲闪回避,看他无奈叹气,看他仓皇逃走,简直再有意思不过了。 若他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嘴上王者,脸皮比自己还厚的话,她才不稀罕调戏他呢。 多没趣! * 半下午的功夫,姜河赶着从邻村收来的三头猪回来了。 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要服徭役了。 每年秋收后至入冬前,朝廷都会征徭役,时间为二十天到三十天之间不等。 规定为每户成年男丁四名以下的,出一人;每户成年男丁四及四名以上的,出两人。 姜家目前有姜河跟宋时桉两个男丁,按照规定需要出一人去服徭役。 姜河笑着对姜椿道:“女婿身子骨弱,肯定扛不住服徭役的苦,还是如往年一样,由爹去。” 因为原主力气大,又能干,无论杀猪、卖肉还是收猪都在行,即便姜河去服徭役,也不耽误肉摊子的生意,所以每年姜河都会选择去服徭役,如此就能省下一两银子的役钱。 姜椿却提出了反对,果断道:“不去,徭役十分繁重,而且还得自带干粮,住也是几百人挤一个大帐篷,简直就是又苦又累又熬人。 一两银子而已,不拘哪里俭省些,就省出来了,没必要为这一两银子让爹去遭这个罪。” 姜河皱眉,很不赞同:“一两银子呢,咱们得卖十天肉才能赚回来!反正肉摊子你一人也能操持得过来,爹就去一趟呗,顶多二十来天就回来了。” 姜椿白他一眼,直接将宋时桉拉出来说事儿:“爹你说得轻巧,我以前操持得过来那是因为还没有你女婿呢。 如今有了你女婿,你女婿身子骨又弱,三五不时就要病上一场,到时我忙活他都忙不过来呢,哪里还顾得上肉摊子的事儿? 要知道咱家肉摊子一个月能挣三两银子呢,爹你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河说得轻松,但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服徭役上,姜椿可不希望他出事。 别说她手里握着五百两银票的巨款,就是手里没有银钱,她紧急去镇上或者县城打卡签到换钱,也要给他交这一两银子的役钱。 宋时桉见他们父女俩争执,抬手捂住心口,轻咳几声,作虚弱状:“爹,都怪我身子不中用,拖住了椿娘的脚。” 姜河听了这话,果然立刻打消了注意,摸着脑袋讪笑道:“瞧爹,竟把女婿你给忘了。 椿娘你说得对,你得照顾女婿,还得一天三顿给他张罗饭食,哪有空去收猪? 收猪的活计还得爹来,那爹就不去服徭役了。” 姜椿满意笑道:“一会儿我给爹你拿一吊钱,你给邹里正送去,让他把你从名单里划去。” 能不去服徭役,姜河其实也挺开心的,毕竟服徭役实在太苦了,每年回来他都累瘦十来斤。 如今自己也算是享上闺女的福了? 他咧着嘴巴,笑呵呵地出去洗手了。 姜椿凑到宋时桉身边,学他的样子捂住心口,轻咳一声,故意夸张地喘着粗气说道:“夫君,夫君这西子捧心的,捧心的模样,可真好看。” 宋时桉闭了闭眼,皱眉纠正道:“‘西子捧心’是说女子的,用我一个大男子身上,不合适。” 姜椿再次耍赖:“夫君,我不识字,是个文盲,听不懂你这些大道理,反正我就觉得夫君西子捧心的娇弱摸样特别勾人。” 勾人? 宋时桉心里立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倒退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戒备道:“你老实点,爹还在呢,别胡来。” 但没用。 姜椿一个健步冲上去,两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 然后唧着嘴点评道:“真甜!” 宋时桉:“……” 还是让他回去上辈子。 第41章 第46节 姜椿偷袭完, 立刻松开宋时桉,退后几步。 宋时桉面色涨红,才要开口斥责, 姜河就扎煞着手走进了堂屋, 他只能作罢。 姜椿走去西屋,拿了一吊串好的铜钱出来, 对姜河道:“爹你擦擦手,赶紧将这役钱给邹里正送去, 让他把你的名字勾掉, 仔细迟了抢不到名额。” 官府征徭役是为了修补城墙、水坝沟渠以及义仓等工事,需要大量人手, 所以交役钱代替服劳役的名额也是有限的, 分配到每个村, 至多五六个。 得趁着旁人还在犹豫是出人还是出钱的时候, 赶紧先占下一个名额。 姜河拿布巾擦手,不以为意道:“椿娘你就是爱操心,役钱那可是足足一两银子,咱村可没几个人舍得交。” 姜椿将钱塞给他,哼唧道:“没几个人舍得交?我奶可舍不得我叔去服徭役, 必定会给他交;六爷爷也不会让我湾叔去的;邹里正自不必说,必然不可能去。 还有卖豆腐的李寡妇, 最疼她那宝贝儿子李大柱了, 肯定也会替他出役钱。 这就去掉四个名额了,再冷不丁跳出来一两个,爹你可就没戏了。” “那我得赶紧去找邹里正!”姜河听闺女这么一说, 顿时心急如焚,掀起短打的衣角将这吊钱一兜, 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没想着交役钱的时候倒还不如何,好容易决定交役钱,名额反倒被人抢了,不得懊恼死? 姜椿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真心疼爱闺女的便宜爹,她还是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她回到西屋,将棉袄最后收尾,剪掉上头的线头,然后喊了坐在外头晒太阳的宋时桉一声:“夫君,你进来一下。” 宋时桉有些担忧进屋后她再闹幺蛾子,犹豫片刻,还是从马扎上站起来,缓步走进了西屋。 姜椿将棉袄抖了抖,对他道:“你把外袍跟夹袄脱了,试穿下这新棉袄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改。” 虽然是照着他的尺寸做的,脑子里也有原主的针线活记忆,但理论跟实践可是两码事。 宋时桉斜了眼她手里的棉袄,伸手解开外袍的衣扣,将外袍脱下来放到炕上,又去脱夹袄。 脱掉夹袄后,身上便只剩一件贴身的中衣了。 姜椿皱眉,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 尽管她喂养得精心,但大半个月过去,他身上长肉的程度十分有限,只略微比先前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也是没法子,谁让他茹素,不然她可以给她炖鸡汤,炖骨头汤甚至炖老鸭汤补身子,何愁长不胖?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新棉袄披到他身上,然后转到他面前,亲手替他一颗颗扣上纽扣。 宋时桉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拒绝,又将话给憋了回去。 他垂首看着她,见她目光专注,神情柔和,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自己是她心尖上最珍而重之的人一般。 若说她全然是在做戏,他还真有些不太信,自己好歹也活了两辈子,岂能连这点都看不透? 他不由得心肝颤了一颤。 她这样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又身怀凭空取物的神通,竟也会对自己这样的人动真情? 委实有些不明智。 但世间的男女之事,又有多少人能始终明智呢? 毕竟连自己师父蒋堰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堪不破,更何况旁人? 宋时桉认真思考了一番。 觉得两人已经成婚,她替自己擦身子时已经将自己给看光了,两人还,还亲过嘴…… 现在再说只做表面夫妻的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关键是她这家伙惦记自己身子惦记得紧,成日见缝插针地占自己的便宜,怎可能容忍只与自己做表面夫妻? 而他自己,意志力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定…… 如果她能一直待自己这般好,永远不背叛自己的话,自己倒也不是不能与她做真正的夫妻。 可是她会么? 宋时桉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对于未来突然有了些许迷茫。 姜椿这边却是围着宋时桉转了个圈,前前后后地打量一番,得意洋洋道:“哎呀,不愧是我,头一次做棉袄就做得这么合身。” 宋时桉迷茫归迷茫,抓重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挑眉道:“头一次做棉袄?” 他记得清楚,先前姜河将旧夹袄拿给自己穿的时候,还特意解释了一句:“这夹袄是去年椿娘才给我做的,新得很。” 小样,芯子里换人这事,再一次露馅了? 姜椿心头一跳,随即面不改色地笑道:“头一次给夫君做棉袄呀,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 宋时桉轻嗤一声。 反应倒是挺快,诡辩得也无可挑剔。 可惜现在还不到揭穿她真面目的时候,不然他倒要看看,到时她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淡定。 姜椿瞪他:“我劳心劳力地替你做新棉袄,你这是什么态度?” 宋时桉抿了抿唇,忙道谢:“有劳你了。” 姜椿可没这么好打发,她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我是谁?” 宋时桉在“椿娘”跟“娘子”中间纠结了片刻,最后闭了闭眼,咬牙道:“娘子。” 如果选“椿娘”的话,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不依不饶,索性将她想要听的答案说出来,也省得她多做纠缠。 姜椿惊得猛地瞪大一双杏眼。 她踮起脚尖,拿手背探了下宋时桉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地说起胡话来了?” 宋时桉:“……” 自己头一回喊她娘子,她竟然怀疑自己说胡话?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反应,自己合该不理会她的追问,直接上炕抄书才对。 他白她一眼,伸手去解身上棉袄的衣扣。 下一瞬,姜椿一下扑上来,两手缠上他的腰,边拿脸蛋在他胸膛上磨蹭边激动道:“夫君你竟然喊我娘子了,我好高兴。” 宋时桉勾了勾唇。 她这个反应才算正常,符合她的性子。 容她抱了一会子后,宋时桉这才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淡淡道:“你松手。” 姜椿不但没松,抱得还更紧了些,仰起头来看着他,一脸期待地央求道:“夫君你再喊我一次娘子呗,人家还没听够呢。” 宋时桉只当没听到,用手又推了她的肩膀一下:“你松手。” 姜椿耍赖:“不松不松,你不再喊我一次娘子,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松手!爹回来了我也不松手!” 宋时桉瞪她一眼,冷冷道:“你适可而止。” 姜椿将脸蛋贴在他胸膛上,闭眼哼唧道:“‘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听不懂。”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素日甚都懂,一到耍无赖的时候就立时变成文盲了是? 他叹了口气,艰难启唇:“娘子。” 不等姜椿反应,他就没好气地说道:“可以了?赶紧松开我。” “嗷嗷嗷。”姜椿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脸蛋在他胸膛上来回翻滚,激动地嗷嗷直叫。 状若疯狗。 宋时桉简直要被气笑了,无语道:“我这新棉袄成你擦脸的布巾了是?” 姜椿趴在宋时桉怀里闹腾好一会子才冷静下来。 她松开他的腰,伸手替他解棉袄的扣子,歪头笑睨了他一眼,笑嘻嘻道:“夫君喊娘子的声音真动听,宛如天籁,以后可得多喊喊,我爱听。” 宋时桉避开她的目光,垂眼不做声。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遇上她这样的缠人精,实在是抵挡不住。 就再赌一次。 如果赌输了…… 输了就输了,至多再跟上辈子一样,孤独终老罢了。 * 次日吃过午饭,姜椿在灶房跟西屋进进出出好几回,测量炉子跟铁皮管子的长度。 测量好后,她爬上炕,坐到炕桌的另一头,让宋时桉帮自己画取暖炉。 小时候太爷爷跟太奶奶还在的时候,姜椿一家连同爷爷奶奶都要回乡下老家过年。 老家取暖靠的就是烧煤炭的取暖炉,炉子生在一墙之隔的灶房里,连接炉子的铁皮管子在卧室内拐一圈,最后从墙角的圆洞里伸出去。 如此既能取暖,又能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这种取暖方式,显然比烧炭盆取暖更适合身子骨虚弱的宋时桉。 前提是得找铁匠将取暖炉跟铁皮管子复刻出来。 而铁匠能不能复刻成功,就全看图纸画得精不精细了。 姜椿拖过来一张纸,拿起自己先前拿来记衣裳尺寸的炭条,照着自己记忆中的炉子模样画起来。 宋时桉垂首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作为一个跟着师父学画十几年的专业画师,看到她这样胡乱涂鸦简直就是不能忍。 但他必须得忍。 自己要是嘴贱批评她的话,她恼羞成怒,还不知会如何闹腾呢。 姜椿却是越画越找到感觉。 她其实小学时上过几年绘画兴趣班,还参加过全市小学生书法绘画大赛拿过三等奖。 只是后来考上重点初中,学业紧张,课余还要去上辅导班,绘画这种兴趣爱好就顾不上了。 她先画出来炉子的外形,又用透视法将炉膛的内部构造给画出来。 怕宋时桉跟铁匠看不懂,还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单独将炉条、炉门跟炉盖给详细画出来。 画完炉子,又去画铁皮管子,这个倒是简单,就是带拐弯的部分注意画详细些就成。 第47节 “大功告成。”她放下炭条,伸了个懒腰,将纸往宋时桉跟前推了推,得意道:“我画好了,夫君你看看。” 因她画得实在没眼看,宋时桉先前只看了几眼,便闭目养神,以免管不住自己的嘴。 闻言他睁眼,将目光投到面前的纸上。 起初他还有些嫌弃,但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些门道来。 之后便有些震惊,原来还能这样画? 这样的手法,仿佛人站在云层之上,拥有了一双看透世间万物的神眼一般。 他整个人都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竟隐隐有些松动。 姜椿见他一双凤眼从漫不经心地半眯,到越睁越大,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这叫什么?给古人一点透视绘画法的小小震撼? 咳,虽然自己只有小学生绘画水准,但不重要。 宋时桉盯着那张用粗糙炭条画出来的画稿好半晌,这才收敛神色,抬眼看向姜椿,神色复杂地说道:“你画得这不挺好的?瞧着也无须我帮忙。” 姜椿眸色晶晶亮:“夫君当真觉得我画得好?” 其实姜椿也觉得自己画得挺好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起码能让铁匠一看就懂。 宋时桉实事求是地点头:“画风别具一格。” 姜椿高兴得不得了,嘴巴差点咧到腮帮子去。 被夸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膨胀,改主意道:“那就不用劳烦夫君帮我另画了,你只需要帮我将尺寸标上去就成。” 她姜椿的人设可是不识字的文盲,用文字标记数据什么的,自然是不会的。 说着,她站起来,直接走到炕桌另一头,在宋时桉身边坐下。 然后歪头冲他嘿嘿一笑:“我坐这头更方便些。” 宋时桉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从充当砚台的盘子里拿起毛笔,问道:“你要标记什么?” 姜椿欠起上身,指了指取暖炉的顶部,说了个数字,让他标记上。 宋时桉斟酌了个合适位置,提笔在上头书写起来。 姜椿嫌坐着不够高,于是跪坐起来。 又嫌跪着累,索性半趴到宋时桉脊背上,将脑袋搁在他肩膀枕着。 这下舒服了。 宋时桉:“……” 从她绕到自己这头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老实待着,果然连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她就开始作妖了。 他淡淡道:“我身子骨弱,可支撑不住你这样力大无穷的女山大王,仔细一会儿摔个人仰马翻,被褥、衣裳全被墨水弄脏。” 姜椿伸手指了下纸上炉底的位置,又报了个数字,笑嘻嘻道:“那夫君就快些写,争取在咱们摔趴前标记完。” 话虽如此,她还是调整了下姿势,卸去压在他身上的大部分力道。 虽然跟他一起摔趴在炕上是件令人值得期待的好事儿,但被褥跟衣裳被墨水弄脏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还不得她吭哧吭哧拆洗? 身上重量骤然一轻,只肩膀上还略微感受到些重量。 宋时桉咬了咬唇,她这家伙,到底还是在意自己身子的。 两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贴在一起标记完了所有数据。 * 次日姜椿揣着这张“图纸”,往钱袋里装了大把碎银子,驾着从邹里正家赁来的骡车,再次去了县城。 半路上她盘点了下系统仓库里攒的铁器,共有砍柴刀一把、剪刀一把、铁锹一把、花锄一把、锄头一把以及铁镐一把。 趁着没人的功夫,她将这些铁器转移到后斗的大箩筐里,并拿稻草盖住。 进城后,她先去城里最大的一家铁匠铺门口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砍柴刀1把、铁镐1把。] 姜椿嘴角乐开了花,果然来这里打卡签到来对了,竟然出了两样最重的铁器。 她借着稻草的遮掩,将这两样新得的铁器也转移到大箩筐里。 然后驾车去了相熟的苟家铁匠铺。 她将图纸拿给苟铁匠看,详细地给他说了自己的要求,包括取暖炉炉膛得用耐火的黏土砖等细节。 苟铁匠让学徒将他爹苟老铁匠叫来,两人走到内室,对着图纸嘀嘀咕咕了老半天。 然后苟铁匠出来,对姜椿道:“姜娘子,你这取暖炉我们能打是能打,就是需要的铁有点多……” “能打就行。”姜椿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询问道:“需要多少斤铁?” 苟铁匠弱弱道:“少说也得一百斤。” “什么?一百斤?”姜椿惊呼出声。 她料到这取暖炉跟铁皮管子需要的铁量不会少,但却没想到会需要如此多。 大周铁器三两银子一担,一担就是一百斤。 她签到得到的铁器加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斤,也就是说她还得买八十斤左右。 这还只是铁价,不包括工费。 定制铁器,还是取暖炉这样个头大、内部构造还复杂的铁器,工费怕是不会比铁价便宜到哪里去。 全套算下来,最少也得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啊,得杀足足两个月猪才能赚回来呢。 而且有了取暖炉跟铁皮管子还不行,还得买石炭。 一整个冬天烧下来,一千斤石炭都未必够,保险起见最好是买两千斤。 这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姜椿暗暗叹气,养男人,尤其是宋时桉这样的男人,可真是所费颇多啊。 第42章 虽然费钱, 但取暖炉该打还是得打。 姜椿将装着铁器的大箩筐拎进来,让苟铁匠过称。 重量倒是比她预估得多一点,足足二十五斤, 等于说她只需要再买七十五斤铁就成。 苟铁匠从柜台上捞过算盘, 给姜椿算账:“咱们齐州府今年的铁价是三两银子一担,也就是三十文一斤, 七十五斤就是二两银子又二百五十文。 工费的话,寻常铁器咱们铺子是按一斤铁十文钱来算的, 但姜娘子你这取暖炉打起来费事不说, 炉膛还得填黏土砖,咱们铺子所有铁匠一块儿忙活, 只怕也得忙活大半月才能完工。 所以, 工费得按一斤铁二十文钱来算, 也就是二两银子。 铁钱、工费加一块, 统共是四两银子又二百五十文。 咱们铺子的规矩姜娘子你是晓得的,得先交一半定金,也就是二两银子。” 姜椿斜了苟铁匠一眼,笑道:“收我二两银子定金,苟师傅这是将那二百五十文的零头给我抹了?” 苟铁匠闻言顿时假装抹汗:“姜娘子快别说笑了, 咱们铺子向来价钱公道,统共也没赚几个钱, 二百五十文这样大的零头可抹不起。” 姜椿低头从钱袋里掏出块碎银子, 放到柜台上,哼笑道:“罢了,我就不同你讨价还价了, 不过你可得上点心,要是敢敷衍了事, 回头炉子不顶用,叫我夫君冻着,我可跟你没完!” 这炉子打起来的确费劲,一斤铁二十文工费算是很公道的价钱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砍价。 苟铁匠赔笑道:“姜娘子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咱们就是敢敷衍旁人,也不敢敷衍娘子你啊。” 前不久姜椿将自己姑父跟姑父的老娘暴打一顿的事情,已经传到红叶县来了,县里的商户们本就不敢招惹她,如今更是畏之如虎。 苟铁匠又捧出本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一番,然后拿过来让姜椿签字按手印。 铁属于官府管制品,只有在官府备案登记过的铁匠铺才有资格向官府买铁,百姓是无权购买的,需要铁器只能去铁匠铺购买或者定制。 而铁匠铺购买铁后,必须登记造册,记录好铁的用途以及所锻铁器的买主信息等,官府每半年会核查一次。 论理定制铁器这种大事须由男丁来出面,但整个红叶县谁不晓得姜家这位守灶女是个能做主的? 姜椿左手抓起毛笔,在上头歪歪斜斜地写上“姜椿”两字,然后又用拇指蘸取印泥在自己名字上按了个红手印 。 她前世好歹也是结结实实练过一年多毛笔字的人儿,虽然达不到有自己风骨这种程度,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如果用右手写的话,很可能会崩人设。 从铁匠铺出来,她驾车在商铺云集的东环街上溜达了一圈,挨个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白棉纸3刀、湖笔2支。]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获得丝线2扎、绸缎2匹。]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绒花1支、翡翠玉镯1对。]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狐皮斗篷1件、赤金痰盂1个。]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3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6两、银耳3两。]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黄芪5两、西洋参4两。] 姜椿的骡车最后停在了保和堂门口。 上回给宋时桉买了一个月的药,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家里只剩小半个月的份量了。 下回她再进城,可能就是大半个月后来拿取暖炉的时候了,宋时桉的药显然撑不到那时候。 不想中途再多跑一趟,所以她打算今儿直接再拿一个月的药回去。 进了保和堂,她借着袖子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将先前抽到的二两人参给拿了出来,让曹大夫帮忙看看成色。 其他药材跟香料都被她一股脑打包送给赵德阳了,独留下了这二两人参。 如果这人参药力够,能派上用场的话,应该能省下不少银钱。 第48节 曹大夫花了些功夫辨认。 许是因为份量少的缘故,系统给的是切割好的参片,这显然给曹大夫增加了不少辨认的难度。 好半晌后,他才一脸惋惜地说道:“这是百年份的好参,可惜被切成了参片,若是株完整人参的话,少说也值七八百两银子。” 听了这话,姜椿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签到打卡得来的奖励,本就是意外之喜,能得这二两参片就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 她遮掩道:“曹大夫您比我还敢想,还整株人参呢,就这二两参片,还是我舅又是送礼又是托人打听的,好容易才从北边弄来的,买参片的钱我还欠着他呢。 就算真有整株人参,我也买不起呀。” “倒也是。”曹大夫捋了捋胡须,让伙计拿来称,他亲自将这参片称重,然后对姜椿道:“欠把点二两,够配两个月的药。” 姜椿做出个为难的模样来,纠结好一会子,这羞赧地说道:“今儿银钱没带够,您先帮我配一个月的药。” 才刚哭穷参片的钱还欠着郑艺呢,这会子就财大气粗地一下配两个月的药,多少有些前后矛盾。 反正她大半个月后还要进城,到时再来配就是了。 “成。”曹大夫点头,将参片分出一半,将另一半递回给姜椿,也不用叫伙计调出方子来验看,麻溜地帮她配好了三十副药。 因为自带参片的缘故,三两银子的药钱锐减成了二两,惹得姜椿嘴角忍不住上扬。 曹大夫将药包递给姜椿,笑呵呵道:“用上这百年份的好参,令相公的身子骨应会好得更快些。” “多谢您吉言。”姜椿道了谢,抱着药包走出保和堂,然后直奔薪火铺。 这是专卖木柴、木炭跟石炭的铺子,在县城西边的角落里,门面不大,但后院却极宽阔。 “有有有。”听闻姜椿要买一千斤石炭,店主杨老板险些笑歪了嘴,立时热情地带姜椿往后院去看货。 边走边殷勤地解释道:“咱家铺子的石炭,是从齐州府府衙的官办煤场拉来的,烧起来火力旺,炉渣也不板结,可不是那些私人煤场的石炭能比的,买咱家的石炭保管娘子你不吃亏。” 说话间两人来到后院。 小山一样高的石炭就这么堆放在院子里,目测得有几万斤不止,诺大院子只剩下三条通往正房跟东西厢房的小路。 姜椿弯腰,捡了块石炭捏在手上,低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 煤炭她小时候的确烧过,但让她分辨质量好坏就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板起脸来,侧头看向那杨老板,冷冷道:“确定这是从官办煤场拉来的石炭?” 杨老板被这气势唬得倒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尴尬地讪笑几声,忙不迭道:“不敢欺瞒姜娘子,这些石炭的确是出自齐州府的官办煤场。 咱们县里的陆家铁匠铺、苟家铁匠铺以及胡家铁匠铺等七八家铁匠铺,烧的都是咱家的石炭呢,要是不好烧,他们也不会选咱家是?” “嗯。”姜椿点了下头,问道:“你这石炭什么价儿?如果价格公道的话,过大半个月,我还来拉一千斤。” 还来拉一千斤?统共要买两千斤?杨老板心花怒放,立时就道:“我这石炭散卖价是一担一百五十文,给娘子你算一百四十文,娘子你看如何?” 姜椿轻哼一声,问道:“你给胡家铁匠铺他们是什么价儿?” 杨老板神情一僵,想撒谎又不敢,僵笑道:“他们是大主顾,每个月起码从咱家铺子买走两三千斤石炭,所以给他们的价钱要更低些,一担一百三十文。” 姜椿心中有了数,砍价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要求跟那些大主顾一个价,这样,给我算一百三十五文一担如何?” 不等杨老板拒绝,她就哼笑道:“这个价卖我,你顶多少赚点,但如果因为价钱不合适我转而去买别家的石炭,你可就立亏两千斤的利金。” 杨老板犹豫了片刻,无奈笑道:“姜娘子果然是个讲价的行家,也罢,我就少赚点,权当给娘子你捎带的。” 说完,朝前头喊了几声,让两个儿子外加两个伙计进来给姜椿装石炭。 一麻袋石炭约在一百斤左右,统共装了十二只麻袋。 装车完毕后,姜椿掏出块碎银子结账。 杨老板拿称称了下,碎银子重一两六钱,也就是一千六百文,一千斤石炭合计一千三百五十文,于是倒找给了姜椿二百五十文。 姜椿驾着骡车,拉着满满一车石炭回到了大柳树村。 她推开大门,两手各拎一只麻袋,脚步轻松地走到柴房,将两只麻袋放进去,然后又去搬下剩的。 如此来回六趟,就将足足一千斤石炭给搬运完毕了。 宋时桉听到动静,掀开窗户上的棉纸帘朝外看。 瞧见姜椿提着两只一看就很重的麻袋闲庭信步般往柴房走,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这辈子怕是夫纲难振了,就算自己身子骨恢复到以往的鼎盛时期,还有武力傍身,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一力降十会。 不过,以她对自己的珍视程度,想来应不至于会对自己动手? 不然她一巴掌抽过来,立马就得跪下来哭着求自己别死。 对他的腹诽一无所知的姜椿将骡车归还给邹里正家,净手后提着药包走进来。 她朝宋时桉晃了晃药包,笑道:“又给夫君买了一个月的药,刚好保和堂得了些好参片,我叫曹大夫给配上了,如此夫君身子骨就能好得更快些。” 宋时桉心里有些感动,柔声道:“叫娘子破费了。” 姜椿正在往橱柜里放药包,耳朵里听到这话,顿时脊背一阵酥麻,心脏也丝丝地酸疼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妈呀,“娘子”这称呼的杀伤力可真大,每次听到都让她有些抵挡不住。 她缓了一会儿,才将橱柜的门关上,然后站起身来。 为了奖励他如此主动喊自己娘子,姜椿将在书铺打卡签到得到的奖励——两只湖笔拿出来,放到了宋时桉跟前的炕桌上。 她笑嘻嘻道:“今儿县城有几个文人打架,现场乱成一团,我挤进去浑水摸鱼捡了两只毛笔,夫君你看看用不用得?” 宋时桉本想批评下她这般不顾自己安危火中取栗的行径,目光落到那两只毛笔上,顿时无语。 桌上这两只毛笔,乃是用狼毫制作的上好湖笔,宋家未出事前,他用的就是这样的狼毫湖笔。 甚至品质还赶不上这两只。 这显然不是能在大街上与人拳脚相向的所谓文人能拿得出来的物什。 多半是来自她那凭空取物的神通。 他斜了她一眼,凉凉道:“那娘子还挺有眼光的,一捡就能捡到两只价值二三十两银子的狼毫湖笔。” 姜椿一双杏眼猛地睁大。 啥? 这两只毫不起眼的毛笔竟然价值二三十两银子? 她对毛笔没啥研究,前世她直接从拼夕夕花五十块钱买了五十只毛笔,用坏一支就扔一支,主打一个便宜。 多少有些不识货了。 她眼神热切地盯着那两只毛笔,有心想要讨回来,回头拿去当铺换钱,又张不开这个嘴。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再讨回来的道理?她不要脸的吗? 但那可是二三十两银子啊,能干好多事情了呢。 真的好舍不得。 宋时桉见她脸上神色不断变幻,跟开了颜料铺似的,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我用竹笔就成,这两只好笔你拿去当了。” 姜椿原本还在纠结,见他如此体贴,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肉疼地说道:“当什么当,我夫君这样丰神俊朗的人儿,难不成不配使这样的好笔?” “配使,但没必要。”宋时桉抿了抿唇,温声劝道:“听话,拿去当了,这样的好笔不该拿来抄书,太暴殄天物,我用着也不安心。” 他温言软语说话的时候,杀伤力太大,姜椿觉得自己嘴巴有些不听使唤,竟然立刻就改了注意:“好,我听夫君的。” 见她如此好说话,没有胡搅蛮缠,宋时桉唇角不由得露出个浅淡笑意来。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院子里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妹夫,椿娘,你们可在家?” 第43章 姜椿匆忙将那两支狼毫湖笔收起来, 然后迎出去。 郑艺肩上扛着个硕大的樟木箱子,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见着姜椿, 立时冲她喊道:“椿娘快来, 这箱子忒重了些。” 外甥女力气大,赶紧交给她自己好歇歇。 姜椿三步并作两步, 几下奔到郑艺跟前,然后伸手将他肩上的箱子拿下来, 单手夹在腋下。 嘴里客气道:“舅舅怎地亲自来了?你让鹏表哥去肉摊说一声, 我赁辆骡车自己去拉就是了。” 郑艺的关注点有点偏,皱眉道:“整日赁别家的骡车也不是个来头, 你家还不打算买骡车?” 以往要养外甥女婿, 手里银钱紧巴倒罢了, 如今她家得了刘家赔的五百两银子, 该置办的家什合该置办起来。 姜椿笑道:“买啦,骡子就在后头猪圈那拴着呢;骡车也在方木匠那订好了,不过得等半个月才能完工。” 郑艺欣慰道:“买了就好买了就好,骡车这玩意儿,谁家有都不如自己家有更便(bian)宜。” 甥舅俩边说边往屋里走, 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屋。 宋时桉早就从炕上下来了,见着郑艺进来, 拱手行了一礼:“舅舅。” 郑艺前后见过宋时桉几回, 这还是头一回享受到礼数周全的待遇,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上前去扶他:“外甥女婿不必多礼。” 宋时桉顺着郑艺的手劲直起身, 目光扫到姜椿腋下夹着的硕大木箱,明白他多半是替卢正衡来送画具的。 他看向姜椿, 指了指炕头前的空地,说道:“你把箱子放这儿。” 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腋下夹着这么个大箱子,也不怕闪了腰。 姜椿走过去,依言放到他说的位置。 樟木箱子没上锁,宋时桉走过去,将箱盖掀开,翻看起里头的东西来。 不得不说卢正衡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包括一套三十八支粗细不等的画笔、端砚一方、上等松烟墨六块、上等宣纸三刀、瓶瓶罐罐的各色颜料足有几十个、麒麟祥瑞镇纸一方。 甚至连垫在宣纸底下的毛毡都备了一大卷。 除此之外,箱底还放了一只小匣子,里头装着十只五两的小金锭。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十只五两的小金锭,折合成银子足有五百两。 第49节 他与卢正衡做的交易是自己帮他画一副山水图,卢正衡帮忙摆平刘启檀,并未牵扯到银钱。 但卢正衡却主动送来了五十两金子。 若放在宋家出事前,卢正衡捧着五十两金子前来向自己求画,他会把金子砸地上,然后让人将他赶出去。 侮辱谁呢? 自己的画岂是金银这等俗物能交换的? 这会子,宋时桉看到这五十两金子,他不但不恼,甚至觉得卢正衡是个会来事的,勉强算得上雪中送炭了。 也证明了卢正衡是个手松的败家子。 败家子好啊,如此自己回头再画副画,高价卖给他,想必他会甘之如饴。 自己也不白占他便宜,大不了将来他顶撞自己姐夫,被流放岭南时,自己帮他说句好话,把他贬官到条件稍微没那么差一些的地方。 宋时桉合上小匣子,反手将其递给姜椿,说道:“娘子收着。” 姜椿好奇箱子里的物什,所以宋时桉一掀开箱盖她就凑过来看热闹了,当然也就看到了那金光闪闪的一小匣金锭。 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虽然都是五百两银子,刘家给的银票轻飘飘的没甚存在感,显然没有这十只金光闪闪的金锭更有视觉冲击性。 见宋时桉将小匣子递过来,她连推辞都没有,一把就抓过来抱在怀里,嘴里“嘿嘿嘿”地傻笑几声。 “噗。”郑艺被她这小财迷的模样给逗笑了。 心想这外甥女婿得了银钱第一时间交给外甥女保管,显然是个将外甥女放在心上的,他这个当舅舅的表示十分满意。 原本他还有些责怪妹夫贪便宜,给外甥女买了这么个病秧子上门女婿,如今看来,妹夫好眼光啊! 这外甥女婿不但与县太爷是旧相识,还是个有本事的,一幅画就能挣五十两金子,何愁养不了家? 外甥女啊,就擎等着享福。 宋时桉查看完,将箱盖合上,转过身来,对郑艺道:“有劳舅舅跑这一趟,让椿娘整治几个菜,待会儿爹卖肉回来,让他陪您好好喝几盅。” 连“您”字都用上了,显然是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舅舅。 姜椿对郑艺都没用过“您”字呢,毕竟他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些虚礼,大家都是你来你去的。 姜椿忙附和道:“我夫君说得对,舅舅可一定要留下用饭。” 上回为了自己的事儿,郑艺忙前忙后跑了两日,原就该摆酒谢他的,偏那会儿家里乱糟糟的,没摆成。 今儿是如何都不能让他饿着肚子走人的。 郑艺也想跟外甥女婿好好亲香下,也就没推辞。 姜椿翻出家里的茶叶来,泡了壶茶,让宋时桉陪郑艺说话,自己则赶着郑艺的骡车,急匆匆地去了镇上。 她先跑去自家肉摊,告知姜河自己舅舅来家的事情,然后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装进篮子里。 接着去酒楼要了二斤卤猪头肉跟一坛好酒。 路上瞧见有人在叫卖山货,她本想过去瞧瞧有没有口蘑,结果竟然一眼就瞅见了摆在地上的一堆山药。 卖山货的汉子似乎有些不识货,只要三文钱一斤,姜椿连砍价都没砍价,直接给包圆了。 山药好克化,营养也丰富,是补身子的好东西,正适合宋时桉吃。 过称之后,足足有十五斤。 她从钱袋里数了四十五文钱出来,递给那汉子,将这山药放到骡车后斗里。 那汉子见姜椿是个财(人)大(傻)气(钱)粗(多)的,也顾不上腼腆了,红着脸向她推销自己的栗子。 姜椿本想拒绝来着,毕竟这玩意儿他们后山上一堆,她想吃自己扛根棍子去敲就是了。 况且姜柳还欠着自己一筐呢。 想想还是花三文钱买了两斤。 突然有些想念起板栗炖鸡的滋味了。 索性又从旁边卖活鸡的老翁手里买了只大公鸡。 为醋包饺子了属于是。 不过没关系,谁让舅舅突然想吃板栗炖鸡了呢,作为一个孝顺外甥女,她不得安排上? 正在姜家喝茶聊天的郑艺还不知道头上突然被扣了个大黑锅。 姜椿架着骡车回到大柳树村,路过做豆腐的李寡妇家时,又买了块豆腐。 到家后,她将东西卸下来,进屋跟舅舅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开始做菜。 她先往大锅里添了半锅水,引燃木头让它自己烧着,趁着这功夫把鸡给杀了,又把板栗给削皮。 水烧好后她把鸡脱毛,去掉内脏,清洗干净,剁成快。 然后起锅热油,放姜蒜炒香,将鸡块下锅,加入酱油翻炒一番,加水,加八角,最后放入板栗,开始炖煮。 同时她把五花肉切块,将西屋的锅也烧上,锅热下油,放入白糖炒糖色,然后放入五花肉,加酱油翻炒,接着加入姜蒜八角,加水,开始炖煮。 看顾两个灶膛火的间隙,她还将豆腐切块,支起宋时桉专用的双耳小铁锅。 锅热倒入豆油,将豆腐倒进去煎至金黄,盛出来备用。 然后重新倒油,舀几勺豆瓣酱到锅里,炒香后,加酱油,加少许水,烧开后,放入豆腐,炖一会子,出锅前撒上葱花。 一道简单的酱烧豆腐就做好了。 见时间还宽裕,她索性又刮了一根山药的皮,又做了个清炒山药片。 等姜河卖完肉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姜椿已经将菜肴都做好了。 分别是板栗炖鸡、红烧肉、酱烧豆腐、清炒山药片以及煮咸鸭蛋。 加上买来的卤猪头肉,正好凑成六个菜。 古人待客菜肴必须得是双数,若是不够,宁可切几片芥菜头咸菜装盘端上去充数,也不能单着。 姜椿将菜肴摆上桌,招呼众人入席。 姜椿厨艺虽然只能算一般,但得看跟谁比,在村里绝对算得上是大厨级别的,郑艺、姜河以及姜椿三人吃得满嘴流油。 郑艺与妹夫姜河吃了几盅酒,觉得只两人吃酒不够热闹,将目光投到对面的姜椿跟宋时桉身上。 外甥女婿身子骨弱,还在吃汤药调理,显然喝不得酒。 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姜椿的头上,亲自倒了一盅酒放到她面前。 嘴里笑呵呵道:“咱们椿娘是守灶女,又打小跟个假小子似的,也该学学吃酒了,学会了就能三五不时地陪你爹吃几盅,省得他一个人吃起来没趣。” 顿了顿,又看向宋时桉:“而且,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女眷成日出门赴宴,个个都能吃酒,外甥女婿你说是不是?” 宋时桉抬起眼皮,斜了姜椿一眼,怕她吃酒后撒酒疯自己招架不住,但又不好对长辈撒谎。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实事求是地作了回答:“确实如此,我家未出事前,家中女眷个个都会吃酒。” 世家大族的女眷们成日出门赴宴,席上主人家都会劝酒,若有哪位女眷说自己不会吃酒,必会招来取笑,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能吃些酒。 姜椿为难地将酒盅给端起来,舅舅这个长辈亲自给倒的酒,她不好意思不喝。 其实她也不是不会喝酒,前世她酒量还不错,红酒、啤酒、果酒、洋酒以及白酒都喝得。 但大周的酒太难喝了,又酸又辣,像是白醋跟白酒的混合物,上回中秋节她抿了一口就直接败退。 她如同喝汤药一般,伸手捏住鼻子,将酒盅送到嘴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顿时挤眉弄眼,龇牙咧嘴,五官无一处不在抽动,仿佛得了羊角疯一般。 郑艺跟姜河被她这作怪的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郑艺笑得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宋时桉也有些忍俊不禁,拿衣袖遮住嘴巴,无声轻笑几声,未被遮挡住的眉梢眼角都写满笑意。 犹如冬雪初融,春回大地,仿佛逼仄的灶房都被蒙上了一层柔光。 姜椿直接看呆了,一时间连嘴里的怪味都顾不上了。 自己这算是什么?扮小丑博美人一笑? 那还挺值得的。 美色撩人的结果就是姜椿被郑艺劝着喝了足有十来盅酒。 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等送走郑艺,又将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后,她才感觉到了什么叫上头。 * 西屋里头,宋时桉正靠在被子上,拿着一支卢正衡托郑艺送来的毛笔,漫不经心地端详着。 脑子里其实正在琢磨即将动笔的山水画的构图。 姜椿推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踢掉鞋子爬上炕,然后往他怀里一扑。 嘴里哼哼唧唧地说道:“夫君,我头好晕哦。” 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 宋时桉将毛笔放到炕桌上,一手揽住她的后背,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她身子正在缓缓下滑,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会滑到不可说的地方。 她若是老实躺着歇息不作妖,滑下去就滑下去,但她会么? 那肯定不会的。 姜椿在他怀里趴着也不老实,不但不反省自己饮酒无度,还倒打一耙:“夫君怎地也不管着我些,眼睁睁看着我吃多! 说,你是不是心里盼着我吃醉,好趁机跟我亲热?” 宋时桉轻嗤一声:“我没你想得那般卑鄙。” 自己要是想跟她亲热的话,何须等她吃醉? 明显她清醒的时候更热情主动些。 “不管,你就是存心想让我吃醉,好跟我亲热。”姜椿耍赖,硬要把这口又大又厚的黑锅扣他头上。 宋时桉前世没少接触过醉鬼,知道跟他们掰扯道理是掰扯不清的。 他叹了口气,主动俯下身,嘴唇在她脸蛋上贴了一下,然后柔声道:“好了,亲热过了,你乖乖闭眼睡觉。” 第50节 “不是这么亲热的。”姜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嚷嚷道:“要亲嘴才算。” 宋时桉果断拒绝:“我忌酒,你嘴里有酒味,我不能破戒。” 姜椿倒是想起这茬了,他是佛门俗家弟子,不能饮酒。 她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向自己的脖颈,笑嘻嘻道:“那你亲这里,这里没有酒味。” 宋时桉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截修长的脖颈,以及脖颈根部,因为她身子扭来扭曲而变得有些松散的交领领口处,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肌肤。 宋时桉:“……” 他移开目光,试图跟她讲道理:“我亲过你的脸蛋了,你别闹腾了,快些闭眼睡觉,晚点还得起来操持晚饭呢。” 姜椿可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儿,她舔了舔嘴唇,阴测测地威胁道:“夫君如果不肯同我亲热,我就强吻你,害你破戒。” 宋时桉垂眼看着她因酒意上涌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 片刻后,他再次俯身,嘴唇往她的颈侧贴过去。 倒不是怕她强吻自己,从她专门去县城替自己榨豆油就能看出来,她还是很尊重自己俗家弟子这层身份的。 即便醉酒,也做不出来害自己破戒的事情。 她借酒装疯,所图也不过是与自己亲嘴而已,得知亲嘴会破戒后,又退而求其次改为亲脖颈。 如果这么点小要求自己都不能满足她的话,她心里必定会失望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再赌一次,那么自己也没必要避她如蛇蝎。 他将唇瓣缓缓贴到她脖颈的肌肤上,轻柔地亲了一下。 许是因为茹素的原因,宋时桉的嗅觉比旁人要更灵敏些。 姜椿昨儿才沐浴过,从县城回来后又清洗过头脸脖颈,脖颈上这会子似还残留了些许浅淡的皂角香气。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交领领口半敞,一种清冽清雅的幽香,仿佛空谷幽兰一般,丝丝缕缕地从领口传入他的鼻翼。 这显然与她热情张扬的性子迥异,却是他以往最爱的香气。 宋时桉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沐浴在这兰香中,只觉浑身都熨帖了不少。 然后他后脑上一重,下一瞬,他的唇瓣重新贴上了姜椿的脖颈。 宋时桉:“……” 又来这套。 姜椿哼哼唧唧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夫君,不是这么亲热的!那晚我是如何亲夫君的,夫君也要这么亲我哦。” 宋时桉闭了闭眼,这家伙还真是很擅长得寸进尺,难伺候得紧。 他启唇,在她颈侧的肌肤上嘬了一口。 肌肤相接的瞬间,发出“啵”地一声羞人的声音。 宋时桉顿时面上一热,耳朵尖都红透了。 晓得她不会如此轻易就满足,他只能忍着羞耻,重新启唇,含住她脖颈上的软肉,允吸了起来。 姜椿闭上眼睛,半张着红唇,享受地不得了,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曲,嘴里忍不住哼唧出声:“嗯……啊……夫君……嗯……” 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他松开嘴,无奈道:“你别,别叫得这般令人遐思。” “你思呗,我又没不让你思。”姜椿嘿嘿一笑,另外只手攀上他的脊背,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扭着身子催促道:“继续,不要停呀。” 宋时桉:“……” 他叹了口气,唇瓣重新含住她脖颈上的软肉,用比方才更多一些的力气,又是允吸又是肯咬,间或嘬上几口。 也不知是她颈间的软肉太好亲了,还是被她领口不断溢出来的兰香迷惑,他亲着亲着就有些意乱情迷。 哪怕中途姜椿松开了摁住他后脑勺的手,他也没停下来。 等意识回神的时候,姜椿颈间已经被他折腾得红中泛紫,犹如刻印了一朵怒放的红梅上去。 第44章 次日寅正(凌晨3点)姜椿起床杀猪, 忙活一个时辰杀完,将猪肉装进箩筐放上独轮车后,她打水洗手洗脸。 这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 她在院子里洗脸时, 隐约瞧见自己脖子上有些不对劲。 她停止撩水,让木盆里的水平静下来, 然后定睛一瞧。 好家伙,她脖子上竟然有个红得发紫, 跟朵红梅一样的吻痕! 这是昨儿下午宋时桉搞出来的杰作? 这家伙向来被动, 昨儿若不是自己借酒装疯,又是央求又是威胁的, 缠得他没法子了, 他是断然不可能亲自己脖子的。 甚至下嘴的时候都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却没想到他下嘴这么狠, 都给自己种出草莓印子来了。 难怪昨晚吃晚饭时,他连抬头看自己都不敢,她还以为他这是因为亲了自己脖子而感觉害羞,也就没多逗他。 感情丫这是做贼心虚呢! 姜椿蹑手蹑脚地进屋,脱掉外衣, 从衣箱里拿了件立领衫出来,换掉里头的交领中衣。 人言可畏, 她要是就这么带着个草莓印去卖肉, 不出半日整个镇子就传遍了。 而等卖完肉回到家,发现姜河又收猪去了,她果断将立领脱下来, 重新换上交领。 顶着个紫红的梅花印在西屋进进出出,惹得宋时桉恨不得将脑袋埋到炕桌底下去, 脸蛋羞得比傍晚的晚霞还要红艳。 姜椿却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故作诧异地问道:“夫君怎地连正眼看我都不敢,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怀疑她可能已经发现端倪,并且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她早起时里头穿的是件露脖颈的交领中衣,去镇上卖肉时却换上了件能遮住脖颈的立领衫,回来后又换回了先前那件交领中衣。 若没有些缘故,她不可能这般来来回回地瞎折腾。 话虽如此,他还是果断摇了下头:“没有。” 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他可不能不打自招。 “真没有?”姜椿踱步到炕前,身子探到他面前,抬手指向自己颈侧,笑睨着他:“那我脖颈上这朵紫红梅花是谁种的?你可别告诉我这是被蚊子叮咬的。” 宋时桉本还想寻理由呢,偏她自己将理由送到面前,于是他睁眼说瞎话道:“没错,就是被蚊子叮咬的。” 姜椿哼笑一声:“那这大蚊子还挺会挑地方的,旁的地方不挑,偏挑夫君亲吻过的地方叮咬。” 被骂“大蚊子”的宋时桉抿了抿唇,没吭声。 姜椿见他一副装死到底的模样,身子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笑道:“夫君,你可曾听过‘坦白从宽’这话?” “不曾。”宋时桉答得飞快。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 如果自己坦白,以这家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还不晓得会向自己提出甚过分要求呢。 “是吗?”姜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宋时桉被看得面上发热,心虚得不得了,几乎要抵抗不住,但还是硬撑住了。 这家伙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姜椿撇撇嘴,有些许失望,但还是决定不逼问他了,不能把人逼太急。 昨儿他的表现已经很出乎意料了,竟然严格按照自己要求的方式来亲吻自己脖颈,简直就是孺子可教。 如果自己一点点将他完全调教好,那自己下半生该是多么幸福的小女人呀! 动力十足了属于是。 不过那是后头的事情,当前她得赶紧将宋时桉的棉衣给做好。 先前买了两匹布回来,计划给他两身棉衣跟一床棉被,结果才堪堪做好了第一身的棉袄,棉裤还没动手。 再拖拉下去,哪天突然降温,宋时桉没棉裤穿,就只能盖着被子待在炕上抱窝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盘点下手里的财产。 昨儿去县城定制炉子,买药以及买石炭花了不少银钱,但打卡签到也得了一堆物什。 加上宋时桉把县太爷送来的五十两金子也交给了她。 搞得姜椿都搞不清自己手里的财务状况了,这对一个强迫症来说,简直是不能忍。 她先盘点了支出。 定制取暖炉交了二两定金;给宋时桉抓药用了二两;买石炭花了一两银子又三百五十文。 合计五两银子又三百五十文。 然后就是收入。 昨儿运气十分不错,好几家店铺都刷出来值钱物品,甚至连钱庄都打出了ssr——三两金子。 以往在钱庄打卡签到,都是铜钱十几文到五百多文不等,即使出银子也最多几钱,从没到过一两。 昨儿不但出了金子,还是三两金子。 折合成银子的话,可是足足三十两呢! 奖励物品的话,除了宋时桉说的那两支价值二三十两的狼毫湖笔外,当铺刷出来的狐裘斗篷跟赤金痰盂显然也十分值钱。 不过这两样物什特性太过明显,如果拿去当铺出手的话,估计会被眼睛犀利的老掌柜瞧出端倪。 所以赤金痰盂就只能先扔系统仓库里了。 狐裘斗篷倒是可以改造下,在外头加一层细棉布面子,大冷时给宋时桉披。 首饰铺出的那对油汪汪的翡翠玉镯估计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 但每块玉的水头都不同,识货的人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区别,不想惹麻烦的话,也只能暂且将其扔系统仓库里。 布庄出的那两匹绸缎跟药铺出的六两胡椒倒是可以放心出手。 两匹绸缎品质一般,每匹也就值个一两左右,两匹能卖三两都算烧高香了。 第51节 胡椒就要值钱多了,在红叶县一斤胡椒能卖到三十几两银子,六两胡椒少说也能卖个十六七两银子。 都能换一辆骡车了。 至于下剩的白棉纸、丝线、绒花、银耳、黄芪以及西洋参,要么就是不值钱,要么就是打算留着自家用,都不会出手。 她随便加了下,钱庄的三两金子,加上能出手物什换成的银钱,大概在七十两左右。 去掉支出的五两多银子,结余在六十三两左右。 简直就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这还没算上宋时桉给的那五十两金子,若是算上这个,再加上先前刘家给她的五百两银票,以及姜家原本的三十来两银子,她手里竟然有高达一千多两银子的巨款了!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这是发了啊! 宋时桉从炕桌上抬头,朝姜椿看过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本以为她会不择手段地逼问自己,直到自己抵抗不住坦白,然后她拿住了自己的把柄,趁机提出更多要求。 没想到她却选择了中途放弃,给自己留足了脸面。 这不免令他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然后拿出一块卢正衡送的松烟墨,在同样是他送的端砚里专心致志地研磨起来。 研磨着研磨着,就听到姜椿嘴里发出“嘿嘿嘿”地傻笑声,嘴角几乎要咧到腮帮子去了。 一副路上捡钱了的模样。 他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傻笑什么呢?” 姜椿也没瞒他,实话道:“我才刚在算账,发现咱家竟然有一千多两银子的存款了。” 说着她收敛笑意,看着宋时桉的目光,认真说道:“这些钱或是夫君直接赚来的,或是托夫君的福赚来的,夫君若想拿它们去打探亲人消息的话,我是一百个支持的。” 宋时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姜椿有多爱财,自己这个成日与她待在一处的人儿再了解不过了。 她就跟个仓鼠似的,一赚到银钱就藏进炕洞里。 哪日多赚了三五文,她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但她在他身上花钱却从不吝啬,但凡对自己身子好的,大把银钱撒下去都不心疼。 如今好容易得了两笔大钱,其中一笔还是她差点被人掳走并毁掉清白换来的。 她不自己留着傍身,却主动提出来让自己拿去寻亲。 说句对自己掏心掏肺都算是看轻了她。 当算得上敲骨吸髓了。 他一双凤眼眨巴了下,又眨巴了下,不知道为何,竟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眼眶渐渐红了。 姜椿被唬了一跳。 不是?他为啥突然眼眶红了,眼睛里还晶莹闪烁似有水光?不会被自己刚才的话感动哭了? 她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他这样清高孤傲的人儿,难得有这般脆弱的时候,自己如果点破的话,他脸面上必然挂不住。 索性当没瞧见,自顾地走到墙边,开柜子将那匹靛蓝细棉布抱出来。 她对照着先前记下来的尺寸,用粉块划线,然后拿着剪刀一点点裁剪起来。 嘴里“活跃气氛”道:“不过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容易花的,你花了我的钱,以后我让你亲我你就得亲我,让你亲我哪里就亲我哪里,不可以找借口推辞哟。” 宋时桉侧过身子,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然后转过身来,哼笑一声:“你想得美,我可不敢用你这代价昂贵的银钱。” 他若是想去寻亲,再画一幅画卖与卢正衡就成,倒还不至于要动用她的存款。 其他亲人虽处境不好,但并无性命之忧,需要他搭救的只有一个被卖进青楼的堂妹。 但此事并不急于一时。 主要是急也没用。 因宋家目前官奴的身份,他将赎人的事情委托给镖局,只怕都没镖局敢接。 就算有镖局敢铤而走险,他也怕中途出甚岔子,人没赎出来不说,还让堂妹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只能等他养好身子后,自己亲自往绍兴府走一趟了。 姜椿目光从布匹上移开,诧异地斜了他一眼。 宋时桉很重视亲情,原著里他身子骨没调理好,落下了病根,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病倒,自己都活得艰难,想打听亲人的下落,也有心无力。 如今他身子骨正在日渐好转,自己又愿意拿钱出来支持他寻亲,按说他该十分感动,并一口应下才对。 结果他感动倒是感动了,但却一口拒绝了自己。 难不成他宁可放弃寻亲,也不愿亲自己? 那她脖子上的草莓印又是怎么来的? 有古怪! 拧眉思索片刻后,她恍然大悟道:“你打算再画幅画,卖给县太爷?” 宋时桉没吭声。 在姜椿看来,这显然就是默认。 她磨了磨牙,佯怒道:“哼,您多有本事啊,当然看不上我这点小钱了,都是我自作多情,叫您见笑了啊!” 连“您”都用上了,显然恼羞成怒了。 宋时桉不想被她误会,本想替自己解释几句,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未必能听得进去。 他叹了口气,将墨条放下,用布巾擦拭干净手指,然后从炕上站起来,往炕尾方向走去。 姜椿放下剪刀,作警惕状,哼唧道:“干吗?不用我的钱就不用呗,我又没摁着你的头非逼着你用,你难不成还想打我一顿出气?” 宋时桉:“……”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打她一顿出气?别说他从未起过这个念头,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当真起了这个念头,那也得打得过她才成。 他又不傻,为何想不开去做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炕上,然后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俯身低头启唇,一下含住了她的红唇。 姜椿一双杏眼猛地睁大,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他这么主动的嘛? 宋时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学习能力一流,他含住姜椿的唇瓣又是嘬又是允吸,好一番玩弄。 还不忘不时地用牙齿轻咬几下。 将姜椿先前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姜椿被亲得小脸通红,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脸蛋白皙,凤眼微眯,长眉入鬓,神情专注而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这样绝色的一个美人正在跟自己亲嘴,搁谁谁不迷糊? 晕乎了好一会子,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然后就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觉得自己太给穿越女丢脸了,她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只猪跑了,怎能表现得如此没见识? 必须得反客为主! 于是她伸手搂住宋时桉的脖颈,舌儿伸出来,趁他不防备,直接突破他的齿门,钻进了他的嘴巴里。 然后寻到他的舌头,纠缠到一处。 宋时桉半眯的凤眼猛地睁大,整个人都怔愣在当场。 她,她的舌头伸进自己嘴巴里了? 还,还在对自己的舌头围追堵截…… 宋时桉脊背一阵发麻,手脚都有些发软,差点抱不住她。 这还不止,姜椿的舌儿逮到他的舌头后,双唇直接叼住了他的舌头,允吸添弄起来。 宋时桉呼吸一滞,脑子变成一团浆糊,腿脚一软,直接双膝跪在炕上,结实地给姜椿行了个大礼。 第45章 姜椿唇瓣叼着宋时桉的舌头, 吞进去吐出来,吐出来吞进去,舌儿穿梭其中, 四处点火。 两人唇齿相依, 津夜勾缠,呼吸急促, 上身严丝合缝地楼抱在一起,姜椿身前的柔软紧紧贴在他的胸堂上。 许是亲得太投入了些, 姜椿的身体竟然有些动情, 忍不住想要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炕上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下一瞬宋时桉的身子往前一倾, 重量全压到了她身上。 好在姜椿人站在炕下, 下盘又扎实, 稳稳地支撑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她斜眼朝炕上瞅了一眼。 然后她立时松开宋时桉的舌头,侧过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年还没到呢,他竟然给自己行起大礼来了。 有心想打趣他几句,想到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儿, 只拜天地君亲师,得顾忌他的脸面, 遂作罢。 但不影响她笑,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打起了嗝…… 宋时桉:“……” 他改跪为坐, 伸手扶额,脸蛋红得几乎要滴血, 恨不得炕上能裂开条大口子,好让他跳进去遮羞。 亲嘴亲到腿软,直接给姜椿行了个双膝跪地大礼这种事情,感觉能被她嘲笑十年。 第52节 但这能怪自己吗? 她亲嘴就亲嘴,亲到一半突然伸舌头是几个意思? 伸舌头也就伸舌头罢,自己也没阻拦,舍出舌头任由她霍霍,权当哄她高兴了。 结果她个不正经的,竟然那样吞进去又吐出来地折腾自己的舌头,俨然在敦伦一般…… 他虽然不近女色,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甚事不知。 被她这么一歪带,他如何能管住自己的脑子不想入非非? 其结果就是他身子骨太弱,跟不上他的脑子,腿脚一个酸软,直接来了个双膝跪地。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果然忘了自己正在生气这茬,光顾着嘲笑自己了。 也罢,不生气了就好。 这叫什么? 亲嘴包治百病? 他闭眼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过来,替她抚背顺气。 若是任由她这么笑下去,他都要怀疑她会笑抽过去。 他边用手心轻抚她的脊背,边轻声问道:“不生我气了?” 姜椿本就没生他的气,自己手里的银钱跟他即将赚来的银钱,横竖都是他赚来的,他用哪个不都一样? 用他即将赚来的银钱还更好呢,这样自己手里这一千多两就能省下了。 银钱这种东西,放谁手里都不如放自己手里安心,即便对方是宋时桉也一样。 不过她嘴上才不会承认呢。 她缓了好一会子,将笑意憋回肚子里,这才气喘吁吁地哼了一声:“别以为主动亲我一回,我就会原谅你,我可没这么好哄。” 宋时桉抬眼瞪她。 他脸蛋上的红晕还尚未退下,眉梢眼角都写满春情。 姜椿险些没把持住,又扑上去狠狠亲他一顿。 他轻哼一声,忍着羞耻,咬牙同她掰扯:“你若是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得跟你算算你未经我同意,擅自往我嘴巴里伸舌头的账了。” 姜椿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到他身前,光棍地说道:“算什么账?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也可以往我嘴里伸舌头,把便宜占回来呀。” 宋时桉:“……”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无语道:“如此你就能占我两次便宜了是?” 姜椿脸蛋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哼唧道:“你不也能占我两次便宜?咱们算是扯平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不稀罕占她便宜这样的冷硬话语,但如今他还真张不了这个口。 因为,咳,与她亲嘴这事儿,似乎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甚至还有些喜欢。 只能狡辩道:“既然你说扯平了,那就不许生我气了。” 姜椿舒服地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也懒得逗他了,哼唧道:“罢了,看在你今儿主动亲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宋时桉闻言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然后揽住了她的脊背。 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温存了一会子,然后姜椿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嚷嚷道:“真是美色误事,棉衣要做不完啦!” 她挥手赶苍蝇一般,朝宋时桉挥了挥,不耐烦道:“你该抄书抄书去,该画画画画去,别在这里打扰我了。” 宋时桉:“……” 六月天孩儿脸,都没她变脸快,方才还窝在自己怀里依依不舍,这会子又嫌自己碍她事。 他轻叹了口气,扶着炕站起身来,缓步走回炕头的炕桌前,拿起砚台里的墨条,继续磨墨。 * 事实证明姜椿的直觉还是有那么点准的,在她堪堪将棉裤赶出来的当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且这雨还一下就是两日。 一层秋雨一层凉,雨停之后气温骤降。 宋时桉身子骨太弱,比旁人都怕冷,姜椿还在穿单衣的时候他就穿上夹袄了。 如今姜椿换上夹袄,他就得穿棉衣了。 因路上泥泞,泥巴会把车轱辘糊死,没法去镇上摆摊,所以姜家今日没有杀猪。 姜椿披上夹袄,跳下炕,从衣箱里取出那套新棉衣,放到宋时桉被窝旁。 得意洋洋道:“得亏我有成算,紧赶慢赶地将棉裤给赶了出来,不然你今儿可就没得穿了。” 宋时桉将厚实的棉袄跟棉裤穿到身上,柔软的细棉布里子贴着自己的肌肤,暖意立时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住,完全将凉意给阻隔在了外头。 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姜椿伸手摸了下他冰凉的手指,又摸了摸他同样冰凉的脚趾,皱眉说道:“这么凉?看来晚上得将炕再烧热一些才成。” 不过炕烧得再热,也只能维持半晚的温度,下半夜就会渐渐凉下来。 偏取暖炉还得十几二十天才能打好。 她转了转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提议道:“夫君这般怕冷,偏取暖炉还没打好,不如你晚上先同我一个被窝睡? 我火力大,身上热乎乎的,比汤婆子都好使,你抱着我睡,肯定就不会冷了。” 宋时桉:“……” 这家伙,是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竟然想让自己同她一个被窝睡…… 诚然她身子康健火力大,身上一直热乎乎的,同她一个被窝睡的确暖和,但他不能答应。 自己又不是圣人,温香软玉在怀,怎可能不萌生旖旎心思? 偏他现在身子骨还没养好,无法与她行敦伦之事,即便生了旖旎心思,也只能憋着。 与其受这煎熬,还不如就让他冻着呢。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拒绝:“不必,我身子骨能扛得住。” 然而说完这话的次日,宋时桉就感染风寒,咳得撕心裂肺,午后还烧了起来。 上回小齐大夫给开的药已经吃完了,还好方子姜椿保留了下来。 于是她踩着泥泞的湿地,腿着去了镇上的齐家医馆,让齐老大夫照着他孙子开的药方,给抓了七副药。 她付了钱,抱着药包就往回赶,路过杂货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回姜湾给宋时桉买蜜饯的事情。 她脚步一拐,拐进杂货店,花三十文钱买了一包蜜饯。 古代糖比猪肉还贵,肥多瘦少的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这么一小包蜜饯,约莫也就六七两的样子,竟然要三十文,简直就是血贵。 罢了,谁让人家生病了呢,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急匆匆赶回家后,姜椿赶紧将药熬了,端进西屋给宋时桉喝。 宋时桉不敢躺下,一躺下就咳得更厉害,只能歪在叠起的棉被上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眼看过去,见姜椿端着药碗进来,手上虽然干干净净,但裤脚上全是泥点子,鞋子更是仿佛从泥浆里捞出来一般。 他忙道:“你,咳咳咳,你赶紧把裤子跟鞋子换了,仔细,咳咳咳,仔细着凉,也跟我这般感染风寒。” 咳了两次,才堪堪将一句话说完。 “不急,你先把药喝了。”姜椿将药碗放到炕桌上,伸手把他扶坐起身。 然后端起药碗,亲自递到他唇边,说道:“我用冷水湃过了,不烫,你放心喝就成。” 宋时桉也没推辞,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不喝药,咳嗽倒罢了,这高热就能要了他的命。 宋时桉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 这般喝法,苦味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娇嫩的嗓子眼被刺激得生疼,犹如在受酷刑。 但没法子,若是大口大口地喝,万一喉咙里痒意上涌,他一个没控制住…… 会喷姜椿一身汤药。 等喝完一碗汤药时,他脊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姜椿将碗放炕桌上,跑去灶房的橱柜里将那包蜜饯拿来,拿指头拈了一块蜜饯送到他唇边。 笑道:“来,张嘴,吃颗蜜饯甜甜嘴,不然嘴巴都是苦味。” 宋时桉斜了她手里的蜜饯油纸包一眼,又抬眼看看她哄小孩一般的神情,静默片刻,还是启唇将那蜜饯给含到了嘴里。 姜椿俯身,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夸赞道:“真乖。” 宋时桉立时皱眉,快速将嘴里的蜜饯咀嚼一番咽下去,然后训斥道:“你离我远些,别动手动脚的,仔细被我过了病气。” 姜椿看着他,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动手动脚呀,我动的是嘴。”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少装傻充愣。” 见她还呆站着不动,只能又催促了一遍:“快些去将你的裤子跟鞋子换下来,仔细当真受了寒气染上风寒。” 姜椿作无奈状:“好,我换我换,你别唐僧念经了。” 她先将药碗拿出去洗刷干净,并洗净手,然后返回来翻箱倒柜找裤子。 寻到裤子后,她往炕沿上一坐,扯下束腰的汗巾子,就开始脱身上的裤子。 宋时桉立时别开目光,嘴里无奈道:“爹没在家,你怎地不去灶房换?” “去什么灶房?”姜椿将裤子脱下来,拍了拍穿着夹裤的大腿,哼唧道:“我里头又不是光着腿儿,你怕什么?” 第53节 顿了顿,又笑嘻嘻道:“就算里头光着腿儿了,你是我夫君,又有什么看不得的?” 宋时桉:“……”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静默片刻后,他淡淡道:“话虽如此,但我俩尚未圆房,你好歹避讳些。” 姜椿轻哼一声,才不管他是不是病人呢,该怼就怼:“你主动亲我嘴的时候怎地不说避讳着点?” 宋时桉闻言顿时面上一热,本就因发烧而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红了几分。 姜椿换好裤子跟鞋,一抬头,见他脸蛋烧得跟块火炭似的,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有些后悔怼他了。 她连忙上前,扶他半躺到被子上,又抱来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嘴里柔声道:“才刚吃了药,你且睡一觉发发汗,醒来身上兴许会轻快些。” 宋时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里,醒来不但没轻快些,反而烧得更重了。 头脸脖子红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偏还害冷得不行,身上盖着两床被子都止不住地发抖。 姜椿给他喂了半碗白粥,然后打了盆凉水端进西屋,打湿布巾,敷到他头上。 见他缩在被窝里,抖得跟筛糠一般,她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将他抱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脱干净两人身上的衣裳,然后将他搂进了怀里。 姜椿身上跟个小火炉似的,才刚一贴上去,他就感受到了暖煦煦的热意,嘴里忍不住溢出一声喟叹:“嗯……” 手脚也背叛了他,不由自主地缠上她的身子,好寻求更多的热意。 筛糠般颤抖不止的身子,也渐渐趋于缓和。 姜椿发觉他身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皱紧的眉心也松弛下来,得意地轻哼一声:“昨儿我就说让你到我被窝来睡,偏你不肯,结果就被冻病了? 哼,最后还不是要跟我一个被窝睡? 你如果早些松口,兴许就不必受这一场好罪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 说理亏,的确有些理亏,一场秋雨过后,姜椿父女俩甚事没有,自己却直接病倒在炕。 害姜椿踩着满地的泥泞去镇上给他抓药,费银钱就罢了,还得劳动她照料自己,平白让她多了许多辛苦。 要说不理亏,也的确不理亏,两人尚未圆房,理应严守男女大防,不能如此黏糊。 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晚了,自己已经进了她的被窝,窝在她的怀里,脸蛋贴在她身前的柔软上,手脚更是如同菟丝花一样缠绕在她身上。 事已至此,再说甚男女大防的话,不必姜椿说什么,自己都觉得这是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了。 他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横竖自己早晚都是她的盘中餐,早一日睡同一个被窝,还是晚一日睡同一个被窝,似乎也没甚太大差别。 姜椿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好笑道:“你别整得像个被山大王抢来的压寨夫人似的,放心,在你身子骨养好前,我肯定不会逼你圆房的。” 宋时桉闭了闭眼。 他不是不放心她,而是有些不放心自己。 但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得意呢。 宋时桉点了几下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但他却忘了自己脸蛋正压在她的柔软上,这一点头,等于用脸蛋在她那儿来回柔搓了几下。 直接给她整“应激”了。 姜椿心大,没觉察出端倪,宋时桉却是整个脸蛋都僵住了,再不敢挪动脑袋半点。 第46章 宋时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彻夜睁眼到天亮。 然而他烧得晕晕乎乎的,又喝了带助眠功效的汤药,最关键的是姜椿身上暖呼呼的, 窝在她怀里说不出的惬意。 没一会子, 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姜椿准时在寅时(凌晨3点)睁眼。 因为下雨的缘故,她家已经三日没摆摊了。 原本今儿得杀猪的, 虽然路上还有些泥泞,推着独轮车的话依旧行使艰难, 但区区一百多斤猪肉, 她人肉背过去也轻松。 偏宋时桉病了,姜河这个大老粗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 她实在不放心, 索性今儿再歇息一日。 她本想抬手, 用手背试一下宋时桉的额头, 看他还烧不烧。 结果抬了一下,又抬了一下,手臂硬是没抬起来。 宋时桉素日睡姿很好,笔直地平躺在炕上,两手在小腹处交叠, 基本就是怎么睡下的怎么醒来,连翻身都很少。 结果这会儿可好, 跟只八爪鱼似的缠在自己身上, 她手脚被他困缚了个结实,半点都动弹不得。 如果用蛮力将胳膊拽出来的话,必然会惊醒他, 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应该是有些退烧了, 至少现在他的身子不像昨夜那般滚烫了。 自己昨晚抱着他,就跟抱着只装满开水的热水袋似的,好悬没把她烫秃噜皮。 果然美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姜椿在心里好一番吐槽,吐槽着吐槽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宋时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虽然姜椿已经扯了厚实的粗布窗帘回来,但还没抽出空来包边,所以现在窗户上挂的依旧是易透光的麻布窗帘。 此时外头天已蒙蒙亮,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的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睡在姜椿的被窝里。 而且是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睡在她的被窝里。 他一手挂在她的脖颈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肢,脸蛋埋在她的两只柔软中间,一颗粉葡堪堪就在嘴边,仿佛他只要张嘴,就能轻易将其吞食一般。 两条腿也不遑多让,一条伸到了伸到了她膝弯下头。 另一条曲起来,膝盖抵住她的大腿,小腿则挤进她两条小腿中间,与她两条小腿紧紧贴在一起。 最要命的是,两人身上都没着寸缕,就这么光着楼抱在一起…… 他晃了晃尚有些发木的脑袋,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子,昨儿的记忆才一点点浮现在脑子里。 然后就有些不知该说甚好了。 感动自然是感动的,她踩着泥泞跑去镇上给自己抓药,辛苦熬药并服侍自己喝下去。 又用冷水浸湿布巾替自己敷额头,因自己烧得太厉害了,两刻钟就换水重浸一次。 夜里见自己不但不退烧,还害冷起来,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她又将自己抱进她的被窝,用她自己身子温暖自己。 毫不夸张地说,这世上九成九男子的妻子都做不到她这个地步。 但要说她没有私心,他也是不信的。 自己害冷这事儿,她分明有旁的解决办法,譬如给自己被子上多盖几件棉袄,然后半夜爬起来再烧一回炕。 她却连让自己选择都不让,直接将自己抱进她的被窝,然后扒干净了两人的衣裳…… 这家伙还真是甚时候都忘不了占自己便宜这茬! 他心绪那叫一个复杂。 就在这时,正睡着的姜椿突然想要翻个身,翻了一下,又翻了一下,竟然没翻动。 她迷糊睁开眼,就见模糊的光亮里,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绝美凤眼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 姜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翻不动身,乃是因为身上缠着他这只八爪鱼。 宋时桉见她突然睁眼,立时垂眼,不敢看她的目光,脸蛋直接红透了。 垂眼后,从棉被缝隙里瞧见两人的模样,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她,努力往后咕蛹,试图跟她拉开距离。 然而单人被子本就不够宽敞,哪经得住他这么咕蛹? 没咕蛹几下,他的一只臀部就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姜椿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伸手过去,迅速揩了一把油,笑道:“夫君把臀部探出去做什么?” 宋时桉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顾头不顾腚的错误,连忙又咕蛹回来,将自己完全藏进被子里。 但这样一来,他身子又难免与姜椿的身子贴到一起。 宋时桉:“……” 所以自己这是折腾什么? 姜椿笑看着他折腾,难得没取笑他。 直到他将自己埋进被子盖个严实后,她这才摸索着找到他的额头,拿手背在上面探了探。 然后“唔”了一声:“比昨儿好多了,但还是有一点烧,傍晚再吃一副药看看。” 宋时桉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姜椿见他羞窘得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敢,恨不得学鸵鸟将自己脑袋扎进沙子里埋起来,憋笑憋得那叫一个辛苦。 到底还是没憋住,打趣了他一句:“夫君你昨夜跟我一个被窝,把我给睡了,可得对我负责,不能抛弃我哦。” 宋时桉:“……” 坊间说“睡了”,意思等同敦伦,但他们昨夜分明只是抱着睡了一觉,并未敦伦。 她这是当着自己的面,光明正大地指鹿为马呢。 他能跟她掰扯这个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跟她掰扯这个,多少有些忘恩负义。 第54节 横竖自己已决定要与她做真正夫妻,敦伦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且由着她浑说罢。 他将被子忘下拉了拉,露出脑袋来,然后郑重道:“不会。” 如此言简意赅,姜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不会抛弃自己。 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伸手揽住他的脊背,将头埋到他身前拱来拱去,嘴里笑嘻嘻道:“夫君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儿,我没看错人。” 还忍不住自夸起来:“我这样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还有本事挣钱养家的女子,夫君若是抛弃我,可是夫君你的损失。” 宋时桉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脑袋固定在自己身前,免得她摇来晃去地四处点火。 嘴里哼笑道:“是是是,娘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为夫若是不珍惜你,必定会天打雷劈的。” 语气虽是反讽的语气,但说的话却全是他的心里话。 而姜椿这个人,显然很擅长反话正听,当即在他心口“唧”亲了一口,高兴道:“哎呀呀,原来夫君对我看法如此之高,我可真是愧不敢当行呀。” 宋时桉再没料到她脑袋都被自己手掌箍住了,嘴巴还能作妖,缓了一会子,才没甚底气地斥责道:“你,你老实点。” 姜椿逆反心理上来了,果断又“唧”一口,而且这一口还是直接唧在他的粉葡上。 宋时桉呼吸一滞,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片刻后,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迅速往后咕蛹了几下,躲开她作恶的范围。 然后再次顾头不顾腚,把自己的臀部给露了出来。 姜椿果断将魔爪伸过去,揩了一把油。 宋时桉:“……” 他真是服了这个家伙了,是真馋自己啊。 他两手扶炕,准备坐起来起床穿衣裳,省得她变着法儿地揩自己的油。 谁知高热后身子虚弱不堪,起到一半,手臂一个脱力,“唧”一下跌回炕上。 姜椿嘴角抽了抽。 她伸手够过小衣穿上,翻身坐起,穿好中衣跟夹袄,又取过宋时桉的中衣披到他身上,这才用劲将他扶坐起来。 她帮他系好中衣的系带,又取来棉袄给他穿上。 轮到亵裤、中裤跟棉裤的时候,宋时桉死活不肯,即便自己手上没多少力气,也坚持非要自己穿。 然而只穿个亵裤,就累得他气喘吁吁,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把姜椿给气笑了:“你说你害什么羞,你全身上下哪儿我没看过?” 直接把他身上的被子一掀,捞起旁边的中裤就往他脚丫子上套。 宋时桉脱力地歪在棉被上,想要自己穿却有心无力,他闭了闭眼,只能由她帮忙了。 姜椿边将他中裤往他腿上套,边吐槽道:“夫君你就是脸皮太薄,得亏遇上我这个脸皮厚的,否则咱俩这辈子连亲嘴都没可能,更别说敦伦了。”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揶揄道:“原来你也晓得自己脸皮厚?”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一扬下巴:“脸皮薄,饿趴趴;脸皮厚,吃百家。”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在旁人黑她之前,她先自黑一顿,如此旁人就拿她无可奈何了是? 旁人如何他不晓得,至少他还就真拿她没辙。 好在姜椿嘴巴虽然絮叨不停,但手上动作却极麻溜,很快就给他穿戴完毕。 甚至还烧好热水,帮他把脸给擦洗了。 可谓体贴入微。 宋时桉铭感五内,觉得如果她夜里还逼自己同她一个被窝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她馋自己身子,想揩些油水,那自己就给她揩。 谁知临睡前,姜椿却叫他自己选择:“夫君你今晚要不要还跟我一个被窝睡?” 昨夜是他起高热还害冷,人都烧迷糊了,她怕他出事,这才强制将人抱到了自己被窝里。 如今他情况好转,人又清醒着,她不好再硬来,得尊重下当事人的意见。 宋时桉:“……” 这叫他怎么选? 如果选同意,岂不显得他很轻浮,巴不得要跟她睡一个被窝似的。 但如果选不同意,又显得他过河拆桥,很嫌弃同她这个娘子一起睡。 真是的,她问什么问,直接逼自己同她睡一个被窝不就得了? 他纠结好半晌,这才艰难开口道:“新棉被还没做好,只一床被子,有,有些冷。” 姜椿诧异地挑了挑眉。 还以为他会一口就回绝呢,毕竟早起时他两回咕蛹出被窝,一副恨不得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 谁知他竟然还想同自己一起睡? 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她歪头在他脸上来回打量着,心想难不成这家伙表面四平八稳的,实则是个闷骚? 宋时桉被她打量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板起脸来,冷冷道:“你若不乐意就罢了,大不了我半夜自己爬起来烧炕。” “噗嗤。”姜椿被他这话直接给逗笑了。 她好笑道:“你半夜爬起来烧炕?你个从未烧过土灶的人儿,天亮前能将木柴点燃,我都要对你说一声‘服’!” 前几日下雨的缘故,麦秸跟黄豆秧等垛在大门外的柴禾都被淋湿了,只能烧柴房里储存的木柴。 木柴什么都好,就是难点燃,没经验的人直接拿火折子点木柴的话,一个时辰都未必能点燃。 宋时桉被堵了个仰道,赌气道:“不用你管,点不着就冻死我,谁让我笨手笨脚呢。” 姜椿笑睨:“夫君说什么胡话呢,我怎可能舍得让你冻死?” 她站起来,本想走过去将人抱过来,想到他睡的炕头其实更暖和,于是俯身将她的被子拎起来,朝炕头走去。 宋时桉看到她拎着被子朝自己走来,嘴角勾了勾。 就知道她是个心软的,看不得自己受苦。 姜椿挤进宋时桉的被窝,然后将自己的被子搭在他的被子上头。 她将一手伸到脑袋底下枕着,对宋时桉笑嘻嘻道:“夫君,用不用我将咱俩的衣裳都脱掉?” 昏黄的油灯下,宋时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红,连耳朵都跟着红了。 他急急道:“不必。” 姜椿撇撇嘴,这家伙性子可真是够别扭的,既想跟自己一个被窝睡,又不乐意脱掉衣裳。 不过能继续一个被窝睡,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就没强求更多。 她也没再询问他意见,直接伸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抱住。 就他这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加上退烧后手软脚软,自己要是趴他怀里睡一夜,明儿他估计就能cos木乃伊了。 她大手一挥:“睡觉!” 脸蛋突然陷进一团棉花里,宋时桉羞得脸色更红了几分,他张口想要让她松开自己,结果才刚张嘴,嘴里就突然多了点什么。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腮帮子动了几下。 反应过来自己又干了什么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姜椿“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低头看着宋时桉贴的脑袋一眼,觉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这家伙,竟然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是主动干出来的! 这叫什么?人不可貌相? 这家伙果然不像表面那样清冷孤傲,就是个一肚子“奇思妙想”的闷骚! 宋时桉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立时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然而就算有地缝他也不能钻进去,他得向姜椿做出解释,不然她会误会自己的。 宋时桉慌忙往外吐,许是因为太慌张了,折腾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姜椿被他弄得苏苏麻麻的,舒服地她闭眼,哼哼了一声。 宋时桉动作一顿。 他从她身前抬起头来,见她仰躺在枕头上,杏眼半眯,牙齿抵住唇,一副隐忍又惬意的模样。 显然很喜欢自己这样对她。 他抿了抿唇,纠结了好一会子。 半晌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将脸蛋低下去,继续方才的事情。 既然她喜欢这个,那自己就顺着她。 木呆呆地愣了一会子,他脑中灵光一闪,将同她学到的那一套用了出来。 姜椿差点没撅过去,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宋时桉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又转去另外一边,同样来了个大全套。 姜椿哈皮得想死,不可避免地动情了,如果不是他现在身子骨虚弱,她都想直接跟他墩伦了。 在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浴念之前,她艰难地叫停了他:“够了够了,夫君你还病着呢,不宜做太多口舌运动,今儿就先到这里。” 宋时桉:“……” 他好不容压制下去的羞耻心,再次席卷而来。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第55节 姜椿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再折腾下去,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忍住不强要你。” 宋时桉:“……” 听听,听听,听听这女山大王的做派,他都要以为自己是被她抢来的压寨夫人了。 但他不敢冒险,万一她说到做到,以自己目前的身子骨,加上还病着,肯定会没命的。 被关在天牢里严刑拷打半年没丢命,最后却丢命在这上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他果断挪开位置,清空嘴巴,脸蛋埋到两团棉花中间,然后闭上了眼。 姜椿轻舒了口气。 … 决定等取暖炉一打好,就果断不跟他一个被窝睡了。 跟他抱着睡舒服是舒服,但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 他受折磨,自己也受折磨。 刚才可不光她自己动情,他自己也是有变化的。 为了两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各睡各的被窝。 不过该夸还是要夸的,不鼓励鼓励他,他以为自己不喜欢,受了打击,将来不肯主动这般服侍自己了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下半生幸福生活的大事,必须不能大意。 她斟酌了下说辞,“感动”地说道:“夫君如此这般对我,我真的好高兴,也好喜欢。” 宋时桉:“……” 他正努力入睡,一睡解千愁,醒来兴许就能忘了今夜发生的事情。 偏她不允许自己粉饰太平,竟然光明正大地说起这等,这等羞人的事情……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啊! 他语速飞快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快睡。” 姜椿听出了他语句里的仓皇跟羞耻,忍不住打趣道:“夫君不想听我点评下你的技术?” 宋时桉想也不想地回道:“不想。” 还想点评自己的技术? 不如天上落下道雷来,将自己劈回前世,他宁可去当头发花白,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也不要去经历如此羞愤的事情。 姜椿“啧”了一声,惋惜道:“那还挺可惜的,我的点评专业得很,夫君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毕竟她前世可是少说也看过成百上千只猪跑的人儿,理论知识相当丰富,是实打实的嘴上王者。 宋时桉含糊不清地说道:“听不见听不见,我已经睡着了。” 姜椿:“……” 好家伙,他竟然用上自己的耍赖方式了! 这叫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然,自己是朱。 * 许是吃了小齐大夫给开的药的缘故,宋时桉这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日好过一日。 外头的泥地还没干透呢,他的病就好透了。 姜椿大言不惭地宣布自己才是功臣,全靠自己这个人肉暖水袋,他才能好得如此快。 宋时桉敢怒不敢言,默认了她这个说法。 因为他很有先见之明,料定但凡自己敢反驳她,她就会拿两人没穿衣裳抱着睡了一夜这茬出来说事,甚至还会牵扯出自己亲她身前那物什的事情。 所以他很识时务地闭口不言。 对他的识时务,姜椿表示很满意,于是利用卖肉回来的功夫,紧锣密鼓地做针线活,花半月时间将他另外一套棉衣外加一床棉被给赶了出来。 这日姜河提醒她:“方木匠托人说咱家的骡车做好了,你明儿卖完肉记得去木匠铺把骡车给拉回来。” “好的爹。”姜椿干脆地答应下来。 又高兴道:“等了半个多月,骡车总算做好了,有了骡车,往后爹就能赶着骡车去收猪了,不用去哪里都得腿着去。” 姜河摆手道:“不用,爹就在附近几个村子收猪,走着去就挺好,还方便赶猪,骡车留着给你用,省得你每天推个独轮车辛苦。” 姜椿斜睨了姜河一眼,好笑道:“爹,你说啥呢?忘了你闺女天生巨力了?那独轮车每回就装个一百多斤猪肉,我推起来可一点都不辛苦。” 姜河坚决不同意,先前闺女说买骡车是为了方便她来回镇上用,他才松口的,结果闺女竟然留着一手。 姜椿也坚持,毕竟她走去镇上只要两刻钟,权当锻炼身体了,这么近的距离没必要用骡车。 反倒是姜河,每次收好几头猪,将它们赶着回来费劲得很,不如捆起来丢骡车后斗里。 父女俩各持己见,言辞激烈地争论着。 宋时桉在西屋听了个十成十,走出来,淡淡道:“争论什么,再买一辆骡车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银钱。” 姜河:“……” 姜椿:“……” 说得好有道理。 第47章 虽然宋时桉说得好有道理, 姜椿仔细思考了一番,还是给驳回去了。 “不成,咱家才买了一辆骡车, 已经很招人眼了, 所以我才没事就在外头哭穷。 要是再买一辆骡车,旁人肯定会起疑心的, 怀疑咱家是不是发了偏财。” 姜家每天宰杀一头猪,放血、剔骨以及除去内脏后, 下剩百来斤猪肉。 肉价跟猪价又都是透明的, 所以她家每个月赚多少银钱,别说大柳树村的村民了, 就是整个红叶镇的人都心里门清。 买一辆骡车, 打的还是方便带宋时桉这个病秧子赘婿看诊的名义, 旁人尚且能理解。 毕竟姜家杀猪卖肉这么多年, 虽然这几年又是盖青砖瓦房又是给郑氏看病,还买了个上门女婿,开销巨大。 但多少也有些存款,一辆骡车的钱还是掏得出来的。 但如今宋时桉这个病秧子上门女婿每月光调理身子的药钱就要足足三两银子,中间还三五不时地病倒一回, 姜家理论上应该精穷了。 却还能拿得出闲钱来买第二辆骡车,这如何能不惹人怀疑? 姜椿也考虑过全家搬离大柳树村, 到红叶县置宅买铺子, 干点杀猪卖肉以外的体面营生。 但再有一年半多点,不到两年的时间,宋家就会平反, 他们父女俩就要跟着宋时桉进京。 花钱置宅,装修布置一番, 住个一年多时间,就得出手卖掉。 一来一回,费劲巴拉不说,还会损耗不少银钱。 加上宋时桉还是官奴之身,安静窝在小乡村当屠户家的上门女婿倒罢了,若是跑到县城买宅子买铺子,一副荷包鼓鼓的模样,只怕会引起柳贵妃一党的怀疑。 怀疑有其他势力暗中襄助宋家。 到时他们派人来红叶县摸排调查,县太爷卢正衡出身世家大族,又没跟宋时桉有过正面接触,自然不惧这个,但姜椿可经不住查。 毕竟她数次进出红叶县当铺当东西,出手的东西大半都不是她这个乡下杀猪女能拿出来的。 红叶县的人信她是替镇上人跑腿,但京城来人可不会信这套鬼话。 到时将她抓去严刑拷打,让她交待这些东西的来历,那可就玩完了。 所以,这小两年的时间他们必须苟住,旁的倒罢了,银钱上头万万不能太张扬。 姜河听了闺女的话,觉得有道理,赞同地点头道:“椿娘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因为有了银钱就大手大脚,要是惹外头人起疑,被霄小们盯上可就坏了。”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什么霄小敢打姜椿这个母夜叉家的歪主意?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到底是自己思虑不周了,以为多买一辆骡车不是甚大事,却忽略了他正身处普遍穷苦的乡村。 整个大柳树村两百多户人家,算上姜家,统共也才只有三家有骡车而已。 如果再买一辆的话,拥有两辆骡车的姜家,可就是十里八圈独一份的富贵人家。 引起宵小怀疑是小事儿,最怕的是引起柳贵妃一党的怀疑。 毕竟骡车可是大件家什,又是进出都要用的,想藏都藏不住。 他抿了抿唇,诚恳道歉道:“爹说得在理,是小胥考虑不周,让爹见笑了。” 姜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有啥,你这样的大家公子哥,又不懂咱们乡下的是是非非,想不到这些不奇怪。” 宋时桉拧眉思索一番,决定亡羊补牢,提出了自己的新建议:“爹您看这样成不成? 早上娘子赶骡车去镇上摆摊,爹您照旧去周边村子收猪,爹中午家来吃饭,饭后赶骡车去将收好的猪拉回来。 横竖娘子每日至多两个时辰就能收摊,不会耽误爹下午用车。” 姜河大喜,伸手想去拍女婿的肩膀,又怕自己劲太大,把病弱的女婿给拍地上,紧急将手给收了回来。 搓着手夸赞道:“女婿这主意不错,如此我跟椿娘就不必推让骡车了,俩人都能用上。” 姜椿也觉得这折中的主意挺不错,自己跟姜河每日都能轻省不少。 于是趁她爹不注意,她朝宋时桉抛了个媚眼,还嘟起嘴,隔空“唧”了他一口。 宋时桉:“……” 自打俩人抱在一起睡过后,这家伙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见缝插针地调戏自己。 简直就跟饿了几百年的饿狼一般。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家伙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比自己还更在意自己的身子骨,目的是想让自己尽快养好身子,好被她吞吃入腹。 最近这家伙还每日中午给他多加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晚上还是雷打不动地一碗冰糖燕窝。 第56节 血燕燕窝跟银耳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上等货,比他从前在宋家吃的品质都好。 显然都是来自她那凭空取物的神通。 即便如此,这些东西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否则之前也不会出现血燕燕窝断顿的事情。 不得不说,她在自己身上真舍得下血本。 转念一想,人家下了这样的血本,将来他身子骨调理好了,她肯定会连本带利收回去的。 “嘶。”宋时桉在心里暗暗倒抽了口凉气。 这叫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看来就算将来自己身子骨调理好了,也得继续用上等补品养着,还得每日练武锻炼身子。 不然,咳,还真不一定能满足她这只饿狼无底洞一般的食欲。 毕竟,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夫君你在想什么歪心思呢,怎地脸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姜椿的声音突然传来,宋时桉神色顿时一僵,脸蛋因做贼心虚而更红了几分。 见姜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灶房内,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你少胡乱猜测。” 姜椿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夫君怎知我在想歪心思?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歪心思?万一你也想呢。” 宋时桉果断拒绝:“不要,不想。” 她那些歪心思,他都没脸说,光是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羞耻不已。 自打他病倒至今,过去十来日自己都跟她睡一个被窝,她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已经逼着自己亲她身前粉葡好几回了。 他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开这个头,开了这个头,她这样贪得无厌的人儿,怎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早知道闹出意外进嘴的乌龙后,他就该果断道歉,向她做出澄清,而不该心软,想着她照料生病的自己辛苦,略回报一二。 回报的方式千千万,他为何要选这么一条不可言说的路子? 这下可好,她动辄就搞偷袭,趁自己不备,脱了小衣,将那粉葡塞自己嘴里…… 东西都进嘴了,他还能给她推出去不成?也只能无奈地服侍她。 所以,她的歪主意他是万万不敢听的,听完后患无穷。 “不听算了,回屋画你的画去。”姜椿撇撇嘴,朝他摆了摆手。 姜椿其实已经几日没撩拔他了,她觉得自己近日食髓知味,有些太放纵过头了。 宋时桉身子骨还虚弱着,前阵子才大病一场,自己这样隔三差五就逼他亲自己身前柔软一回,回回他身子都跟着有反应,显然于健康不利。 为了长久的幸福着想,她觉得自己得克制。 正好现在骡车做好了,等明儿拉回来瞧瞧,没问题的话,后日她就再去县城一趟。 去苟家铁匠铺瞧瞧取暖炉是否打好了,顺便再给宋时桉抓一个月的药,外加再拉一千斤石炭回来。 如今已经九月底了,连她这样康健的人儿都顶不住,已经换上了厚棉衣,随时都有可能会落雪。 旁的不说,得先将石炭拉回来,不然落雪后骡车行驶艰难,炉子她可以人肉扛回来,但她总不能扛着一千斤石炭在雪地里走两三个时辰? 再者,她还得去买双鹿皮靴。 难得宋时桉替她打算,极力建议她买双能防雨雪水的鹿皮靴,她总不好叫他失望。 想到这里,她走进西屋,对正在调颜料的宋时桉道:“我打算后日去县城瞧瞧取暖炉打好没有,你可有要买的东西? 要是有,只管说就是了,你娘子我有钱,都给你买。”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太贵的不行,咱家的存款得来不易,得省着点花。” 京城居,大不易,将来进京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得俭省。 宋时桉侧身,将先前抄好的一本《论语》递给她,说道:“我没有想买的物什,你替我把这书拿去书铺卖了罢。” 近来他都在替卢正衡画山水画,没工夫抄书,这书还是先前抄好的。 “好。”姜椿干脆利落地答应,将书给接了过来。 宋时桉垂首,捏着毛笔继续调颜料。 姜椿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了他头上那支粗糙的木簪上。 虽然木簪粗衣不掩绝色,但不知为何,姜椿却不想如此委屈他。 后日进城的时候,去首饰铺给他买支银簪,横竖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算是给他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告诉他。 但姜椿这个憋不住话的家伙,夜里俩人楼在一块睡觉时,她还是没憋住,将自己的计划给秃噜了出来。 宋时桉从她怀里抬起头,斜了她一眼,心里十分感动。 但还是开口表示了拒绝:“没必要浪费银钱,我甚少出门,用木簪足矣。” 姜椿笑嘻嘻道:“即便是在家里,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嘛,先前听人说什么‘男为悦己者容’,我觉得怪有道理的。” 宋时桉:“……” 他无语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出自《战国策》,你莫要胡乱改动。” 姜椿果断叫屈:“什么叫我胡乱改动?我是先前进城时听旁人说的,我可大字不识一个,就是想胡乱改动也没这本事呀。” “你猜我信不信?”宋时桉轻哼一声,他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保证,绝对是她改的。 除了她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再没旁的女子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语。 姜椿凤眼一下睁大,有些底气不足地嚷嚷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信我大字不识一个?” 自己遮掩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露馅了? 宋时桉不想现在就戳穿她的伪装,轻摇了下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男为悦己者容’的‘男’字,必定是娘子改的。” 姜椿暗暗松了一口气,挺了挺脊背,骄傲道:“没错,就是我改的。” 宋时桉脸蛋就贴在她身前,她这么一挺,顿时被高入云端的棉软糊了满脸。 他侧了侧脑袋,躲开这令人窒息的“温柔乡”。 有心想说她几句,但想到后日取暖炉取回来,自己就不必再同她一个被窝,又默默地将到嘴边的话语给吞了下去。 心里竟隐隐有些不舍。 自己绝对不是贪恋她的身子,他宋时桉不是这样贪图美色的人儿,否则上辈子那么多绝色女子投怀送抱,他为何全都拒之门外? 他只是贪图她身子的热意,抱着她这样散发着自己最爱的兰香气息而又香香软软的热乎身子睡觉,简直是太惬意了。 虽然隔三差五要服侍她一回,为此还惹得自己那不争气的东西“动怒”,但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好事儿? 这样的“利益交换”,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当然,前提是姜椿别太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离谱的要求。 但她前几日却与自己说,待取暖炉打好,她就回炕尾睡,不跟自己一个被窝了…… 可惜他脸皮太薄,说不出让她别回去的话来。 姜椿有句话说得倒是很对,得亏她脸皮厚,不然他俩关系可能再过几十年,也毫无任何进展。 毕竟上辈子的姜椿就是这样的人儿,他俩也果然毫无任何进展,与她有进展的是京城西市范家肉铺的范屠夫。 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又劝了一句:“真不用,我用木簪就极好。” 怕姜椿坚持,他换了个说辞,试图围魏救赵:“倒是娘子你,合该替自己买些簪环来戴,成日头上只一根光秃秃的银簪,寒酸得很。”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道:“我成日不是杀猪就是摆摊,再就是围着锅台转,要那么好的簪环做甚?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负责挣钱养家,夫君负责貌美如花,所以给夫君买银簪,合情合理。” 宋时桉:“……” 谁跟你说好了? 难道他没有赚钱养家?那她手里的一千多两银子是哪里来的? 但他不敢说出来。 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说出来就是不给她脸面,不给她脸面她就会恼羞成怒,恼羞成怒自己就得俯就她,俯就她就会被她提离谱要求。 最后受苦的只能是自己的唇舌。 与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投降呢。 第48章 次日姜椿卖完肉后, 拐去方记木匠铺,将完工的骡车人肉拖回大柳树村。 回去的半道上,竟然撞见了姜柳。 姜柳背上背着个大包袱, 低垂着头行色匆匆, 压根就没瞧见自己这个堂姐。 还是姜椿出声喊她,她才停下来。 姜椿斜了眼她背上的包袱, 又见她是这么个急匆匆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家伙该不是被李氏跟姜湖逼婚, 想不到不嫁的法子, 干脆卷包袱离家出走? 姜椿将骡车放下,问姜柳:“你这是要去哪呢?” 姜柳脸上露出笑意来, 叽叽喳喳地说道:“姐, 我去大姑家, 银表姐雇我照料她, 一个月给我三百文钱,还管吃管住。 刚才我去姐家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结果你还没家来…… 我还盘算着明儿去姨婆家找姐呢,没想到半道上碰到了。”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银姐儿雇你照料她?” 随即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第57节 虽然王银儿有奶有娘还有长嫂, 但曹婆子是个奸滑的,对她也就是个面子情, 根本靠不住。 姜溪倒是对闺女上心, 但她不掌家,在王家没甚地位,旁人一干预, 王银儿都未必能使唤动她。 至于长嫂周氏,别说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 得旁人照料她,就是没有身孕,就她那脾性,也不会管小姑子的。 而雇姜柳这个表妹就不一样了。 姜柳勤快能干,脾气也好,又是个没见识的,有一个月三百文的高薪吊着,自然是王银儿这个雇主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不愧是王银儿,果然是个有成算的。 姜柳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道:“一个月三百文呢,我奶跟我爹听说了这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嘱咐我在姑家好好干,多挣几年钱再出门子。 托银表姐的福,姐先前说的让我想法子推迟几年再嫁人的事情,看来是成了。” “挺好。”姜椿也替她高兴,歹竹出好笋,姜家老宅那头只姜柳这小姑娘是个好的,自然希望她将来有个好出路。 想了想,姜椿又认真叮嘱了几句:“银姐儿在刘家待了两年,长了不少见识,你去了王家,除了好生照料她,也多跟她学些东西,尤其是读书认字,将来对你有好处。” 姜柳郑重点头:“姐说的我记住了,我一定好生跟银表姐学本事。” 姜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成,你去,回头得闲去肉摊子寻我就成。” “哎。”姜柳应着,伸手朝姜椿挥了挥手,然后恢复先前闷头赶路的模样,急匆匆往镇上行去。 姜椿笑了笑,抬起骡车,继续往家走。 觉得脚下的土路都顺眼了不少。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助人为乐”,虽然她对姜柳也不过是略提点了几句,但照目前情形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姜柳的命运应该是改变了。 至于王银儿,她有脑子有银子,就算下半辈子不良于行,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如果她够聪明,过两年宋家平反,她身为姜椿这个宋家大奶奶嫡亲的表妹,为自己谋一份好姻缘也容易。 姜椿爹娘两头的亲戚里,就只姜柳跟王银儿两个女孩儿,她是一点都不介意她们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为她们自个谋姻缘。 毕竟肯向她们伸出橄榄枝的,也都是有所图的趋利之人。 大家互相利用罢了。 当然,也只是谋姻缘,如果是谋求其他利益的话,那她就不惯着了。 毕竟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婚姻等于第二次投胎,若不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完了。 男丁的话,鹏表哥跟鲲表哥这两个表哥都是有本事的,将来是继续跟着舅舅在红叶县混,还是跟着自己去京城打拼都成,单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至于姜桐这个表弟,人家有亲亲奶奶李氏跟亲爹姜河宠着就行,她管他去死呢! ——结果她还真得管。 姜椿到家后,姜河连新骡车都没顾上稀罕,就沉着脸对她道:“你奶替桐哥儿瞧上了你舅妈的娘家侄女熙姐儿,今儿托媒人上门说亲去了……” 姜椿立时“呸”了一声:“他们这是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打盆水照照,桐哥儿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哪里配得上熙姐儿?” 郑艺娘子姓邱,娘家侄女大名叫邱熙,是个极标志的小娘子,邱家又富贵,在镇上开了四间铺子。 最关键的是邱家人疼邱熙,对外放话说将来邱熙出嫁会给她陪一间铺子当嫁妆。 镇上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千方百计地寻机会带着家中小郎君到邱家做客,盼着家中小郎君能被邱家瞧上,这泼天的富贵就能落到自家头上了。 李氏想要这泼天的富贵能理解,但不跟邱家人通气,问过邱家人的意思,就直接遣媒人上门说亲,是几个意思? 难道人家邱家的小娘子恨嫁,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发媒婆上门说亲? 因为李氏是姜河的亲娘,是邱家姑奶奶邱氏的妹夫,邱家给姜河脸面,客气地将媒婆送走,转头就让管家来给姜河送信。 虽然管家全程笑嘻嘻的,只说替自家主人告知姜郎君一声,旁的一概没有多说,但姜河却觉得自己脸疼。 这叫什么事儿?! 姜河不傻,邱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能管管李氏这个亲娘。 邱家这要求合情合理。 人家为了维护姜河这个姻亲的脸面,没有让人直接将媒婆打出去,不然不但姜家老宅一窝人丢脸,姜河面上也不好看。 礼尚往来,姜河也必须得约束好李氏,别让她再干出如此没规矩的事情。 但姜河如果能管得了李氏,当初还会被净身出户赶出家门? 姜椿朝正房张望了下,问道:“邱家的人走了?” 姜河摇了下头:“没走,在东屋坐着,女婿陪着呢,说非要给你这个表姑娘请安。” 姜椿哼笑一声:“什么请安不请安的,只是怕爹制不住我奶,想撺掇我出手呢。” 她将独轮车从骡车后头里搬下来,将上头的箩筐递给姜河,说道:“剩下几根肋骨,爹你泡菜盆里,待会儿我做个冬瓜排骨汤。” 自己走到井台前,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拿皂角水洗干净手,这才走进东屋。 邱家的管家张方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姜椿才一迈进东屋的门槛,他就立时从竹椅上站起来,拱手作揖道:“给表姑娘请安,表姑娘一向可好?” 姜椿伸手虚扶了一下,爽朗笑道:“张叔快别多礼了,你们镇上人就是讲究。” 近些年镇上的富户们学红叶县城的富贵人家做派,买仆人养家丁,事事讲规矩,还让家里小娘子读书识字,嫁妆更是水涨船高,比肩城里姑娘。 张方笑呵呵道:“表姑娘还是这般直率,难怪家中老太太时常对小娘子念叨,让小娘子多学学表姑娘的做派。” 姜椿差点失笑。 这话显然是为奉承自己编的。 越是富贵的人家对家中小娘子的约束就越厉害,讲究的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怎可能让学自己这等动辄就以武服人的夜叉做派? 姜椿也没揭穿他,笑道:“劳你家老太太惦记了,最近太忙不得空,回头得闲了我定去探望她老人家。” 两人寒暄一番后,张方这才提起正事儿,也不管姜椿有没有从姜河那里听到消息,把李氏的所作所为又重新说了一遍。 完事后长叹一口气,一脸为难地说道:“我们老太太最疼孙女,若不是顾念表姑老爷的脸面,直接就让人将媒婆打出去了。 如今我家虽婉拒了令祖母的好意,维持住了两家的体面,但就怕令祖母不领情,又叫媒婆登门……” 姜椿板起脸来,冷声道:“张叔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张叔可能不晓得,自打我奶将我爹净身出户赶出家门后,两家几乎断了往来,大家各过各的,别说我爹管不了我奶,就是我奶,也管不了我爹。” 不等张方回应,她又直接大手一挥,无所谓地说道:“劳烦张叔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如果我奶再遣媒人上门,不必给我爹脸面,直接让人乱棍将媒婆打出去就成,我爹不怕丢脸,也不会怪你家的。” 张方心下一喜,面上却一脸为难道:“这不太好?” 果然等这巡海夜叉等对了,瞧她这话说得多干脆,直接就免去了邱家的后顾之忧。 邱家说是顾念姜河的脸面,其实姜河的脸面还真没那么值钱。 之所以没直接将媒婆打出去,不过是顾忌姜椿这个巡海夜叉罢了。 他们是不觉得姜河的脸面值钱,但姜椿必定不会这么想,万一她觉得邱家让她爹没脸,上邱家找茬呢? 邱家所有人捆一起,都不够她三拳两脚的。 而且他们是姻亲,即便挨了她的打,也是白挨。 有郑艺这个姑老爷夹在中间,邱家既不能报官,又不能叫她赔银钱,可不就白挨打了? 姜椿斜眼看他,哼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是我爹的脸面重要还是你家小娘子的名声重要? 再说了,我爹早就跟我奶没瓜葛了,她丢她的脸,与我爹不搭噶,旁人也笑不到他头上来。” 顿了顿,她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看谁有胆子敢笑我爹!” 张方立时喜笑颜开:“有表姑娘这句话,咱们就有章程了!” 随即又把姜椿一阵猛夸:“还得是表姑娘,表姑老爷让您当守灶女真是忒有眼光了些,有您掌家,姜家往后只会越来越兴旺。” 然后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礼盒,笑道:“我家老太太听闻表姑爷身子骨有些弱,让我将旁人送给她补身子的几样药材给表姑娘送来,还希望表姑娘别嫌弃。” 姜椿自然不嫌弃,这年头的药材就没有便宜的。 她笑道:“偏了你家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说着她朝外喊了姜河一声:“爹,你装一麻袋萝卜,待会让张叔带回去。” 又转头对张方笑道:“自家地里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家老太太尝尝鲜。” 亲戚嘛,得讲究个礼尚往来。 张方自然不会替主家拒绝亲戚的回礼,用骡车拉着一麻袋萝卜回了镇上。 姜椿打开桌上的礼盒,发现里头的药材她都认识,分别是一包黄芪、一包当归、一包桂圆以及一包枸杞。 她捏了个桂圆在手上,剥皮后塞进嘴里尝了下,发现还挺甜。 于是她又剥了一个,转手就塞进宋时桉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尝尝,挺甜。” 又抓了一把,拿到外头塞给正在打量骡车的姜河。 回到屋里后,见宋时桉吃完了一个,她又剥了一个,往他嘴巴里塞。 宋时桉侧头避开,说道:“你自己吃,我要吃的话自己剥就成。” 姜椿执着地举着手,嘴里哼唧道:“这玩意儿补气血的,我气血充盈,身上热乎乎的,完全不需要补,爹也不用,我们尝尝味儿就行,下剩的都给你吃。” 宋时桉抬眼,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启唇,将她手里那颗桂圆给含进嘴里。 过程中唇瓣难免触碰到姜椿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触感惹得姜椿脊背一阵苏麻。 她凑到他身边,拿肩膀撞了下他的肩膀,小声道:“明儿取暖炉取回来咱们就得分被窝睡了,今晚可是最后一次抱着睡……” 宋时桉本是坐在炕沿上,被她这么一撞,直接歪到了炕上。 把姜椿直接给逗笑了,意有所指道:“夫君你怎地一推就倒呀?这也太好推了。” 宋时桉扶着炕坐起来,瞪着她,没好气道:“你怎地不再多使些力气,将我一下撞到墙外去?” 姜椿凑上来,狗腿地替他柔肩,笑嘻嘻道:“我哪舍得呀?夫君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宋时桉伸手拍开她的爪子,轻哼一声:“成日就知道花言巧语。” 姜椿凑到他耳边,跟他耳语道:“我倒是想跟你真刀实抢地大干一场,奈何你身子骨还不行呀。” 宋时桉:“……” 他闭了闭眼,无奈道:“青天白日的,你少说这等浑话。” 姜椿顺杆就爬,嘿嘿笑道:“夫君的意思是让我夜里再说?好好好,我听夫君的。” 宋时桉:“……” 第58节 他差点给气笑了。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不正经,不管自己说甚,她都能歪头这上头。 简直不知叫他该说甚才好。 话虽如此,等到了夜里,她在被窝里麻花一样扭来扭曲,哼哼唧唧地求自己亲她,他到底还是没扛住。 宋时桉伸手托住姜椿的后脑勺,嘴巴凑过去,攫住了她的红唇。 他将她的唇瓣含在嘴里,耐心地允吸肯咬添舐好一会子,然后舌头撬开她的齿门,伸到她的嘴里,与她的舌头勾缠舞动。 然后学着她先前那样,嘴唇叼住她的舌儿,吞进来又吐出去,吐出来又吞进去,反反复复地来回个不停。 把姜椿亲得气喘吁吁,身子扭得更像麻花了。 且愈发的浴求不满。 她拉开自己小衣的系带,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暗示他该换个地儿亲了。 宋时桉松开她的唇舌,但却没按她预想地往她身前去,而是亲起了她的脖颈。 细密地允吸落在颈侧,姜椿闭眼,花瓣一样的唇瓣微张着,嘴里断断续续地溢出细碎的声音,显然得趣得不行。 宋时桉在她脖颈间流连好半晌,这才缓缓下移。 粉葡落入他口,姜椿一手猛地抓住褥子,身子却忍不住弓了弓,让自己往上送。 另一手摸索着抓住他一只手,将其罩在自己另一侧。 宋时桉凤眼猛地瞪圆。 但他并未将手移开,甚至无师自通了柔面团跟摘葡萄大法。 双线并行,手嘴并用,姜椿乐得险些原地飞升成仙。 一切结束后,姜椿伸手将累坏了的宋时桉楼进怀里,让他脑袋埋在自己身前。 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披散了一被窝的长发,意犹未尽地说道:“真希望夫君的身子骨早些养好,那样我就能出吃上肉了。” 宋时桉方才亲得太投入,用力过了头,这会子嘴巴跟舌头都有些发麻。 他有气无力地轻哼一声:“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我就算身子骨养好了,也早晚会被你榨干。” 姜椿不赞同地轻扯了下他的耳垂:“胡说八道,我这般在意夫君的身子,怎可能会索求无度?至多三日一回罢了。” 宋时桉:“……” 三日一回还不叫索求无度? 自己没说错,她果然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还好自己未遭难前身子骨强壮,还雷打不动地每日练功,当不至于满足不了她。 他出身世家大族,见过的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通房一堆,他也不曾觉得有甚不对。 但现在他满心都是疑惑,他们养这么多女子,身子骨能遭得住? 难怪各家向来只有长寿的老太太,没见几个长寿的老太爷。 寿命都耗在女子肚皮上了。 自己姐夫庆春帝之所以能活到八十岁,恐怕也是全仰仗后宫只自己姐姐一人。 否则,他哪还有机会办八十寿宴,早早就成先帝了。 看来自己要想长寿的话,就必须不能纳妾收通房。 咳,哪怕不为长寿着想,他也不敢纳妾收通房。 就姜椿这暴脾气,自己要是敢纳妾收通房,她会将自己跟那所谓的小妾通房全部打个半死,再把他们宋家的房顶给拆了。 这都还是轻的。 他都怀疑她会趁自己睡着,直接将自己给阉了。 毕竟她劁猪的手艺有口皆碑,比姜河这个师傅技术都好,村里哪家想劁猪,都乐意找她。 宋时桉不安地动了动臀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缘故,竟觉得下头有些凉飕飕的。 第49章 今儿是去县城的日子。 姜椿照例寅初(凌晨3点)起床, 帮姜河杀了猪,给宋时桉煮了粥当早饭,然后套车, 驾着自家新买的骡车出门。 昨夜享受了一回宋时桉的服侍, 她今儿心情极好,走路带风, 眉梢眼角都写满惬意。 这趟进城之旅也相当顺利。 她先去商铺将宋时桉抄的书卖了,得到一百五十文, 然后去苟家铁匠铺交了二两又二百五十文尾款取走取暖炉。 接着去药铺给宋时桉抓了一个月药, 因自带参片的缘故,只花了二两银子, 接着又去首饰铺花了三两六钱银子给他买了支精致银簪。 最后转去成衣铺, 花六两二钱银子给自己买了双鹿皮靴。 难怪红叶镇开铺子的冯娘子不进鹿皮靴, 这价格也忒贵了些, 镇上人可舍不得买。 最后她转道薪火铺,用老价格一千三百五十文买了一千斤石炭。 当然,在这过程中她也没忘在各个类型的商铺门口打卡签到领取奖励。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蚕茧纸4刀、洒金红纸3刀。]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筛1只。]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 获得燕窝5两、八角8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6两、陈皮6两。]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 获得银项圈1只、堆纱花儿一对。]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 获得绸缎3匹、玉纽扣20颗。]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罗汉床1张。]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210文。] 这回的奖励不如上回丰厚,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签到系统终于升到了3级。 升到3级后, 不但每日0点系统自动增加的签到点会由2点变为3点,而且在商铺签到打卡时还有几率刷出三样物品。 可惜她想打卡签到的店铺都在cd中,不然她高低得试验下。 因今儿买的东西较多,其中还有值钱又急等着用的取暖炉,怕被人顺手牵羊,姜椿也就没去当铺当东西。 横竖手里的银钱暂时还够用,等下回来县里时再当就是了。 所以候薪火铺的杨老板领着儿子跟伙计将石炭装进麻袋搬到骡车后斗后,她便径直赶着骡车出了城。 走了约莫三刻钟左右,姜椿正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头算今儿的花销呢,前方突然蹿出一群手拿棍棒的人来。 打劫的? 姜椿顿时就精神了。 想她来到古代三个月,隔三差五就要驾车骡车进城一回,次次都畅通无阻,这还是头一回遇上打劫的。 哪来的愣头青? 不是她自夸,红叶县地界的人,应该没哪个想不开的,大白天跑路上来打劫她姜椿。 就算真有穷疯了的,觊觎姜家那点子财产,也只会选择闯空门。 毕竟,他们只想弄点银钱花花,还不想丢掉小命。 这群人里头走出个身材壮硕的壮汉。 他往路当中一站,用手里的棍子指着姜椿:“停车停车,咱们只劫财不劫人,你把骡车上的东西,连同骡车一起留下,然后赶紧走人。” 他想得简单,这驾骡车的是个年轻小娘子,必定没经历过被打劫这等事情,随便唬一下就能成事。 瞧她后斗里拉了十几个麻袋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很可能装的是粮食。 而他们这群难民,最缺的就是粮食。 谁知这小娘子停车是停车了,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都惊呆了:“只劫财不劫人?你们还怪有良心的呐。 你们确定不劫人?我长得这般标志,不比这辆骡车,以及后斗里拉着的东西更值钱?” 这小娘子莫不是脑袋坏掉了,放她走不走,还上赶着要求被劫人? 壮汉挥舞了下手里的木棍,凶神恶煞地说道:“少啰嗦,你赶紧下车走人,否则咱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哦?不跟我客气了?我还不跟你们客气了呢。” 姜椿笑嘻嘻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反手从身后的箩筐里抽出一把大砍刀来。 今儿天气晴好,日光投射在大砍刀上,耀得这些人忍不住眯眼,然后集体倒退了几步。 就连领头的壮汉也不例外。 反应过来后,他又立时往前几步,色厉内荏地嚷嚷道:“小娘子你别以为手里拿把砍刀咱们就怕你了,那砍刀又大又重,你别伤不到咱们分毫,反把自己腿脚给砍伤。” 姜椿从车辕上跳下来,炫技般挽了个“剑花”,冷哼一声:“放心,我只会砍伤你们的腿脚。” 一帮人被她这气势吓到了,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一副要打退堂鼓的模样。 壮汉大吼一声:“他娘的,谁都不许怂,咱们人都要饿死了,还怕她一个小娘子不成?都给我上!” 说着,挥舞着木棍率先朝姜椿冲过来。 其他人见老大带头冲了,也只能拎着棍子往前冲。 结果当然毫无悬念。 这帮人半点拳脚功夫都不会,连刘启檀派来的家丁都不如,只会用蛮力。 加上姜椿又有趁手铁制兵器,半刻钟功夫不到,就将他们全部撂倒在地。 她缓步走到那领头的壮汉跟前,将大砍刀架到他脖子上,冷笑道:“我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如果敢撒谎骗我,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野狗!” 别问狗怎么吃人脑袋,威胁人的话,不需要讲逻辑。 第59节 壮汉脖子上架着蹭亮的大砍刀,敢怒不敢言,瓮声瓮气道:“今儿咱们兄弟遇到硬茬子,认栽,小娘子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姜椿毫不客气地来了个疑问三连:“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红叶县地界?为什么要干劫道的勾当?” 壮汉乖乖回道:“我们是兖州府邱野县东照镇前七里沟村的村民,今夏麦收时,突然闹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 好在去岁收成好,家家户户多少有点存粮,俭省着吃也勉强能活。 好容易挨到豆子成熟,以为能接上茬了,谁知那该死的蝗虫又来了…… 村里人没了活路,只能结伴来齐州府逃荒。 我们先到的府城,但府城不许流民进城,府尹也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在城门口挨了几日,见逃难的人越聚拢越多,就想到下面的县城找个活路。 结果县城也都一个德性,既不许咱们进城讨饭,也不赈灾施粥。 咱们这一路上只能靠吃树皮野菜撑饥,来到红叶县地界后村里的老人孩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咱们只好学土匪劫道,看能不能弄点银钱买点米给他们吃。 没想到头一回出山,就遇到小娘子这样的高人……” 姜椿听着听着,突然恍然大悟。 她这个作者,竟然连饥荒这茬儿都给忘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当初为了凸显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的“惨”,在宋时桉回忆过往的时候,她只粗略地提过一嘴饥荒的事情。 【荤油做的菜肴他吃不得,只能吃粗糙的黑面馒头就芥菜头咸菜,偏还遇上闹饥荒,连黑面馒头都只能吃半个……】 齐州府近几年风调雨顺,村人种的麦子跟黄豆都多收了好几斗,以致于她压根就没这上头想。 感情这饥荒不是缘于齐州府,而是受了兖州府的牵连。 兖州府缺粮,粮商们势必就会来齐州府买粮,齐州府的粮价就会节节升高。 加上不少难民前来齐州府逃荒,这些人并非都跟眼前这帮村民一样一穷二白,有不少人是带着家财上路的。 这些人在齐州府买粮过活,也会加剧齐州府的粮食危机。 对于齐州府的百姓来说,如果家中没有足够存粮或者存款,处境也不会比齐州府的难民好到哪里去,一样没粮糊口。 姜椿收回大砍刀,轻哼一声:“你们是可怜,但被你们劫道的人就不可怜吗? 别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了,我们县太爷是个有本事的,你们且去城外等几日,没准他会想法子赈灾施粥。 要是等几日等不到赈灾施粥,你们再去下一个县城讨活路不迟。” 她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串钱,丢到那壮汉面前,说道:“这一百文你拿去买米,够那些老人小孩撑几日了。 至于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该去周边村镇做工做工,该挖野菜挖野菜,总不至于饿死就是了。” 说完,她将大砍刀往肩上一抗,转头往骡车走去。 壮汉盯着那一串钱好一会子,这才从趴着改为跪着,冲着姜椿的背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红着眼眶说道:“女菩萨大恩大德,我替村里的老人小孩谢谢您了,您好人必定有好报!” 姜椿头也没回地摆摆手:“行了,都别躺尸了,赶紧把路让开,别耽误我赶路。” 一帮人又是搀扶又是拖拽,很快将路面给清空。 姜椿跳上车辕,挥动鞭子,驾着骡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是否赈灾施粥是朝廷官员的事情,跟她这个屁民关系不大。 她肯拿出来一百文给他们,也是看在路边草丛里那几个躲躲闪闪的小屁孩的份儿上罢了。 她当然可以拿出来更多,旁的不说,上回在钱庄打卡签到得到的那三两金子还在她的系统仓库里呢。 但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 他们这帮人只是先头部队,后面会有更多的难民来到红叶县,她能帮助一村人,还能帮助十村人,百村人? 而且就算帮他们一村人,也后患无穷,必定会被其他难民盯上。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都要没活路了,还怕铤而走险? 最最关键的是,她凭啥要帮这一村曾经打劫过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力气大,还有武器防身,今儿栽了的可就是她。 她又不是圣母,怎可能不记仇? 不过,她也没白“受惊”一场,至少她知道了饥荒这茬。 所以抵达红叶镇后,她直奔邱家粮店,对掌柜说道:“给我来五袋麦子、五袋粟谷以及五袋黄豆。” 掌柜姓祁,当然认识这位与东家有亲的表姑娘,笑呵呵道:“表姑娘又帮村人捎粮食呢?” 姜椿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见我家买了新骡车,个个凑热闹似的让我捎粮食,这几天估计都不得消停。” 祁掌柜以为她这是变着法儿地炫耀自家买了新骡车,忙伸长脖子朝外瞅,一惊一乍地夸赞道:“哎哟,这骡子膘肥体壮,是头好骡子!骡车木料也扎实,用个十来年肯定不成问题。” 姜椿做得意状,笑得十分小人得志:“那是,我家不买骡车就罢了,买当然要买最好的!” 祁掌柜连忙又是一连串地恭维。 两人插科打诨闲聊了一会子,店里伙计就将姜椿要的粮食从后头仓库里搬过来了。 祁掌柜挨个解开麻袋,让姜椿检查成色。 姜椿大略看了看,笑道:“都是自家人,我相信祁掌柜不会坑我的。” 祁掌柜笑呵呵道:“东家屡次交待表姑娘来了要好生招待,我哪敢坑表姑娘?” 他亲自将每只麻袋过称。 粮店为了记数方便,一麻袋就是一石,一石约等于一百五十斤左右。 但粮食存放久了,多少都会折秤,所以有人成袋买粮的话,祁掌柜都会重新过一遍称,当场将缺少的斤两补上。 过称完毕后,祁掌柜回到柜台后,拿过算盘,开始算账:“麦子一石八钱银子,五石就是四两银子;粟谷一石四钱二厘,五石就是二两一钱银子;黄豆一石四钱银子,五石就是二两银子。 合计共八两一钱银子,表姑娘是自家人,给您抹去一钱,给八两银子就成。” 姜椿干脆利落地付了账。 得亏她今儿进城要买的东西太多,又摸不准鹿皮靴的价格,索性将家里的三十两银子存款全带上了,不然这会子就得厚着脸皮赊账。 伙计才要抗麻袋包出去给她装车,被姜椿给制止了。 骡车上已经装了一千斤石炭,再装上这十五麻袋两千多斤的粮食,走得还是土路,骡子很可能拉不动。 她对祁掌柜笑道:“骡车已拉了不少东西,我先回村卸下,然后再回来拉粮食。” 祁掌柜自然满口同意。 于是姜椿驾车回大柳树村,将装石炭的麻袋拎进柴房,连跟宋时桉打招呼都没顾上,就急匆匆返回镇上,把买好的粮食给拉了回来。 将这些粮食全扔进粮囤,将两个粮囤全填满后,她总算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姜家在西河边有三亩上田,一亩上田出产的麦子,交完粮税后剩一石多点,三亩地剩三石半。 这点粮食,也就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个月。 主要是姜椿能吃,姜河每天吃一斤面,她吃两斤,而宋时桉,撑死也就吃半斤。 而面粉的出面率在七成左右,等于说他家一天就消耗五斤左右的麦子,一个月正好一石。 一年就是十二石。 姜河之前趁着新麦下来旧麦便宜,已经囤了十石麦子在粮囤里。 今儿姜椿又买了五石麦子跟五石粟谷,吃到明年这时候应该问题不大。 到时夏收跟秋收都结束了,饥荒的问题想必能缓解了。 她写文还是比较严谨的,要是饥荒持续一年还不结束,那宋时桉这个不受待见的赘婿哪里还能吃上半个黑面馒头,只怕早被饿死了。 不过保险起见,趁着大批难民还未到达红叶县地界,她这几日还是会陆续再采买些粮食回来,这也是她方才在祁掌柜跟前得瑟新骡车的缘故。 宋时桉早就从窗户的通风口瞧见姜椿了,见她甩着手上的水走进西屋来,立时抬袖挡在炕桌前,嘴里轻斥道:“你赶紧拿布巾擦擦手,别乱甩,仔细打湿了我的画。” 姜椿晓得轻重,卢正衡送来的那些物什金贵得很,可不敢随便浪费,闻言她立时退出去,拿布巾擦干手后这才重新走进西屋。 宋时桉搁下画笔,抬眼看向姜椿,皱眉问道:“你进进出出的,在折腾什么呢?” 姜椿往炕沿上一坐,叹了口气,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宋时桉听完后,立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伤着哪里?” 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乍然听到她被一群手持棍棒的人拦住,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姜椿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他们一帮乌合之众,连近身都近不了,怎可能伤到我?” 她力气大,把大砍刀舞得密不透风,棍棒都给他们削成好几截。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宋时桉松了一口气,这才收起神色,严肃道:“一年两次蝗灾,这可不是小事儿,朝廷不拨款赈灾,相邻州府又只扫自己门前雪,灾民食不果腹,眼瞅着要入冬…… 不光粮价会飞涨,世道只怕也会不太平,你以后没大事还是不要往县城跑了。” 这家伙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囤粮,可见是个嗅觉敏锐的,脑瓜子也不是一般的聪明。 姜椿点了下头:“嗯,反正该买的基本都买全了,近日就不去县城了,等过两个月你的药吃完了我再去。”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帕,将布帕打开,拿起里头的银簪,在宋时桉跟前摇晃了几下。 嘴里笑嘻嘻地问道:“我给夫君买的银簪,好看?” 银簪轻晃,带动簪头坠着的一颗葫芦吊坠也跟着晃动。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白她一眼,无语道:“这簪坠着吊坠,是女簪样式。” 姜椿立时反驳道:“胡说,谁规定只有女簪才可以带吊坠?簪子这样的死物,本不分男女,端看谁戴罢了。” 她踢掉鞋子爬上炕,跪坐在炕桌边,伸手抽掉宋时桉头上的木簪。 宋时桉今儿才刚洗过头发,木簪一被抽掉,他满头的乌发立时披散下来,落了他满肩,还铺散了半炕。 宋时桉:“……” 就知道她买银簪回来后会做怪,所以他艰难地点燃柴禾烧了一大锅水,用皂角水洗了个头。 姜椿绕过炕桌,跪坐到他身后,拿手指梳理好他的头发,然后用银簪替他重新挽了个髻。 发髻乌黑,银簪雪亮,下头坠着的小葫芦随着他脑袋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第60节 简直就是晃到了她的心巴里。 她一下扑到他怀里,脑袋拱来拱去,嘴里得意道:“哎呀呀,夫君戴这银簪可太好看了!啧啧,我眼光怎地这么好呢?” 宋时桉抿了抿唇。 原本他还有些嫌弃这是女簪样式,自己戴不得,但见她这发癫模样,可想而知自己戴着并不难看。 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好看。 罢了,买簪的银钱是她出的,她觉得好看就成。 第50章 因为姜椿今天要进城, 姜河去镇上摆摊了。 等他从镇上回来,姜椿立刻将兖州府闹蝗灾的事情跟他说了。 当然为了怕他担忧,她没提自己被打劫的事情, 只说半道上遇到一群难民, 同他们打听了下情况。 姜椿买粮食的事情未请示姜河这个一家之主,怕挨骂, 她眨巴着一双大大杏眼,弱弱道:“爹我怕回头粮价飞涨, 咱们一家三口饿死, 所以直接去舅母娘家的粮店买了五袋麦子、五袋粟谷以及五袋黄豆……” 宋时桉见状,也忙帮她说好话:“爹, 娘子想得很周到, 如果现在不囤粮, 回头粮价飞涨, 再想买粮,就得多花好大一笔银钱,还未必能买得到。” 姜河不比姜椿,是经历过饥荒的。 其实李氏共生育了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幼女就是死在了荒年里。 所以姜河听闻闺女囤了粮食,不但没骂她, 还将她给夸赞了一顿:“椿娘你做得很对, 咱家田地少,全靠买粮糊口,虽然夏收时爹已经买了十石麦子, 但谁晓得这饥荒要闹多久呢?是得多囤点粮在家里。” 姜椿笑嘻嘻道:“爹不骂我自作主张就好,买粮的事情爹你不要管了, 我已经寻好了借口,这几日会再从舅母娘家的粮店里买些粮食回来,争取囤够到明年过年的粮食。” “好。”姜河点头。 想了想,他一脸谨慎地问姜椿:“椿娘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六爷爷?” 姜椿想也不想地回道:“告诉呗,难民的事情又瞒不住,过阵子就人尽皆知了。你现在告诉六爷爷,六爷爷还能通知族里缺粮的人家赶紧囤些粮食呢。” 宋时桉补充了一句:“最好让族长同邹里正说一声,让邹里正通知村人囤粮,不然回头闹饥荒,别家都没粮吃,只姜氏族人有粮,只怕会出大问题。” 姜河捣头如蒜道:“还是女婿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说。” 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见时候不早了,便着手开始做午饭。 姜河去姜兆年家说事儿,又是这样要紧的大事,多半中午是不回来吃饭了,所以她只简单炒两个菜就成。 翻找蔬菜的时候,看到了先前买的那一堆山药。 指望她有闲工夫做《红楼梦》里的知名美食——枣泥山药糕是别想了,反正都是补身子,炒成菜吃下去就得了。 她刮了根山药,做了个清炒山药片。 又切了半颗白菜,做了个醋溜白菜丝。 还切了两个昨儿吃剩的咸鸭蛋。 凑合着跟宋时桉简单吃了顿午饭。 饭后,她把早起泡好的银儿跟莲子放到砂锅里,丢了几粒邱家送的枸杞进去,又放了一小块□□糖。 然后将砂锅搁到石头支起的简易炉灶上,点燃木柴慢慢炖着。 趁着这个功夫,她将暂放在院子里的取暖炉搬进来,放到西屋门口一侧,与灶房相连的墙边。 她一早就在这墙上打好了洞,这会子只需要将炉子上自带的一截铁皮管子伸进洞里去就成。 操作完毕后,她又拎起几根铁皮管子,进入西屋,将一根带拐弯的铁皮管子接到墙上探出头来的管口上。 接着再将另一根铁皮管子接到末端的管口上。 就这么一根接一根,沿墙在屋子里拐大半圈后,最后从东南角事先打好的洞里伸出去。 只靠铁皮管子连接容易散架,所以她又在每根铁皮管子下方都敲了两根铁钉当支撑。 为了防止管子相接处露烟,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她还出去铲了些土,和了泥巴,用泥巴将缝隙仔细地抹了一遍。 宋时桉见姜椿要安取暖炉,特意从炕上下来,准备给她打下手,谁知从头到尾都没用到自己。 不得不说,她做事当真利落,是个眼里有活,手脚麻溜,脑子里还有成算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不管身处何地,想必都能过得不会差。 姜椿糊完泥巴,一回头,就见宋时桉定定地盯着自己,脑子里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她笑着打趣道:“夫君这是被我糊泥巴的英姿迷住了?哎呀呀,你这口味还真是有些独特呢。” 宋时桉:“……” 好好一个勤恳能干的娘子,可惜长了张嘴。 姜椿扎煞着两只泥手从炕上跳下来,先净了手,然后在院子里挥舞斧头,劈了一堆稀碎的小木块。 随即找了只边缘裂了条大缝的破木盆,去柴房端了一木盆石炭。 她先塞了把麦秸到炉膛里,拿火折子点燃,又往里头填小木块。 等小木块燃烧正旺时,再往里添石炭。 结果没把握好量,石炭添得太多了些,炉膛里呼呼地往外冒黑烟。 姜椿将倚在西屋门框上看热闹的宋时桉推进西屋,然后“哐当”一下关上门。 然后她跑去东屋,翻出夏天用的蒲扇,朝下头炉门那里猛猛扇风。 她的力气可不是盖的,这风虽算不上龙卷风,那也够得上狂风了,没扇一会子,黑烟就渐渐消失,红色的火苗冒出来。 姜椿停止扇风,心里轻舒了一口气。 生炉子经验太少不要紧,她可以靠人力扭转结局嘛。 心里忍不住有些膨胀。 还推开西屋的门,跑到宋时桉跟前嘚瑟:“哼,这世上,除了不能让男子生孩子,还有什么是我姜椿不会的?” 宋时桉:“……” 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敢想啊! 得亏她没有能让男子生孩子的本事,不然自己可就要遭殃了。 不过会生炉子属实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毕竟自己不会。 他真情实感地夸赞道:“娘子当真厉害。” “嘴上夸赞值几个钱,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姜椿丢下这句话,然后果断将脑袋前伸,闭上眼睛,红唇微微嘟起。 一副等着被亲亲的模样。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档子事儿。 他竖起耳朵听了下外头的动静,没听见有声响,这才凑过去,在她嘴上“啵”地亲了一口。 亲完立时退了回来。 姜椿哪是那么好容易打发的,执着地伸着脑袋闭着眼睛,嘴里嚷嚷道:“这么敷衍,你肯定变心了,不爱慕我了。” 宋时桉:“……”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爱慕她?不带这般造谣的。 他淡淡道:“你别贪得无厌。” 姜椿轻哼一声:“我向来贪得无厌,夫君难道今儿才晓得?” 宋时桉:“……”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法反驳。 轻叹一口气,他伸手将她楼进怀里,嘴巴含住她的唇瓣,允吸肯咬起来。 本想只亲亲她的嘴唇便作罢,想到她贪得无厌的性子,还是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 两人唇齿勾缠地亲了足足一刻钟。 唇瓣分开时,都拉丝了。 宋时桉看了眼姜椿被自己肯得微肿的唇瓣,上头还黏着亮晶晶的透明口水。 而那口水的主人,正是他。 宋时桉登时脸色涨得通红,连忙别开脸,没眼再看下去。 嘴里轻声道:“你擦,擦一擦你的嘴。” 姜椿眼珠子转了转,直接伸出粉红的小舌儿,在自己上唇上添了添,又在自己下唇上添了添,然后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声。 嘴里嘿嘿一笑:“夫君的滋味,真好。” 宋时桉:“……” 这下他不但脸红了,耳朵跟脖子都红了。 这家伙怎能如此,如此……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他伸手扶额,恨不得学那些老鼠,在墙角打个洞钻进去。 忒羞人了些。 姜椿见他低头扶额,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模样,无语道:“不过是亲个嘴而已,旁的地方你也不是没亲过,怎地还是这么副羞答答的模样?” 宋时桉无语道:“那是夜里,现在青天白日的,如何能相提并论?” “噗。”姜椿被他这话直接给逗笑了。 她好笑道:“白日得端着正人君子架子,夜里黑灯瞎火的就能放飞自我了是?” 宋时桉抿了抿唇,没吭声。 第61节 夜里黑灯瞎火,被她逼着自己亲她脖颈跟身前时,的确没有那么羞耻。 姜椿单手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笑道:“看来夫君还得多锻炼呀,毕竟将来咱们可是要白日敦伦的,你这般放不开可不行。” 宋时桉:“???” 白日敦伦? 她竟然想要白日敦伦? 这等出格的事情都想干,她是真的半点都不知羞耻为何物啊! 宋时桉板起脸来,才要一本正经地训斥她一顿,话到嘴边却又张不开口了。 她待自己这样掏心掏肺,对自己从无旁的要求,也就是在男女之事上贪婪了些,如果这点子要求自己都不满足她,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况且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是逗自己玩还是认真的都尚未可知,自己没必要着急反对。 车头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宋时桉偏头,白她一眼,淡淡道:“你再在这里同我黏糊,仔细炉子灭了,炖的银耳莲子羹也变成石炭。” 他凤眼狭长,若当真动怒瞪人时,眼里会有寒芒闪烁,但瞪姜椿不同,那是一种无奈又略带宠溺的神色。 新买的银簪随着他的偏头,坠着的小葫芦轻轻摇晃着,映衬得他如墨长发更黑亮了几分。 姜椿直接看呆了,差点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要不是惦记着外头炖着的银耳莲子羹,她都想直接扑上去,狠狠亲他一顿。 男色误国啊,何况她本就深深迷恋着这个她好容易才写出来的美强惨男配。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稳住心神,松开他的肩膀,开门来到灶房。 然后她就发出一声惊呼:“啊,我的银耳莲子羹!” 好在出来的及时,砂锅里的汤水几乎见底,但总算没糊。 她连忙加水,又在底下填了几根柴,重新炖上。 * 不得不说,古代铁匠的手工锻造技术当真厉害。 取暖炉生了半日,不但西屋里暖吁吁的,就连放炉子的灶房都热乎得不得了。 夜里姜河坐在炉子旁取暖,笑着对姜椿道:“夜里你只管睡就是了,爹觉轻,隔一个时辰起来添一次炭就成。” 姜椿忙道:“不用的爹,我跟苟铁匠学了个封炉子的法子,添一炉膛石炭然后盖上内外小盖,一晚上都不用再添炭,他们锻铁的大火炉都是这么弄的。” 其实这法子是她上辈子跟太奶奶学的,跟苟铁匠没什么关系。 姜河一听,笑呵呵道:“那感情好,这样咱们谁都不用半夜爬起来了。” 然后站起身来,安心回屋睡觉去了。 姜椿挑开炉盖,添了满满一炉膛炭,先将内盖放上,接着又盖上外盖。 然后她在木盆里洗干净手,这才进了西屋。 爬上炕后,她先把自己的褥子铺到炕尾,然后走到炕头,去抱自己的被子。 宋时桉本就在纠结要不要挽留她这茬,见她竟然甚都没说,就直接将她自己的被子给抱走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又给憋了回去。 姜椿铺好被褥,脱掉棉衣棉裤,钻进被窝里,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真暖和。” 甚至还有点热。 宋时桉闻言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幽幽道:“是么?那为什么我的手脚还是冰凉的?” 姜椿一怔,诧异道:“屋里都快温暖如春了,我正嫌被子太厚呢,你竟然手脚还是冰凉的?” 宋时桉静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可能是我身子骨太弱了。” 姜椿忍不住心疼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可能新取暖炉刚生火,供热还不太行,不然我再去你被窝里睡几日,等供热跟上来了我再回来?” 宋时桉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见他没意见,姜椿从被窝里爬起来,抱起自己的被子,来到炕头。 人钻进他的被窝,被子搭在他的被子上头。 躺好后,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替他暖暖,结果发现他两手热乎乎的,甚至手心还有些许汗水。 姜椿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叫手脚冰凉? 她抬手将他的手贴到他自己脸上,哼笑一声:“你手都热出汗了,这叫手脚冰凉?夫君,你竟然撒谎。” 宋时桉没辩解,而是抬起一只脚,贴到她的小腿上。 姜椿顿时“嘶”了一声。 冰得她就是一哆嗦。 还真是冰凉,跟冰块一样凉,一点都没谦虚。 这多少让她有些迷惑,分不清他究竟撒没撒谎。 纠结片刻没纠结出结果,她果断选择不纠结了。 她之所以想分被窝睡,是怕两人睡一起太腻歪,对彼此身子都不好。 但宋时桉身子骨太弱,身上没火力,即便有取暖炉在,他熬得也艰难。 万一再感染风寒,又是一场好罪受。 罢了,还是继续同他睡一个被窝,大不了她克制些,一周让他亲自己一回。 她无奈道:“既然夫君手脚冰凉,离不得我,那往后咱们就继续睡一个被窝,等开春天暖了再分开睡。” 将脑袋埋在她怀里的宋时桉嘴角勾了勾,露出个得逞的微笑来。 不枉他偷摸将两脚伸出被窝冻了许久,到底还是将她给留了下来。 她这样心软,只要自己拿捏住她心疼自己身子骨这点,适当卖卖惨,甚事都能无往不利。 得亏是自己,对她没不好的企图,不然她这样单纯的性子,还不知被旁人给算计成甚样呢。 以后也只好自己多看顾她些,不让旁人有算计她的机会。 不过这也算不得甚难事,毕竟放眼全京城的人,敢算计他宋时桉娘子的人儿,统共也没几个。 如果真叫他们成了事,自己上辈子那几十年就白活了。 第51章 大柳树村的邹里正倒是个人物。 他听了姜兆年转述的话, 既没有刚愎自用地表示不信,也没有慌手慌脚立刻召集村民开会。 而是次日叫大儿子邹明德套车,拉着他进城亲自去瞧瞧情况。 果见有几波衣衫褴褛的难民在红叶县城外落脚, 扎起了简陋的帐篷。 只他们停车观察的这两刻钟, 就瞧见从官道上聚集过来几十个难民。 照这么下去,难民只会越来越多, 形势不容乐观。 邹里正急忙让长子掉头,赶回大柳树村, 将各族族长以及族老们喊来, 关门商议了半日。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他就敲响了晒卖场上的大锣, 把全村人都给召集过来。 一脸严肃地将隔壁兖州府一年闹两次蝗灾的事情给说了, 然后建议村民家里有粮的不要卖粮, 没粮的趁着粮价还没涨起来赶紧买粮。 每家每户务必囤够一年的粮食, 挨到明年秋收。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有那家里粮食或是银钱不宽裕的,不解地问道:“里正,囤粮到夏收就成了?到时收了麦子就能接上茬了,为什么一定要囤到秋收?” 这么想的显然不少, 话音刚落,立时就有好几个人出声附和。 邹里正白他们一眼, 没好气道:“咱们齐州府跟兖州府紧挨着, 蝗虫吃光了兖州府的粮食,谁晓得它们会不会飞来齐州府吃咱们的粮食? 就算蝗虫不飞过来,万一发生个旱灾或是水灾, 到时麦子颗粒无收,粮价又被齐州府的难民搞成天价, 你们买得起吗? 买不起粮你们吃什么?连挖野菜充饥都挖不了,早被难民挖光了!你们干脆喝风得了!” 一番话将那几人堵得哑口无言。 邹里正又缓和了语气,劝说道:“咱村田地多,这几年光景又好,大家手里多少攒下些家资,也别藏着掖着了,该拿出来囤粮就囤粮。 银钱花没了可以再攒,但家里要是饿死了人,那可是花再多银钱都换不回来的。”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村人再无人提出异议,俱都乖巧答应着会囤粮。 至于私底下会不会阳奉阴违,邹里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该告知的都告知了,该建议的也都建议了。 如果他们舍不得银钱买粮囤粮,自己不想给自己活路,那也是咎由自取。 在邹里正忙活的这两日,姜椿又买回来十石麦子跟三石黄豆。 不提粮囤里那五石粟米,光麦子她家就囤了二十五石,能吃足足两年了。 至于黄豆,那都是囤来给宋时桉榨豆油吃的,压根就没被她算在粮食里头。 当然她也没忘了提醒舅舅郑艺跟表妹王银儿囤粮。 郑艺家她是亲自去的,从县城回来的次日,她卖完肉后就去了他家。 结果刚到门口,碰巧就遇到了正急匆匆出门,准备去肉摊子寻自己的郑艺。 “椿娘我正要去寻你呢,可巧你就来了。”郑艺大喜,也顾不上甚甥舅大防了,扯着她的袖子就往堂屋里拉。 进了堂屋后,郑艺关上堂屋的门,神神秘秘地说道:“兖州府闹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也没赈灾,难民都跑咱们齐州府来了,过阵子粮食价格肯定飞涨。 你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赶紧买粮囤粮,最好能囤够到明年秋收的粮食,晚了可就买不到平价粮食了。” 姜椿笑道:“这不是巧了么,我来就是跟舅舅说这茬的,没想到舅舅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她这是关心则乱了,郑艺跟长子郑鹏每日都会进城送肉,好几波穿着破破烂烂的难民在城门外安营扎寨,他怎可能会瞧不见? 第62节 倒也没懊恼白跑这一趟,万一舅舅家不晓得呢? 郑艺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竟然知道?” 姜椿笑了笑:“我昨儿进城给夫君买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波难民,跟他们打听了下,才知道兖州府闹了蝗灾。 我想着既然闹了蝗灾,当地粮食不够吃,相邻的齐州府粮价必定会飞涨,所以昨儿回来后就在邱家粮店买了些粮食,今儿一早就赶着来提醒舅舅。” “我们同你一样,昨儿一从县城回来就立时去买粮了。” 郑艺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出声招来次子郑鹏,让他去搬三袋稻谷来给姜椿捎上。 姜椿推辞着不要。 齐州府地处北方,主要粮食作物是小麦,日常吃的都是小麦磨成的面粉。 并不种稻谷,稻谷都是南边贩运过来的,价格堪称天价。 姜椿昨儿买粮的时候瞧见过稻谷,本来少买点几袋给宋时桉煮粥吃,但一两银子一石的价格直接将她给劝退了。 想吃粥,煮粟米粥就是了。 粟米就是小米,小米粥便宜还养胃,比大米粥更适合宋时桉。 甥舅俩拉扯推让,郑鲲趁机将三袋稻谷抗到了门外的骡车上。 姜椿没奈何,只能笑纳了。 从郑艺家出来,她没直接去王家,寻了个拐角处站着,花一文钱让个小孩子去王家把姜柳给叫了出来。 她开门见山道:“兖州府闹蝗灾,朝廷不管,难民都跑咱们齐州府来了,过阵子粮价会飞涨。 咱村里都忙着买粮囤粮呢,你跟银姐儿说一声,让她想法子说服曹婆子囤粮,不然你俩就等着饿死。” 饿死倒不至于,王银儿存在自己这里的财产不少,但如果拿去买高价粮的话,她后半辈子可就没指望了。 姜柳唬得脸色惨白,招呼都没顾上打一声,抬脚就往王家跑。 要是闹饥荒,银表姐家又没囤够粮食的话,自己肯定会被赶回家的。 而她奶跟她爹肯定不舍得给她粮食吃,甚至还会拿她去换粮食。 她必须得说服银表姐买粮囤粮才行。 * 解决了囤粮的大事后,姜椿总算有空算一下自己这三日的收支了。 首先是进城那日的进项与花销。 明面上的收入就只有一样,那就是去书铺卖掉宋时桉抄的书,入账一百五十文。 而支出的话就多了。 交取暖炉尾款二两又二百五十文;药铺抓药二两银子;给宋时桉买银簪三两六钱银子;买鹿皮靴六两二钱银子;买石炭一千三百五十文。 中途施舍给兖州府来的难民一百文。 回到红叶镇后,在邱家粮店买粮又花去八两银子。 后头两日又花九两一钱买了十石麦子跟三石黄豆,其实按粮价算本该是九两二钱来着,祁掌柜少收了一钱。 姜椿拿炭条在宋时桉裁剪下来的纸条上笔算了下,然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这三日她收入一百五十文,支出二十九两银子,负收益高达二十八两银子又八百五十文。 姜椿进城那日带在身上的三十两银子,现在手里只剩下一两多银子。 即便算上炕洞里那两吊半钱,以及姜河这三日卖肉赚到的三百多文,也不过勉强凑够四两银子。 什么叫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姜椿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实际上她以往在钱庄打卡签到得到的银钱奖励都存在系统仓库里没动过,折合成银子的话,有三十一两多点。 但是这些银钱放在系统仓库里,旁人看不见,是她最后的倚仗,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去动的。 当然,系统仓库里除了银钱,还放着她这两回打卡签到得到的奖励,其中有不少值钱的物什。 只是现在难民陆续到达红叶县,城里城外渐渐乱起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去当铺当东西的话会被压价不说,还不安全,显然去不得。 傍晚吃晚饭时,姜椿将家里的财务状况说与另外两名家庭成员知晓,然后后叹气道:“咱家现在真是精穷了,打今儿开始得俭省起来了。” 宋时桉抬头斜了她一眼,没问她为何不动那五百两银票跟五十两金子。 她知晓他将来会飞黄腾达,想必也能猜到自己两年后返京时会带上她跟姜河。 她掐着这些存款不动,多半是预备进京以后花用的。 他想说返京后朝廷会将宋家被抄没的财产全都还回来,到时自己的财物都交给她管着,她想如何花用就如何花用,没必要现在就俭省。 但他没法说。 重生之事太过离奇,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确定两年后宋家是否会如他记忆中那般得以平反…… 所以他暂时还不想暴露重生这个秘密。 想了想,他对姜椿说道:“卢正衡送来的物什,画完给他的两幅画后,应还能再画两幅。 回头我将它们画出来,你拿去书画铺子卖了换钱。” 姜椿听得内心一阵感动。 他这样清高孤傲的文人墨客,用银钱来衡量他们的作品,对他们来说是种莫大的侮辱。 宋家没出事前,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包括皇亲国戚在内,无一人能求得他的画。 也就他嫡亲的姐夫燕王,手里有一副,还不是他赠与的,是他姐姐宋时予的陪嫁。 但他却为了帮自己摆平刘启檀,承诺替卢正衡画一幅画。 现如今他见家里银钱紧巴,手里绘画材料还有剩,竟然愿意再多画两幅出来让自己拿去换钱。 可以说很难能可贵了。 然后就被她一口给否决了:“夫君说什么呢?你画完欠县太爷的那幅画,再画一副出来高价卖给他,银钱拿去托人寻亲,旁的就不要再画了。 咱们红叶县就那么丁点大,书画铺子的掌柜见识也有限,你的画送过去,能出二三十两银子都算多的,兴许十几两都有可能。 我虽然见识少,但也晓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如果你的画随便在县城的书画铺子就能买到,那花大价钱买你画的县太爷岂不成了冤大头? 咱们没必要为这几十两银子,得罪县太爷这个父母官。” 姜河听了闺女的话,觉得十分在理,立时附和道:“椿娘说得对,女婿你的画别轻易卖,那些人不识货,白糟蹋了你的好画。” 宋时桉本想说此举得罪不了卢正衡,他这个猴精猴精的家伙,不可能不派人盯着姜家。 只怕姜椿前脚将自己的画送去书画铺子,后脚他就让人把画买回去了。 自己的画,有一副算一副,肯定不会落到卢正衡以外的人手里。 不过想想这似乎太便宜卢正衡了,等丫调回京城后,还不晓得会如何跟人炫耀呢。 如果自己窝在大柳树村当一辈子赘婿倒罢了,偏他两年后就会回京,这张老脸还是得要的。 况且…… 宋时桉不动神色地瞥了姜椿的右手一眼。 他才不信她手里就只这点银钱,没旁的值钱物什了,要知道她可是有凭空取物神通的。 所以家里银钱虽紧巴,但又没那么紧巴。 不等他回应,姜河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再说了,咱家还有银票跟金子呢,要是真遇上急用钱的地方,也不会抓瞎的。” 姜椿点头,附和道:“就是呀,我说精穷只是说手里零碎银钱用差不多了的意思,可没说咱家当真精穷了,那不能够。” 宋时桉借坡下驴,颔首道:“我听爹跟娘子的,只画两幅画便收手。” 姜椿对宋时桉主动表示要卖画补贴家用的表现很满意,投桃报李,夜里睡下后,她主动将他热水泡完脚后仍有些冰凉的脚放到自己肚子上,替他暖脚。 宋时桉唬了一跳,连忙去抽自己的脚,嘴里斥责道:“你莫胡来,女子小腹可受不得凉。” 这家伙成日嚷嚷着要生两个小崽子,竟也不晓得保护自己的身子。 多少女子因为宫寒而难以受孕,包括他长姐亦是如此,因在圈禁时受了凉,太医替她调养了好几年,才终于怀上身孕。 姜椿被他训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忙将他的脚放下,改用小腿夹住。 然后抬手捏了下他的下巴,笑嘻嘻道:“夫君这么关心我的小腹,是不是没少在心里偷偷盘算跟我生小崽子?” 宋时桉轻哼一声,淡淡道:“我是怕你小腹受凉,引起宫寒,回头生不出小崽子,就把黑锅扣我头上,说我身子骨弱没能力生养。” 姜椿身子往前挤了挤,跟他贴得更紧一些,凑到他耳边轻笑道:“夫君有没有能力生养我再清楚不过了,毕竟,我都验货过不止一回了。” 虽然没上手,但抱一起亲亲的时候,她可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能力。 宋时桉耳根发红,没法接她这样不知羞耻的话,只能生硬地转开话茬:“我明早想喝白米粥。” 姜椿白他一眼,怕油灯太昏暗,他瞧不清楚自己的眼神,又轻哼了一声:“舅舅给的是稻谷,想做白米粥,得先舂米。 我明早还得帮爹杀猪呢,哪有空给你舂米?等卖完肉回来再舂,舂好都能吃午饭了。 你后儿早上再喝,明儿早上继续喝粟米粥。” 穷人是不可能直接从粮店买米买面的,不划算,都是买稻谷或者麦子回来,自己舂米或是磨面。 无论舂米舂下来的谷糠,还是磨面筛出来的麦麸,都是好东西。 丰年的时候可以拿来喂鸡喂猪,荒年的时候人可以吃谷糠或者麦麸充饥。 宋时桉乖巧应声:“好,那就喝粟米粥。” 他喝什么都成,之所以提这个,不过是想寻个由头扯开话茬而已。 但姜椿这人记性贼好,不是那么好容易扯开话茬的。 说完早饭后,她又旧话重提:“夫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没少在心里琢磨同我生小崽子这事儿?” 宋时桉将头埋在她身前,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熟了,一声不吭。 姜椿伸手推了他的脊背一下。 宋时桉呼吸绵长,俨然已经睡死过去。 她又推了他脊背一下,气哼哼道:“你不想跟我生就算了,我也不求你,自有人愿意跟我生。” 第63节 “闭嘴!” 宋时桉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翻坐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闪着寒芒的凤眼死死瞪着她。 嘴里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第52章 姜椿缩了缩脖子。 她口没遮拦惯了, 在现代时也没少跟频繁遇渣男的闺蜜说些“世上男人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之类的话语,方才被宋时桉的装死做派气到, 脑子一抽, 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观念太现代了,跟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格格不入, 就算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该说出来。 不过宋时桉的态度有点奇怪。 以往自己也没少逗他, 说他要是不乖乖听话就把他给卖了, 也不见他恼。 这会子怎地恼怒成这样? 她伸手牵住他的手,将他往被窝里拉。 然后手就被他甩开了。 姜椿扫了一眼他阴沉沉的,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的脸色, 心想, 看来气得不轻啊。 她坐起来, 捞起上头搭着的那条被子,围披到他身上,嘴里说道:“你身子骨弱,就算再生我气,也不能不顾念自个身子呀。” 她将另外条被子捞过来, 披到自己身上。 然后盘腿跟他对坐,说道:“好了, 你可以开始批评我了。” 说错话就得挨批, 她很有自觉。 被说几句又没什么,他能出气就行,反正她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宋时桉却是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上辈子虽然落下了病根, 天气稍微有个变化,他就会大病一场, 但生育能力却还是在的。 然而上辈子那个姜椿厌恶自己,不愿同自己圆房,他也由着她。 反正二弟家孩子多,自己死后会进宋家祠堂,只要宋家子孙不绝,他就不缺人祭祀香火。 但她却红杏出墙个屠夫,还怀上了那屠夫的子嗣。 那日她被母亲带着去安国公府做客,席间突然晕倒,安国公府的人唬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赶来替她一诊脉,说她怀了两个月身孕。 偏巧那日江太后身子骨不舒坦,宣了太医,前去诊脉的恰好就是才从安国公府回来的那个太医。 这太医撞见了刚下朝的宋时桉,有意讨好他,当着正陆续从金銮殿走出来的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嚷嚷:“恭喜宋大人贺喜宋大人,令夫人有喜了。” 夫人有喜了,父亲却不是自己。 宋时桉活了那么多年,即便被抄家,被抓进天牢严刑拷打,被人像牲口一样拉出去售卖,被一乡下屠户买去当赘婿,如此种种全部加一起,也不及此刻受到的羞辱多。 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要姜椿的命。 只要堕了她腹中的孩子,寻个庄子把她关起来,然后对外宣称得急病没了就行。 如此他的颜面能保住,姜椿也能苟活于世。 然而前脚太医刚走,后脚姜椿就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她要跟自己合离,而且大方地承认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为了让自己红杏出墙的行为合理化,还给他扣了个不能人道的莫须有罪名。 从那一刻起,他宋时桉名声扫地,彻底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辈子的姜椿换了个人,他以为自己再不必经历那些不堪回首之事,谁知她竟然大喇喇地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找旁人生小崽子…… 这是想逼自己按原计划行事,直接弄死她?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她同自己吵架都不忘担心自己着凉,先替自己披上被子,再顾及她自己的做派,就能看出她是真心在意自己。 方才那句话,应是她口无遮拦的胡吣,并非真的想要如此。 姜椿见他心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偏又一声不吭,怕他气坏身体,忙哄道:“你别只自己生闷气,该批评我就批评我呗,我肯定虚心改正。” 宋时桉咬了咬后槽牙,瞧她这不当回事儿的态度,虽然更进一步证实了她那句话是在说笑,但他心里更气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是可以随意拿来说笑的吗? 姜椿见他黑着脸不说话,往前凑了凑,伸手将他连人带被子楼进怀里。 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做小伏低地哄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夫君你别生气啦,要是气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宋时桉凉凉道:“气死我不正合了你的意,就没人妨碍你找旁人生小崽子了。” 姜椿想说就是不气死他,也不耽误自己找旁人生小崽子,但她没敢嘴贱,这肯定会捅马蜂窝的。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我这人挑剔得很,只想跟夫君这样的绝色美人生小崽子,旁的歪瓜裂枣我可瞧不上。” 宋时桉唇上被亲了一口,又听了她这小嘴抹了蜜一样的恭维话,心里的怒气不自觉地消退了几分。 倘若放在以前,无论男女老幼,谁敢用“绝色美人”这样的话语夸他,他当场就会黑脸,并狠狠记仇。 但这话从姜椿口里说出来,他却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高兴。 因为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好看,实事求是,并未像旁人那般夹杂其他意味或者企图。 但他肯定不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她,不然她下回还敢。 他抽出自己的手,嫌弃地用手背擦了把自己的嘴唇。 冷冷道:“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以往你可没少给我灌迷魂汤,说什么与我不离不弃,死也要死在一起,结果呢? 只因我面皮薄,不好意思接你问的生小崽子的话茬,你就生出二心,要去寻旁人生…… 可见你的话有多不可信,我往后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 姜椿本想继续哄他,结果他竟然扯旧账,还上升高度到否定她这个人,逆反心理就上来了。 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这个人没一句实话,你是一点错都没有。 脸皮薄了不起哦,装睡不回答我生小崽子的问题好了不起哦,脸皮厚的我就活该被晾着是? 我看我错不在赌气说要找旁人生小崽子,我错就错在不该同你聊这些亲密话题。 往后咱俩就惜字如金,相敬如宾,如此也就不会吵架闹别扭了,皆大欢喜!” 说着她松开抱住他的手,往炕上一躺,然后扯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住。 独留下一时间没适应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态度的宋时桉,愣愣地盯着她身上的藏蓝被面发呆。 她这是不管自己了? 过去她对自己的种种关心跟照料浮上心头,他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样的温暖,他两辈子头一回感受到,如果突然又失去,往后余生再也找不回来的话,他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想着想着,眼圈忍不住红了。 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似的,委屈地抽泣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落。 姜椿人虽然躺在被窝里,但正竖着耳朵偷听外头动静呢,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将被子偷偷掀开一条缝隙,眼睛凑过去往外瞅。 然后正好就瞅见一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宋时桉脸上滴落下来,落到他披在身前的红色被面上,立时氤氲出一片深色水渍。 姜椿心想,那床被子还是原主成亲时姜河请刘婆子这个长辈帮忙做的喜被,红色瞧着好看,但不耐洗,见水就会褪色,泪水也一样。 她甩甩头,将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甩走。 一床破被子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宋时桉,他,他哭了…… 堂堂未来内阁首辅,新皇的小舅子,未来的国舅爷,宋家被抄家时他没哭,被抓进天牢严刑拷打半年他没哭,被贬为官奴发卖他没哭,这会儿却因为同自己吵架闹别扭哭了。 这合理吗? 这还是那个美强惨男配宋时桉吗? 什么叫美强惨,又美又惨没错,但他还很强啊,不是一般的强,是她的强啊! 结果她的强哭了。 姜椿简直都要怀疑宋时桉跟自己一样,被不知哪来的异世之魂给穿了。 这也忒崩人设了! 如果自己当初敢写这样的情节,估计早就被读者怒喷十几条评论了。 她连忙掀开被子坐起来,从自己的外衫里翻出布帕,边帮他擦泪边柔声哄道:“怎地还哭了呢?你也说了我这人满嘴跑马车,没几句实话,那你怎地还将我那些谎话当真,伤心起来了呢?傻不傻?” 宋时桉从她夺过布帕,边拭泪边冷冷道:“对,我就是个大傻子。” 竟然会把她的狠话当真,可不就是个大傻子? 她还惦记着将来能沾自己这个未来内阁首辅的光呢,怎可能就不管自己了? 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因为这个掉泪。 姜椿嘴角抽了抽,忙反驳道:“不不不,夫君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才是大傻子。” 宋时桉轻哼一声:“不是说往后要惜字如金?” 姜椿嘿嘿一笑:“怎么可能,那不得憋死我这个话痨?我最喜欢跟夫君说话了。” 说着就要伸手楼他。 宋时桉将布帕丢到她身上,哼笑:“不是说往后要相敬如宾?” 姜椿将布帕丢开,手从他被子底下伸进去,将人抱了个满怀,笑嘻嘻道:“那肯定不能够,我最喜欢夫君的身子了。” 宋时桉在她怀里挣扎了几下,淡淡道:“你放开我,回你自己的炕尾睡去。” 第64节 姜椿抱得更紧了几分,然后直接楼着他躺下,拉过被子盖好,温声哄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说错话了,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时桉没吭声。 就在姜椿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今晚我掉泪的事情,不许跟爹说,你自己也要将这事儿给忘了,否则……” 姜椿笑嘻嘻地问道:“否则怎样?” 宋时桉冷冷道:“否则就噶了你。” “嘎”这个词,还是从她嘴里学来的。 姜椿垂眼,看向他趴在自己身前柔软上的脸蛋,笑道:“夫君舍得?” 宋时桉嗅着她身上的兰花香气,惬意地闭上眼睛,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 姜椿倒不怕试试就逝世,他都能为与自己吵架落泪,显然心里也是极在意自己的。 但为了他这个女婿的脸面,她肯定不会将这等私密事情说给姜河听。 姜河这个古代爹有点子大男子主义,如果知道了这茬,虽不至于因此看不起他,但多半会觉得他娘兮兮,在心里降低对他的评价。 她凑过去,在他脸蛋上“唧”亲了一口,安抚道:“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说给第三个人知道的。” 宋时桉满意地勾了勾唇,挪动了下腿,将自己两脚贴到她的腿上取暖。 哼,他的光不是那么好沾的,想沾光,就给他当好人肉暖水袋! 姜椿被他这冰凉的脚丫子冰得一哆嗦,拿脚勾了勾他的腿,将两只脚丫子夹到自己两条小腿中间。 嘴里哼哼道:“你说你,脚丫子跟个冰坨子似的,离了我你可怎么活?” 宋时桉抿了抿唇。 活自然是能活的,没有人肉暖水袋,还有暖水袋呢。 暖水袋是姜椿的叫法,他们京城人叫汤婆子,是将热水注入锡罐,然后放入被窝取暖。 初时太热,得小心烫伤脚;半夜又会凉透,撑不到天亮。 哪有她这样一直暖呼呼不烫人的人肉暖水袋好用? 无论如何,他都得将她这只人肉暖水袋抓在手里。 既然她见不得自己落泪,那再有甚争执,自己岂不是还可以故技重施? 不过物以稀为贵,落泪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所以此法不能滥用,得留到关键时候用。 不过没关系,能让她心疼的法子,他还有好几样呢,轮换着用就是了。 * 不晓得自己被算计拿捏的姜椿次日起来照旧杀猪卖肉,卖完肉从镇上回来后,又搬出舂米的石臼,吭哧吭哧地给宋时桉舂米。 正舂着呢,有个娘家姓常的婆子来敲门,一番寒暄后,张嘴就跟姜椿借六两银子,说要拿去买十石粮食囤着。 真是好大的脸! 姜椿当即就开始哭穷:“常奶奶您快别说笑了,我家哪挪得出六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巨款? 全村谁不知道我家每月杀猪赚三两左右的银钱,而我夫君每个月的药钱就要三两多,简直就是蛤丨蟆打苍蝇——刚供嘴,我没朝你家借就不错了。” 常婆子虽然晓得她说的都是实话,却不信姜家杀猪卖肉这么多年,家里没存下银钱。 她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帕来,边抹泪边诉哭道:“我知道大家都艰难,但你家除了种地,还做买卖,底火总比咱们这些只地里刨食的人家强。 我家虽然地不少,但子嗣多,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就像你说的蛤丨蟆打苍蝇——刚供嘴,手里是一点银钱都没攒下。 如今里正叫大家都囤一年的粮食,我家可不就抓了瞎? 椿娘你行行好,好歹挪几两银子借我,我肯定记你的恩情,我们全家都记你的恩情。” 姜椿叹气,“好脾气”地同她掰扯道:“常奶奶,不瞒你说,我家这些年的确挣了不少银钱,但我家又是买地,又是盖青砖大瓦房,又是给我娘请医问药,又是给我买上门女婿,又是给我夫君请医问药,家里一文钱没存下不说,还欠我舅好多钱呢。 前儿我又去我舅家借钱买粮,挨了一顿说教,才借了我几两,外加丢给我半袋稻谷。 你说说,我要这金贵又不顶饱的稻谷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给我几两银子使呢。” 常婆子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她手里正在舂的稻谷为证,由不得她不信,只能悻悻地走了。 在常婆子看来,姜家吃食上向来节俭,姜椿没招赘前,父女俩每日吃得都是黑面馒头,显然不可能舍得花银钱买金贵的稻谷来吃,必定是郑艺这个不差钱的舅舅给的。 而在这个买粮囤粮的节骨眼上,她这个外甥女上舅舅家门,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去借钱。 姜椿将人打发走,才想舒一口气,就见她奶李氏推门走进来。 她顿时眉头一皱,这死老婆子不会也是来借钱的? 李氏跑到她家粮囤前,眯着眼睛朝里瞅,试图瞧清楚里头装了多少粮食。 但显然没可能。 姜椿为了防止漏雨雪水,同时也为了防止被人窥探,特意在两个粮囤里头的门梁上钉了麻布门帘,用的还是西屋替换下来的旧麻布窗帘做的。 李氏嘟囔了一句“防贼一样!”,然后往堂屋走来。 见着姜椿正在舂米,眼神一亮,立时就要张口。 深知其尿性的姜椿抢先开口道:“奶是来给我家送钱还是送粮的?” 她指了指石臼里的稻谷,说道:“你看,我舅好歹给了半袋去年吃剩的稻谷呢,你这个当奶的不表示表示?” 李氏当即跳脚:“我表示啥?我一个当奶的,你不孝敬我点粮食吃就罢了,竟然还打起我的主意来,真是个不孝的死丫头。” 古人重孝道,对于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被骂不孝可是天大的事情。 但姜椿一个现代人才在意这些呢,母慈才能子孝,母不慈我管你是哪棵葱? 不说李氏,就是姜河,如果他不是个单纯疼闺女的好父亲,对宋时桉这个买来的女婿也挺上心,她可未必会如此孝顺。 毕竟这是原主的爹,又不是她亲爹。 而且她也不怕自己不孝的名声将来传到京城去,那时的她是堂堂首辅夫人,当朝国舅爷的正妻,谁敢拿这事儿寻她的晦气? 如果真有不怕死的跳出来,那她就交给宋时桉去处理。 自己在他身上出钱又出力,图的不就是他将来能罩着自己? 姜椿有恃无恐地笑道:“奶你又说胡话了,当初你让我爹净身出户时,分家文书上可是写明了不用我爹养老,你老这么快就忘了? 要不要我把邹里正写的分家文书找出来,让我夫君给你老念念?” “我当然没忘。”李氏白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你个死丫头,别打岔,我差点就忘记说正事了。我问你,你家有没有照邹里正说的囤够一年的粮食?” 姜椿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囤够又怎样?没囤够又怎样?这是我家的事情,不关你老的事。” 李氏“呸”了一声,鄙夷道:“我家二十亩地的粮食都没卖,谁稀罕惦记你家的粮食? 我跟你说,你家囤够就罢了,如果没囤够,赶紧去囤,没钱就去找你舅借。 别回头没粮吃了,跑来我家讨饭。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粒麦子都不会给你们的。” 姜椿撇撇嘴,感情这死老太婆不是来借钱或者借粮的,那倒是还好。 她冷哼一声:“奶你放心,我们一家三口就是饿死,也不会上老宅讨你家一粒麦子吃的。” 李氏不屑道:“还一家三口呢,回头闹饥荒,各家都没粮食喂猪,你家想收猪都收不到,杀猪卖肉的行当都做不了,哪还有银钱供他这个病秧子赘婿吃药? 叫我说,趁着现在世道还没乱起来,叫你爹赶紧将他卖了,得来的银子好歹能多买囤几石米呢。” 姜椿拿起舂米的木棍朝着李氏所在的方向隔空挥舞了几下,冷冷道:“我跟我爹就是饿死,也不会卖我夫君的,奶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氏吓得后退了几步,嘴里却不肯认输,嚷嚷道:“对我不客气?怎么对我不客气?难不成你一个当孙女的,还敢打我这个奶奶不成?” 姜椿“铿铿铿”地舂了几下米,冷哼道:“谁晓得呢,奶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这个孙女是个母夜叉,李氏不敢真惹毛她,丢下句“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们囤粮,却被当成驴肝肺!”就要走。 姜椿在她背后凉凉道:“奶你可得看好家里的粮食哟,据我所知我叔跟王寡妇还没断,回头闹饥荒,王寡妇没粮吃了,你猜我叔会不会偷家里的粮食贴补她? 王寡妇相好的又多,有几个还是不干正经营生的泼皮混混,万一从她那里听说了你家粮多的事儿,合伙来你家偷粮食……” 李氏害怕地打了个激灵,如果自家的粮食被儿子拿去贴补王寡妇,或是被王寡妇的姘头将粮食给偷走,那自己一家子老小还怎么活? 不行,她得瞒着儿子,跟儿媳马氏偷偷将粮食转移到地窖里,再给地窖加几把大铁锁才行。 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上理会姜椿,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勾了勾唇。 挑拨离间的确是挑拨离间,但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如果老宅那边的粮食都被王寡妇跟她姘头弄走,老宅前阵子本就赔了她五十两银子,李氏就算将棺材本拿出来买粮,只怕都未必能撑到明年秋收。 没的吃,他们必定会来自家讨饭。 到时为难的就是姜河了。 不给,就得眼睁睁看着亲娘跟亲弟一家饿死,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给,又是无底洞,且自家囤的粮食显然不足以支撑那边一家五口吃一年。 还是直接从源头上杜绝被吸血的可能更好一点。 第53章 如今村里人都在积极囤粮, 手里银钱紧巴的绝对不止常婆子一家,肯定也会有人跟她打一样的主意——向姜家借钱。 所以等姜河收猪回来后,姜椿就打发他大张旗鼓地去族长姜兆年跟邹里正家借钱。 姜兆年家当然是烟雾弹, 姜兆年是姜河嫡亲的大伯, 又向来偏疼姜河这个大侄子,姜河在他面前也没必要遮掩, 实话实说就成。 至于邹里正家,他找借口不肯借最好, 要是肯借, 那姜河就接着。 横竖乡里乡亲的,借钱都不收利息, 回头饥荒过去了, 姜河把钱还回去, 再随便给份谢礼就成。 反正借不借得到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姜河到处借钱这个行为,说明他家是真的精穷了,竟连买粮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如此就能断了村人向姜家借钱的念想。 而且姜河说起谎来是一点都不心虚,毕竟那五百两银票跟五十两金子算是意外之财,轻易动不得, 自家目前存款仅剩四两左右,可不就精穷了? 姜椿又是舂米又是应付家里来人, 忙活到半下午才得空。 第65节 她走进西屋, 见宋时桉正端坐在炕桌前,提笔给画上色。 整幅画上色部分已到尾声,只最右上角一小块地方还空着。 她没出声打扰他, 自顾坐到炕沿上,安静地看他忙活。 宋时桉长眉入鬓, 下方是一双攻击性极强的凤眼,当他脸上没任何表情时,便显冷漠跟疏离,甚至还有些狠厉。 姜椿觉得自己昨夜大概出现幻觉了,那个眼泪大颗大颗从眼角滴落的人儿压根就不是他! 这样的人儿,怎可能会因为与她吵架闹别扭而哭泣? 但事实上他的确就这么干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真是爱惨了自己呀。 姜椿捂脸,觉得脸蛋有些发热,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如此? 宋时桉沉浸在上色中,并未注意到姜椿进来,等上完最后一笔,他将画笔搁到砚台里,然后一抬头。 恰好就瞧见姜椿两手捂住发红的脸蛋,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在那摇来又摇去。 他淡淡道:“胡乱摇晃什么呢,你头难道不晕?” 姜椿停止晃头,然后伸手扶额,作虚弱状,用娇嗔的语气撒娇道:“哎呀,夫君,人家的头好晕,你快扶一下人家嘛。” 宋时桉:“……” 虽然晓得她是在故意装腔作势,但浑身的骨头还是忍不住酥了。 他艰难伸手,去扶她的肩膀。 姜椿顺势往他身上一倒。 下一瞬,俩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所幸后头是两床棉被、两床褥子叠起来堆成的被褥山,宋时桉的脊背直接靠在了上头。 姜椿嘴角抽了抽。 自己只是轻轻往他身上一靠,压根就没使力气,怎地就把他给推倒了呢? 她强烈怀疑这家伙是在碰瓷,但她没证据。 不过人都被推倒了,她还客气什么?果断伸手楼主他的腰,将脸蛋埋到他身前。 嘴里嚷嚷道:“哎呀,被夫君这一摔,我的头更疼了呢。” 宋时桉面色微红。 自己专心给画上色一个多时辰,许是腿脚都坐麻了,本想去扶她,结果人没扶住不说,还带着她摔了个仰倒…… 他闭了闭眼,说道:“你松手,我先将你扶起来,不然我起不来。” 姜椿抱得更紧了些,哼唧道:“起来做什么,就这么躺着不挺好的?” 宋时桉垂眼看她,耐心哄劝道:“大白天的,你别腻歪了,仔细待会儿爹回来瞧见。” 姜椿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笑嘻嘻地反问道:“照夫君的意思,夜里腻歪就行是?” 宋时桉轻哼一声:“我说不行,你就不腻歪了吗?” 姜椿果断道:“那不能够。” “你快松手。”宋时桉又劝。 姜椿这才实话实说:“你别瞎担心了,我打发爹去六爷爷家跟邹里正家借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宋时桉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他也没问她为何打发姜河去同人借钱,姜椿是在堂屋炉子边舂米的,所以常婆子的那番话他听了个十成十。 她之所以这么做,多半是想借借钱装穷,好绝了村人向姜家借钱的念想。 俩人就这么静静抱着。 谁都没提昨夜他掉泪的事情,就跟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但谁都明白了他对她的心意。 所以,虽然两人表面上一如往常,但终究不一样了。 多了些心意相通的默契。 这会子既没有亲亲,也没说甚情话,只这么抱在一起安静闭眼躺着,却觉内心无比安宁,仿佛心灵寻到了它的归处。 然后俩人就齐齐睡了过去。 姜河从邹里正家回来,袖着邹里正借给的十两银子,在院子里就喊闺女,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声,他推开西屋的门一瞧,唬得立刻退了出来。 红着脸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小两口大白天抱一起睡觉,得亏回来的是自己,若是来个外人…… 虽然村人进大门从不敲门,但进门在院子里就会扯开喉咙喊人,一般不会直接进别个的屋子。 但也不是每个都这么讲规矩,直接往人家屋子里钻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傍晚姜椿醒来后,姜河就寻了个由头把她叫到一旁,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往后你跟女婿如果白日睡午觉,记得把堂屋的门给栓上。” 姜椿红着脸应下:“知道了爹。” 姜河虽然没直说,但肯定推开西屋门瞧见她跟宋时桉抱一起睡了,不然不会莫名其妙说这些话。 虽然俩人都穿着衣裳,被姜河瞧见也没甚大不了的,但到底有些羞耻。 她跑回西屋,果断将锅扣宋时桉头上:“你说说你,你先前怎地不坚持让我松开你?这下好了,被爹瞧见咱俩抱一起睡觉了,丢死个人了。” 宋时桉:“……” 被岳父瞧见自己跟她抱一起睡觉的确有些羞耻,但这锅如何都扣不到自己头上来? 难道他先前没劝?还不是她非说姜河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方才没坚持。 但他没吭声。 反正甚都是她有理,就算自己辩解,也说不过她。 即便说得过也无用,她还可以胡搅蛮缠。 选择跟一个永远不会输的人吵架,还没开始,自己就先已经输了。 昨夜他可是切身体会过了,且并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姜椿见他“理亏”地不吭声,也就将这茬给放下了。 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罢了罢了,爹瞧见就瞧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别看他嘴上义正言辞地批评我,心里只怕高兴得很,觉得抱孙有望。” 宋时桉:“……” 还不如不安慰呢。 他这调理身子的汤药得吃整一年,这才第二个月,未来十个月内都是没法敦伦的。 姜河想要抱孙,只怕还有的等呢。 不过时间这东西,说慢也慢,说快其实也快,转眼就来到了腊月。 县太爷卢正衡倒不似其他知府跟县令那般尸位素餐,他出面向县城的大户们筹了一大笔粮食,拿来给难民施粥。 难民们听说这里有活路,过去这两个月里,不断有难民从兖州府来到红叶县,县城外头堆满了难民们用来落脚的简陋窝棚。 上个月姜椿为了给宋时桉抓药,冒险去了一回县城,城门口被堵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她只能倒回去几里地,将骡车寄放在一个村子的里正家,走路去了县城。 因有齐州府户帖,上头还写着“红叶镇大柳树村姜椿”等字样,守城的兵卒对视一眼,觉得惹不起,立刻给她放了行。 她观察了下城里的情形,因难民进不得城,城里的状况倒还不错,一切井然有序。 既如此,她干脆拐去当铺,将上上回在首饰铺打卡签到得到的那对翡翠玉镯给当了,得了二十八两银子。 这要放往常,价钱不说能翻一倍,起码也能当个三四十两银子,但现在光景不好,当铺压价压得厉害,老掌柜又是一副爱当不当的模样,她也只能咬牙接受。 当然,出来后她也没忘记在当铺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赤金嵌红宝石戒指1只、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盅1只、银筷子2双。] 姜椿嘴角差点笑开花,升到3级真是太爽了,可以一下刷出来三样奖励呢,虽然只是有几率,得看运气。 但她跟红叶县八字很合,在县城的店铺打卡签到,不说每次都能刷出满格奖励,但大部分时候都能刷出来。 比在红叶镇不晓得强多少。 希望自己跟京城的八字也这么相合才好,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下半辈子都是要在京城生活的。 她兴高采烈地将其他店铺都打卡签到了一遍。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松烟墨5块、颜料3罐、竹笔8支。]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锹1把、铁水壶1只、铁锅1只。]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金钗1支、银丁香1对、珠花1对。]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棉布6匹、棉花8斤、绸缎3匹。]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820文。]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香叶5斤、八角6斤、燕窝8两。]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桂皮4斤、板蓝根5两。] 在医馆打卡签到后,她抬脚走了进去。 这次还能进红叶县城,下回就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所以她找到曹大夫,直接让他给抓了六个月的药。 反正齐州府地处鲁省,冬春气候干燥,不怕药材受潮长毛,多抓点放家里存着问题不大。 因签到得到的参片已经用完,药钱恢复到三两每月,六个月的药钱就是足足十八两。 当掉翡翠玉镯换来的二十八两银子,眨眼就只剩下十两了。 一个月三十副药,六个月就是一百八十幅,她带的包袱根本装不过来,还是曹大夫叫店里伙计给她拿了张用来晾晒药材的粗麻布,这才打包好。 也多亏曹大夫给的这经纬稀疏的粗麻布,缝隙大的装不住粮食,她将包裹背在身上,从城门口挤出来时,那些难民也只看她一眼就没理会了。 第66节 当然,粗麻布包裹是一回事儿,她今儿的装扮也立了大功。 她穿了件杀猪时才穿的粗布脏衣裳,上头又是污血又是泥土的,脏得连衣裳底色都瞧不清楚了。 脸、脖子以及手上也都抹了黑灰,头发也特意坚持了一周没洗,又扒拉得跟个鸡窝一样。 比难民还像难民,难民见了她都得捏着鼻子给她让道。 这趟艰难的县城之行,除了给宋时桉买到了药,还从医馆跟药铺收获了不少香料。 李氏有句话没说错,如今的粮价飞涨,麦子价格从一石六百文涨到了一石一两又八百文,足足翻了三倍。 农人哪里还舍得将粮食拿来喂猪?纷纷卖猪,连未长成的猪也都给卖了。 进入腊月后,姜河收猪越来越艰难,时常出去一整日,却连一头猪都收不到,她家的肉铺也从每日摆摊,变成了三日一摆摊。 这杀猪卖肉的买卖越来越难做了,姜河觉得这样不行,得再想个赚钱的营生,不能坐吃山空。 正好如今来到年下,姜椿手里又有香料,不如卤些卤肉来卖? 姜椿雷厉风行,说做就做,次日杀猪时,直接将猪头以及猪下水留下,等她从镇上卖肉回来后,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猪头去毛比较麻烦,得先烫,然后再吭哧吭哧地刮,这倒难不倒姜椿,毕竟她力气大。 就是洗猪大肠把她给恶心坏了,又用麦麸搓洗,又用盐水泡,完事后还加白酒焯水,忙活大半日,天都黑了才料理完。 差点没把她人给累趴下,腰都险些直不起来了。 还把家里弄得一堆怪味,宋时桉出来上茅厕,都是捏着鼻子的。 路过她时还毒舌了一句:“就算家里再穷,你也不能煮屎吃。” 把姜椿给气了个仰倒。 她怒吼道:“谁煮屎了?我这是在给猪肠焯水,你个茹素的假和尚不懂就别瞎说!” 要不是他身子骨太弱,她一巴掌呼过去,就得跪下来求他别死,她高低要揍他一顿。 她决定了,这些猪肠就卤给自己跟姜河吃,不能便宜了旁人。 以后除非自己想吃卤猪肠了,否则绝对不会再清洗猪肠了。 又费劲又卖不上价钱,何苦来哉? 她是想多做个营生挣钱,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 只卤猪头跟心肝肺等猪下水多省事? 第54章 家里有两只土灶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姜椿一边做晚饭,一边卤肉。 卤好后她也没捞出来,让卤肉在卤水中浸泡一晚上, 充分入味, 次日杀完猪,这才捞出来带走。 这些卤肉显然不是卖给普通镇民的, 倒不是说她不愿意卖,而是他们根本买不起。 肉的价格, 根据肥瘦不同, 每斤在十八文到二十文之间,最近粮价上涨, 肉的价格也随之上涨, 涨至三十八文至四十文之间。 而卤肉她的售价则高达八十文一斤, 是生肉的足足两倍。 而且不能只要猪头肉, 必须搭配心肝肺三样猪下水一起买,猪下水的比重约占三成左右。 这样的天价,别说现在正闹饥荒,镇民的钱多半都拿去囤粮了,就是太平年月也没几个舍得吃。 也就只有镇上的几家大户, 能消费得起,他们才是姜椿真正的顾客群。 这也并非姜椿漫天要价, 镇上酒楼里卖的卤肉就是这个价。 虽然卖同样价格, 但她自家收猪自家杀自家卤,少了郑艺这个中间商,显然赚得比酒楼更多。 她也不愁卖不出去, 签到系统奖励的香料是顶级的,即便只放了一小半, 另外一大半是她昨儿从镇上采买的香料,但味道肯定比红叶酒楼的好。 红叶镇就两户屠户,其中郑家并不做散户买卖,只给镇上酒楼、县城酒楼以及县城的大户人家供货。 镇上这些所谓的大户人家,到底跟县城不能比,每户每日连一头猪的肉量都消耗不了,郑艺都懒得做他们的生意。 所以他们每日都会打发家里负责采买的仆人来姜家的肉摊上买肉。 近日姜家的肉摊子因收猪困难,三日才摆摊一次,导致他们不能如往常那般每日吃上鲜肉,只能一次多买几斤放家里囤着,难免有些怨言。 连邱家管家张方都不例外:“表姑娘您让表姑老爷想法子多收点猪,还跟往前一样每日摆摊才好,家里的小郎君嫌冻肉有味,不爱吃,把我们老太太愁得哟,觉都睡不好了。”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 肉冻时间长了的确有股怪味,但自家肉摊子三日就摆一回摊,邱家就算冻肉也最多只冻三日,能有多大味?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郎君,打小就没吃过苦,吃点冻肉对他来说大概就算是吃苦了? 姜椿掀开装卤肉的木盆上头的盖子,朝那卤肉一抬下巴,笑道:“嫌冻肉有味?那张叔可以买点我家新出的卤肉回去给小郎君尝尝,保管他爱吃。”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卤肉香气立时就溢散出来,张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香!” 镇上另一家大户,家里开着镇上唯一一家钱庄的江家的管家江有福,正领着个小厮往肉摊子走,闻到香味,立时加快脚步。 嘴里吆喝道:“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张方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买这卤猪头肉,毕竟镇上的红叶酒楼也卖卤猪头肉,家里老爷爱吃,时常打发人去买,但小郎君嫌味道怪,尝一口就吐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小郎君不吃,还有老爷呢,横竖老爷爱吃,自作主张买回去也不会挨老太太的骂。 主要是时常跟自己争抢好肉的江有福来了,他可不能让丫抢了先,将好猪头肉给得了去。 他连价钱都没顾上问,立时对姜椿道:“表姑娘,给我切两斤猪头肉。” 姜椿没着急动手,切了一小块猪头肉下来,放刀身上递给他,笑道:“张叔你先尝尝咱家卤肉的滋味,我再给你说说价钱跟卖法。” 张方伸手拿过那块卤肉,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后,顿时眸光一亮。 他将手里剩下的半块卤肉迅速塞进嘴里,一脸享受地咀嚼着。 姜椿笑眯眯道:“咱家卤肉价钱跟酒楼一样,都是八十文,不过不能只要猪头肉,得搭配着心肝肺一起买,心肝肺要占至少三成。” 张方听了这话,琢磨了片刻,咽下嘴里的猪头肉,啧啧有声道:“表姑娘当真会做买卖,这么算下来,你这猪头肉名义上跟酒楼一样价,实则要比酒楼贵了三成。” 姜椿笑嘻嘻道:“张叔你放心,都是一个锅里卤的,咱家的心肝肺也好吃得很,买了不吃亏。” 旁听了一会子的江有福见张方磨磨唧唧个没完,挤过来嚷嚷道:“姜娘子,你切块猪头肉给我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买五斤,搭着你家那心肝肺一起买。” 姜椿笑着给他切了一块儿。 张方被江有福奚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姜椿笑道:“表姑娘,给我切三斤,就按你说的跟心肝肺搭配着来。” 说着,伸手从腰间的钱袋里拎出三串钱,也没递给姜椿,而是自顾地将其中两串放进旁边的钱匣子里,随即拆开手上的一串钱,数出四十文又放进去。 完事后得意地瞥了江有福一眼,得瑟自家跟姜椿关系亲近。 江有福吃完那块肉,大手一挥,豪爽道:“这么好吃的卤肉,买个两斤三斤太抠搜了,姜娘子,给我切五斤!” 说着,鄙夷地白了张方一眼。 姜椿撇撇嘴。 这俩人真是够闲的,每次都差不多时间来肉摊子,然后不是你呛我几句,就是我白你几眼,乐此不疲。 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卖出去八斤卤肉,入账六百四十文,姜椿还是挺高兴的。 下剩的两斤也很快被另一姬姓大户的仆人买走。 古代家猪的个头跟现代化养殖的猪个头没法比,猪头肉加心肝肺,统共也才卤出来十斤。 这还是昨儿杀的那头猪个头偏大,旁的猪最多也就能出八斤或者九斤的样子。 不过生的猪头跟心肝肺本就不好卖,价钱也比肉便宜很多,卤成卤肉后卖出去,价钱翻了好几倍。 今儿这十斤卤肉,毛收入八百文,净收入少说也有五百文。 香料价格虽然高,但卤过一次的香料跟卤水还能继续卤第二锅,两锅平均一下,成本就大大降低了。 更何况签到奖励得到的那一部分香料并不需要花钱。 看来卤肉这个买卖还是能继续做下去的。 而她这一做就做到了腊月二十二。 虽然离过年还有段时间,但本地有杀年猪的传统,虽然今年因为饥荒,大部分农户都提前将自家的猪给卖掉了,但大户家养的年猪还在呢。 过了腊月二十,姜河就频繁被人请去杀年猪,根本腾不出空收猪。 姜椿将后头猪圈里囤的几只猪杀完,姜家的肉摊子就提前歇业不摆了。 当然,姜椿也可以自己去收猪,但她也没空。 古人重视过年,年前要忙活的事情不要太多,包括但不限于全屋大扫除、拆洗被褥棉衣、裁制新衣、蒸馒头蒸包子、包饺子祭祀先人、采买过年需要的物品跟吃食、送年礼以及张贴对联过门钱等等。 姜河忙得成日不着家,宋时桉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就是给姜椿帮到忙了,根本指望不上。 姜椿一个人忙里又忙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使,实在忙不过来时,夜里都要点着油灯蒸馒头。 宋时桉怕她太辛苦,主动道:“我外衫才穿半年,还簇新着,不必再给我裁新衣。” 姜椿白他一眼,笑话他:“做新衣?夫君你想什么好事儿呢?如今闹饥荒,咱家还欠着邹里正家十两银子呢,哪来的闲钱裁新衣?” 今年他们全家都不裁新衣,她只抽空将她跟姜河的棉衣拆洗了就成,宋时桉的棉衣是新做的,倒不用费这个劲。 当然,当了翡翠玉镯,外加杀猪卖肉跟卖卤肉赚的,她手里十几两银子还是有的。 但跟邹里正家借钱本就是为了装穷,肯定不能这么快就还钱,起码得等到饥荒结束再说。 面子上不能光,但今年好歹是宋时桉“嫁”进来后,在姜家过的头一个年,里子必须得光亮。 所以她不但给他蒸了一锅用豆油、面粉、葱花以及盐当馅料的芝饼,还从李寡妇家买了两板豆腐回来,将豆腐切片,抹上盐水,晾晒成豆干,然后用卤水给他卤了一锅香香的卤豆干。 至于他们父女俩,姜河去帮人杀猪,每日都会带回来一两副猪下水,姜椿将它们凑凑,三日卤一回,全都给卤了。 从此过上顿顿有卤肉吃的幸福生活。 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家里就只她父女俩吃荤,即便顿顿吃也吃不完。 于是她收拾出来一幅,跟其他年礼放一起,给郑艺家送去。 正好腊月二十八这日,天气突然回温,日头又极好,有那么点春回大地万物消融的感觉,她便对宋时桉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舅舅家送年礼,顺便蹭顿午饭?” 郑艺肯定会留她用午饭,家里没人做饭,宋时桉只能随便凑合一顿。 第67节 宋时桉站在灶房里,抬头打量了下天上的日头。 吃了曹大夫开的药将近四个月,如今他的身子骨比之先前已经好了不少,今儿天又这样暖和,他坐骡车去一趟镇上,应不至于会感染风寒。 嘴里却是淡淡道:“去倒是可以,但你得捎上些豆油,不然我去了舅舅家,就只能干吃馒头了,我倒是没所谓,就怕舅舅舅母尴尬。” 姜椿斜他一眼,边在灶房里寻装豆油的物什,边打趣他:“刚来咱家的时候,你干啃黑面馒头都面不改色,如今只是一顿午饭,竟还要我自带豆油。 你说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宋时桉抿了抿唇。 心想,那能怪谁?还不是你惯的? 他每日被她好吃好喝地养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突然落回到只能干啃馒头的境地,一时间肯定难以接受。 他嘴硬地狡辩道:“舅舅好脸面,他好歹替我跑过几次腿,我总不能叫他没脸。” 欠卢正衡的那幅画,他画好后,托郑艺给送到了县里。 卢正衡收到后大喜,又托郑艺给他送来一副文房四宝跟几本朝廷新制的书。 另外副打算高价卖给卢正衡的画,宋时桉月初就已经画好了,只是如今卢正衡正为了难民的事情焦头烂额,又是跟县里大户筹粮,又是上报朝廷请求赈灾,还给家里在京城做官的亲人写信求援,上蹿下跳,忙得脚不沾地。 这个节骨眼上,宋时桉若是提甚卖画不卖画的“俗事”,难免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此事就先暂时搁置。 等饥荒过去再说,横竖他现在身子骨还未完全调理好,去不得绍兴府,不急等着用钱。 姜椿扭头笑睨他一眼,也没揭穿他,毕竟能吃好吃的,谁愿意干啃馒头? 反正她这个吃货不行。 姜椿找到一只闲置的粗陶瓦罐,上头还带了个盖子,拿到外头用水清洗了下灰尘,用布巾擦干后,装了一罐豆油捎上。 然后用骡车拉着宋时桉以及用麦秸盖起来的年礼,往镇上行去。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古代舅舅的地位原本就高,加上郑艺这个舅舅又对姜椿一家颇为关照,所以姜椿准备年礼也不吝啬。 细棉布布料就有两匹,颜色选的是桃红跟宝蓝,都是之前在布庄签到打卡得到的奖励。 两坛从酒楼买来的好酒。 两包□□糖。 二十个她自己蒸的猪油、面粉、葱花以及盐当馅料的芝饼。 给舅母跟鹏表嫂钱氏的两支堆纱花儿,以及跟小侄子豆哥儿的一个银项圈,也都是先前打卡签到时得到的奖励。 当然,还有一副她卤得喷香喷香的猪下水。 这样丰厚的年礼,别说在整个红叶镇了,就是拿到红叶县,也算很能拿得出手了。 所以才刚到郑家,就被郑艺给说了一顿:“椿娘你也真是的,你买恁多东西做甚?你舅我不缺这些,没得白浪费银钱。” 姜椿手脚麻溜地往下搬东西,嘴里道:“给我舅买东西怎能叫浪费呢?我只恨如今世道不好,不敢放开手脚买,怕被别个惦记上,不然指定多孝敬舅舅些东西。” 舅母邱氏殷勤地去接姜椿手里的东西,嘴里嗔道:“还要多孝敬?再多孝敬,只怕家底都贴给你舅了。” 宋时桉与县太爷卢正衡之间的交易,郑艺捂得死紧,连自己娘子邱氏都没敢说,所以邱氏并不晓得姜家发了大财。 见姜椿这个外甥女送了如此丰厚的年礼来,喜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自家相公算是没白疼她一场。 得知外甥女婿茹素,姜椿自己带了豆油来,邱氏也没觉得被冒犯,忙吩咐长媳钱氏用豆油专门给他做了几个素菜。 席间郑艺说起了县城的情况,高兴道:“咱们县太爷就是有本事,多少官员上书请求朝廷赈灾都不管用,他上书却得到了朝廷的重视,赶在年前派了钦差来红叶县赈灾。” 姜椿惊讶道:“朝廷派钦差来赈灾了?” 不过,遭灾的是兖州府,朝廷就算赈灾也该派人去兖州府赈灾才对,跑齐州府的红叶县来做甚? 所以这是出身范阳卢氏的卢正衡借外力将灾情上达天庭,老皇帝吩咐赈灾,然后下头的官员只图面子光,跑红叶县来帮卢正衡一把? 至于兖州府,官员没后台,谁理他们呢? 到时就算上头问起来,他们也有话说,说难民都跑到左近的齐州府跟泰安府去了,去兖州府赈灾,不如直接来齐州府。 至于为何不去齐州府府城,而是来红叶县? 别问,问就是难民都聚集在红叶县,他们自然得往难民最多的地方去。 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难怪宋时桉瞧不上这个老皇帝,逮着机会便要损上几句,这吏治着实不够清明。 这会子也一样,宋时桉冷哼一声:“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是柳贵妃一党,仗着柳贵妃得宠,御使大夫连同下头的御史们个个尸位素餐。 这回负责赈灾的御史不去兖州府这个灾情地赈灾却跑来红叶县赈灾,再正常不过了,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儿。” 郑艺皱了皱眉。 听外甥女婿这话音,显然对朝廷官员的派系十分了解,还跟出身世家大族的卢县令相熟,显然不是甚妹夫以为的犯私盐全家被抄家发卖的商户之子。 多半是个有来历的。 他好奇得百爪挠心,有心想刨根问底,但却没这个胆子,万一问出甚不该问的来,知道了甚不该知道的事情,会惹出乱子来。 郑艺虽然在红叶县算是个人物,但在宋时桉这样的官场老狐狸面前还是嫩了些。 宋时桉早就瞧出他的心思了,却只当没瞧出来。 横竖再有一年半的时间,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到时再向他这个舅舅表明身份不迟。 不过,饭毕,趁着家里女眷跟两位表兄都帮忙撤桌,只剩自己跟郑艺在屋子里的功夫,他还是提点了一句。 “舅舅若只想让家中两位表兄跟着你在红叶县打转倒罢了,若想他们去更远的地方有更大的造化,也该让他们正经学学识字算账打理铺子的本事才好。” 自己肯定要带姜椿父女俩进京的,到了那富贵锦绣之地,姜河又是个当岳父的,不好成日往女眷扎堆的宋家后宅跑,姜椿没有人手,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但如果有个能抗事的表哥跟着进京,负责在外头帮她跑腿,她要做甚事儿就方便许多。 宰相门前七品官,帮未来内阁首辅夫人做事,也不算埋没他们。 郑艺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怎地,这外甥女婿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莫非,他听到了甚风声,方才特意提点自己? 宋时桉学姜椿素日的做派,伸出葱白细长的食指,抵在自己唇上,轻嘘了一声,低声道:“椿娘性子急,嘴上存不住话,这话舅舅听过就罢,莫说与她知道,免得她管不住自个的嘴,惹祸上身。” 其实真被姜椿知道也不怕,他只说从卢正衡那里听到了宋家有平反可能的风声就成,想必也能糊弄过去。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郑艺管好自己的嘴巴更省事些。 外甥女的脾性郑艺这个当舅舅的自然知晓,立时捣头如蒜道:“外甥女婿你放心,我保证不在椿娘面前提半个字。” 郑艺高兴地搓着手,心里已经在盘算该给俩儿子请哪个秀才回来教读书识字,该将他们送去县城哪家大户的铺子学打理铺子的本事了。 姜椿帮着舅母将盘碗碟子归置好,净手后走进堂屋,就见宋时桉安静地端着茶盅喝白开水,她舅郑艺呆愣地坐着,偏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不晓得在琢磨什么。 她好笑地打趣道:“舅舅你在瞎琢磨什么好事儿呢?眼珠子转得快比大风天的风车都快了。” 郑艺白她一眼,哼笑道:“你跟外甥女婿带了这么丰厚的年礼来,我正琢磨该给你们回什么礼呢,就被你打断了。 得,我看什么都别给你们回了,让你俩空手回去才好呢!” 姜椿笑嘻嘻道:“别呀,我瞅着表嫂蒸的糖三角不错,给我装几个回去慢慢吃呗。” 邱氏走进来,笑道:“已经给你装好了,我瞅你刚才馒头跟包子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糖三角猛猛吃,就知道你爱这个。 就让你表嫂给装了十个,你可别嫌少,实是咱家也只蒸了两锅,舍不出更多了。” 姜椿站起来拉着邱氏坐下,高兴道:“还是舅母最细心,一眼就瞧出来我爱吃糖三角,不像我舅,在那想破头都想不出要送什么回礼。” 郑艺摸着头,“憨憨”地讪笑。 姜椿跟邱氏笑作一团。 宋时桉见郑艺心不在焉得,显然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又吃了两盏“茶”后,便主动提议返家。 姜椿站起身来,笑道:“舅舅舅母、表哥表嫂,那我们就先回了,忙活了这半日,你们也该歇歇才是。 等初二我们再来看你们。” 本地有年初二走娘家的习俗,郑氏虽然不在了,姜椿这个守灶的外甥女,得来看舅舅。 当然,姜河因为并未续娶,不需要陪新娘子走娘家,年初二也会一起来看舅兄郑艺。 郑家人将他们两个送出来,给的回礼除了姜椿爱吃的糖三角,还有两只腊鸭、一大包腊肠以及一筐说是从苏省传过来的水晶皮蛋。 姜椿差点当场“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女主钟文谨,做的皮蛋,竟然这么快就卖到鲁省来了,果然生意兴隆啊。 * 回家的路上,日头突然被云层遮蔽,快到大柳树村时,天空开始洒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还是今年的初雪。 都快过年了,却连一场雪都没下,村人都急得不行。 瑞雪兆丰年,若是整个冬天一场雪都不下的话,地里的麦子会因干旱而部分出现枯死,大量减产。 好在今儿终于下雪了,这样的大雪只要能下满一个时辰,麦子就还算有的救。 她挥动鞭子,驱使骡子加速,火急火燎地赶回家。 骡车才刚挺稳,她就“蹭”地一下跳下骡车,用钥匙打开家门,然后返回骡车前,朝宋时桉伸手,笑嘻嘻道:“夫君,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宋时桉白她一眼,也不用她搀扶,自己撩起外袍衣摆,麻溜地爬下了骡车。 姜椿“啧”了一声,幽幽道:“身子骨好转就是不一样了,上下骡车都不用我抱来抱去了。” 宋时桉转身,从后斗里接拿了个轻省的包裹,才要往里走,闻言止住脚步,轻哼一声:“身子骨好转你不高兴?先前也不知哪个成日念叨着让我快些养好身子,好跟你敦伦。” “你懂什么?”姜椿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盼着他身子骨好转,如此他不必被身子拖累,他俩也能做真正夫妻。 但他身子骨真正好起来后,只怕就不会像先前那般事事依赖自己了。 果然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人不能既要又要,就像历史长河一样,只能往前走,往前看。 第68节 第55章 这场雪一下就是两日, 直到除夕这日方才停歇。 姜河照例寅初爬起来,见雪停了,立时扛着扫帚出门, 吭哧吭哧地清扫大门口的雪。 各家自扫门前雪, 是默认的规矩,今儿是年三十, 得贴对联跟过门钱,不少人家会选择跟近亲合伙贴。 所以路上行人格外多, 如果不尽快清理干净自家门前的积雪, 路过的村人指定会骂骂咧咧,大过年的意头不好。 姜椿听到外头动静, 小心翼翼地将宋时桉埋在自己身前的脑袋挪开, 穿好厚棉衣, 戴上棉帽子跟棉手套, 蹑手蹑脚地出了西屋。 然后拿起灶台边的笤帚,走到院子里,准备清理院子里的积雪。 院子是泥土地,只中间用青砖铺了条从大门至灶房的砖路。 如果不尽快将雪堆起来,然后运出去, 待会儿日头出来,积雪一化, 院子里就会变沼泽地, 一踩一脚泥。 一笤帚下去,她就发现积雪太厚了,最深处能没过自己这个大高个的膝盖, 笤帚根本扫不动,也没必要扫。 她去西厢的杂物房, 抗了把铁锹出来,先把中间砖路上的雪给铲到两旁,用蛮力将南墙根下窝棚里的独轮车直接给搬到砖路上。 然后开始一铁锹一铁锹地往独轮车上的两只大箩筐里装雪。 装满就推起独轮车,将其运出去,倒进门前的河沟里。 等姜河将门前的走道清理干净后,也过来给她帮忙。 父女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院子里的雪全部运完。 姜椿累出了一身的汗,她甩着手扇风,心想得亏自己力气大,不然换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姜河自己一个人除雪的话,只怕得花上半日才能清理干净。 外头冷,宋时桉只敢站在灶房里朝外张望,没敢出去。 等姜椿走进灶房后,他立时将一块布帕递给她,说道:“把脸上的汗擦擦,仔细着凉。” 显然早就瞧见她脸上出汗了。 姜椿斜他一眼,笑嘻嘻地接过来抹了几下额头,然后又将布帕塞回他手里。 宋时桉:“……” 这要放从前,且不说他不会将自己的丝帕借给旁人使,即便真的借了,如果对方敢直接将用脏的丝帕塞回自己手里,自己肯定会打爆对方的狗头。 但现在…… 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默默将布帕塞回自己袖子里。 姜椿今儿要忙活的事情太多,哪有空理会这些小事儿? 除雪完毕后,吃了早饭,她便同姜河一块儿将家里的对联跟过门钱贴了,然后开始剁馅和面,准备包饺子。 北方人嘛,大年三十岂能少得了包饺子这样活动? 因宋时桉茹素,饺子馅还得准备两样,她跟姜河吃白菜猪肉馅,宋时桉吃干豆角豆腐粉条馅。 为了增加过年的参与感,她还让宋时桉洗干净手,来给自己帮忙摁剂子。 结果宋时桉这个过目不忘的家伙,摁完剂子后闲来无事,就跟着她学包饺子,然后只练习了三个就包得有模有样了。 惹得姜椿惊呼一声:“夫君你可真是个天才!” 宋时桉伸手拿起另一张饺子皮,边用筷子往里夹饺子馅,边淡淡道:“你才知道啊?” 早就跟她说过自己过目不忘,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看来她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儿。 姜椿抬头看向他,笑着打趣道:“我发现呀,夫君你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宋时桉手指舞动,很快一只外形完美的饺子就出炉了。 他将饺子底部沾了点面粉,伸手放到盖帘上,嘴里轻哼一声:“我这叫近墨者黑,说我之前,建议你先打盆水照照自己的脸。” “照完发现……”姜椿嘻嘻哈哈,“哦豁,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 “再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宋时桉白她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个忍俊不禁的轻笑来。 姜椿顿时惊为天人:“哎呀呀,夫君竟然笑了,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呢。哎呀,不行,我的狗眼都要被亮瞎了!” 宋时桉被她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哪有人骂自己是狗的? 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时眉目都写满风情,千年寒冰一般的凤眼都变得柔情似水了。 接连看到他两回笑容,一回比一回惊艳,让姜椿忍不住直呼“过年了过年了!”。 俩人就这么一个笑一个闹地将一大一小两盆饺子馅给包完了。 包完饺子后,姜椿又开始做年夜饭。 她是个吃货,平时就从不在饮食上头抠搜,过年就更豪气了,一口准备了八个菜。 分别是红烧肉、糖醋排骨、农家小炒鸡、姜汁皮蛋、清炒山药片、萝卜干炒豆干、醋溜白菜,以及一盘切好的卤肉。 还准备了一坛好酒。 宋时桉看到酒,就想到那日她被郑艺灌醉,然后借酒装疯逼自己亲她脖颈那事,忍不住心头一跳。 立时警告她:“明儿还得早起拜年呢,你可千万别吃多了酒起不来。” 姜河笑呵呵道:“女婿放心,爹看着她呢,至多叫她吃三盅,耽误不了正事。” 姜椿勾唇,斜睨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可能将给村人拜年这等小事儿看得如此重,多半是怕自己吃多了撒酒疯,逼他干这干那。 大过年的,她也懒得揭穿他。 反正他身子骨已经大有好转,再吃半年左右的药,就该完全康复了,到时…… 哼哼,到时她就将他吃干抹净,渣渣都不剩。 天才刚黑透,姜椿就将菜肴都摆上了桌。 桌上还点了一对喜庆的红蜡烛,是姜椿斥巨资买回来的。 她一共买了四根蜡烛,另外两根放到灯笼里,挂在了外头的门廊下,用来驱赶年兽。 年兽之说子虚乌有,但瞧着倒是添了不少年味。 相比往年父女俩的冷清,虽然只多了一个人,但明显要热闹不少。 姜河看着闺女女婿那叫一个乐呵,寡言少语的人儿,竟也学着族长姜兆年的做派,决定在动筷前说几句。 他清了清嗓子,略有些拘谨地说道:“今年家里多了女婿一口人,家里肉摊子的买卖也顺顺利利,还托女婿的福多了两笔大的进项,算是个极好的年景了。 爹不会说那些好听的,就希望明年也能如今年这般都顺顺利利的。 还有就是,盼着明年女婿的身子骨能彻底治好,来年好给爹添个大胖孙子。” 不等宋时桉回应,姜椿就一点都不害臊地点头答应着:“爹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努力的。” 宋时桉:“……” 努力啥啊? 子嗣这种事情看缘分,岂是努力就能如愿的? 而且就算努力也是自己努力,她答应个什么劲儿? 难不成她还想替,替自己努力不成? 还真别说,以这家伙的厚脸皮,没准还真的能干出来这事儿! 想到这里,他面上不由一热,耳根渐渐红了。 好在姜椿注意力都在满桌的好菜上,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但姜河却是将头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显然在等他表态。 宋时桉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爹我会努力的。” “嘿嘿嘿……”身旁的姜椿适时发出笑声。 宋时桉:“……” 这下他的脸是彻底红透了,脑袋恨不得垂到饭桌底下去。 这家伙,当着姜河的面笑得如此猥琐,她脸皮厚不害臊,自己还要脸呢,简直是不可理喻! “哈哈哈……”姜河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宋时桉被这明晃晃揶揄的笑声给羞得脖子都红透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家三口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吃完了年夜饭。 守岁到子时,姜河出去放鞭炮,姜椿用大锅跟双耳小铁锅下了两锅饺子,三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后,便匆匆睡下了。 躺在被窝里,明明已经困得眼皮睁不开,嘴里直打呵欠了,姜椿还不忘打趣宋时桉一番:“夫君,一日之计在于晨,要不你现在就努力一下? 毕竟君子重诺,你答应了爹要努力,可不能食言呀。” 宋时桉伸出一手揽住她的脊背,将脸蛋埋在她身前,嗅着她身上的兰香,淡淡道:“别闹了,快睡。” 知道她没这么好打发,在她作妖之前,他又柔声哄道:“待我身子完全调理好了,就努力。” 姜椿勾了勾唇,满意了。 * 古人过完上元节后才算过完年,过完年没多久,就到了春耕的时候。 姜家地少,就三亩上田,去岁收完黄豆后就种上了冬小麦,倒没什么可忙的。 其他村人地多,要种春小麦、粟米、秫秫(高粱)等等,一个比一个忙碌。 而红叶县的粮价也一直没降下来。 朝廷虽然派了钦差前来赈灾,但钦差图省事,也没有从齐州府或是其他州府收购粮食运过来,而是直接将户部拨下来的银钱分发给了难民。 难民又不傻,拿着银钱留在红叶县能够买粮度日,但如果拿着银钱回兖州府,路上银钱可能被偷被抢不说,兖州府官员不干人事,回到兖州府等待他们的只有无粮可买或是被迫买天价粮两条死路。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为了活命,宁可留在人生地不熟的红叶县,也不肯回兖州府。 有这些难民在,红叶县乃至齐州府的粮价,短期内恐怕是降不下来的。 县令卢正衡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窝棚,一个头两个大,再次上书朝廷,让管管兖州府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但暂时还没下文。 第69节 而姜家的肉摊子也从三日一摆摊,变成五日一摆摊,七日一摆摊,乃至十日一摆摊。 没法子,粮价如此之高,穷人家连麦麸都要省着吃,谁还有闲粮养猪? 要不是开春后新一茬野菜长出来,野菜混着麦麸煮野菜粥也能顶饱,这些人家只怕要被逼得卖儿卖女。 家里杀猪卖肉的买卖不景气,卤肉买卖也跟着缺原材料,宋时桉每月三两银子药钱雷打不动,加上还欠着邹里正家十两银子,如果不想法子增加进项,收入跟支出不相符,外人只怕要起疑心。 于是姜椿便在邱家粮店寻了个抗麻袋包的活计,负责帮店里装货跟卸货,每日工钱三十文。 宋时桉不让她去,为此还跟她吵了一架。 将自己前些日子将画卖给卢正衡后得来的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全扔她身上,他冷冷道:“粮店的麻袋包每只重达一石,你去做抗麻袋包这样繁重的苦力活养我,置我这个男子于何地? 这些钱你拿去花,寻亲的钱我再另想法子就是了。” 大不了蒙了面,去“借”兖州府那些废物官员的银钱来花花,顺便将搜集到的罪证扔给卢正衡,让他出出被这帮人坑了的气。 姜椿俯身,将掉落到地上的银票一张张捡起来,也没生气,笑道:“咱家又不是当真没钱,我之所以另寻个活计,恰恰是为了遮掩家里有钱,免得被人盯上。” 说着,将银票叠好,拉过他的手,放到他手里,安抚道:“我力气大,一石的麻袋包我一边肩膀扛一只都没问题,你就放心,累不坏我的。” 宋时桉抿了抿唇,心里懊恼得不行,头一次恨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拖累她至此。 偏如今时局不好,若放在平时,姜椿凶名在外,即便姜家表现得家底厚些,也无人敢打歪主意。 但如今难民云集红叶县,姜家若是不谨慎行事,被人怀疑家底深厚,可就不妙了。 毕竟就算姜椿再厉害,姜河也是个不好惹的,但双拳难敌四手,招架不住一堆人上门哄抢。 也只能辛苦她一阵子了。 这一辛苦,就辛苦到了炎夏六月。 朝廷总算有了下文,罢了兖州知府的官,然后户部又拨了一笔银子下来,让暂代兖州知府一职的通判从附近州府采购粮食,以保证难民返乡后有粮可买。 又给兖州府附近几个州府的知府下了文书,让他们尽快安排难民返乡。 红叶县外聚集的难民总算慢慢散去。 宋时桉听说了此事,当即就让姜椿辞掉抗麻袋包的活计。 最近天热,姜椿在粮店进进出出的,脸蛋跟脖子都被晒黑了不少,甚至还中暑过一次。 她身子骨向来强壮,一整个冬日,连姜河都感染过风寒,唯独她好好的。 但今夏却中了暑气,在家哼哼唧唧地躺了三日才缓过来,可把宋时桉心疼坏了。 偏她这人倔,怎么劝都不听,才刚缓过来,就又去上工了。 气得他把刚抄好的一沓纸都给撕了,反应过来后又心是心疼纸钱又是心疼墨钱,恨不得捶自己一顿,又怕捶坏身子骨还得花钱治。 那叫一个憋屈。 如今难民散去,总算给他寻到说服她的由头了。 姜椿认真想了想,笑道:“辞掉也行,反正夫君再吃两个月药就能停药了,旁人应该不会起疑心的。” 毕竟她可是实打实地在粮店抗了五个月的麻袋包呢,整个红叶镇的人都瞧在眼里的。 宋时桉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个笑容来,说道:“我去练剑。” 他从门后拎起一根细竹竿,缓步走到院子里,然后将竹竿当剑挥舞起来。 姜椿搬了个马扎,坐到一旁,充当观众。 十个月汤药吃下来,宋时桉的身子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从上月开始他便开始练剑锻炼身体。 起初只傍晚练一次,力气跟上后,晨起也练,一日两次雷打不动。 练了小两个月,姜椿发现他腹肌竟然从一块变成了两块,另还有两块正在慢慢成型中。 现在姜椿每晚都要检查一下他腹肌的进展状况,估摸着以这个速度,再过两个月,不说八块腹肌,六块肯定没问题。 啧啧,想想就咽口水。 不过姜椿自认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儿(?),比起莫腹肌,她其实更爱看他练剑。 宋时桉的剑法走得是轻巧的路子,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闪转灵活,却又招招凌厉。 分明是立体的一个人,却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夺人心魄的画。 让姜椿有些不真实感,每每都看得如痴如醉。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将这套剑法的招式给全部记了下来。 这日傍晚,宋时桉练完剑后,姜椿从他手里接过竹竿,学着他的模样挥舞起来。 耍完所有招式后,她得意地朝宋时桉一抬下巴,得瑟道:“怎么样,我厉害?竟然将你的招式全都记下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毒舌地点评道:“武学奇才?武学废才还差不多,毕竟能像你这样将所有招式全都学错的人儿还真不多。” 姜椿如遭雷劈,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分明就是照着你的架势练的,怎会所有招式全错?” 宋时桉也觉得好笑,但他不敢笑,不然这家伙肯定会恼羞成怒的,只能叹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我这套剑法走的是轻巧路子,不适合你,如果你对练武感兴趣,等回,咳,等回头我托人帮你寻个走刚猛路子的拳脚师傅教你。” 姜椿高兴地蹦跳了一下,然后奔过去扑进他怀里,高兴道:“夫君对我真好,晚上我要好好奖励你。” 宋时桉眼神飘忽了一下,近来她抗麻袋包疲惫不堪,夜里躺下倒头就睡,对自己完全没有了旖旎心思。 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跟她亲嘴了,更别提亲旁的地方。 咳,还真有些惦念。 * 如今天热,两人每晚入睡前都会沐浴一次,今日也不例外。 今夜正值十六,月亮如圆盘般高挂在天空。 窗户已经撤掉了挡风保暖的白棉纸,换上了透气的薄纱,窗帘也由棉布窗帘换上了新做的麻布窗帘。 月光透过薄纱跟麻布的孔隙,照进西屋,比点了油灯还要亮堂。 姜椿索性将油灯吹灭,然后爬上炕,躺到铺了芦苇编织的凉席上。 宋时桉熟门熟路地凑过来,将脸蛋埋到她身前。 姜椿哭笑不得,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哼唧道:“冬天害冷抱一起睡也就罢了,大热天的还抱一起,你也不嫌热。” 宋时桉侧了侧脑袋,幽幽道:“当初也不晓得是谁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又是强迫,非要跟我抱着睡,如今反倒嫌弃起来,果然睡多了就不稀罕了是?” 姜椿顺着他往下说,故意逗他:“以前你是娇娇弱弱的病美人,如今身子骨日渐强壮,腹肌都要练出四块了,变美少女壮士了,我这个只爱娇弱病美人的,可不就对你失去兴趣了?” 宋时桉咬了咬后槽牙,冷哼一声:“当真失去兴趣了?” 不等姜椿回答,他又淡淡道:“本来还想亲亲你的,既然你对我失去兴趣了,那还是算了。” 姜椿立时改口道:“别呀,我方才是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对夫君失去兴趣?我愿意被夫君亲亲一辈子!” 宋时桉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就知道这家伙还是迷恋自己的。 他微一侧头,将她一只粉葡叼进嘴里,允吸肯咬嘬弄,花样百出地玩弄着。 玩完一只又换另一只。 姜椿被他亲得呼吸急促,牙齿紧紧抿住嘴唇,却仍还是忍不住哼唧出声。 情到深处,她难受地扭动着身子,哀求宋时桉:“夫君,难受,咱们今儿正式敦伦好不好?” 宋时桉本也陷在情动中,这话犹如一瓢冷水,一下将他给浇醒了。 他连忙松嘴,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我还在吃调理身子的汤药,若是现在敦伦,你不慎怀上身孕,胎儿只怕会受影响。” 姜椿被他说服了。 但被火焰燃烧的感觉太难受了,她静默了片刻,眼珠子转了转,欠起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夫君可以用这里同我敦伦。” 说着,她抬手莫上他的唇瓣。 宋时桉惊得凤眼猛地睁大。 她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让自己用嘴那,那个? 她,她,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她,她是真的半点都不知害羞啊! 姜椿见他不动弹,继续扭动身子,将自己的身子险些扭成麻花,嘴里叽叽歪歪个不停:“哎呀,我好难受……夫君……难受死了……” 宋时桉:“……” 他闭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脑袋下移,缓缓贴了上去。 姜椿猛地瞪大双眼。 诶嘿?他竟然真这么干了? 自己只是随便这么一说,还以为他肯定会反对,然后她就可以退而求其次,让他用手帮忙。 这是她前世从书里学到的谈判技巧,那就是先提出一个离谱方案,被拒绝后就可以将不那么离谱的备选方案提出来,有前头那个离谱方案打底,后面这个就相对容易被对方接受。 没想到压根没给她发挥的机会啊。 这夫君能处,有嘴他是真敢亲啊! 第56章 宋时桉这人, 忒闷骚了些,让他亲的时候他不情愿,亲起来又花样百出, 没完没了。 姜椿差点被折腾得原地飞升, 羽化成仙。 睡着的时候都三更天了,次日起来后, 她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都快能跟食铁兽(大熊猫)媲美了。 而罪魁祸首宋时桉, 脸蛋白皙嫩滑红润, 气色出奇得好。 羡慕得姜椿牙痒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第70节 宋时桉脸色一红, 连忙别开目光, 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昨夜发生了那样亲密的事情, 几乎可以算得上半敦伦了, 他以为她会跟自己一样害羞。 谁知这家伙压根不晓得害羞为何物,仿佛昨夜的事情,还不如她黢黑的眼圈更要紧,一早上蹲水盆前照了不下五回。 既然她一个女子都不害羞,自己这个男子又有甚好害羞的? 宋时桉腰杆顿时挺直, 脸上的害羞之色全部退去,甚至还敢对她提要求:“早饭我要吃上回你煮的那皮蛋粥。” 姜椿本不想搭理他, 但想想自己昨夜的确嗨到了, 他这个苦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轻哼了一声:“就剩几个皮蛋了,吃完你也就甭惦念了。” 到底还是找出砂锅来, 煮了一锅皮蛋白米粥。 用完早膳后,她见天色还早, 且今儿阴天有风,临时决定带宋时桉去趟红叶县城,让曹大夫给他把把脉,看看身子骨恢复得如何了。 其实早该带他去复诊了,奈何冬日太寒冷,怕他路上感染风寒。 后头天气暖和起来了,县城外头又有大批难民聚集,委实有些不安全,这才拖到了现在。 如果曹大夫诊脉过后,断定他提前康复…… 姜椿搓了搓手,那她可就不客气喽。 她又跑去问姜河:“爹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县城?” 姜河果断拒绝:“大热天的,爹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 于是姜椿便驾车,拉着宋时桉往红叶县城去。 正值六月中旬,麦子已经收割完毕并晒干入仓了,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雨,路旁的农田里有农人正在种黄豆。 红叶县今年风调雨顺,麦子长势极好,颗粒饱满,麦收时又天气晴朗,可以说是大丰收。 虽然受到隔壁兖州府蝗灾的影响,农人们苦了大半年,差点熬不下去,如今总算是能喘口气了,所以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田地里不时传来说笑声。 宋时桉静静听着,看着。 快到红叶县城时,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回头我要画幅《种豆图》。” 姜椿挑了挑眉,诧异道:“怎地又要画画卖?我都同你说过好几回了,咱家不缺银钱,不需要你卖画换钱。” 宋时桉淡淡道:“不卖,赠与娘子你当生辰贺礼。” 姜椿一怔。 生辰贺礼?自己要过生辰了? 好像还真是,原主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今儿都六月十八了,可不就快要过生辰了? 不对,宋时桉的生辰好像也是六月啊,而且正好就是六月十八。 当初为了好记,她写文时直接用了购物平台618大促这个日子。 明儿不就是六月十八了? 姜椿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最近她抗麻袋包抗得人都累傻了,竟然连他生辰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抛诸脑后了。 简直就是该打! 她若无其事地问道:“夫君怎地知道我快要过生辰了?” 宋时桉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日爹无意中说起来,你知道的,我记性很好,想记不住都难。” “原来如此。”姜椿点了点头。 骡车又往前行使了一刻钟,红叶县城便近在眼前了。 三个月前姜椿来时,城门口两侧还搭满了窝棚,如今大部分窝棚都已不见踪影,只稀稀拉拉地还残存着一些。 看来大部分难民都已返乡了,不过仍有一小部分难民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还未返乡。 好在这些人数量不多,又在县衙的监管下,应该不太会闹出甚乱子来。 进城后,姜椿哪也没去,直奔保和堂。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7两、胡椒4两、丹参5两。] 打卡签到后,她跟宋时桉一前一后走进医馆大堂。 瞧见曹大夫在坐诊,没有扑空,她松了一口气。 毕竟炎天暑热的,来一趟县城不容易,如果扑空的话,改日还得再折腾着来一趟。 她快步走过去,笑道:“曹大夫,我夫君已经吃了足足十个月的药,您给他把把脉,看他身子骨恢复得可还好?” 说完,又倒回来,拉住宋时桉的手,牵着他走过去,将他按坐在曹大夫面前的椅子上。 曹大夫一抬手,说道:“劳烦郎君伸出右手来。” 宋时桉抬袖,将自己白皙的手腕搁到药枕上。 曹大夫将手搭上去,把了一会儿脉,又让宋时桉更换左手。 两手都把过后,他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对姜椿道:“郎君身子骨恢复得很好,基本算是痊愈了。 如果姜娘子手里银钱宽裕,最好再吃两个月的药巩固一下,彻底断根;若是银钱不凑手,现下停药也成,并不会妨碍寿数。” 宋时桉并未转头就去看姜椿,她会如何选择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果然就听她恨恨地抱怨了一句:“真是个败家爷们,吃十个月药病还没断根,我看咱家被你霍霍得离讨饭不远了!” 然后咬牙对曹大夫道:“曹大夫,您这医馆收不收胡椒?我家的猪肉摊子因为收不到猪歇业了,偏家里有个败家爷们得好吃好喝好药养着,我只能去跟我舅借钱。 我舅日子也不好过,手里没闲钱借给我,只给了我一斤别人抵货款抵给他的胡椒。 这胡椒成色倒是极好,送去当铺当掉未免可惜了,您这里收的话我就便宜卖给您。” 这回签到她得了四两胡椒,上上上回签到得了六两胡椒,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一斤。 被骂“败家爷们”的宋时桉抿了抿唇,没吭声。 知道她这是为了装穷,方才如此的。 再说了,自己的确算得上是个败家爷们,花的都是她辛苦挣来的银钱。 虽然自己也替她挣了不少银钱,但她为了将来进京打算,都藏得好好的,一文没花呢。 胡椒本就是番邦来的稀罕玩意儿,加上过去这大半年时间红叶县难民云集,没有商队敢往这里来,城里胡椒可谓有价无市。 曹大夫闻言眼神一亮,忙道:“拿出来给我瞧瞧。” 姜椿卸下背上的包袱,将手伸进去,借着包袱遮掩,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一小把胡椒出来。 将其放到曹大夫面前的案桌上。 曹大夫凑过去一看,顿时赞了一句:“这胡椒好!” 然后急不可耐地朝姜椿嚷嚷道:“全拿出来给我瞧瞧,如果成色都这么好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到三十八两的高价。” 姜椿再次伸手,将系统仓库的胡椒都取出来,然后直接将包袱放到案桌上,打开给曹大夫验看。 曹大夫拿手翻来翻去,将包袱里的胡椒仔细地验看了一番,又叫学徒将称拿来,称了下重量。 他满意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一斤。” 然后站起身,拎着那包袱走到药柜前,小心地将胡椒放进其中一个药柜里。 一通忙活后,他将六十包汤药以及三十二两银子装进包袱里,递还给姜椿,笑道:“扣掉两个月药钱六两银子后,还剩三十二两,姜娘子数数可够数?” 姜椿就站在药柜前,眼瞅着他抓药称银子,怎可能会被糊弄? 她直接将包袱往背上一背,豪爽道:“瞧您说的,旁人会糊弄我,您曹大夫怎可能会糊弄我?” 本想转身喊宋时桉走人,突然想起一事,她忙凑到宋时桉跟前,踮脚同他耳语了几句。 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无语地瞪着她。 姜椿瞪回去,还朝曹大夫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宋时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地朝药柜方向走去。 姜椿迈着大长腿,果断逃之夭夭。 宋时桉走到曹大夫面前,憋了好一会子,这才艰难开口道:“请,请问曹大夫,停药多久后敦伦不会妨碍子嗣?” 天杀的姜椿,竟然逼他来问曹大夫这样羞人的问题,她到底是有多猴急? 曹大夫见怪不怪,笑呵呵地回道:“郎君这两个月的汤药以补药为主,药性不强,停药七日后敦伦就不会妨碍子嗣了。” “多谢曹大夫告知。”宋时桉礼貌地作了一揖,然后抬脚就往外走,走得又急又快,仿佛身后有追兵一般。 身后曹大夫捋着胡须,笑睨了他的背影一眼,心想这郎君脸皮也忒薄了些,跟姜娘子简直就是两路人。 宋时桉踏出医馆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瞬,姜椿就急不可耐地凑上来,问道:“曹大夫怎么说?” 宋时桉白她一眼,没吭声,径直往骡车方向走去。 姜椿抬脚就追,嘴里嚷嚷道:“哎呀,你别不吭声啊,曹大夫到底是怎么说的?你赶紧告诉我,别卖关子!” 他爬上骡车后斗,见她不去坐车辕,竟然也爬到了后斗来,就差将“猴急”两个字写脸上了。 便故意逗她:“说今年都不能敦伦。” “不可能!”姜椿坚决不信,今年才过去半年,什么药材药性这么烈,竟然需要停药半年才完全失去影响力? 宋时桉往挡板上一靠,淡淡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曹大夫。” 姜椿才不去问呢,她冷哼一声,威胁道:“你不说实话的话,我今晚就跟你敦伦,无须你同意,我可以霸王硬上弓。” 宋时桉:“……” 竟然连“霸王硬上弓”都说出来了,不愧是你姜椿,十足的女山大王做派。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话道:“曹大夫说停药七日就能敦伦了。” “当真?”姜椿顿时喜形于色,如果不是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铁定抱住宋时桉,在他唇瓣上“唧”一口。 宋时桉斜了她笑靥如花的面容一眼,轻哼一声:“你收敛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大街上捡了一百两银子呢,腮帮子都要咧到耳根了。” 姜椿往他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笑道:“捡银子哪有同我夫君敦伦开心?我夫君这样的大宝贝,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换。” “花言巧语。”宋时桉哼笑一声,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而等姜椿将骡车停在首饰铺门口,说要替他买生辰礼物时,他嘴角的弧度更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 第71节 当然,嘴里还是婉拒了一下:“买甚生辰礼物,又不是整寿,没必要浪费银钱。” 姜椿笑道:“给我夫君买礼物可不算浪费银钱,这叫‘好马配好鞍’!” 宋时桉:“……” 罢了,只当她这是在夸我生得好看得了。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鎏金发梳1只、玉佩1块、银戒指1只。] 在首饰铺打卡签到后,姜椿拉着宋时桉的手,跟他一块进了这家红叶县最大的廖记银楼。 姜椿喜欢看宋时桉戴坠了坠子的簪子,每每看到坠着的小葫芦随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她心肝都要跟着颤几颤。 这回她准备再送她一根类似的簪子当生辰贺礼,金簪跟玉簪她买不起,也不适合在乡下戴。 毕竟簪子这东西,簪到发髻上后,他自己又瞧不见,当然得自己这个能瞧见的瞧得开心才行。 所以进门后,她就熟门熟路地拉着他往摆放银簪的柜台走。 结果好巧不巧,就在银簪柜台前碰到了王银儿的旧主刘二姑娘。 姜椿本不认识刘二姑娘,但上月她去王家给她姑送端午节礼,正好碰到前来探望王银儿的刘二姑娘,彼此见过礼。 “刘二姑娘。”姜椿冲她点了点头。 她一个乡野村妇,自然不懂行什么福身礼。 刘二姑娘却是礼数周全地朝她福了福身:“姜娘子。” 起身时,目光扫过姜椿旁边的宋时桉,顿时被他的绝色容颜给惊得瞳孔微微睁大。 王银儿表姐招赘的这个上门女婿,竟然生得如此好? 而且不止生得好,身量修长挺拔,苍松翠竹一般,气质也清清冷冷的,不像个商户之子,倒像是他们这样书香门第出来的士子。 不过她也只是怔愣一瞬,很快就收敛神色,同姜椿告辞道:“姜娘子慢慢逛,我先告辞了。” “刘二姑娘慢走。”姜椿再次点了下头,目送刘二姑娘带着五六个丫鬟五六个婆子,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去。 待人影瞧不见后,她这才转向迎上来的李掌柜,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刘二姑娘这样的身份,应不至于戴银簪银钗?” 李掌柜在城里做买卖的,没少跟大户人家的家眷打交道,比姜椿消息灵通。 当即就噼里啪啦地一通爆料:“刘家老太爷给刘二姑娘说了一门京里的好亲事,婆家下个月就来人迎娶,刘二姑娘亲自来挑选给婆家人的见面礼呢。 听说这些大户人家规矩重,不但得给婆家的主子们准备见面礼,还得给主子们身边有头有脸的仆人准备见面礼。 这些人就算再得脸,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仆人罢了,哪配得上金的玉的见面礼?自然就得挑银的喽。” 姜椿皱了皱眉。 下个月就来迎娶?这么匆忙的吗? 上回送端午节礼时,王银儿还偷偷跟她说刘家正替刘二姑娘挑女婿呢,这才一个半月过去,竟然就要出嫁了。 古代可没有闪婚这样的说法,大户人家从说亲到迎娶,最快也要一年。 除了要走一堆繁琐的礼仪流程外,男方需要时间准备聘礼跟收拾婚房,女方这边也需要时间筹备嫁妆。 匆忙成亲的也不是没有,多半家中长辈去世,男女双方或者一方的年纪不小了,耽误不得,赶热孝里头成亲。 或是男方病得快死了,赶着娶亲冲喜…… 以刘家老太爷老太太对刘二姑娘的宠爱程度,送她去给人冲喜的可能性不大,多半就是前者。 “原来如此。”姜椿点了点头。 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趴到柜台前,仔细打量起里头的银簪来。 突然她眼前一亮,指着那支簪头呈莲花形,下头坠着一对莲子的银簪说道:“李掌柜,把这支银簪拿出来给我瞧瞧。” 李掌柜立时绕到柜台后头,掀开一侧木板,将那支银簪取出来,递给姜椿。 这银簪做工精致,莲花簪头跟下头的莲子都十分惟妙惟肖,她越打量越喜欢。 李掌柜将木板放下,转过身来,呵呵呵地介绍道:“这支银簪是咱们银楼的老师傅打的,做工比学徒做得那些强不少,姜娘子真有眼光,你戴了保管好看。” 姜椿扭过头,踮起脚尖,抬手抽出宋时桉发髻上的簪子,然后将她手里这支给簪了上去。 李掌柜:“……” 竟然是买给她那个赘婿相公的?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属于是。 再一细看,好家伙,他头上原先那支坠着小葫芦的银簪也是从自家买的女簪。 姜娘子这喜好…… 委实有些奇特。 他当即改口道:“郎君面皮白,头发又黑亮黑亮的,再没有比郎君更适合戴这莲花簪的了!” 姜椿歪头打量了一番,觉得很是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想起来询问下当事人的意见:“夫君,你觉得这银簪如何?” 宋时桉能觉得如何? 这个家里甚时候轮到他发表意见过? 他淡淡道:“娘子喜欢就好。” 姜椿自认很擅长听他的话音,他不表示讨厌,那就代表喜欢,所以果断询价:“李掌柜,这银簪怎么卖?你可得给我个实诚价,别要谎。” 李掌柜笑道:“姜娘子也不是头一回来咱们银楼买东西了,还能不晓得咱们银楼都是明码标价,从不要谎? 好叫娘子知道,这支莲花簪四两八钱银子。” 姜椿晃了晃手里的葫芦银簪,哼笑道:“李掌柜就爱说笑,什么明码标价,上回买这支银簪的时候你开价三两八钱,最后不还是三两六钱卖给我了?” 李掌柜讪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姜娘子你太会砍价了,小老儿我实在招架不住。” 姜椿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别磨叽,干脆点,给我个实诚价,我买了就走!今儿好容易进趟城,一堆东西要买,可没空在你这里耽搁。” 李掌柜想了想,咬牙道:“四两六钱银子,这已经是我手里的底价了,还想再低的话娘子就得去找我们东家了。” 砍掉二钱银子,相当于便宜了两百文。 姜椿勉为其难底点头道:“我也不为难你,那就四两六钱银子,下回我再来你可得多给我点折扣。” 李掌柜捣头如蒜:“一定一定。” 姜椿再次踮脚,将宋时桉头上的簪子抽出来,换回去旧的那支,然后将莲花簪递给李掌柜,让他给包起来。 从首饰铺出来后,他们又去了趟书画铺子,将宋时桉这三个来月抄的八本《论语》卖掉。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6刀、湖笔2支、灰墨2锭。] 因再无其他事情要办,也没甚好采买的,便打道回府。 路上经过各个商铺时,姜椿一一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麻布3匹、纱3匹、罗3匹。]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银碗1对、红酸枝木贵妃塌1张。]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4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银耳6两、茯苓粉1斤、金银花8两。]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斧1把、铁盆1只、铁铲1把。] 回去的路上,姜椿同宋时桉闲聊:“明儿是你二十三岁生辰,你可有甚愿望?” 宋时桉被问得一愣。 说实话,他并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对他来说未来是既定的,他只需要提前将堂妹赎出来,然后静静等待即可。 生命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她。 与她的未来,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但也是未知的。 未知代表有无限可能,这其中有好,也可能有坏。 他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就会有些发虚,有些恐慌。 生怕哪日一觉醒来,她又变回了上辈子的那个姜椿。 过去与她的种种,都会变成泡影。 所以哪怕她嫌热不乐意与自己抱着睡,他也厚着脸皮抱着她睡。 仿佛自己抱得紧一些,她就走不掉似的。 他闭眼叹了口气,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 愿望就是她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别抛弃自己一走了之。 第57章 六月十八宋时桉生辰, 姜椿做了一桌好菜,还给他擀了长寿面,一家三口好生庆贺了一番。 县令卢正衡倒是个会做人的, 竟然连宋时桉的生辰都晓得, 悄悄托郑艺送了份生辰贺礼来,仍旧是一套文房四宝跟几本朝廷新制的书。 宋时桉也没拒绝, 直接将东西收下了。 过完生辰后,宋时桉除了早晚两次练剑外, 其余时间都投入到了作画中。 总算在姜椿生辰前将她的生辰贺礼——《种豆图》, 给赶了出来。 当日进城时,听说他要画一副《种豆图》给自己当生辰贺礼, 姜椿虽然高兴, 毕竟他的画老值钱了, 但也没有特别兴奋。 毕竟她虽然是个网络文学作者, 但其实并没有太多文学素养,从未去过画展这等高端场合,对于画作也没甚鉴赏能力。 但等她见到这幅《种豆图》后,整个人都被震惊在当场。 画作上的背景就是她家的那三亩地,面前是一条流水潺潺的西河, 背后则是一座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山,上面布满郁郁葱葱的板栗树跟一些灌木。 地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手持铁锹的姜河, 他的面前有个才刚挖好的小土坑。 另外个则是姜椿,她一手端着个装了黄豆的木瓢,另一手手心朝下, 两粒黄豆从她的手心落下,目的地是地上那个小土坑。 第72节 画上两人身材长相自不必说, 可谓惟妙惟肖。 最关键的是,两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了画面这头,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有什么很亲近的人在画面之外喊了他们一声似的。 这一刻,姜椿明白了为甚卢正衡为了得到宋时桉的画作,宁可冒着得罪刘家的风险也要出面帮忙摆平刘启檀,也明白了为甚他愿意再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买宋时桉的另一幅画作。 真正的名家名作,是即便你没甚文学素养,没甚鉴赏能力,也能一眼就瞧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这样的名家名作,谁不想拥有呢? 姜椿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竟然能得到这样一幅可以流芳百世的名画当生辰贺礼。 偏宋时桉还轻咳一声,谦虚地说道:“我人像画得只能算凑合,师父不肯叫我多画人像,说人像画多了画风会变匠气,除非我以后想去当宫廷画师,专给宫里人画人像。” 姜椿白他一眼,这还叫“只能算凑合”?这家伙真不是在凡尔赛? 姜河见着这画上还有自己,乐得牙不见眼:“多亏有女婿,不然我这个乡野屠夫这辈子只怕都没机会被画进画里哩。” 父女俩都爱这画爱得不行,姜椿还不顾天气炎热,又驾着骡车去了趟红叶县城,让书画铺子的裱画师傅给裱成画轴。 拿回来后也不舍得悬挂,将画轴卷起来,装到新买的一只自带防蛀功能的樟木匣子里,用大铁锁锁好,又将这樟木匣子藏到衣箱底部的缝隙里。 比家里的银票藏得都严实。 搞得宋时桉哭笑不得:“倒也不必如此夸张,若真不幸被贼人偷去,我再替你画一副便是了。” 姜椿白他一眼:“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1,就算你再替我画一副,心境也不可能与当时一样。 心境不一样,即便画上内容相同,画作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宋时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子,这才嘴角扬起个浅淡弧度,打趣了她一句:“娘子竟能说出如此有深意的话来,简直令我刮目相看。” 装,再装,唐朝诗人的诗词都能信口拈来了,她是怎么好意思装自己不识字的? 然而他也只能装傻,根本不敢揭穿她。 主要是揭穿她也无用,反正她都能寻到理由遮掩,无非就是进城时听读书人念叨这首诗词,所以就记住了,诸如此类的。 然后再倒打一耙,控诉自己怀疑她,没良心,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什么的。 到时自己为了平息她的“怒火”,只能道歉赔礼,还得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唇舌补偿。 何苦来哉? * 因麦子丰收,加上兖州府的难民陆续返乡,齐州府的粮价终于开始慢慢回落。 加上正值夏季,田野间野菜生长茂盛,农户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养猪,不少人家想方设法抱了小猪仔回来养。 小猪仔得劁过才能长势快,于是失业的姜椿父女俩重新上岗,重操旧业干起劁猪的活计。 尤其是姜椿,是十里八圈劁猪第一好手,每日都有人来找她劁猪。 劁一只小猪仔工钱十文,从六月底开始,姜椿每日都能挣个三四十文。 时间就在她忙忙碌碌的劁猪中一晃而过,转眼就来到了这一年的中秋节。 姜河好容易收到一只猪,姜家肉摊子时隔多日重新摆摊,镇上大户跟百姓闻风而至,只用了两刻钟,就将一头猪的猪肉给哄抢干净。 就连猪血跟被剔得干干净净不带半点肉星的猪骨头,都没剩下一点,全部买走了。 可见不论现代人还是古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对于中秋节这个阖家团圆节日的重视都是一样的。 姜椿拎着提前预留出来的两份肉,每份两斤,各配两坛酒两斤月饼两包茶,给舅舅家跟姑姑家送去。 郑艺猪肉收下了,反手递给她五斤羊肉以及一盒县里顶香斋的月饼,让她拿回去吃。 嘴里笑呵呵道:“给你鹏表哥跟鲲表哥的先生准备节礼剩下的,你拿回去跟侄女婿吃。” 这当然是谦辞,不说比猪肉贵一倍的羊肉,光顶香斋的月饼,一盒高达二两银子呢,饶是富庶的郑艺买起来都肉疼,怎么会有剩?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舅也不知听了谁的劝,竟然给一把年纪的鹏表哥跟鲲表哥请了个老秀才回来教他们读书识字。 还说等他们识全了字,就送他们去县城大户人家的铺子里学本事。 一副不想让他们继承自己杀猪卖肉行当的架势。 对此姜椿不好多说什么,屠夫这职业,虽然赚得比普通百姓多,但说起来到底不光鲜。 而且也不算旱涝保丰收,譬如先前饥荒一来,他们这些屠户就无处收猪,只能无奈歇业。 如果两位表哥上进,学会了识字、算账以及看铺子的本事,到时给大户人家当掌柜,或是舅舅出钱给他俩各开一间铺子,都算是不错的出路。 从郑艺家出来,她又转道去了王家。 王银儿养了大半年,有姜柳精心照料着,已能跟蹒跚学步的婴儿般,由旁人扶着走几步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她这种直接被打残的?大半年时间恢复到能站起来,还能走几步,已经算是奇迹了。 王银儿倒是乐观,还对姜椿说:“前阵子我请曹大夫来给我复诊过一次,曹大夫说我恢复得极好,素日多活动着,没准过个一年半载的,不用人搀扶自己就能走路了。” 当然,曹大夫还有句话她没说。 “不过你受伤太重,想要恢复到从前是没可能的,走不了长路,也千万别干重活。 而且,最好也别有孕产子,不然很可能会瘫在炕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王银儿背着人哭了一场,刘二姑娘来探望她时,她又卖惨地哭了一场,惹得刘二姑娘也跟着哭了一场,给她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巨款。 然后她便将这茬给放下了。 只要能活着,能不瘫在炕上,不能有孕产子也没什么,横竖她有钱,大不了以后寻个养子养着,将来好给自己养老送终。 当然,寻养子的时候得擦亮眼睛,可不能跟刘婆子这个姨婆似的,养个白眼狼养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知就里的姜椿真心替王银儿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你记得每日都锻炼走路,别让骨头萎缩了。 当然,也别太心急,活动量太大的话,才长好的骨头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王银儿笑嘻嘻道:“知道啦姐,我心里有数,会悠着点来的。” 姜柳插话道:“姐你放心,我会看着银表姐的。” 姜椿不过白嘱咐一句,王银儿这样有脑子又有主见的人儿,还真轮不到自己替她操心。 你看她在家养伤这都大半年了,教给自己的财物一样没用到不说,前阵子还又交给自己一百两银子。 可见其本事。 回家后姜椿将猪头跟猪下水卤上,然后开始准备晚上的中秋家宴。 照例是八个菜,分别是红烧排骨、农家小炒鸡、羊肉炖萝卜、干煸豆角、韭菜炒鸡蛋、蒜泥苋菜、油麦菜炒山菌以及一盘卤肉。 宋时桉从未吃过野菜,对那道蒜泥苋菜赞不绝口,一改往日的矜持,大半盘都进了他的肚腑。 身为厨子,看到自己做的菜肴这般受到旁人的喜爱,姜椿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一得意,就没刹住车,多喝了几盅酒。 等宋时桉发现的时候,她脸颊都泛起红晕,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了。 他连忙抢过她面前的酒盅,冷脸道:“你不能再喝了,仔细明儿起来头疼。” 姜椿自然不依,嚷嚷道:“我又没吃醉,你干嘛不让我喝?快把酒盅还我,我还要再陪爹多喝几盅呢。” 姜河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将酒坛子里最后一点酒倒进自己酒盅里,朝姜椿晃了晃酒坛子:“没酒了。” 姜椿不满地嘟囔道:“怎么就没了?也忒不经喝了些!” 宋时桉将酒盅冲洗一番,替她倒了一盅茶,哄道:“你以茶代酒同爹喝也一样。” 姜椿竟然真端起那盅茶,跟姜河的酒盅碰了碰,然后咕咚咕咚往下灌。 宋时桉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她这回倒是好哄。 但显然这口气他松得太早了些。 等躺到西屋的炕上后,她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嫌热,要去沐浴。 宋时桉擦着才刚沐浴完的头发,哄道:“你吃多了酒,站都站不稳,今儿就先不沐浴了,明早起来后再沐浴也一样。” 姜椿边拉扯着身上的小衣,边嚷嚷道:“好你个宋时桉,不让我沐浴,你是想热死我,好再娶个新娘子是?” 宋时桉:“……” 他叹了口气,按住她的手,同她打商量:“你站不稳,万一摔倒脑袋磕井沿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去把澡盆拿进来,你就在这屋里洗,好不好?” 姜椿歪着脑袋,浆糊一样的脑子琢磨了片刻,大抵是觉得只要能沐浴就成,点了下脑袋:“好。” 宋时桉松了口气,把她扶到炕上躺着,然后出去将自己才用完的澡盆拎起来。 他先用木桶提了几木桶凉水进来倒进澡盆,又将大锅里剩下的小半锅热水掺进去。 还伸手拭了拭水温,觉得温热正好后,这才去唤姜椿:“水准备好了,你起来洗。” 姜椿差点睡着,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宋时桉伸手将她扶下炕。 本想退出去,留她自己在这里洗,但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眼睛半眯着,一副随时都可能一头栽进澡盆里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取过挂在墙上的襻膊,将自己中衣的袖子给扎起来。 然后伸手扯开她小衣的系带,将小衣给除去,又去解她亵裤的腰带…… 虽然夜里他没少被姜椿逼着亲她,但那都是在炕上,且亲关键之处时,在他的坚持下,每回都是吹熄灯火后,摸黑进行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般光明正大地看她的身子。 羞得他脸蛋、耳朵跟脖颈都红了个彻底,目光躲躲闪闪的,压根不敢看不该的地儿。 但,又忍不住偷偷将目光定格过去几瞬。 然后再慌乱地挪开目光。 如此反复几回,惹得姜椿都不耐烦了,哼唧道:“热死了,我要沐浴。” 宋时桉连忙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澡盆里坐下。 身体入水,姜椿立时感觉到了凉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舒服……” 然后跟个孩子似的,撩起水花往自己身上泼。 手上力气没轻没重,不一会儿就把炕前的青砖地面泼湿一片,有些还溅到了西墙根的衣箱上。 那衣箱底下还塞着存放《种豆图》的樟木匣子呢。 第73节 要是被泼湿,损坏了里头的画卷,可不得了,她肯定会撒泼打滚闹腾个没完,还反过来责任扣自己头上。 宋时桉连忙蹲下来,大手直接将她两只手腕抓在手里,嘴里哄道:“你手别乱动,我帮你洗。”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快步出去拿了个水瓢进来,然后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另外只手将水瓢放到澡盆里舀了一瓢水,缓缓倒到她身上。 感受到清爽的凉意后,姜椿也不闹腾了,闭眼老实坐在澡盆里。 宋时桉松了口气,用水瓢将她身上浇了一遍,然后放下水瓢,两手帮她搓洗起来。 姜椿先前在粮店抗麻袋包晒黑了不少,被宋时桉勒令辞掉那活计后,脸蛋跟脖颈养白回来不少。 但跟没被晒黑,藏在衣衫底下的白皙肌肤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时桉还是头一回发现,这家伙底子竟然如此白。 他还以为她肌肤本就是麦色的,却原来并不是,之所以呈麦色,乃是因为被晒的。 也对,她成日来回镇上摆摊卖肉,下地干活也不含糊,再白的皮子,也会被晒黑。 宋时桉松开握住她身前的手,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不止是白,还滑,嫩,让人爱不释手。 当然,这点他是早就知道的,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可没少模。 搓洗完上头,他又往下搓洗。 他面色不禁又红了几分,脸上似有火在燃烧。 这样的风景,是他平生头一回见,却让人实在移不开眼。 他费了好大力气,这才将手移开,然后去搓洗她的两条腿儿。 这家伙的个头在女子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两条腿儿即便现在盘在一起,也依旧能瞧出又细又长,漂亮得不像话。 就连下头的两只脚丫子,大虽大了些,外形却极其完美,他忍不住上手多把玩,啊不,搓洗了一会子。 直到澡盆里的水渐渐变凉,他这才又掐着她的纤腰扶她站起来,用布巾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 然后将她抱到炕上。 舒坦了的姜椿不再喊热,很快睡了过去。 折腾出一身汗,身体里又憋了一团火的宋时桉只能到院子里,冲了个凉水澡。 带着满脑子的旖旎心思,翻来覆去半夜,这才艰难地睡过去。 * 次日一早,姜椿睁开眼,翻身坐起来。 身上的细棉布被单从身上滑落,她未着小衣的身子呈现在微微泛亮的晨光里。 她皱了下眉头,自己小衣呢? 而且下头也不太对劲,伸手掀开腿上的被单一瞧,哦豁,亵裤也没了踪影。 她看向一旁安静平躺着的宋时桉,不会,这家伙竟然趁自己醉酒,解了自己的小衣跟亵裤偷偷占自己便宜? 他怎么能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干这事儿呢? 这事儿,当然得当着自己的面干才有意思啊! 早知道自己昨晚就少喝点酒了,真醉哪有装醉有趣? 她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拉开宋时桉身上的被单,趴进他怀里,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没几下就把宋时桉给拱醒了。 他一双狭长的凤眼缓缓睁开,如同晨光中的雏凤般,眼神还略带些懵懂。 不过姜椿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下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身子,兴师问罪道:“夫君,我身上的小衣跟亵裤都不见了,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儿?” 外头渐渐天色渐量,她未着小衣的身前白得几乎反光,又那样优越跟泛粉,几乎要闪瞎宋时桉的眼睛。 他呼吸一窒,片刻后这才恢复正常,别开目光,淡定回道:“我又不是你,我可是正人君子,从不干趁人之危的事情,你莫要胡乱冤枉人。” 姜椿扭了扭身子,笑嘻嘻道:“夫君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何不敢看我?你是不是做贼心虚?有本事你看着我说呀!”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把小衣穿上,我就看你。” 姜椿撇撇嘴,哼笑一声:“有本事趁着我醉酒解我小衣跟亵裤,没本事在我醒着的时候看我身子是? 再有三日你就停药满七日了,我看你到时敢不敢看我,不敢看我的话仔细找不到道,看我怎么嘲笑你!” 明白她话中隐藏含义的宋时桉顿时脸色红如晚霞,无力吐槽道:“你,好歹是个女子,就不能矜持点?” 姜椿哼唧道:“许你找不到道,还不许我嘲笑你了?” 宋时桉:“……” 自己怎么可能找不到道? 咳,昨晚他观察得可仔细了,还上手替她搓洗了一番呢,心里早就有了章程。 但这些大实话他可不敢说。 只能不屑地轻哼一声:“劝你别小瞧人,尤其是小瞧我这样聪慧的男子。” 姜椿单手勾住他的脖颈,拿身前在他身上蹭了蹭,笑嘻嘻道:“还有三日就能知道夫君究竟聪慧不聪慧了,夫君可别叫我失望哦。” 宋时桉伸手推开她,淡淡道:“失望不失望的,都到那种时候了,你还能换个夫君不成?” 姜椿斜眼看他,厚脸皮地笑道:“换夫君肯定是来不及了,也只能辛苦我好生教一教,没准能教出徒呢。” 宋时桉这下不吭声了。 自己虽然是个男子,但他两辈子都没同女子敦伦过,在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就连亲嘴都是她做示范,他才跟着学会的。 敦伦这事儿上,怕是还得需要她的提点。 当然,自己胡乱模索也成,只是这样一来,很可能会搞得乱七八糟,两人都不太能享受到。 好好的第一回,若是留下这样不好的回忆,总归有些不美。 所以他愿意当个虚心的好学生,她肯教,那他就好生学。 姜椿又凑过来楼他,笑着调侃道:“夫君怎地不吭声了呀?难不成你也乐意让我教?哎呀呀,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看来自己前世看的那成百上千只猪跑的片子有用武之地了,他这个过目不忘技艺超群的家伙,绝对是个好学生。 嘿嘿嘿,看来自己有福了。 宋时桉没接她的话茬,又伸手推了她一把:“时辰不早了,你该起来做早饭了,饿到我没关系,饿到爹可就不好了。” 姜椿扭头看了窗户一眼,见外头已经全亮,想着再有三日两人就能圆房了,也就没再逗他,麻溜地捞过小衣穿上。 反正都要是自己碗里的肉了,他还能跑了不成? 不过圆房在古人看来是件大事儿,不能太过潦草,她得先做一些准备。 生活嘛,还是需要些仪式感的,如此将来回想起来,记忆也能更美好些不是? 第58章 姜椿闲来无事, 摆着手指头重新算了下日子。 宋时桉八月初十吃了最后一副药,八月十一开始停药,至八月十六已经停药六天。 所以其实只要再等两天, 八月十八这日就能敦伦了。 八一八, 发一发,不错, 是个再吉利不过的黄道吉日。 等到了十八这日,吃过晚饭半个时辰后, 姜椿就急匆匆跑去沐浴, 沐浴完又催宋时桉去沐浴。 等宋时桉沐浴完,回到西屋后, 发现西屋里已经大变样。 炕上的褥子铺上了大红被单, 窗台上一左一右点着两根长长的, 带喜字的红色喜烛, 被挪到炕尾的炕桌上还摆了只粗陶酒坛子,坛子里插了一大把各色野花。 这么大阵仗? 本就有点紧张的宋时桉,不由得更紧张了几分。 姜椿爬上炕,在大红被单上躺下,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催促还站在炕下的宋时桉:“夫君快上炕呀,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多磨叽一会儿就多几两银子长着翅膀飞走啦。” 宋时桉:“……” 甚紧张气氛都没了, 一瞬间只剩无语了。 他爬上炕,坐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她。 姜椿挑了挑眉, 笑嘻嘻道:“看什么?是不是觉得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反正她是这么觉得的。 两根红蜡烛照出来的朦胧光晕中, 宋时桉本就白皙的脸蛋犹如被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清清冷冷的凤眼里似有无限柔情一般。 宋时桉勾了勾唇,嘴角露出浅浅笑意:“是挺美的。” 哎哟,这家伙竟然笑着夸自己美?姜椿朝窗外斜了一眼,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 她朝他抛了个媚眼,邪魅一笑:“既然我这么美,你还不赶紧把我吃掉?” 宋时桉:“……” 好好一个美人儿,可惜长了张嘴。 他俯身,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再放任她这般胡言乱语下去,他都怕自己笑场,将今日的敦伦大事给搞砸。 姜椿启唇,放他的唇舌进来,与自己的唇舌勾缠在一处。 这家伙亲嘴的本事如今已是炉火纯青,不但完全掌握了她教的那些把戏,还举一反三,自己琢磨出新花样来。 姜椿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嘴巴跟舌头都发麻,脑子如一团浆糊似的晕晕乎乎。 身子几乎软成了面条。 饶是如此,宋时桉都没松开她,又继续叼着她的舌儿允吸肯咬了好一会子,这才转向她的脖颈。 第74节 她脖颈的肌肤极其敏感,被他又嘬弄又允吸的,麻麻痒痒的感觉兵分两路,一路往上直冲大脑,让她脑子更晕乎了几分。 另一路则沿脊椎下行,一路火花带闪电,手脚都随之发软。 她难受地扭动身子,嘴里忍不住哼唧出声。 宋时桉在她两侧脖颈流连忘返,把姜椿折腾得身子麻花一样扭来扭去好半晌,才继续往下,来到她身前。 他启唇叼住一颗,另外只手也攀上另一侧。 手嘴并用,好一番折腾,让其如夕阳晚照般,染上了一层粉色霞光。 姜椿显然已经动情,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嘴里难受地直哼哼,拿手去推他的肩膀,言下之意,让他快点办事。 快点办事是不可能快点办事的,宋时桉虽对敦伦之事知之甚少,但他对自己的物什还是足够了解的。 若不让她足够动情,自己又有些天赋异禀,肯定会伤到她的。 故而他松开身前,又缓缓下移。 虽然不是头一回亲她这里了,但宋时桉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红,整只耳朵“刷”地一下就红了。 姜椿却像是突然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似的,嘴里惊呼一声,然后上身一下欠起来。 随即又重重落回枕头上。 人差点原地羽化。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宋时桉拿出素日跟她亲嘴的本事,把她折腾得惊叫连连,身子也跟诈尸似的起起伏伏。 还好跟东屋中间隔着个偌大灶房,不然她声音这般大,毕竟要被姜河听了去。 只是动嘴还不罢休,他还不时用手去试探动情程度,直到秋雨连绵,这才罢休。 他除去亵裤,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前行。 并不时抬头查看她的神色。 见姜椿眉心皱起,露出些许痛苦神色,他连忙止住,柔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疼自然是疼的,但好似也没有传说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大概类似手指被刀子划了一条小口子的疼痛程度。 这样的疼痛,对于她这样皮糙肉厚的人儿来说,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但除了疼痛,还有异物感跟不适应,这才是她皱眉的最大原因。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顿了顿后,她才轻哼一声:“你慢着点。” “好。”宋时桉应得干脆。 接下来他严格按照她的要求,缓慢地向前蠕动。 姜椿:“……” 叫你慢,可没叫你学乌龟爬啊。 她抬脚,拿脚后跟推了推他的后腰,哼唧道:“夫君你打算磨叽到天亮?钝刀子割肉跟一刀毙命,你猜哪个更痛苦?” 而且,她可不信他能撑那么久,待会儿撑不住变成面条,看他羞不羞! 宋时桉:“……” 钝刀子割肉跟一刀毙命,他当然晓得哪个更痛苦,可方才分明是她叫自己慢一些的,这会子又怪自己慢…… 但他没敢吭声。 她本就不讲道理,现下两人又是这么个光景,除非他脑袋被骡子踢了,否则怎会傻到在这个关头跟她争论? 他好脾气地说道:“那我快一些。” 但也没真全信了她的鬼话,给她来个一刀毙命,那样会伤到她不说,肯定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而是两手掐住她的腰,缓缓与她合二为一。 他硬件过于优越,饶是已经足够动情,姜椿还是忍不住“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不光是她,宋时桉也觉刺激过了头,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神来。 他眸色转深,哑着声音问道:“你还好?疼不疼?” 姜椿有些不太好,简直要被撑死了。 她白了他一眼:“打小吃素还能长这么优越,这合理?” 宋时桉立时就懂了她的意思,嘴角忍不住上扬起一个高高的弧度,用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是为夫的错,让娘子受苦了。” 姜椿:“……” 靠,丫还得意起来了?自己吐槽他的话,反倒成夸他了? 她拿脚后跟推了他的后腰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快点干活,别想偷懒。” 宋时桉:“……”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你可别求饶! 他两手重新掐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如她所愿地埋头奋斗起来。 姜椿开始有些不适,但没过一会子,不适开始褪去,她也渐渐开始尝出来些许趣味来。 这趣味随着他的奋斗一点点地增强,舒服得她嘴里重新哼唧起来。 姜椿睁眼,透过朦胧的红色烛光,看向正半趴在自己身上吭哧吭哧努力的宋时桉。 他中衣的系带不知怎地松垮了,已见雏形的胸肌以及六块腹肌若隐若现,洗头后并未梳起的墨发铺散了半炕,与她的头发勾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她的。 倒是应了“结发夫妻”这个词儿。 她伸手拉开他中衣的系带,伸手模向他的腹肌,手指如洗衣服般,在那六块漂亮的腹肌上搓来搓去。 宋时桉垂首,看向她作恶的手指,眸色更深了几分,动作也愈发狂热。 姜椿被晃得快要散架,哼唧声也随之变得稀碎。 她艰难开口,求饶道:“你慢点轻点。” 宋时桉很会选择性装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甚至还奋斗得更努力了一些。 不过一刻钟,姜椿便支撑不住,尖叫着蹿上山顶。 宋时桉本还想再支撑,奈何她阵仗太大,他又是头一回经历这登顶礼花的洗礼,实在抵抗不住,也跨上山顶。 他腰腿一软,直接趴到了她身上。 姜椿伸手楼住他,两人俱都气喘吁吁,身体微微发抖。 她觉得还挺满意的,本以为头一回敦伦,会疼得要死不活,完全享受不到半点乐趣。 都是必经过程嘛,为了后头的幸福生活,她可以忍。 结果根本不怎么疼,她竟然还享受到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自己辛苦写出来的美强惨男主,没便宜旁的女配,最后便宜了自己这个作者,简直不要太合理。 谁有意见? 有意见也得憋着! 姜椿伸手抚着宋时桉柔顺的长发,笑嘻嘻道:“夫君是我的人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宋时桉:“……” 这话应该自己来说才对? 但他没反驳,只伸手将她抱紧,淡淡道:“说话算话,若是敢抛弃我,我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敦伦是件如此快乐之事,难怪恁多男子沉溺温柔乡。 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上辈子孤独终老,毕竟旁的女子都不是姜椿,他并不想娶回家,也更不可能与其敦伦。 他只想跟心爱之人敦伦,也只有与心爱之人敦伦才是乐事。 姜椿故意抖了抖身子,笑嘻嘻道:“哎呀,夫君疯批的样子好吓人,人家好怕怕呀。” 自己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偏她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宋时桉气得咬了咬后槽牙,哼笑一声:“我观娘子精神头极好,没半点疲惫模样,显然还有体力与为夫再来一回。” 说着,不等她回应,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啊”地叫了一声,震惊道:“还来?” 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上,边奋斗边哼笑道:“总得叫娘子尽兴不是?” 姜椿伸手拍了他的脊背一下,气呼呼道:“谁说我没尽兴的?你自己贪吃就罢了,还想把帽子扣我头上,我看你是学坏了。” 是真的学坏了,自己都还没教到换姿势呢,他竟然就将自己抱到他身上来了。 无师自通? 不过姜椿确实没太大不适,想着他头一次尝鲜,难免会贪嘴,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 但她却低估了一个身体完全康复还练了几个月剑,练出胸肌跟六块腹肌的成年男子的耐力。 对宋时桉来说是再来一次,但她对来说却是亿次。 她一次次尖叫着原地飞升,循环往复,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爽当然爽,就是太爽了,爽得次数太多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最后不得不楼住他的脖颈,哭唧唧地向他求饶:“夫君,不要了,我受不住了。” 宋时桉没立时停止,而是又一次送她上去后,自己这才也跟着上去。 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本想先抱着歇息会儿,缓过劲来再清理收拾,结果竟齐齐睡了过去。 * 或许是太累了,姜椿寅初就醒的生物钟失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她睁眼瞧见外头天已大亮,连忙推醒趴在自己身前的宋时桉,自己一骨碌爬起来。 她匆忙穿上衣裳,伸手推了下正往身上套中裤的宋时桉:“你到旁边去穿,我趁着爹还没起来,把弄上血的被单拿去洗了,回头还得盖呢。” 当初成亲时,因为本地习俗招上门女婿不兴大办,姜河只请刘婆子给做了一床大红喜被,连条大红床单都没扯。 昨夜姜椿为了图喜庆,直接将大红被单从喜被上拆下来当床单铺了,得赶紧洗干净再缝回去。 宋时桉提着中裤站起来,往炕尾方向走了几步,给她让出位置来。 第75节 姜椿一下将被子掀开,伸手去扯褥子上头的大红被单,结果手伸到一半,人就怔住了。 大红被单上,黄的白的痕迹都有,唯独没有红的。 没有落红? 宋时桉系好中裤的腰带,见她跪坐在那里没动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时也是一怔。 没有落红? 难道上辈子那个姜椿,在尚未与自己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有过相好,还同人敦伦过了? 这个姜椿显然并不晓得此事,不然这会子不会惊呆在当场。 而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如果她事先知晓此事的话,在与自己心意相通后,必定会说与自己知道,不会恶意隐瞒。 不行,必须不能让姜椿知道此事。 他们两人互相爱慕,敦伦之事上也极合拍,本该和和美美地走下去,若是毁在这事儿上,可太不值当了。 而且姜椿性子洒脱又乐观,成日笑呵呵的,连带得自己心绪也平和许多,如果她知道了此事,心里必定会膈应,只怕再也乐呵不起来了。 而且她也很难寻到理由将自己敷衍过去,除非直接坦白她并非原主,原主干的事情与她并无干系。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毕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她肯定会担心自己不能接受,轻易不会将这秘密说出来的。 所以,不等姜椿开口,他就抢先道:“娘子在诧异为何你没有落红?不必诧异,我先前在京中时无意中听一位老太医说过,女子与女子的身子不同,并非每个女子都会有落红。 只是世人愚昧,皆以是否有落红而断其清白,为此不知冤枉了多少无辜女子。 娘子也只不过是恰巧没有落红的那些女子里头的一个而已,没甚大不了的。” 姜椿抬眼看向宋时桉,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一个古人,竟然能说出如此令人刮目相看的话语来? 姜椿低垂着脑袋,可不是在懊恼自己没有落红,她只是在努力扒拉原主的记忆,看能不能从过往经历里头找出甚端倪来。 重点是看看有没有奸夫。 没有奸夫的话,她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当然晓得并非所有女孩子第一次都会流血。 没流血的原因有很多,除先天发育不良外,有些是在进行体育活动或者干重体力活时造成撕裂,有些则纯粹是因为男方太小。 扒拉完记忆后,奸夫没找到,但没落红的原因她倒是找到了。 彼时原主才十四岁,那日她帮姜河去抓猪,因昨儿刚下了雨,地上有些湿滑,偏那头猪身子灵活,原主一个不查,被它撞翻在地,直接一个劈叉。 当时脚腕扭伤,疼得她龇牙咧嘴,就忽略了其他的异样。 晚上换亵裤时,才发现上头有血,还以为是葵水提前来了,也就没当一回事儿。 次日葵水又没了,她跑去询问姜兆年娘子齐氏,齐氏询问了一番她的情况,得知她来葵水前用冷水沐浴过,把她骂了一顿。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照姜椿看来,那血显然不是葵水,而是不小心撕裂后的落红。 她犯愁该怎么跟宋时桉这个古代男子解释。 别说古代男子了,就连现代男人,也有不少愚昧无知,以流不流血来判断女方是不是处的。 多少女孩子因为这个怒而分手? 结果还没等她斟酌好说辞呢,宋时桉就先替她寻好了说辞,还如此合情合理…… 真不愧是她亲笔写出来的各方面都完美的美强惨男配,瞧人家这知识储备这思想观念,简直领先时代。 她莞尔一笑:“我倒不是天生没有落红的那些女子里头的一个。” 宋时桉闻言顿时提起了一颗心。 然后姜椿就把抓猪反被猪拱,摔个劈叉造成撕裂,然后失了落红的事故说与他知道。 宋时桉:“……” 他听完后,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奸夫就好,没有奸夫就好。 虽然真有奸夫,那也是原主造的孽,不与她这个后来人相干,他对她的心意也不会更改。 但谁想留下这样的遗憾呢? 他想完全拥有她,就像她也想完全拥有自己一样。 不希望两人之间挤进来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至于上辈子的姜椿,早在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姜椿动心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放下了对她的仇恨。 人都已经消失了,仇恨她只会让她得意,让她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在意她。 让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再没人记得有她这个人存在过,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应。 他伸手将她楼进怀里,柔声哄道:“好啦,害你的那头猪早就被你宰杀,开膛破肚掏心挖肺,肉也被你卖了换成银钱了,咱就不跟它计较了。” 姜椿抬眼看他,挑眉问道:“这样离谱的巧合,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你竟然相信?” 宋时桉哼笑一声:“他们不信是他们愚昧,我若是那等无知俗人,你还能瞧上我?” “能啊。”姜椿伸手在他脸蛋上模了一把,笑嘻嘻道:“夫君脸蛋这样绝色,就算是个愚昧无知的大俗人,我也照样能瞧上你。” 傻乎乎的笨蛋美人不也挺可爱的? 宋时桉:“……” 个小色胚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他将她往身前楼了楼,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那里还疼不疼?” 说到这个姜椿就来气,伸手在他胸堂轻捶了一拳头,气呼呼道:“你个混蛋,昨夜我哭着求你停下来,结果你都不肯,弄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小命都差点没了半条。 哼,你个大坏蛋,我再也跟你敦伦了!” 疼倒是不疼,就是酸涨得有点厉害。 宋时桉勾了勾唇,垂眼看她,笑道:“真不跟我敦伦了?” 姜椿对了对手指,有些犹豫,真不敦伦的话,吃亏得是他还是自己还两说呢。 片刻后,她哼唧道:“起码三日内不跟你敦伦了。” 宋时桉失笑:“才三日不跟我敦伦啊?看来娘子也没那么气我嘛。” 姜椿白他一眼,冷冷威胁道:“下回我说停你就得停,不然可就不是三日了,得七日才可以。” 宋时桉答应得干脆:“娘子我知错了,好歹今晚让我戴罪立功一回,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好好表现。” 姜椿本想一口拒绝,但是昨晚吃得那么好,今晚不吃的话还真有点馋。 但让她现在就改口,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子。 她轻哼一声:“夜里的事情夜里再说,现在少歪缠我,我要去给爹做早饭了。” 宋时桉将下巴搁她脑袋上,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说道:“只给爹做,不给我做啊?” 姜椿伸手在他脸蛋上模了一把,笑嘻嘻道:“做,怎么不给你做?不但要给你做,还得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呢,毕竟昨夜夫君那般辛苦。” 宋时桉勾了勾唇,笑道:“多谢娘子想着为夫了。” 给自己补补?瞧她这个态度,自己夜里再哄哄,今晚应该还能再敦伦一回。 毕竟她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心疼自己。 唉,这妖精,哪哪都生得好,哪哪都勾人,自己还真有些食髓知味。 不妙,大大得不妙! 第59章 到了夜里, 沐浴过后,姜椿老神在在地躺着,就等宋时桉来歪缠自己。 如果他说点好话哄哄自己, 自己就可以顺水推舟地同意他的敦伦请求。 结果这丫比她还老神在在, 就老实躺着,不说做什么小动作了, 连话都没说一句。 这是跟她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 这家伙还真是闷骚,平时跟他亲个嘴都不情不愿的, 但每次亲起来就又没完没了。 敦伦也是一样, 以往她每回说起敦伦,他都像被山大王强抢来的压寨夫人似的, 一副被逼无奈模样。 但真敦伦的时候, 他可一点都不勉强, 甚至还主动要求来了第二回, 好悬没把她折腾死。 这会子又搁这跟她装矜持。 真是把她给气笑了。 要论憋气能力,她这样的急性子显然跟他没法比。 憋不住,实在是憋不住。 她抬脚在他腿上轻踹了一脚,没好气道:“今夜还敦伦不敦伦?不敦伦的话我可就睡了。” 宋时桉顺杆就爬,立时就道:“既然娘子想敦伦, 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得满足你。 姜椿白他一眼, 哼笑道:“那我还得谢谢夫君如此体贴照顾喽?” 宋时桉厚脸皮回道:“你我夫妻, 不必如此客套。” 姜椿白眼差到翻到天上去:“呵,虚伪的男人。” 被骂虚伪的宋时桉果断用嘴巴堵住她的小嘴。 亲起来那是一点都不虚伪客套,非常实在。 该亲不该亲的地儿, 都仔仔细细地亲了无数遍。 把姜椿亲得情动,身子跟麻花似的扭来扭去, 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甚至主动往他的物什上贴。 第76节 他原还有些担心,怕昨夜自己太过,伤到了她,没敢不管不顾就来,借着烛光仔细检查一番。 结果发现她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掐住她的腰身,缓缓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 宋时桉闭了闭眼,缓了一口气后,开始勤勤恳恳地奋斗起来。 姜椿前世看过的电影中,有人曾真诚发问“那事儿,就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她以前没法回答,但她现在能回答了:是真的很有意思。 尤其是那事儿的对象是一个身材长相硬件都优越的男子,这男子又足够有耐心,会等你情动再开始,过程中又以让你快乐为目标,且还愿意用脑子琢磨招式。 简直不要太爽! 就是太爽了,每回爬上山顶,她都觉得自己血压蹭蹭往上涨,四肢抽抽个不停,跟得了羊角风似的,感觉随时都会有脑溢血跟心脏病爆发的风险。 偏宋时桉刚开荤,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来了一回还不过瘾,歇息片刻后又拉着她来了第二回。 后头她人都迷糊了,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也不知是睡死过去还是晕厥过去了。 * 初尝禁果的小夫妻俩,就这么没羞没臊胡天胡地地厮混了半个月,时间就来到了九月初。 这日吃晚饭时,宋时桉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个消息:“我托人打听到了堂妹的消息,她现在处境很不妙,我得赶在运河未封冻前,亲自去趟绍兴府,将她给赎回来。” 姜河惊讶地“啊”了一声:“去绍兴府?绍兴府在南边?怪远的。” 但也没说甚不让他去的话,既然他说堂妹处境不好,那多半是被卖进烟花柳巷了。 那可不是人待的地儿,好歹是堂兄妹,既然有了她的消息,女婿手里又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将人赎出来也是该当的。 姜椿并未当场发表意见,夜里回到西屋,才问宋时桉:“你托县太爷帮忙打听的?” 宋时桉当然没托卢正衡,但他也不想编瞎话骗姜椿,答非所问道:“爹好似不太乐意我去绍兴府,但没直说,娘子你呢?” 姜椿把脸一拉,冷哼一声:“我当然也不乐意你去了,绍兴府那样的繁华之地,好看的小娘子比比皆是,万一你被人绊住脚步,不肯回来了怎么办?” 宋时桉斜她一眼,嘴角露出个浅笑来:“南边好看的小娘子的确比比皆是,但个个弱柳扶风,就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一个像娘子这般肩上扛着一头大肥猪还能健步如飞的女壮士。” 姜椿伸手,“啪”地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宋时桉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且放心,我至多一个半月就能回来。” 京杭大运河齐州府这段河道,一般十月底封冻,他必须赶在十月底之前赶回来。 姜椿听了这话,怎么都觉得像是在立flag,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别真出啥意外? 毕竟这剧情原著里可没有,会不会出现甚变故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 她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有了个打算。 嘴上却只点头道:“嗯,我自然是信夫君的,不然吃饭那会儿我就跳出来反对了。” 宋时桉清清冷冷的凤眼里柔情似水,垂首在她唇上嘬了一口,语带笑意地问道:“娘子要想甚南边的物什,我给你买回来。” 姜椿抬头看他,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我一个连红叶县都没出过的乡野村妇,哪里晓得南边有什么物什?” 宋时桉抿了抿唇,明知她这是在装无知,也不敢揭穿她,只能替她解说道:“南边好物什不少,胭脂水粉、丝线绣品香囊香袋、团扇、茶叶、黄酒以及香料等等。” 姜椿作拧眉思索状,片刻后“哎呀”一声,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想不出要啥,夫君随便替我捎一两样物什就行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很符合人设的话:“别买太贵的,横竖我这个粗人分不出物什的好坏来。” 话音刚落,她将罪恶的爪子往他腰下伸去,捞住抓握了几下,嘿嘿嘿地猥琐一笑:“当然,这样物什的好坏我还是能分出来的。” 宋时桉没想到她竟对自己这里动手,呼吸不由得一滞,眸色立时转深,哑声道:“娘子又想要了?” 姜椿果断松手,以证清白:“没有,正说正事儿呢,你别胡思乱想。” 宋时桉将人打横抱起,放到炕上,嘴里笃定道:“娘子就是想了,你在我面前不必遮掩。” 姜椿:“……” 天地良心,昨夜才饱餐一顿,她这会儿是真没想。 罢了,他过几日就该启程去绍兴府了,到时肯定没法再敦伦,这个“想了”的黑锅她背就背了罢。 结果自然又是一夜荒唐,一直折腾到三更天才停歇。 次日用过早饭后,姜椿驾骡车拉着宋时桉去了红叶县,到码头找船家询问有无前往南边的客船。 可巧后日就有一艘前往杭州府的客船,中途会停靠绍兴府,姜椿连忙掏出二两银子,定了间二层的客舱。 底层大通铺倒是便宜,只要三百文,但几十上百号人挤一起十来日,吃喝拉撒都挤一起,气味难闻不说,人多眼杂的,也不安全。 离开码头后,姜椿又带宋时桉去采购了些路上可能用到的物什,譬如暖手的手炉,热饭菜的红泥小火炉,煮水用的小陶壶,烟少的木炭,以及治晕船、水土不服跟腹泻的成药等等。 因采买的东西太多,她索性又买了只藤编箱子,充当行李箱,将这些杂七杂八的物品都给塞了进去。 宋时桉见状,哭笑不得道:“你索性将双耳小铁锅跟豆油也让我带上得了,这样我就能自己在舱房里炒菜了呢。” 姜椿白他一眼:“你又不会炒菜,带上这些累赘做什么?” 转头对卖藤箱的老汉笑道:“我瞧你这藤箱怪好看的,再给我一只,我放家里装杂物用。” 老汉连忙从独轮车上取来一只,递给姜椿,喜得牙不见眼:“娘子好眼光,我编的藤箱再结实不过了,保管娘子用得住。” 姜椿在县城买了一堆还不算完,回家又翻箱倒柜,将宋时桉的单衣、夹衣以及鞋袜收拾了几套,塞进那藤箱里。 甚至还艰难地给他塞了套厚棉衣棉裤进去。 宋时桉在旁安静看着,心里只觉热乎乎的,她越是收拾得东西多,说明她心里越担忧自己,是真正自己放在心尖上的。 他人还没离家呢,就开始想家了,舍不得同她分开半刻。 下剩这两日,两人几乎每日都黏糊在一起,夜里更是晚晚鏖战,战况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 两天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宋时桉启程这日。 姜椿父女俩齐齐出动,一块儿去红叶县送他。 到了码头,姜椿啰啰嗦嗦地嘱咐了一大堆话,就连素日寡言少语的姜河也嘱咐了好几句。 宋时桉垂首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没有半点不耐。 直到登船的号子响起,他这才三步一回头地往甲板上行去,最后被人流夹裹着进了船舱。 找到自己的舱房后,他推门进去,将藤箱往地上一放,背靠在门板上,使劲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结果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自打被姜河买进姜家后,过去这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跟姜椿从未分开过一日,加上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乍然分开,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一想到未来一个半月都见不到她,他就心如刀绞一般,钻心地疼。 可堂妹又不能不救。 所以他只能硬扛这分离之苦,速战速决,争取提前赶回来同她团聚。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板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以为是船家来点人头,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布帕胡乱擦拭了下眼泪,然后转身退后一步,将门给拉开。 门一开,姜椿笑靥如花的脸蛋出现在他面前。 她笑嘻嘻道:“噔噔噔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宋时桉整个人都惊呆了。 呆愣片刻后,他略带慌乱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要开船了,你赶紧下去,迟了可就下不去了。” 说完,就伸手去推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 然后被姜椿“啪”地一下拍掉了手。 她提着藤箱,径直走进舱房,将藤箱往他的藤箱边一放。 边打量着舱房内的摆设,边点评道:“小是小了点,不过咱们就俩人,不像别个拖家带口的,倒也勉强够住了。” 宋时桉这才发现她手里竟然也提了只藤箱,这不像是来送人的架势,难不成…… 他惊讶道:“你要同我一块儿去绍兴府?” 姜椿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了,我夫君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美男子,我怎可能放心让你独自出门,必须得亲自盯着才行,省得旁人打你的主意。” 真正的美人,男女通杀,她不但得防范女子,更得防范男子,要知道古代达官贵人里头断袖的可不少。 更何况宋时桉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官奴,社会地位比普通奴仆都不如,要真被有权势的人盯上,会很麻烦。 宋时桉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怒瞪了她一眼,气呼呼道:“你有这打算,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害我……”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早告诉你的话还算什么惊喜?”姜椿振振有词,随即狐疑地问道:“害你怎么了?” 不等他回答,她就眼尖地瞧出了端倪,指着他发红的眼圈,以及湿露露的长睫毛,嚷嚷道:“哎呀呀,夫君你的眼圈为何红红的,睫毛为啥湿湿的呀? 难不成是舍不得同我分开,背着人偷偷躲在舱房里伤心痛哭?” 宋时桉:“……” 这家伙,迟钝的时候特别迟钝,聪明的时候又特别聪明,竟然一下就将自己看穿了。 他扭过头,又掏出布帕在自己眼睛上拭了拭,然后将头扭回来,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莫要乱说,我不过是因为船上风太大,被风迷了眼而已。” 姜椿凑过来,双眼跟两个小太阳似的,在他眼睛上扫来扫去,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吊挂在他身上,笑嘻嘻道:“哎呀,哭就哭了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你没见过!”宋时桉果断出声打断她的话。 姜椿“啧啧”两声,无奈道:“好好,你说得对,我没见过。” 她懂她懂,他要脸嘛。 宋时桉怕她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转开话茬:“你跟来的事情,爹知道吗?” 姜椿白他一眼,觉得他这是在明知故问:“我都提着行李箱上来了,爹还能不知道?” 宋时桉抿了抿唇,看来她一早就跟姜河说过自己的打算,让他帮忙一块儿瞒着自己。 第77节 难怪姜河也来送自己,他要是不来,骡车就没人赶回去了。 她这家伙,可真是,让他不知该说甚才好。 但瞧见她跟来,他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很高兴。 姜椿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突然松开他的脖颈,跑去她的藤箱前,从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箱子。 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嘴里笑嘻嘻道:“夫君想要的双耳小铁锅跟豆油我都给你带来了,还带了白米、粟米、腊肉跟不少蔬菜哦。” 宋时桉:“……” 什么叫自己想要的双耳小铁锅跟豆油?他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她怎地还当真了? 不过带了也好,起码船上这十来日,她能吃得舒坦些。 不少富户坐船,也都是自己带锅碗瓢盆粮食蔬菜,在船上自己开火做饭吃。 只有不讲究的穷人,以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才会啃干巴巴的干粮。 他由衷地夸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托娘子的福,我这一路上能吃好喝好了。” 姜椿将锅碗瓢盆放到床头的柜子上,粮食腊肉蔬菜等吃食放进柜子里头。 又将箱子里头少得可怜的两套衣裳放进橱柜里。 收拾完自己的藤箱,又问宋时桉拿了钥匙,开箱收拾他那只藤箱里的物什。 宋时桉坐在床榻上,看着她跟只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一想到未来十来日,他可以跟她在这小小舱房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亲亲抱抱楼着一起睡觉,心里就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他可真是太爱跟她待在一起了,哪怕甚都不做,彼此话也不说一句,各干各的事情,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也觉踏实。 * 在船上如此这般待了几日,这日阳光极好,半丝风都没有,二楼客舱的客人有不少下到甲板上,或是溜达散步,或是晒太阳,或是看沿路风景的。 姜椿憋坏了,听见外头动静,开门出去瞧了瞧。 然后折返回来撺掇宋时桉,将他往外拉:“外头天气可好了,岸上的风景也不错,咱们下去溜达溜达。” 宋时桉也没拒绝,锁上舱房的门,与她一块儿往甲板行去。 姜椿嫌他走得慢,太磨叽,下了楼梯后,便伸手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快步往船舷方向走。 走到船舷边,她伸手扶住栏杆,指着岸上的一片桑树林,十分没见识地嚷嚷道:“哇,这么多桑树林,可惜这时候没桑葚,我可喜欢吃桑葚了。” 旁边有个身穿绸缎衣裳,满头珠翠的年轻娘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还对着身旁的年轻郎君朝姜椿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嘴里阴阳怪气道:“农户种桑树是拿来养蚕的,又没闹饥荒,何苦跟蚕争吃的?” 她立时转头对宋时桉道:“有些人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蚕吃的是桑叶,又不吃桑葚。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平生从未吃过桑葚这样美味的水果,啧啧,真可怜。” 年轻娘子娇惯坏了的,竟被个打扮寒酸的村妇说自己可怜,当即就跳脚,朝旁边的几个仆妇说道:“不知哪来的刁妇竟敢嘲笑我,你们过去,给我好生教训她一顿。” 说完,她自己往后让了让,绕到了年轻郎君的另一侧,远远地站着。 “是,二奶奶。”众仆妇应声,抬脚就朝姜椿这边走。 “韩衍清。” 宋时桉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本懒得理会妇人间的龃龉,正在看两岸风景的韩萧闻言,惊讶地转头。 这船上竟然有人识得自己,还喊出了自己的字?竟有这样巧的事情? 等看清对面郎君的面容后,他顿时眼睛瞪得滴流圆,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宋……” 话到嘴边,才喊出个姓氏,他又猛地刹住。 刹得太快,牙齿不受控制地咬上自己的舌头,疼得他“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宋时桉的声音在这时再次响起:“我劝你赶紧唤住你家的仆妇,否则,剩下这七八日功夫你们可就没仆妇可使了。” 韩萧还处在震惊中,压根就没听明白宋时桉在说些什么。 两拨人本就站得近,仆妇们眨眼间就杀到姜椿面前。 宋时桉无语地瞪了韩萧一眼,识趣地往后退开几步,免得影响姜椿发挥。 这举动,把那年轻娘子给逗笑了,大声嘲笑姜椿道:“你眼光也太差了些,嫁的这个相公忒不可靠,遇到麻烦事儿,不说帮你,竟然自己躲得远远的。” 姜椿撸了撸袖子,抓住上来拉扯自己的一个仆妇的手,直接将人来了个过肩摔。 又拦腰抱住另一个仆妇,将人丢出三步远。 随即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另一个仆妇,将她甩出去。 三下五除二,直接将这五六个仆妇全给撂倒了。 几个人瘫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声音大得,把其他在甲板上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大家不远不近地围在旁边看热闹。 韩萧这个时候总算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大喊了一声:“都住手,你们都住手!” 瘫在地上哎哟叫换的仆妇:“……” 她们已经住手了,不住手都不行。 韩萧快步走到他娘子秋氏跟前,同她耳语了几句。 秋氏立时如同他先前那般,眼睛瞪得滴流圆。 然后慌乱地对地上的仆妇道:“你们快回来,不许找那位娘子的麻烦。” 瘫在地上的仆妇:“……” 郎君跟娘子今日怎么回事,竟然齐齐说起胡话来了。 韩萧转过身,快步走到宋时桉面前,低声道:“宋兄,去我舱房说话?” 宋时桉看他一眼,转头问姜椿:“娘子以为如何?” 姜椿见他这般给自己脸面,笑得牙不见眼,边将袖子往下放,边好脾气地说道:“我当然是听夫君的。” 他这才转过头,对韩萧淡淡道:“可以。” 韩萧想笑又憋了回去,强装淡定地朝他一伸手,在前领路道:“宋兄这边请。” 第60章 一行四人回到二层舱房。 宋时桉姜椿的舱房在船尾, 韩萧夫妻俩的舱房在船头,是上等舱房,不但舱房更大, 家具齐全, 还带了一间灶房。 “宋兄,嫂夫人请坐。” 进入舱房后, 韩萧热情地招呼宋时桉跟姜椿入座,然后一叠声地打发丫鬟去烧水泡茶。 姜椿就算再迟钝, 也意识到这个叫韩衍清的郎君跟宋时桉不但认识, 还十分相熟的模样。 她斜了眼他的娘子,微微撇了撇嘴, 对这个一言不合就让仆妇教训人的贵妇没甚好感。 她要是知道这人是这样蛮横无理的性子, 肯定不会图一时嘴快怼回去, 会选择忍气吞声。 忍一时风平浪静, 反正宋时桉以后会有大出息,到时她再找回来场子就是了。 那韩衍清倒是个知礼的,站起身来,直接朝姜椿作了个长揖。 一脸歉疚地说道:“我娘子性子急,行事毛躁, 无端招惹到嫂夫人,是她的不是, 我替她向嫂夫人致歉, 还请嫂夫人大人有大量,莫与她计较。” 不等姜椿回应,秋氏就直接“蹭”地一下站起来, 大声嚷嚷道:“韩萧,你干什么?就算要致歉, 也是我自己来,用不着你帮我!” “韩萧?”姜椿听到这名字,顿时有些无语。 原来这个韩衍清就是韩萧啊,那旁边这位正跳脚的年轻娘子就是他娘子秋氏喽? 原著里头韩萧没太多戏份,倒是他这个娘子秋氏隔三差五就跳出来找女主钟文谨的茬,跟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原因是男主宋时锐的前未婚妻正是秋氏嫡亲的妹妹秋二姑娘,宋家落难后,秋家火速解除了两人的婚约。 等宋家平反,宋时锐入职锦衣卫,成了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秋二姑娘的未婚夫正巧一病没了,秋家又重新打上了他的主意。 托人给宋时锐传话,说秋二姑娘不介意做填房。 言下之意,让他解决掉钟文谨这个乡野村妇出身的正头娘子,续娶秋二姑娘。 宋时锐当然不可能答应,别说他是真心喜欢钟文谨,就算对钟文谨没感情,宋家也不可能再与秋家这等惯会见风使舵投机取巧的家族联姻。 被拒绝的秋二姑娘,自此恨上了钟文谨,但她性子软弱,也只敢在自己母亲跟姐姐跟前辱骂几句。 妹妹性子软弱,姐姐却是个掐尖要强的。 于是替妹抱不平的秋氏就成了专业找女主茬的跳梁小丑,次次占不到便宜,还次次跳出来作妖。 偏她找茬就是真找茬,并不使恶毒心思害人,女主又不好直接搞死搞残她。 像只苍蝇似的,围在女主身边恶心人。 闹腾了一两年,直到宋时锐烦了,亲自去找自己姐夫,将韩萧调离京城,远远打发去福建为官,钟文谨这才耳根清净了。 没想到这会子竟然在去杭州府的船上遇到了他们夫妻俩。 宋时桉淡淡道:“不必致歉,两位是官员跟官夫人,我娘子这等平民百姓,可没这等殊荣。” 这话听得韩萧汗颜,连忙侧过身,又朝宋时桉作了一揖,讪笑道:“宋兄莫要折煞我了。” 秋氏见自己相公如此低姿态,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朝姜椿福了福身,艰难道:“冒犯娘子,是我不对,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姜椿立时站起来,笑道:“娘子快别折煞我了,不过是口角之争,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很不必如此。” 宋时桉都说了,人家是官员跟官夫人,她这个平民百姓怎敢跟人计较? 再说了,她又没吃亏,吃亏的是那帮被她撂倒在地的仆妇。 论理应该是她这个打了人的致歉才对,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但宋时桉没说,她就装傻呗。 见自己娘子致歉,韩萧舒了一口气,打哈哈道:“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哈哈,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大家都坐,都坐,哈哈。” 第78节 “郎君说得对,不打不相识,这也算是缘分了。”姜椿附和了一句,率先坐下。 韩萧跟秋氏也跟着坐下来。 才刚坐下,韩萧就往宋时桉跟前凑了凑,询问道:“宋兄,你们这是要前往杭州府?” 宋时桉没直接回答,反过来问他:“你这是调任到南边去了?” 锦乡侯世子路舒羽是自己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韩萧是路舒羽的表弟,托锦乡侯府的门路进的国子监,他成日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路舒羽这个表兄身后,天长日久的,在自己跟前也算混了个脸熟。 他们三人同年参加乡试,自己高中状元,韩萧走狗屎运吊车尾最后一名同进士,路舒羽名落孙山。 之后自己入翰林院,韩萧没考中庶吉士,被吏部派官到河北的一个小县当了县令。 至今差不多已有三年,他这会子出现在往南边去的客船上,多半是调任到南边去了。 韩萧挺了挺胸脯,略带骄傲地说道:“对,我今年考绩得了个‘优’,正好绍兴府的通判中风瘫痪,知府替他上书告老,吏部便让我补这个缺。” 绍兴府通判? 姜椿闻言看向宋时桉,两人对视一眼。 这可不就巧了么? 她原本还担心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买走宋时桉堂妹宋时音的青楼老鸨太难缠,咬死不让赎人,或者狮子大开口要几千两银子,他们该怎么办。 如今有个绍兴府二把手熟人,这熟人对宋时桉这个落难之人还如此礼遇有加,到时若真遇到难题,求到他头上,他应该不会不帮忙。 这么一想,她看身旁这个找茬精托生的秋氏都顺眼了不少。 大概宋时桉也想到了这点,竟朝韩萧拱了下手,嘴角露出个浅笑来:“恭喜韩兄高升。” 韩萧顿时受宠若惊。 宋时桉宋卿知此人,向来清冷孤傲,自己与他同窗三年,他与自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就连那次他将自己从金明湖里捞起来,自己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他也只是略多说了几个字:“堂堂男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这会子他竟然笑着恭贺自己高升,韩萧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子,他这才醒过神来,旧话重提:“宋兄跟嫂夫人欲前往何处?” 既然打算沾他这个绍兴府通判的光,宋时桉也就没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托人打听到堂妹被卖进了绍兴府的青楼,所幸她尚未及笄,还不曾接客,我跟娘子攒了些银钱,打算过去将她赎出来。” 不等韩萧反应,秋氏就先惊呼一声:“宋时音被卖进了绍兴府的青楼?” 宋时桉好脾气地点头道:“是。” 秋氏“啧”了一声。 都是京城的达官贵族,诸多场合上都会碰到,秋氏对宋家女眷颇为了解。 宋家的女孩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其中尤以这个年纪最小的宋时音长相最为出色。 不过…… 她偷瞄了一眼宋时桉,要说绝色,这位宋家大公子才是真绝色,宋时音单看惊为天人,但往她大堂兄跟前一站,顿时就会黯然失色。 她又将目光转向姜椿。 这家伙瓜子脸杏核眼樱桃嘴,生得着实不错,还个高腿长。 但看她这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哪晓得她是个一言不合就揍人的莽妇? 韩萧根本不等宋时桉开口,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宋兄放心,赎人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好歹也是绍兴府的通判,知府之下的第一人,还能解决不了青楼赎人这点子小事儿?” 宋时桉站起身来,朝他作了一揖,诚挚道:“韩兄大恩,宋某铭记在心。” 虽然都是旧相识,但旧相识跟旧相识不一样。 卢正衡这个痴迷自己画作的,愿意为了画作出面帮自己摆平姜椿身上的麻烦事儿,也愿意出大价钱买自己的画作。 但这些都是偷摸进行的。 素日连接触都不敢与自己接触,生怕招了柳贵妃一党的眼,牵连到范阳卢氏。 而韩萧,压根就没考虑过与自己避嫌的事情,不但邀请自己来他舱房叙话,还主动揽下了赎人的差事。 或许他将自己视作了朋友? 朋友与旧相识,到底意义不同。 罢了,看在他这份情谊上,回头他娘子惹毛老二夫妻,被老二穿小鞋时,自己就帮他一把。 韩萧跟被烫了屁股似的,连忙跳起来扶宋时桉,嘴里惶恐道:“举手之劳而已,哪里算得上大恩?要说大恩,你救我一条小命,这才是真正的大恩呢。” 姜椿挑了挑眉,难怪这家伙不避嫌,还主动提出帮忙,原来宋时桉救过他的小命呀。 这很合理。 要是他怕受牵连,对宋时桉避之不及,那可就是忘恩负义了。 虽然这世上忘恩负义之人比比皆是,但总也有那么几个例外的。 说话间,丫鬟呈上茶水,韩萧拉着宋时桉坐下,端起盖碗让了又让。 还热情地留他们吃午饭。 宋时桉抬眼看向姜椿,询问道:“娘子以为如何?” 韩萧本就是个活泛的性子,见状斜睨着宋时桉,打趣道:“宋兄,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询问嫂夫人,你夫纲不振呀。” 说完,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 宋时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娘子是我妻主,我是她的赘婿,自然得事事询问她的意见。” “噗……” 韩萧一口茶喷出来,直接喷了坐他对面的秋氏一袖子。 气得秋氏大叫:“相公!” 身后侍立的两个丫鬟立时拿着丝帕,围上来替秋氏擦拭。 而喷茶的韩萧也被呛到了,嘴里“咳咳咳”地咳嗽个不停。 另两个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拍背。 场面乱成一团。 姜椿嘴角抽了抽,她斜了宋时桉一眼,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并没有证据。 韩萧咳了好一会子才止住,一止住,立时看着宋时桉,不可置信道:“宋兄你给人当赘婿?” 宋时桉淡定道:“我一个被发卖来发卖去的官奴,有人肯招我当赘婿就不错了, 也是运道好,遇到了娘子这样心善的人儿,若不是她出钱出力帮我调理身子,只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即便勉强活下来,身子骨也彻底坏了,跟个废人没甚两样。” 韩萧闻言,收敛了脸上的震惊跟不可思议,站起身来朝姜椿作了一揖,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嫂夫人高义。” 姜椿摆手道:“郎君快别折煞我了,他是我夫君,且我手里恰好又有几个钱儿,替他请医问药也是该当的,算不得什么。” 韩萧没再多说什么,但心里知道这样的恩情,对于落难又半残着出天牢的宋卿知来说,比山还重。 难怪他会事事以她为先。 韩萧心里不由得对这位姜娘子更尊重了几分。 在姜椿的首肯下,他们在韩萧这里用了一顿午饭。 姜椿瞧见席面上的菜肴,不由得大开眼界。 韩萧显然晓得宋时桉茹素,所以席面上共有十道菜,五荤五素。 素菜倒罢了,如今才刚九月,正是不少蔬菜收获的时节,凑出来五道不难。 荤菜却是令她震惊不已,有鱼跟虾就罢了,毕竟船在河上走,船工们每日都会捞些鱼虾上来,但竟然还有鸡有鸭有鹅。 看来客船每到一处码头靠岸,他们都会打发人下去采买一番,不然可做不出来如此丰盛的菜肴。 果然不愧是大家贵族出身,论起会享受来,还是他们最在行。 姜椿至多每日去跟船家买点鱼虾吃而已,就这她都觉得自己太过奢侈,要不是宋时桉劝说,她还不舍得费这银钱呢。 啧,自己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小家子气。 秋氏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时桉这个家伙,跟自己相公推杯换盏之余,还不忘找丫鬟多要了一双筷子,隔一会子就帮姜娘子夹菜,隔一会子就帮姜娘子夹菜。 而自己相公这个蠢货,眼里只有他最崇拜的宋兄,鞍前马后地替人夹菜,给人倒酒,劝人吃菜,直接将自己这个娘子给抛到了脑后。 她忍无可忍,指着韩萧面前那盘铁锅炖大鹅,嗲声嗲气地央求道:“相公我要吃鹅腿,够不到,你帮我夹。” 韩萧朝秋氏身后的丫鬟一摆手,吩咐道:“海棠,你们奶奶要吃鹅腿,你赶紧给她夹一只。” 然后端起酒盅来,满脸带笑地对宋时桉道:“宋兄,来,咱们再喝一盅。” 秋氏气得“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到桌上,气鼓鼓道:“我不要海棠夹,我就要相公替我夹。” “偏你事儿多!”韩萧嘟囔了一句,举起筷子,不情不愿地夹了只鹅腿,放到秋氏面前的碗里。 他这么个不耐烦的态度,秋氏得了鹅腿,也不欢喜。 毫不给他脸面地吐槽道:“看看人家宋郎君,不用姜娘子要求,就主动替她夹这夹那。 你可倒好,我主动开口要求了,你还不情不愿,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丢。” 韩萧正忙着跟宋卿知说近来朝廷中的大事呢,被她打断本就有些不悦,听了她这番牢骚,心里怒火蹭蹭蹭往上冒。 他冷冷道:“宋兄文武双全,过目不忘,谪仙一样的人物,我如何能与他比?” 姜椿:“……” 这家伙是宋时桉的迷弟?不然怎地就连跟自己娘子吵架,嘴里都在夸宋时桉? 宋时桉无语道:“你俩说事儿就说事儿,别攀扯上我这个当人赘婿的。” 姜椿:“……” 这家伙怎么回事儿,先前事事询问自己就罢了,只当他这是尊重自己。 动辄就把“赘婿”两字挂在嘴边又是做甚?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不成? 偏这话效果不错,秋氏听到“赘婿”两字,竟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毕竟宋时桉是姜娘子的赘婿,而韩萧又不是自己的赘婿,用赘婿的标准要求他未免有些太过。 第79节 她抿了抿唇,大方地宣布:“罢了,我有丫鬟伺候,才不稀罕你给我夹菜呢,吃你的酒。” 当着客人的面,韩萧也不想跟她闹大,顺势下了台阶,轻哼一声:“自然是陪宋兄吃酒要紧。” 他亲自端起酒壶,先给宋时桉满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端起酒盅凑过去碰了碰宋时桉的酒盅,笑呵呵道:“来,宋兄,咱们接着吃酒。” 一场眼瞅着就要爆发的夫妻大战,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叫姜椿内心感慨不已。 宋时桉这家伙,还真懂说话的艺术。 难怪人家以后会当上内阁首辅,成为纵横官场无往不利的老油条。 很多事情不是他不会干,端看他想不想罢了。 * 这顿午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散场时韩萧直接喝趴下了,宋时桉略强一点,但也走路摇晃,被姜椿给架了回去。 姜椿往红泥小火炉里放了几块木炭,将其点燃,用小陶壶烧了一壶开水。 待水变温后,她倒了一杯,将躺在床榻上的宋时桉扶起来,喂他喝水。 醉酒的人不能缺水,多喝水有助于酒精排出,避免人体受到伤害。 宋时桉半眯着眼睛,嗅着熟悉的兰花香气,毫无戒备之心地启唇,“咕咚咕咚”往下咽。 喂完一大杯水,姜椿将茶杯放回桌上,折返回来,想让他睡得舒服点,替他脱掉鞋子,然后又去脱外袍。 外袍脱到一半,宋时桉突然伸手,一下将她楼进怀里,将脑袋埋在她颈侧,哼唧道:“娘子,我喝多了。” 醉酒后的宋时桉声音软了几分,比平时清雅磁性的声音多了几分少年气。 姜椿笑道:“这还用你说,我难道还看不出来?” 宋时桉头晕乎乎的,觉得天旋地转,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含含糊糊地说道:“都说酒后吐真言,我有件事情需要向娘子坦白。” 姜椿觉得好笑,他这个男配可是自己重点刻画的人物,所有故事线她都一清二楚,还能有甚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嘴上还是轻哼一声:“哦?什么事情?你该不会瞒着我干了甚不可告人之事?” 宋时桉在她颈窝处摇了摇脑袋,说道:“不是,是从前的事情。” 姜椿点了下头,说道:“行,那你交代,我听着。” 宋时桉知道她对自己将来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不确定她对自己过去之事了解多少,今儿见着秋氏,就想到了二弟的前未婚妻秋二姑娘,然后也就想起了自己的前未婚妻程大姑娘。 意识到自己还未向姜椿报备此事,如果继续瞒着,回头进京后她从旁人嘴里听说了这事儿,肯定会同自己闹腾。 不是闹腾自己有前未婚妻这茬,而是怪自己瞒着她,不提前告诉她一声。 正好如今自己吃得半醉,索性借着酒劲将这事儿说出来,她就算心里膈应,也不好同自己一个吃醉酒的人闹腾。 他弱弱道:“其实从前宋家未遭难前,我已经同世代书香的程家大姑娘定了亲,只是后头宋家出事后,程家便将定亲信物退了回来,两家解除了婚约。” 说的是这茬啊。 姜椿撇撇嘴,心想果然他的秘密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程家大姑娘这个前未婚妻是她亲笔写出来的,她当然晓得。 而且她还晓得程大姑娘对他一往情深,被家人逼着跟他退亲后,偷摸破坏了家里给她说的一桩又一桩亲事,一直没嫁人。 宋家平反,宋时桉回京后,得知他早已娶亲,她也没放弃。 等到原主偷人还怀了孽种的事情闹出来,宋时桉将她浸猪笼后,程大姑娘还亲自找到他,向他表明心迹,让他娶自己。 被宋时桉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程大姑娘一直等他等到二十八岁,实在看不到半点希望,这才嫁给一个武官当了填房。 姜椿心知肚明,但闻言后立刻伸手去推搡他的胸堂,嘴里气呼呼道:“好啊,你竟然有前未婚妻!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要不是今儿碰到韩郎君,觉得自己瞒不下去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是?” 宋时桉连忙伸手楼主她的腰,不让她推搡开自己,嘴里慌忙道歉:“是我不对,没早告诉你,实是我压根就没将她放在心上过,早就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要不是今儿瞧见秋娘子,想到了二弟的前未婚妻秋二姑娘,我还真想不起来这茬。” 姜椿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真没将她放在心上过?” 宋时桉笃定道:“真没有,我对天发誓,若有欺瞒,就让老天爷降下天雷劈……” 话未说完,就被姜椿用唇瓣堵住了嘴。 第61章 宋时桉嘴里酒气弥漫, 姜椿亲了一嘴的酒味。 韩萧拿出来的酒自然是好酒,但好的程度有限,约等于上好白酒兑白醋, 依然脱离不了又酸又辣的怪味。 素日在家心情好, 陪姜河吃几盅就罢了,在外头她可没必要勉强自己。 所以姜椿假装酒量不好, 只吃了韩萧跟秋娘子各敬的一盅酒后,就果断改喝茶。 但宋时桉嘴里的酒味却不难闻, 甚至还有点草莓味。 她不确定地又嘬了几口他的舌头, 没错,真的是草莓味。 姜椿怀疑自己是不是馋草莓馋魔怔了, 不然怎地会从醉酒的人嘴巴里尝出草莓味来? 脑子里胡思乱想, 嘴巴却是贪婪地允吸添拭肯咬着他的舌头, 与他唇齿勾缠在一处。 亲着亲着, 姜椿突然猛地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个事情来。 她连忙松开他的唇舌,与他拉开些距离,急急地问道:“夫君,你这个俗家弟子不是忌酒吗, 今儿怎地吃酒了?” 这不是破戒了吗? 宋时桉吃多了酒,本就脸蛋红扑扑的, 又被她如此热情地亲吻一番, 面色红如晚霞不说,一双凤眼里也盈满萶色。 反应也慢半拍,他反应了一会子, 这才明白姜椿的问题,回道:“了尘师父说我成亲圆房后, 便可不必再守佛家的清规戒律。 我如今不但能吃酒,还能食荤腥呢。 其实前些日子在家时我就夹过一筷子荤菜,但或许是我茹素多年的缘故,一时间改换不了脾胃,荤菜刚入嘴我便犯恶心,跑出去吐掉,又漱了口,这才缓过来。” 顿了顿,他又白了姜椿一眼,哼道:“至于酒,我生辰那日你吃得醉醺醺的,凑过来同我亲嘴,我根本推不开你,早就破戒了。” 虽然早就破戒,但他对酒没甚太大兴趣,素日姜椿父女俩吃酒,他也没掺和。 今儿他乡遇故知,面对落魄的自己,韩萧态度一如既往地热络,得知自己要去赎堂妹后还主动提出帮忙。 他心里一高兴,就陪韩萧多吃了几杯。 姜椿听了他这话,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那日吃多了酒,脑袋里只想着跟他黏糊了,哪里还记得他忌酒这种事情? 随即她又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脊背,笑骂道:“根本推不开我?你少装柔弱,还当是从前呢? 那会子你身子骨基本养好了,又每日早晚练剑,推开我一个醉鬼简直轻而易举。” 宋时桉人醉心不醉,死活不认账:“你力气太大,我推了,但没推动。” 姜椿直接给气笑了。 她索性不辩解了,直接摆烂,哼笑道:“好好好,是我害你破戒,我就是那专门勾引佛门子弟破戒的女妖精!” 宋时桉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嘴巴凑到她耳边,哑声道:“没错,娘子就是那专食人精血的女妖精。” 姜椿直接想歪了,“呸”了一声,笑骂道:“谁要食你的精血了!” 宋时桉被骂的一怔,随即眸色陡然转深,箍住她腰肢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抿了抿唇,憋了好半晌,这才把心一横,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退开后,脸蛋、耳根跟脖颈全都红透了,低垂下眼,根本不好意思看姜椿的神色。 姜椿面色有些古怪。 宋时桉这家伙是真的学坏了,竟然厚脸皮提出来这样的要求,这放在从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至于是跟谁学坏的? 哼,肯定不是她,她再单纯不过的一个人儿,脑子里没有任何不纯洁思想。 这锅她可不背! 宋时桉见她不吭声,以为她不乐意,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往下拉。 与此同时,将下巴搁到她肩上,哼哼唧唧地卖惨道:“好几日没跟娘子敦伦了,憋得难受,娘子就帮帮我,好不好?” 姜椿手指隔着衣裳感到了他的蓄势待发。 她本想将手收回来,但想想他才开荤就不得不暂时断粮,也怪可怜的,到底没忍心。 姜椿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会子倒是想着叫我帮忙了,不说我是勾引你破戒的女妖精了?” “女妖精勾得我破了戒,就必须得对我负责。”宋时桉将脑袋靠到叠起的被子上,将自己往她手里送了送,催促之意明显。 姜椿扯开他的腰带,将手伸进去抓握住,玩泥巴似的抓捏柔搓起来。 宋时桉闭着眼睛,面色朝红,牙齿紧紧抿住嘴唇,但却还是溢出了几丝哼唧声:“嗯……” 姜椿手上忙活着,眼睛却落在他脸上移不开视线。 美人动情的模样,也太勾人了些。 说妖精,到底谁才是妖精? 要不是人在船上,船舱隔音太差,加上不能沐浴,她早就扑上去跟他敦伦了。 宋时桉哪里经历过这个,舒服得头皮发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了要紧关头,他两手紧紧揪着褥子,嘴里急促地喘着:“娘子……” 随即万千道水花齐齐绽放。 姜椿观赏了会儿喷泉,这才打了盆水,兑了些方才烧好的热水,帮他清理干净,顺便洗了个手。 她甩着酸麻的手指,坐到他身边,轻哼一声:“现下舒坦了?” 第80节 宋时桉欠起身子,楼着她躺下,将脑袋埋到她身前,语带满足地说道:“辛苦娘子了。” 她果然疼爱自己,对于自己厚着脸皮提出的过分要求都肯答应。 如此说来,自己以后岂不是还可以对她提更过分的要求,譬如…… 他抬头瞥了她红润的唇瓣一眼。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惯爱得陇望蜀,即便是他宋时桉,也不例外。 * 自那日在甲板上不期而遇后,韩萧每日中午都会邀请宋时桉跟姜椿去他们舱房用午饭。 姜椿对于蹭吃蹭喝毫无心理负担,巴不得多蹭几顿,但宋时桉要脸,基本上韩萧邀请三回他才赴约一回。 吃完第四顿午饭的次日,船便在绍兴府衙所在的绍兴城码头靠岸。 宋时桉姜椿他们的行李只有两只藤箱,一人提一只刚好,可谓轻车简行。 反观韩萧这边,因要在绍兴府通判任上待至少三年,所以带了不少人手跟行李,乌泱泱一大大群人。 人多眼杂的,太过于惹人注意,所以宋时桉姜椿便没同他们一道。 他们自行下船,雇了一辆马车,寻了家与知府衙门只隔了两条街的客栈安顿下来。 歇息一晚后,第二日一早,他们便直奔那家名叫红袖添香的青楼而去。 先前宋时桉已与韩萧说好,他们先自行前去赎人,如果老鸨爽快拿钱放人倒罢了,若刻意为难,他们再去寻他帮忙。 这也是为了韩萧考虑,不想他才来绍兴府,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就闹出逛青楼的传闻。 虽然韩萧压根就不在意这个,但宋时桉坚持,他也只得同意。 红袖添香白日不营业,门虽然开着,但大堂里只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模样的人,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打盹。 “咳。”宋时桉咳嗽一声。 两个打手中年长些的那个一下睁开眼,见面前站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立时摆摆手:“咱们这的姐儿们白天不接客,你晚上掌灯后再来。” 宋时桉好脾气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不是来找姐儿的,麻烦你将这里的老鸨请来,我找她有事。” 打手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说道:“卖诗的?咱们红袖添香有专门给姐儿们做诗的先生,不收外头人写的,你请回。”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姜椿可没宋时桉这样好的耐心。 她直接上前几步,没好气道:“都说了找老鸨有事,你叽叽歪歪什么,赶紧去把老鸨叫出来,再磨叽,仔细我把你们这店给砸了!” 打手顿时乐了,拍着正呼呼大睡的伙伴的胳膊,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想砸咱们的店?真是笑死个人了。” 姜椿将身上背着的包袱交给宋时桉,撸起袖子,一把拽过那打手的胳膊,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人重重地砸在铺了红色波斯地毯的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她拍拍手,对着另外个刚醒来,人还有些迷糊的瘦子打手说道:“你能不能去叫老鸨来?不能的话……” 瘦子打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站起身点头哈腰道:“能能能,娘子稍等,我这就叫王妈妈来。” 姜椿拉过一张椅子,让宋时桉坐,自己又另拉过来一张,然后一屁股坐下。 人生地不熟的,她又不傻,怎可能做出上来就打人的鲁莽之事? 是宋时桉让她这么干的。 目的是给老鸨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他们不好惹。 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图的是和气生财,如果像自己这样的莽妇天天跑来打人闹事,他们心里也得掂量着点。 当然,哪家开青楼楚馆的背后没个靠山? 他们当然可以找靠山帮忙解决自己,但这种小事儿都要找靠山出面解决,靠山又不是他们的狗,不要脸面的吗? 但若他们果真去找靠山帮忙,靠山又愿意出面摆平这等小事儿,那也不打紧。 他们有靠山,自己这头就没靠山吗? 除非他们的靠山是绍兴知府,否则谁能越过韩萧这个绍兴府二把手去? 就算他们背后的靠山是绍兴知府也不打紧,绍兴知府也不可能为了青楼里的一个尚未接客的姐儿,跟同僚撕破脸。 只怕连赎身银子都不要,就将宋时音给放出来了呢。 瘦子打手爬上楼不过片刻,楼梯处就有人大喊一声:“谁敢在老娘的地盘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妈妈个头矮小,偏身材肥胖,声音很霸气,下楼梯的姿势却十分费力,跟只狗熊似的,顿时气势全无。 姜椿差点失笑,使劲咬了咬腮帮子肉,这才勉强憋住。 等王妈妈终于来到一楼,见到两个前来闹事的人后,顿时有些怔愣,狠话到嘴边却又给憋回去了。 实在是这一男一女长相身段过于优秀了些,特别是那男的,脸蛋堪称绝色,气质又清清冷冷的,这要是放到隔壁小倌馆,妥妥的头牌。 姜椿见这老鸨直勾勾地盯着宋时桉,立时上前将他挡在身后,没好气道:“王妈妈,话可以乱说,但人不可以乱看。你再看我夫君,我可就发火了。” 不等王妈妈反应,地上瘫着的打手就伸手指着姜椿,告状道:“王妈妈,这娘子一言不合就打人,我的腰肯定被她摔断了,你可要给我讨回公道啊,好歹叫她将汤药钱赔给我。” 姜椿冷笑一声:“腰断了?一会儿我把你拎去医馆找大夫瞧瞧,如果大夫说没断,我当场就给你打断,然后再赔你汤药费,可好?” 打手跟王妈妈齐齐怔住。 好凶残的娘子! 他们绍兴府可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母老虎,指定是打外地来的。 王妈妈若有所思,没再耍威风,而是直白地问道:“不知郎君跟娘子来到红袖添香,所谓何事?” 看着就不是善茬,问明白事由,赶紧将人打发走,免得耽误晚上做生意。 姜椿看向宋时桉。 宋时桉淡淡道:“我们有个亲人被卖进你们这里,我们此行是来赎人的,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王妈妈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他们要赎的是哪个正当红的姐儿?或者干脆是他们的头牌红袖?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谨慎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宋时桉回道:“叫宋时音,今年十四。” 王妈妈“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瞧郎君有些眼熟,原来是阿音的亲人。” 俩人眼睛都是微微上挑的凤眼,这等眼型可不多见。 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是那些当红的姐儿或者红袖这个头牌就好,否则这事可就麻烦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红袖添香自来只有买人的,从未有卖人的,不过我见你们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寻亲,怪可怜的,倒也不是不能破这个例。 不过我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将阿音买下来,又请了三四个女先生教导她学本事,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花的银钱海了去了。 你们要想赎她出去,必须得将这些银钱还给我才成,否则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可能放人。” 姜椿哼笑一声:“那就有劳妈妈算算,我们该给你多少银子。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妈妈狮子大开口,故意开个天价,我们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仔细惹毛了我,趁着夜深人静,我一把火把你们这红袖添香给烧了!” 王妈妈:“……” 天杀的,这是哪里来的巡海夜叉,竟然还想放火烧他们这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妈妈还真怕这不知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愣头青干出放火烧楼的蠢事来。 她原本想开价一千两的,话到嘴边直接给砍掉了一半:“五百两,少一文都不成。” 姜椿跟宋时桉对视一眼。 竟然只要五百两? 他们的心理价位是一千两,对方实在不松口的话,一千五百两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这个王妈妈竟然如此好说话。 看来宋时桉让她上来就莽的计划奏效了,这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随便开个自己不亏的价格,赶紧打发他们走人。 姜椿作出个肉疼的模样,讨价还价道:“五百两太多了,我们穷苦人家攒点钱不容易,妈妈好歹再给少点。” 王妈妈冷酷无情道:“最少五百两,你们带的银钱不够,就赶紧回去凑钱。我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要是三个月后还没凑齐,阿音可就要挂牌接客了。” 宋时桉淡淡道:“五百两我们还是有的,你先叫宋时音出来给我们见见,确认人在这里,没缺胳膊少腿,我们就给她交赎身银子。” 王妈妈在大堂里扫视一眼,朝正蹲在楼梯上擦楼梯栏杆的一个中年妇人喊道:“潘娘子,你去叫阿音下来见人。” 那中年妇人循声看过来,点头哈腰道:“好的王妈妈,我这就去叫。” 姜椿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人似乎是刘婆子的闺女潘杏,也就是她的表姨。 只是与原主记忆里的潘杏相比,她苍老了许多,甚至还有了不少白头发。 最关键的是她半边脸似乎被什么东西烙过似的,留下了狰狞的疤痕,瞧着怪瘆人的。 潘杏不是跟济水县来红叶镇做工的一个周姓男子私奔去了济水县吗?怎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绍兴府,还在青楼干洒扫活计? 见潘杏要走,姜椿连忙上前几步,大声道:“潘杏?是潘杏表姨吗?” 潘杏脚步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抖着嗓子问道:“你是谁?你怎会认识我?” 看来自己没认错人。 姜椿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她忙道:“表姨,我是椿娘,是你表姨李氏的大孙女,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给我做过虎头帽呢。” 潘杏恍惚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道:“是椿姐儿?是姜大表兄家的椿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椿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一时半会儿也不明白,你先下来,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王妈妈却很不耐烦地说道:“别啰嗦了,我来说。 你这表姨是个眼瞎的,跟人私奔,结果遇人不淑,被那人卖进我们楼里来当姐儿。 让她接客,她宁死不从,一头扎进炭盆里,要不是我动作快,及时将她从炭盆里拉出来,她早被烧死了,哪还能这么悠闲地在楼里干干轻省的洒扫活计?” 姜椿撇撇嘴,洒扫活计还能轻省?当她没做过家务么? 不过念在王妈妈也算间接救了潘杏一命的份上,也就没呛她,而是好声好气地问道:“王妈妈你算算我表姨的花用,我将她一块儿赎出去。” 刘婆子这个表姨婆太可怜了,儿子当水手死在海难里,女儿跟人私奔自此杳无音讯,收的养子养大还跑回自己原生家庭了。 第81节 她将潘杏赎出去,好歹有个能给刘婆子养老送终的人。 王妈妈沉吟片刻,说道:“潘娘子一个破了身的妇人,我买的倒是便宜,但她被炭盆烫伤了脸,给她请医问药花了我足足四十两银子。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就不问你多要了,给我一百两银子,你把人领走,省得我成日看到她那张丑脸夜里做噩梦。” 潘杏惊呼一声:“一百两银子?妈妈买我只花了二十两银子,算上替我治脸那四十两,也才六十两而已。” 王妈妈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在我这楼里待了十几年,不吃不喝不穿了?这些难道都不花钱?” 潘杏不吭声了。 片刻后,她弱弱道:“椿娘,若是你没恁多钱,就算了,横竖我在这里待十几年了,王妈妈也没苛待我,倒也不是不能继续待下去。” 话虽如此,一双眼睛却还是希冀地看着姜椿。 她做梦都想回到红叶镇,回到自己亲娘身边,但也只能想想。 她一个干洒扫活计这等粗使活计的,一个月月钱才一百文,她就是一文不花全攒下来,一年也才一两二钱银子。 一百两银子,得攒小一百年,她到死攒不够。 姜椿却是笑道:“银钱的事情表姨就别管了,劳烦你去把阿音叫过来。” 潘杏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喜得牙不见眼,半张毁容的脸蛋狰狞可怖。 她丢下扫把,小跑着往楼上去,嘴里大叫道:“阿音,阿音,阿音快出来!” 气得王妈妈破口大骂:“潘娘子,你闭嘴,别乱吆喝,仔细吵醒其他姐儿!” 潘杏冲进一间房间,片刻后,拽着一个年轻小娘子急匆匆地跑下楼来。 这年轻小娘子正是宋时音,她没搞清楚状况,站定后看向王妈妈,一脸懵地问道:“妈妈找我可有甚急事儿?” 王妈妈朝宋时桉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指,说道:“他们说是你的亲人,你看看是否认识?” 宋时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怔愣住。 片刻后,她不可置信地说道:“大,大哥?” 宋时桉点了下头:“三妹,是我。” 宋时音一双与宋时桉颇为相似的凤眼里顿时盈满泪光,抽噎道:“大哥……” 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时桉斜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然后伸手拉了姜椿一把,介绍道:“这是你大嫂。” “大嫂?”宋时音惊呆了。 大哥竟然另娶他人了,那程姐姐怎么办? 第62章 姜椿从荷包里掏了六百两银子的银票, 交给王妈妈,拿到了宋时音跟潘杏的卖身契。 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宋时桉就把随身携带的一千五百两银票交给她保管了。 宋时音跟潘杏能脱离青楼, 脸上都浮现出激动跟高兴的神情。 尤其宋时音, 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待,着急慌忙地催促宋时桉:“既然拿到卖身契了, 那大哥咱们就快走。” 不等宋时桉回应,姜椿就霸气地一抬手:“等等。” 她斜了宋时音一眼, 又斜了潘杏一眼, 说道:“你们就打算这么光棍地离开,不去收拾自己的财物带上?”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两人齐齐一怔, 随即又齐齐看向王妈妈。 王妈妈嘴上说他们红袖添香自来只有买人的, 从未有卖人的, 但其实自打宋时音来到这里后的短短一年时间内, 就先后有两位姐儿被人赎出去了。 潘杏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见过的就更多了。 但王妈妈这个老鸨雁过拔毛,只准被赎出去的姐儿带着体己银子走,其他诸如衣裳头面首饰布料等财物,一概不准带走。 这会子对待她们想必也是一样。 谁知王妈妈竟然一反常态地冷哼一声:“你们爱收拾就收拾, 不收拾拉倒,看我做什么?” 两人如蒙大赦, 立时上楼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姜椿在她们身后高声叮嘱了一句:“凡是你们的东西, 通通都带上,铺盖也不要落下。” 就算嫌膈应不盖,拿去当铺当掉也好呀。 蚊子再小也是肉! 王妈妈:“……” 她咬牙切齿, 这母老虎来他们红袖添香刮地皮来了呢? 但自己又不好为了那么点鸡零狗碎跟丫掰扯,还不够丢人的, 赶紧将人打发走才是正经。 约莫三刻钟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下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替她们抱着铺盖的年轻姐儿跟两三个中年妇人。 显然是来送她们的。 几人脸上写满羡慕,青楼里的姐儿,哪个不想被人赎出去过正经日子?但又有几个能被赎出去的? 即便被赎出去,也不过是去给人当小妾或是外室,下场也未必就比在楼里更好。 如宋时音这般被家人赎出去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呢,嫉妒得眼圈都红了。 却没人说一句酸话,只嘱咐宋时音出去后跟着哥嫂好好过日子。 几人或是从头上拔簪子,或是从耳朵上摘耳坠子,或是从手腕上撸镯子,俱都给宋时音送了贺礼。 几个与潘杏交好的妇人则各自掏了一串钱(100文)出来,塞给潘杏。 一个妇人冷哼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回乡跟老娘好好过日子,可别再上男子的当了。” 潘杏也不恼,笑呵呵道:“周姐姐放心,吃过那么大一回亏,我肯定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虽是青楼里的姐儿跟干粗活的妇人,瞧着却有情有义。 等众人告别结束,姜椿这才上前,将她们手里的铺盖跟包袱全都接过去,全部系到一起,轻松地往肩上一抗,然后说道:“走。” 几个姐儿跟妇人被她这大力士模样唬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妈妈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算把这母老虎送走了。 * 从红袖添香出来,姜椿雇了辆马车,直奔最近的一间当铺。 然后把背上这一大包袱东西,全给当了。 潘杏东西少,四季衣裳加起来才六身,都是细棉布的,连件绸的都没有,铺盖更是只有一套。 统共也才当了一两二钱银子。 宋时音作为红袖添香重点培养的姐儿,四季衣裳足有二十身,且都是绸缎纱罗等值钱料子,铺盖也有四套。 另还有几样头面首饰。 当了足足一百二十两银子。 从当铺出来后,恰好旁边就是间成衣铺,姜椿领着几人进去,让宋时音跟潘杏各挑两身。 而她,则拉着宋时桉跑去男装区,笑嘻嘻道:“我瞧着绍兴府时兴的布料跟红叶县大不相同,夫君也给自己挑两身衣裳穿。” 宋时桉轻摇了下头,淡淡道:“我一个男子,素日又甚少出门,有两身替换的衣裳就足够了,没必要浪费钱。” 想了想,又道:“倒是娘子你,成日进进出出的,该正经给自己挑两身好衣裳才是,如此也不算白来江南一回。” 姜椿不依:“男子怎么了?夫君这样的美男子,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瞧着也高兴。” 店主正好凑过来,闻言打量了宋时桉一眼,顿时惊为天人,附和道:“娘子说得极是,郎君这样的容貌身段,合该穿得光鲜亮丽才是。” 宋时桉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她掰扯这些,沉吟片刻,说道:“那咱们一人买两身可好?” 不等姜椿回应,他又补了一句:“你若是不买,那我也不买。” 姜椿无奈笑道:“行,夫君说买那就买,我全听夫君的。” 宋时桉交给自己一千五百两银子,赎人花掉六百两,还剩九百两,这些银子足够他们花到进京了。 所以也没必要太抠唆。 两人在男装柜台前转了几圈,挑了一件宝蓝底竹叶暗纹的直裰跟一件天青宝相团花暗纹的圆领袍。 都是细棉布的。 不愧是纺织业发达的江南,细棉布都能织出暗纹花样了,远超出红叶县的织布水准一大截。 当然,价格也远超出一大截,一件细棉布外袍,竟然要价三百文,两件足足六百文。 在他们红叶县,一匹纯色细棉布也才三百五十文,省着点用的话,够做两件袍子外加两条裤子了。 姜椿咬了咬牙,对掌柜道:“这两件先放着,等会儿一块算。” 女掌柜满脸笑意地说道:“好嘞。” 姜椿伸手拉住宋时桉的手,往女装柜台走。 才刚走近,她就一阵无语。 女装柜台前,宋时音手里正拿着一件粉底桃花纹样的绸缎交领短袄在身上比量,旁边的女伙计恭维个不停,直夸好看。 姜椿也没惯着她,走过去,直白地说道:“你挑两身细棉布衣裳,咱们家穷,买不起绸的,再说也不方便,还得洗衣做饭喂猪下田干活呢。” 洗衣做饭喂猪下田干活? “啊?”宋时音整个人都呆住了。 宋时桉斜了宋时音一眼,柔声道:“听你嫂子的。” 宋时音不乐意地抿了抿唇。 这件短袄才九百文,连一两银子都不到,自己带出来的那些财物可是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呢,怎就买不起了? 要是换作程姐姐,别说短袄值一两银子,就是值十两银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买。 第82节 但宋时音还是将这绸缎短袄递还给了女伙计。 自己能从青楼出来,还是这个嫂子掏的银钱,大哥又口一个“听你嫂子的”,显然对她极尊重,自己以后还得跟着他们生活呢,可不能上来就得罪她。 她转去细棉布那头,给自己挑了两件短袄、两件裙子、两身棉袄棉裤以及两身中衣中裤。 而潘杏,自觉花了表外甥女一百两银子赎身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没好意思多挑,只捡最便宜的短袄、裙子以及棉袄棉袄挑了一身,连中衣中裤都没买。 姜椿哭笑不得,自己亲自去给她又拿了一套短袄、裙子以及棉袄棉裤,外加两身中衣中裤。 横竖她都花一百两将人赎出来了,也不差这两身衣裳的钱。 然后这才给自己挑了两件短袄以及两条裙子。 宋时桉两件袍子六百文。 宋时音短袄加裙子每套七百文,两套就是一两四钱;棉袄棉裤每套一两银子,两套就是二两银子;中衣中裤每套一百二十文,两套就是二百四十文。 潘杏短袄加裙子每套六百文,两套就是一两二钱;棉袄棉裤每套九百文,两套就是一两八钱;中衣中裤每套一百二十文,两套就是二百四十文。 姜椿短袄加裙子每套七百文,两套一两四钱银子。 全部加一起,合计八两八钱八厘。 姜椿跟掌柜讲了半天假,掌柜也只给抹掉了八厘的零头,不肯再多给折扣,她也只得作罢。 从成衣店出来后,姜椿又雇了辆马车,回到他们落脚的云来客栈。 她又跟掌柜要了一间房,给宋时音跟潘杏住。 两间房紧挨着,房间隔音效果很差,她们在屋里随便吆喝一声,姜椿他们在隔壁就能听见,也不怕只她们两个女子住不安全。 夜里歇下后,宋时桉将脸蛋埋在姜椿身前,替宋时音描补道:“我这堂妹在家时被祖母惯坏了,宋家出事后跟其他女眷被关在宋宅半年,然后便被卖进了红袖添香,进了红袖添香后也只跟着女先生学吹拉弹唱的本事,可以说基本没吃过什么苦,脑子可能还未转过弯来。 如果往后她有甚做得不对的地方……” 姜椿挑了挑眉,还以为他要让自己多包容一下呢。 时下达官贵人家以偏疼闺女为荣,未出嫁的姑奶奶比家里嫂子地位高多了,嫂子们都要避她们的锋芒。 不过姜椿可不惯这坏毛病,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还要让自己包容她,凭什么? 什么?她手里的银钱大部分都是宋时桉赚来的? 那又如何?宋时桉可是自己夫君,他的钱就是自己的钱,吃宋时桉的喝宋时桉的,就等于吃她姜椿的喝她姜椿的。 谁有意见? 有意见也得憋着,就是宋时桉有意见,他也得憋着。 否则,哼哼,她就要他好看! 然后就听宋时桉淡淡道:“你只管教训她就是了,你是她的长嫂,管教她这个妹妹天经地义。” 姜椿勾了勾唇,哟呵,这话她爱听。 她哼笑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堂妹,我教训她,你不心疼?” 宋时桉轻哼一声:“你又不是那等闲着没事就乱找茬的泼妇,她做错事挨训也是该当的,我心疼什么?” 姜椿失笑,打趣道:“回头你堂妹肯定会在心里嘀咕‘有后嫂子就有后哥’。” 有后娘就有后爹,还能改成有后嫂子就有后哥? 啥玩意儿?! “噗……”宋时桉一下没忍住,直接被逗笑了。 姜椿见他失笑,振振有词道:“程大姑娘是她前嫂子,我可不就是她后嫂子?” 宋时桉收敛神色,严肃道:“你莫要乱说,我跟她只是定过亲,三书六礼也只走了一半,她算甚前嫂子?” 方才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姜椿是真没将程大姑娘这个宋时桉的前未婚妻太当回事儿。 见他这般严肃,立时告饶道:“好好好,没有前嫂子,咱们不提她了。” 宋时桉这才满意了。 因小姑子跟表姨住在隔壁,房间又不隔音,俩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楼抱在一块儿老老实实睡觉。 * 次日吃过早饭后,姜椿让宋时音跟潘杏待在房间里别乱跑,她跟宋时桉雇了辆马车,去码头打听情况,看有没有北上的客船。 倒是运气极好,明儿一早就有一艘北上的客船,途经齐州府,会在红叶县短暂停留。 姜椿连忙掏了四两银子,定了两间相邻的舱房。 回客栈的路上,姜椿问宋时桉:“咱们要走的事情,要不要知会韩郎君一声?” 宋时桉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他应该会派人盯着红袖添香,咱们将人赎出来以及预定客船的事情,肯定瞒不过他。” 横竖三年任满,韩萧就会调回京城了,到时有的是相聚的机会。 现在自己还是官奴之身,柳贵妃一党又杯弓蛇影,为免给他带去麻烦,还是少接触为好。 姜椿没直接回客栈,而是让车夫载着他们去了绍兴城商业最繁荣的西大街。 然后打着给姜河带礼物的名义,跟宋时桉在街上闲逛起来。 目的嘛,当然是为了打卡签到领取奖励。 绍兴府是府城,比红叶县还高一个级别,在这里打卡签到,奖励的物品品质会更高。 [叮!在【绍兴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12刀、浣花签50张、松烟墨11锭] [叮!在【绍兴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锹3把、铁锄4把、铁斧4把。] [叮!在【绍兴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14两、参片9两、胡椒16两。] [叮!在【绍兴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陈皮1斤、银耳17两、黄芪8两。] [叮!在【绍兴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金项圈1只、绒花10支、玉佩1对。] [叮!在【绍兴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绸缎7匹、花罗15匹、细棉布10匹。] [叮!在【绍兴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喜上眉梢花瓶1对、银碗1对、苏绣炕屏1架。] [叮!在【绍兴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6两。] 每打卡一家店铺,她嘴角的笑意就更深几分。 等脑中听到系统播报“金子6两”几个字时,她高兴得嘴角险些咧到腮帮子去。 六两金子,那可是足足六十两银子呢。 果然绍兴城的奖励比红叶县丰厚多了,奖励物品的数量大大增加不说,价值也提高了一大截。 可惜明儿一大早就得登船,等不到是24小时cd刷新了,不然她高低得再打卡签到一次。 宋时桉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你瞎乐呵什么呢?” 姜椿随口瞎扯了一句:“瞧见个俊俏郎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时桉顿住脚步,脸上的轻松惬意退去,转为阴云密布。 他冷声道:“姜椿,你再说一遍?” 姜椿被他这态度搞得一愣,随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上回自己开玩笑说要找别人生小崽子,他气得不轻,两人大吵一架,为此他还哭了一场。 自己竟然不长教训,又在他面前提旁的男子。 果然又将人给惹毛了。 她连忙打哈哈道:“我说笑的,这满大街的男子,全部加起来也不及夫君你半分,我看他们做什么,伤眼睛,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看夫君几眼呢。” 宋时桉不太相信她的鬼话,狐疑道:“真没盯着旁的俊俏郎君瞧?” 姜椿举起一只手,半点都不心虚地说道:“没有,真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她只是在为打卡签到得到的奖励而高兴罢了,跟旁的男子可没一文钱干系。 宋时桉见状,神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姜椿偷偷撇了撇嘴,这家伙醋性也忒大了些,听不得自己夸旁的男子半句。 哼,要不是怕他再给自己表演个美人垂泪,她才不惯着他呢,非得在他跟前夸旁人夸个够不可! 正好前方就是家酒坊,她索性大踏步往那边走去,嘴里哼唧道:“家里有这么大一个醋坛子,我得赶紧买几坛子酒,好去去身上的醋味。” 宋时桉被她一通阴阳,却没生气,反倒扬了扬唇,唇畔露出个浅笑来。 对面走过来的几位娘子直接给看呆了,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好俊俏的郎君!” 走到前头去的姜椿闻言,立时掉头走过来,伸手牵住他的手,朝那几个娘子得意地一扬下巴。 言下之意:俊俏?可惜人是我的,没你们的份儿! 那几个娘子哪见过这般当街跟郎君手拉手的娘子,顿时面面相觑。 姜椿懒得理会她们,拉着宋时桉进了酒坊,替姜河跟郑艺买了两坛金华酒跟两坛黄酒。 姜椿给了酒坊的伙计十文赏钱,让他将酒送去云来客栈交给潘杏,然后继续跟宋时桉在街上闲逛。 想了想,她又走进首饰铺子,先给表姨婆刘婆子买了对银耳环,又买了三支颜色不同的绒花,分别给姜溪、王银儿以及姜柳。 宋时桉见状,非让她给自己也买一支。 姜椿不太乐意,她系统仓库里还有好几支签到得来的绒花呢,回头她寻个理由拿出来就是了,没必要另外多花钱。 但宋时桉坚持,还亲自上手,替她挑了支兰花的,说与她极相配。 姜椿嘴角抽了抽,兰花这样清新淡雅的花儿,与自己这个动辄就上演全武行的屠户女相配? 这已经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这是脑袋被门被夹了才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不给她这个夫君脸面,只能不情不愿地掏钱买了下来。 宋时桉却兴致极高,捏着那支绒花,亲自给她簪到了发髻上。 然后歪头左右打量一番,点评道:“不错,甚美。” 姜椿:“……” 罢了罢了,他觉得好看就成,反正这绒花戴在自己头上,自己又瞧不见。 第83节 这叫什么?女为悦己者容? 啧,自己真是个体贴的好娘子。 两人一直逛到傍晚,又去专做素斋的随喜堂吃了一顿晚饭。 虽然背着宋时音跟潘杏两人下馆子不太好,但难得出门一趟,还不准他们小夫妻过过二人世界了? 回到云来客栈后,潘杏连忙向姜椿汇报:“酒坊的伙计送了四坛子酒来,说是椿娘你买的。” 姜椿点了下头,笑道:“给我爹跟舅舅买的,出来前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可不敢不给带。” 宋时音扁了扁嘴,朝宋时桉撒娇道:“大哥,你们怎么才回来?” 宋时桉面色平静地扯谎道:“船不好定,我们在码头蹲守了好久,这才订到明天客船的两个舱房。” 潘杏听了这话,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明天咱们就能回红叶县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宋时音闻言也有些高兴,虽然对大嫂嘴里的洗衣做饭喂猪下田的乡下生活有些发怵,但她更不想待在这个有人知晓自己在青楼待过一年的绍兴城。 姜椿笑道:“你们晚上早些歇息,明儿一早咱们就得赶去码头。” 宋时音跟潘杏自然无有不应。 * 虽然宋时桉不想跟韩萧多牵扯,但次日一大早,韩萧还是派人送来了二百两银子的程仪、两大箱土产以及一匣路上可能用到的成药。 宋时桉让姜椿将东西收下,对前来送礼的长随说道:“替我谢谢你家郎君,让他多保重自己,我们有缘再见。” 长随应下,躬身告退。 宋时音看着这两大箱土产,建议道:“大哥,要登船了,请两个力夫帮咱们将这两只箱子搬上去。” 姜椿哼笑一声:“请什么力夫,不要花银钱的吗?咱家可没这个条件。” 言罢,将装成药的小匣子递给宋时桉,自己一手拎起一只大箱子,脚步轻松地往甲板上走去。 宋时音:“……” 知道大嫂力气大,却没想到她力气如此大。 她抿了抿唇,看来自己不能得罪她,不然惹毛了她,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第63章 回程还算顺利, 只是越往北气温越冷,中途众人便齐齐换上了棉袄棉裤。 十几日后,客船停在红叶县码头, 姜椿一行四人下船。 这年代又没手机电话, 甚至连电报都没有,没法让姜河驾着自家的骡车来接人。 姜椿只能花三百文雇了辆带车厢的马车, 先将两只大箱子跟两只藤箱塞进车厢后头,然后四人挤进去。 刘婆子住在红叶镇, 而红叶镇又是县城去大柳树村的必经之地, 所以姜椿决定先将潘杏送回家。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刘婆子家门口停下, 姜椿撩开车帘, 率先跳下马车, 然后推开刘婆子家的大门, 就往里跑。 边跑边喊道:“姨婆,姨婆,快出来!姨婆!快出来!” 时近晌午,刘婆子正在灶房烧火做饭。 闻言她从灶房里探出个头来,没好气道:“叫叫叫, 叫魂呢?又不摆摊卖肉,你大晌午跑来做什么, 难道是想来蹭饭吃?” 姜椿撇撇嘴, 表姨婆这张嘴,还真是毒死人不偿命。 她哼笑一声:“对,我就是来叫魂的, 我把表姨带回来了,可不就是把你丢掉的魂儿给找回来了?” 刘婆子自顾往灶膛里塞柴禾, 知道这个表外甥孙女也是个嘴毒的,不跟自己打嘴官司半晌是不会说正事的,所以也起初也没太在意她的话。 结果听着听着,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扭过头,用那双深深凹陷的小眼睛死死地瞪着姜椿,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什么表姨?你说的表姨是哪个表姨?” 不等姜椿回话,院子里就传来潘杏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我回来了,娘,是我,是杏娘回来了……” 听见女儿熟悉的声音,刘婆子“忽”地一下站起来,慌慌张张往外跑,结果脚下一个没留神,踩到了烧火棍。 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外加后脑勺着地。 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人了,要是摔这么一下,就算命丢不了,多半也会变成个瘫子。 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 好在姜椿在这里,一见情况不好,她立刻眼疾手快地抢上去,一手拽住刘婆子胳膊,一手楼主她的腰,硬生生将人给扶正了回来。 刘婆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捂着心口急促喘着粗气。 如果不是姜椿反应快,自己肯定会摔个不轻。 缓了片刻后,她这才抬脚往外走,或许是害怕重蹈覆辙,她这回走得小心翼翼。 然而才刚走出灶房,她就绷不住了,脸上顿时老泪纵横。 院子里,自己那个与人私奔,十几年杳无音信的闺女杏娘正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 当年她离家时,年纪跟姜椿差不多大,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十几年过去,现在的她面容苍老不说,半边脸蛋像是被烙铁烙过似的狰狞可怕,头发也白了一小半。 这哪像是个三十三岁的人,说是跟自己一样五十多岁的年纪,也不会有人不信。 闺女这些年在外头到底吃了多少苦? 潘杏见刘婆子出来,顿时嚎啕大哭:“娘,你的不孝女儿回来了!娘,我想死你了,做梦都想!” 刘婆子顿时忘了方才险些摔跤那茬,冲到潘杏面前,用手掌不停地拍打她的脊背,边哭边骂道:“你这个犟种,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丢下你娘我一走十几年,我日夜担忧你出事,眼睛都快哭瞎了。 等了十几年都等不到你回来,我早就当你死了,世上再没你这个人了,结果你跑回来了,还弄成这么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你这是剜我的心啊!” “是女儿错了!是女儿眼瞎识人不清!娘说周诚不是个好的,女儿不该不听娘的话,偷偷跟他私奔!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潘杏边哭边“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很快就将脑门给磕红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刘婆子于心不忍,伸手抱住闺女。 母女俩抱头痛哭。 姜椿掏出布帕,擦了擦被眼泪糊住的眼睛。 在船上的时候,没等她主动问,潘杏就将自己的事情主动同她说了。 当初她跟前来红叶县做工的周诚看对了眼,但刘婆子不想让她外嫁,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那时候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世面,被周诚哄得找不到北,不愿意嫁给别人,索性就跟他私奔了。 两人也没往旁的地方去,直接回了周诚老家济水县新发镇周家庄子村。 周家人见周诚带回来个不要聘礼的媳妇,高兴得不得了,又怕夜长梦多,立刻给他们办了婚礼。 刚成亲那阵子,俩人蜜里调油,周诚在镇上做工,她在家洗衣做饭张罗一家人的饭食,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但好景不长,周诚好吃懒做的毛病就犯了,做工挣的银钱还不够他跟狐朋狗友吃酒的。 潘杏性子随刘婆子,不是那等软和好拿捏的,见他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三更才回家,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回来,便忍不住同他闹腾。 偏周家人也不是明事理的,不说管他了,还反过来嫌弃潘杏不贤惠,竟然管到自己相公头上来。 甚至还嫌弃潘杏没嫁妆,但凡她嫁妆丰厚些,周诚也不必辛苦每日出门做工。 把潘杏个气了个仰倒。 有周家人逞着,周诚愈发肆无忌惮,不但成日吃酒,还逛起了窑子,自己挣的钱不够就回家跟二老要,二老不给就偷。 偷的还不够,就偷家里的地契去典当。 最后发展到为了给一个相好的窑姐儿赎身,直接将潘杏这个正经娶进门的娘子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见潘杏有些姿色,又没生养过,就转手将她卖给了其他人牙子。 她就这么被转来转去,兜兜转转,最后被卖进了红袖添香。 红袖添香虽然是高档青楼,主要接待达官贵人跟文人墨客,楼里的姐儿不仅读书识字,还会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俱全。 但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只要出得起银钱,没高雅需求的普通客人也照样接待,这正是王妈妈买潘杏的缘由。 后头的事情,就不用潘杏说了,姜椿已从王妈妈嘴里听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潘杏宁死也不愿接客,一头扎进火盆,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命。 她因毁容无法接客,被王妈妈打发去干洒扫粗活,然后一干就是十几年,直到遇见前去赎宋时音的自己。 姜椿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女孩子甚时候都不能恋爱脑,找对象的时候多听听父母的意见,不盲从,但也不要一意孤行,至少要多方考察下对方的人品,免得上当受骗。 等她们哭得差不多了,姜椿这才从从袖子里掏出用一小块软绸包着的银耳环,塞到刘婆子手里。 笑道:“这是我从绍兴府给姨婆您带的礼物,不值几个钱儿,姨婆您别嫌弃。” 不等刘婆子开口,她又自顾道:“马车是从县里雇的,不好叫人家多等,我就先回去了。” 前些日子刘婆子在镇上遇见姜河这个表外甥,从他嘴里得知姜椿陪她相公去南边寻亲了。 如今姜椿回来了,自己十几年不见踪影的闺女恰巧也回来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是姜椿的功劳。 刘婆子见她要走,罕见大方地挽留道:“大晌午的,在家吃了饭再回去?” 潘杏忙道:“娘,椿娘的相公跟小姑子还在外头等着呢,再说还有好几箱的行李在马车上,她哪有空留下来吃饭? 且先让她回去安顿,也好叫大表兄放心,改日咱们再请他们一家吃饭也是一样。” “你说得对。”刘婆子一听,忙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姜椿:“你小姑子也在外头?你相公这是寻到亲人了?” 姜椿笑道:“寻到了,也把人接回来了,具体的让表姨跟您说。” 想了想,她又叮嘱了一句:“不过这事儿有些不光彩,咱们对外只说被卖到南边的大户人家当仆人就成,别照实说。” 刘婆子见女儿半张脸毁容,心里已经隐有猜测,听了姜椿这番话,算是全明白了。 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恨不得把周诚给千刀万剐。 她咬了咬牙,故作强势地哼了一声:“你放心,姨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用你教?” 第84节 姜椿笑了笑,抬脚就往外走。 刘婆子跟潘杏要送她,被她给阻止了:“别送了,又不是外人,你们母女俩十几年没见,进屋好好叙叙话。” “行,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刘婆子也没跟她外道。 主要是她还不知道闺女身上具体发生了何事,在套好词之前,不太想叫闺女被左邻右舍瞧见。 * 姜椿给车夫指了路,然后爬上马车。 宋时桉见她眼圈红红的,猜到她是被刘婆子跟潘杏母女的团聚戏码给感动哭了,伸手安抚地轻拍了几下她的脊背。 宋时音瞅瞅宋时桉,又瞅瞅姜椿,然后垂眼,抿了抿唇。 先前大哥跟程姐姐已经定亲,三书六礼也走了一半,逢年过节大哥都会亲自上门给程家送礼,显然是对程姐姐十分满意。 可宋家才出事一年多,大哥就转头娶了这位姜娘子,还对她一副关爱有加的模样…… 完全将程姐姐给抛在了脑后。 大哥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些? 她心里存着不少疑问,有心想问问大哥,但又不敢张口。 毕竟大哥向来威严,自己要是敢开口,多半问不到答案,反挨一顿训斥。 姜椿扫了宋时音一眼,见她虽然低垂着头,但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不知在瞎琢磨什么。 不过她也不好奇,小姑娘嘛,又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未真正吃过苦,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 但在自己家住,就得听从自己的指挥,完成自己分派的活计。 要是不听话,或者完成度不达标,哼哼,自己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 姑嫂俩各怀心思,马车却是很快拐进了大柳树村。 姜椿掀开车帘,指挥着车夫将马车驶到自家大门口。 她先跳下马车,转过身来习惯性地要将手递给宋时桉,然后就见宋时桉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连灰尘都没溅起多少。 她嘴角抽了抽。 自己照顾病弱的他照顾习惯了,老是忘记他现在其实是个生龙活虎,六块腹肌,一夜能奋战两次的猛男。 她也没将手收回来,而是淡定地改递向宋时音,仿佛自己原本就是要扶她一般。 宋时音怔了一怔,这才将手递到姜椿手里,搭着她的手踩着马车的脚凳走下来。 人都下来后,姜椿转到车厢后头,将堆放在那里的两只大木箱跟两只藤箱卸下来。 然后从钱袋里掏出三串铜钱,结了车钱。 姜河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家里铁将军把门。 不过姜椿出门前带了钥匙,她从钱袋底部翻出钥匙打开门,一手拎着一只大木箱子进了家门。 转身对宋时桉道:“藤箱夫君不用管,我放下箱子就来拿。” 话虽如此,宋时桉还是将手里的小匣子递给宋时音,然后两手各提起一只藤箱…… ——没提起来。 这两只藤箱里装着的衣裳都被打包到包袱里,各自背在他们身上。 然后每只藤箱都被塞进了两大坛酒。 再加上原本就放在里头的炉子水壶锅碗瓢盆以及未吃完的米面粮油蔬菜等杂七杂八的物品。 每只藤箱得有小百来斤,两只加一起,小两百来斤。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宋时桉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将那只装着成药的小匣子从宋时音手里拿回来,淡定道:“你嫂子说不用我管,那我还是别管了,不然她要生气的。” 宋时音不明就里,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大哥说得对。” 姜椿将两只大箱子放到西屋的地上,然后迅速跑出来搬藤箱。 见他们兄妹俩都站在大门外不进来,她笑道:“你们怎地不进去?藤箱不用看管,在村里还能被人偷了去不成?” 说着,随手将两只藤箱提起来,然后脚步轻松地往正房走。 甚至还能扭过身来招呼他们:“来来来,快进来。” 宋时桉抿了抿唇,果然在力气上头,即便自己养好了身子,功夫也恢复了六七成,但还是没法跟她相比。 姜椿将藤箱放进西屋,让宋时桉跟宋时音坐炕上歇歇,她快手快脚地烧了一锅热水。 然后给三人分别倒了一碗。 下船后,雇车,加上在刘婆子家耽搁,姜椿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没喝水了,可把她给渴坏了。 喝完水,就该张罗午饭了。 “音姐儿你来给我打下手。” 姜椿毫不见外地给宋时音摊派活计,并贴心地递给她一根襻膊,让她将自己的袖子给束起来。 宋时音偷瞄了宋时桉一眼,见他正在开箱子,准备瞧瞧韩萧送了甚土产,也不知是没听到嫂子的话,还是听到了但并无异议。 她抿了抿唇,还是接过襻膊,学着从前家里那些仆妇的模样,将袖子给束了起来。 姜椿领着她来到灶房,边翻箱倒柜查看家里有甚吃食,边问宋时音:“你会不会做饭?” 宋时音回道:“只会炒菜,但不会切菜跟烧火,以往家里这些粗使活计都是灶房里的妈妈们干的。” 姜椿笑道:“成,那你先学烧火。” 切菜是个功夫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急等着吃饭呢,可没空等她学会。 姜椿往东屋的那口大锅里添了两瓢水,放上箅子,从笸箩里捡了几个馒头放上去,然后盖上锅盖。 她把火折子递给宋时音,说道:“先用火折子将麦秸点燃,麦秸开始燃烧后再放上黄豆秧。” 宋时音抓了一把麦秸放进灶膛里,拔开火折子吹了吹,然后放到麦秸底下。 麦秸顺利被点燃。 她心下一喜,连忙抓了一大把黄豆秧放上去。 黄豆秧将麦秸盖了个严实,顿时开始冒黑烟。 宋时音见没烧起来,还以为黄豆秧放太少了,忙又塞了一把进去。 顿时细烟变浓烟,滚滚浓烟从灶膛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宋时音被呛得“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姜椿正蹲在宋时音身后切萝卜,也被呛到了,抬眼朝灶膛一看,顿时无语。 她没好气道:“你塞那么多黄豆秧进去做什么,呛蚊子呢?人这么大的蚊子都能被你呛死! 你赶紧拉风箱,让下头的火苗把黄豆秧点着,不然这黑烟只会越冒越多。” 宋时音连忙一手去拉风箱,一手拿烧火棍捅咕灶膛。 风箱一拉动,比方才浓烈数倍的黑烟从灶膛里直喷而出,把宋时音呛得眼泪稀里哗啦往外流。 她将烧火棍往地上一丢,站起来躲到西屋门口,边拿手擦眼泪边哭唧唧道:“不行,太呛人了,这烧火的活计我做不来。” 姜椿白她一眼,说道:“别看轻自己,都是宋家人,你大哥一个男子都能学会烧火,为啥你就学不会?” 她走到灶膛前蹲下,侧头说道:“看好了。” 她先将压在上头的一部分黄豆秧取出来,拿烧火棍将麦秸跟黄豆秧撑起个弧度来,然后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拉风箱。 片刻后,浓烟渐渐消失,通红的火苗从灶膛里冒出来。 姜椿又将方才取出来的黄豆秧分两次放进去。 然后站起身来,对脸上糊满眼泪跟黑灰的宋时音说道:“好了,你过来继续烧。” 宋时音站着没动,有些不情愿。 姜椿哼笑一声:“不想干活?不想干活也行,你啥时候把欠我的五百两银子赎身钱还给我,再挣到能给你买丫鬟仆妇的钱,那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宋时音嘟囔道:“我那些财物可是当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呢。” 姜椿蹲身,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黄豆秧,冷哼一声:“照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大哥千里迢迢去绍兴府接你,来回的花销以及耽误我杀猪卖肉的银钱也要算在你头上,给你买衣裳的钱也要扣掉,以及往后你在我家住,房租要交,饭钱要交,就连烧热水用的柴禾也得算上。 再者,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生病?你一生病,请医问药又是好大一笔开支。 这林林总总一大堆,你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只怕还不够抵这些花销的一半呢。” 宋时音不吭声了。 姜椿却没就此打住,反而笑嘻嘻道:“或者你只是不愿在我家干活,没准更乐意去婆家干活?要不回头我叫媒婆来,给你说门亲事? 只是你也晓得我家只是乡下屠户,给你说的亲事自然也都是乡下人家。 乡下人家的汉子嘛,大字不识一个,性情又大都粗鲁,你嫁进这样的人家,要是敢说不干活,人家一耳刮子就抽你脸上了。 你跑回来找我们当哥嫂的给你做主,我们都还得点头哈腰地向人家道歉。 毕竟,乡下的婆娘,哪个不干活?不干活的婆娘,娶进来做甚?当奶奶供着嘛?” 当然,这些话并不代表姜椿本人的看法,只不过为了唬住宋时音,她故意往夸张里说。 宋时音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大字不识一个,浑身臭烘烘,还动辄就打人的乡下汉子当娘子,就恶心得险些吐出来,同时又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才十四,还未及笄,我不要这么早嫁人。” 姜椿睁眼说瞎话:“十四不小了,在我们乡下,十四当娘的都有不少,有些成亲早的,十四岁就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了。” 宋时音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厥过去。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灶膛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着急慌忙地往灶膛里塞黄豆秧,嘴里哭唧唧地道:“我干活,嫂子让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只求嫂子不要将我嫁给乡下汉子。” 姜椿返回菜板前,边利落地切萝卜,边哼笑道:“看你表现,你要是表现好,等你及笄后,我可以给你说门镇上,或者城里的好亲事。” 先丢个胡萝卜吊着她。 反正再过一年宋家就平反了,她有亲爹亲娘在,亲事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堂嫂管。 到时就算她闹起来,跟自己算旧账也不怕。 第85节 姜椿一个“不知道”宋家会有平反这日的乡下村妇,肯承诺给隔房的小姑子说门镇上乃至县城的亲事,足可以感天动地了好不好? 到时二房的二叔跟二婶不但不能埋怨自己,还得向自己道谢呢。 所以呀,她完全可以放心地教(使)导(唤)宋时音。 西屋里头,边归置土产边竖着耳朵听灶房动静的宋时桉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家伙,这又是激将法,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堂妹这等被祖母宠坏了,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哪里抗得住? 果然就被她降服了。 罢了,连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都没逃过她的魔爪,堂妹栽得一点都不冤。 对此他并未有任何异议。 堂妹是该跟着姜椿多学学,旁的就罢了,最好能学学她的厚脸皮。 不然将来回到京城,堂妹曾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又瞒不住,多少风言风语等着她? 上辈子自己身子骨弱,自顾不暇,无力去打探亲人的消息,所以等宋家平反,姐夫的人找到红袖添香的时候,她早已成了一双玉璧千人枕的头牌。 被接回京城后,她被风言风语逼得连门都不敢出。 就是在家里都不消停,家人说句甚话,她都能联想到是在嘲笑自己,成日不是哭哭唧唧,就是砸东西闹腾。 尤其跟老二媳妇不对付,隔三差五就要同她闹一场。 把家里搅合得鸡飞狗跳。 最后没法子,祖母不得不同意老二的提议,远远将她嫁出京城,家里这才消停下来。 叫他说,这是没遇上姜椿,不然闹不了三天,就彻底消停了。 这叫什么?一力降十会? 第64章 半下午的功夫, 姜河回来了,见家里门锁被打开了,顿时高兴地唤道:“椿娘, 椿娘, 是你们回来了?” 姜椿他们才吃完饭,她正叉腰站在灶房里, 监督宋时音刷碗,闻言顿时奔出去, 笑道:“爹, 是我们回来啦。” 姜河打量了闺女一番,见她没缺胳膊少腿, 哪哪都好好的, 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笑呵呵道:“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阿音, 你出来。”姜椿扭头朝灶房里喊了一声。 宋时音闻言,扎煞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跑出来。 姜椿给姜河介绍道:“爹,这是夫君的堂妹宋时音,你叫她阿音就行。” 然后又转头对宋时音道:“阿音,这是我爹, 你唤他姜叔就好。” 宋时音上前两步,福了一福身, 老实叫人:“姜叔。” 姜河一脸慈爱地说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既然是女婿的妹妹,就安心在家里住着,不要外道。” 宋时音乖巧应道:“叨扰姜叔了。” 姜河连忙摆摆手:“不叨扰不叨扰。” 姜椿晓得姜河有不少问题要问, 主动道:“爹,去西屋坐着说。” 然后对宋时音道:“你继续去刷碗, 刷干净点。” 姜河皱了皱眉,女婿的堂妹是客人,怎能客人刚来就让人家干活?但他没吭声。 闺女向来有主意,她这么安排肯定有缘由,自己回头背着人问问她再说。 父女俩进了西屋。 宋时桉正在翻看韩萧给他的新书,见姜河进来,立时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个大礼:“爹。” 素日翁婿俩不会如此客套,这会子多日不见,加上堂妹要借住在姜家一年,所以宋时桉方才如此。 姜河连忙伸手扶起宋时桉,笑呵呵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平安回来就好。” 三人说起了这次前往绍兴府的事情,得知表妹潘杏竟然被周诚卖进了绍兴城的青楼,为了不接客烧坏了半张脸,还被闺女花一百两银子赎出来后,他是又愤怒又高兴,心里五味杂陈。 半晌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能回来就好,你姨婆就只这么一个亲人了,她年纪又一年比一年大,咱们能照顾得也有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亲闺女。” 姜椿笑道:“正是呢,表姨回来,姨婆也算有了依靠。” 宋时桉见姜河听说了潘杏的事情,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转移话茬道:“爹,娘子帮您跟舅舅各买了两坛酒,她是个不懂酒的,专挑贵的买,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哄骗,要不您瞧瞧?” 姜河是个好酒的,闻言立时来了兴致,兴奋道:“酒呢?快让我瞧瞧。” 宋时桉归置好了两只大箱子的土产后,又把两只藤箱里的物什都收拾好了,四坛子酒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墙根。 他抬了下手,引着姜河过去看。 姜河蹲下去,凑到一坛金华酒的坛口处嗅。 把姜椿给逗笑了:“又没开封,爹你能闻出个啥来?” 姜河转头白她一眼,不赞同地说道:“你懂什么,你舅说过,好酒透瓶香,就是说隔着酒坛子就能闻到香气。” 姜椿若有所思。 片刻后恍然大悟,这肯定是因为古代密封技术不过关,现代的陈年好酒,开封后满室酒香,不开封可闻不到半点酒味。 她笑哈哈地朝姜河竖了个大拇指,充当捧哏:“还是爹见多识广,我还真不晓得这样的道理呢。” 姜河得意地大笑:“论旁的爹兴许不如你,论吃酒爹可是行家。” 宋时桉露出个浅笑来,恭维道:“娘子哪懂这个,她头一回吃酒还吐了呢,嫌酒又酸又辣,论吃酒还是爹在行。” 姜椿不赞同地撇撇嘴,但没出声反驳。 哼,等女主钟文谨捣鼓出味道正常的高度白酒,给你们这些古人一点现代震撼,看你们还得瑟不得瑟得起来! 翁婿俩瞧见姜椿嘴巴噘得老高,一副不服气又没法反驳的模样,被逗得一个以袖掩唇轻笑,一个毫不顾忌地拍腿大笑。 西屋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一墙之隔的灶房里,宋时音坐在马扎上,吭哧吭哧地用麦麸刷碗。 手上被糊得黑乎乎的,仿佛多年未清洗的陈年老垢一般,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她抬眼瞅了紧闭的西屋门口一眼,撇了撇嘴。 人家一家三口在里边有说有笑,自己跟他家的丫鬟似的,不但得烧火做饭,还要洗碗。 但她不敢有异议。 一有异议,姜娘子这个恶嫂子就威胁说要给自己说个乡下汉子。 偏大哥装聋作哑,万事都让自己听嫂子的。 果然娶了嫂子就不一样了,大哥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表面威严,实则很疼爱弟妹的大哥了。 亏自己以前还很崇拜大哥,哼,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崇拜他了! 姜椿端着茶壶出来给姜河泡茶,见宋时音在那磨洋工,就那么三个碗四个盘子三双筷子,两刻钟了还没刷完。 她冷哼一声:“刷个碗都这么慢,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快点刷!” 宋时音偷偷扁了扁嘴,手上动作却不由得加快几分。 姜河对那两坛酒爱不释手,怕放在西屋被闺女偷喝(?),直接将其搬去了东屋。 宋时桉又从土产里拿出来两包西湖龙井茶、两块绣花细棉布布巾,以及一顶毛毡帽给姜河。 笑道:“这是我那故交送的土产,这几样爹你先拿着,另还有些腐乳、梅干菜、布匹以及笔墨纸砚等物什暂且放着,回头等娘子安排。” 女婿是好意,姜河没有推辞,笑呵呵地接过来,说道:“你这故交人还怪好的,咱也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过年时叫椿娘置办份年礼,托镖局的人给送去?” 姜河这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为人事处上却很通透。 宋时桉笑道:“爹想得周到,只是爹您知道的,我家情况特殊,咱们少与他来往,就是对他最大的回礼了。” 姜河转念一想,叹气道:“也是,那就算了,别送了。” 宋时桉颔首。 等他们回京后,再给韩萧送节礼不迟,大不了送双份,毕竟自己与他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自与旁人不同。 * 等宋时音刷完碗后,西屋这边也聊得差不多了,姜椿便带她去看她的住处。 姜河闻言,也跟了过来,推开西厢杂物间的门,一脸自豪地说道:“你哥嫂刚一离家,我就找了人收拾屋子,盘了炕,支了灶台,还买了大锅,还重新粉刷了墙,收拾得可齐整了。” 宋时音瞅见自己要住的是泥巴屋子时就差点眼前一黑,进屋后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场景,直接伸手扶住了墙。 巴掌大的屋子里,西北角是一盘铺着凌乱麦秸的土炕,土炕边缘垒着半截青砖墙,青砖墙这头连着一个土灶台。 灶台后头堆了些麦秸跟黄豆秧。 靠东墙的地方则是条刚够一人通过的走道。 这就是自己往后要住的地方? 别说跟自己在宋家时的屋子没法比,就连自己在红袖添香时的屋子也多有不及。 姜椿见宋时音一副摇摇欲坠,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模样,她笑着对姜河道:“爹你辛苦了,这屋子收拾得挺好。你去歇着,我给她安顿就行。” 把姜河给打发走了。 然后转身,换上一张晚娘脸,冷哼一声:“我家就三间青砖瓦房,中间是灶房,东屋我爹住着,西屋我跟你哥住着,可没你能住的地儿。 当然,理论上也可以让你大哥跟我爹住一间屋子,我跟你住一间屋子。 但如此一来,我跟你哥这对小夫妻就得被迫分开。 你哥可是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肩膀上还担负着替我们姜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呢,要是被你搅合得完不成任务,可是要被我家扫地出门的哟。” “什么?”宋时音不可置信得瞪大双眼,“我哥是你家的上门女婿?” 大哥可是宋家嫡长子,未来的宋家继承人,怎么能给人当上门女婿? 宋时音提起裙子,转身跨过门槛,顾不得淑女不淑女了,火急火燎地跑进西屋,喘着粗气询问宋时桉:“大哥,你竟然给人当上门女婿,那宋家岂不是要绝后?” 第86节 宋时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无语道:“你二堂哥跟你亲哥还没死呢,怎地宋家就要绝后了?” 得亏宋时锐跟宋时迁没在这里,不然听了这话,不得气个半死? 这可真是他们的“好妹妹”! 宋时音一噎,无语道:“这怎么能一样,大哥可是宋家未来的族长。” 宋时桉不以为意道:“有二弟跟三弟替宋家开枝散叶就够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三弟妹就罢了,只生了一个闺女,二弟妹却连生两胎双胞胎,每胎都是一双儿子,两胎给宋家添了四个男丁。 宋时音撇撇嘴,嘟囔道:“他俩还不知被卖去了哪里,能不能娶上媳妇都未可知呢。” 宋时桉抿了抿唇,心想你不知我知。 他淡淡道:“不该你操心的别瞎操心,有这闲工夫,不如多跟你嫂子学些本事,省得甚都不会,将来只能嫁给乡下汉子当村妇。” 宋时音差点气哭:“大哥,我才不要嫁给乡下汉子呢!” 宋时桉铁石心肠道:“那你就好好学本事,你嫂子说等你学好了本事,就托人给你说门城里的亲事。” 宋时音闷声闷气道:“知道了。” 然后怏怏地回到西厢房。 西厢房里,姜椿正在铺炕。 她先将苇席铺上,又铺了新褥子上去,然后是床单,接着又把新被子铺上头。 苇席是姜河新买的,被褥是先前她提前做好的。 铺好炕后,她又抄起铁锤,“铿铿铿”地在东西墙上敲了两根铁钉,扯了根麻绳,挂了张旧的粗布被单上去当帘子。 然后对宋时音道:“你往后烧火暖炕时记得将这帘子拉上,免得灰尘落到被褥上。” 宋时音应了一声:“哦。” 她凤眼眨巴了眨巴,这嫂子性子虽然恶劣了些,但做事还真利落干脆,而且想得还挺周到。 姜椿出去,摇动井台上的辘轳提了一桶水上来,拎到西厢房倒进大铁锅里。 连拎两桶,这才盖上锅盖。 然后吩咐宋时音:“给自己烧锅热水,好好洗个头,等吃了晚饭,再烧一锅水洗澡,顺便热乎下炕。” 毕竟她才学会烧火,怕她再搞出呛死人形大蚊子的行径,姜椿没立刻走人,就站在灶台旁盯着她。 宋时音有些紧张地吹了吹火折子,先点燃麦秸,等麦秸彻底烧起来后,这才抓了一小把黄豆秧放上去。 等黄豆秧被点燃,发出充分燃烧时的噼啪声,她这才又添了一小把。 姜椿勾了勾唇,满意地夸奖道:“不错,倒是挺有烧火的天赋。” 宋时音:“……” 被吹毛求疵的嫂子夸赞是好事儿,但被夸赞有烧火天赋的什么的,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姜椿又多看了一会子,见宋时音烧火烧得有模有样,这才出了西厢房。 回到灶房,她先将取暖炉烧起来,然后开始做晚饭。 吃完晚饭后,她将东西两口大铁锅刷干净,添满水,开始烧洗澡水。 烧好两锅后,她将木盆搬到西屋,兑好热水,让宋时桉先洗。 宋时桉洗完后,她又烧了两锅,自己也洗了个澡。 睡前她还贴心地去了趟西厢房,见宋时音已经洗好澡,并躺在被窝里了。 她将手伸到褥子底下探了探,发现炕上暖呼呼的,这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连烧两大锅开水,加上又是新炕爬火块,比他们西屋的炕还要暖和不少。 “睡。”姜椿倒背着手,出了西厢房,顺带给她带了上门。 缩在被窝里的宋时音抿了抿唇,面对这个便宜嫂子的关心,心绪复杂。 * 姜椿回到西屋,宋时桉已经躺下了,见她进来,欠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笑道:“放心,阿音已经睡下了,我摸了摸她的炕,暖呼呼的,冻不着她。” 宋时桉柔声道:“有娘子照看她,我有甚不放心的?” 姜椿爬上炕,除去外衣躺进被窝里,手脚缠到宋时桉身上,哼笑道:“诡计多端的夫君,故意这么夸我,好把你堂妹甩给我是?”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轻笑道:“我看你使唤人使唤得不是挺开心的?” 姜椿嘿嘿一笑:“那是,我又不忍心欺负夫君,只能欺负夫君的堂妹过过瘾喽。” 宋时桉伸手楼住她的腰,将她紧楼几分,嘴巴凑到她耳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娘子可以欺负为夫的,为夫甘之如饴。” 姜椿白他一眼,这家伙,自己说的欺负跟他说的是一回事儿嘛? 不过小别胜新婚,一个多月时间没有敦伦,她还真有些馋了。 但她是个矜持的人儿,嘴里不肯说要,身子却像麻花一样,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去扭来,数次“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要害部位。 宋时桉眸色转深,哑声问道:“娘子想要了?” 姜椿继续扭,嘴里义正言辞道:“才没有呢,夫君不要乱污蔑人。” 宋时桉答非所问道:“哦,原来娘子想要了,那为夫必须得喂饱娘子才成。” 姜椿:“……” 这家伙,现在不但脸皮越来越厚,还很擅长装聋作哑。 但她没机会吐槽他了,因为下一瞬宋时桉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唇瓣。 姜椿伸手楼住他的脖颈,热情地启唇放他进来,然后舌儿与他的舌头勾缠到一处,肆意地追逐共舞。 津夜交换,分开时银丝拉了老长才恋恋不舍地断开。 宋时桉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亲去,在身前停留半晌后,最终来到关键之处。 一番肯咬允吸嘬弄后,姜椿犹如被闪电击中般,苏麻沿脊背直冲头顶。 还没敦伦呢,就先原地飞升。 她扭动着身子,哼哼唧唧地说道:“夫君,要我。” 宋时桉却没她这般心急,老神在在地继续亲她。 放在上辈子,他是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有一日会亲女子这里,还亲得如痴如醉。 现在想来,自己上辈子还真是可怜,过的甚清汤寡水日子? 刚重生那会儿,他还盼着自己哪日醒来能回到上辈子,但现在他是半点都不想了。 甚至还有些惧怕回去。 回去后,垂垂老矣不可怕,可怕的是再寻不到姜椿的踪影。 他又埋头亲了好一会子,接连将姜椿送上山顶好几次,这才除去亵裤,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越舒服越空虚,这会子被狠狠填满,忍不住发出“嗯”地一声满足的喟叹。 万事俱备,饿了一个多月的宋时桉是一点都不客气,摁着她一通忙活,又将她反过来,让她跪趴着一通忙活。 姜椿舒服得想死,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偷偷翻看避火图了,不然怎地又领悟了新姿势? 而且一回他还不满足,又按着她来了第二回。 让姜椿飞升了一次又一次,把她折腾得人都翻白眼了,山洪暴发一样。 才刚一结束,她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这还不算完,次日一早她睡得正香呢,突然身子就摇晃起来。 唬得她以为地震了,谁知睁眼一看,宋时桉这个家伙正掐着自己腰奋斗呢。 她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混蛋,怎地就没个够!” 宋时桉理亏不吭声,动作却是半点都没停。 迎着朦胧的晨光,姜椿见他一双凤眼盯着自己那里,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首辅盯着下头的官员般,神色冷肃而又专注,禁欲的味道扑面而来。 苏得姜椿顿时手脚都软了。 那些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凡尔赛话语,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啧啧,自己是烧了几辈子高香,才能捞到这么个高素质夫君? 吃得也太好了些! 这样的夫君,别说一夜两回,就是一夜七回,她也不吃亏!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纵容地任由他又来了两回。 其结果就是她起来做早饭时,脚才刚踩到地上,就腿脚一个酸软,要不是她及时扒住炕沿,铁定摔个狗肯泥。 她气得咬牙切齿:“宋时桉你个混蛋!” 她身子骨向来强硬,圆房次日都没这么脆弱过,这回是真被折腾狠了。 宋时桉衣裳都顾不得穿,连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捞起来。 他心虚地垂眼,老实巴交地道歉道:“娘子对不住,是我太贪吃了,把你累坏了?下回我肯定不这般乱来了。” 姜椿有心想骂他几句,但想到之所以搞成这样,自己的纵容也占很大一部分责任,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扶着墙缓慢地走出了西屋。 才刚到灶房,就见宋时音坐在灶膛前的马扎上,低垂着脑袋,脸蛋跟耳朵都通红一片。 姜椿顿时明白了,她哼笑一声:“你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来偷听哥嫂的壁角?” 宋时音立时抬头,辩解道:“我倒是想睡觉,但怕嫂子你骂我懒丫头,跑来掀我的被窝,所以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到灶房来帮忙做早饭,谁知……” 谁知你跟大哥大早上敦伦不说,还叫得跟正在受刑的犯人似的,等自己反应过来,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里头又没动静了。 姜椿想了想,跑去掀她被窝什么的,好像是自己会干出来的事儿。 所以她也没责怪宋时音,只冷哼一声:“下回在西厢房里等着,我去喊你你再过来。” 第87节 还是自己爹知情识趣,不杀猪的日子,除非听到灶房有动静,否则绝不会出房门一步。 宋时音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样最好,自己可不想听他们壁角,你们不害臊,自己还害臊呢。 她偷摸瞅了姜椿那前凸后翘的身材一眼,小幅度撇了撇嘴。 这样饱满的好身材,可比干瘪的自己强多了,甚至比程姐姐都强,难怪大哥会对她另眼相待。 哼,男子果然都是肤浅的家伙,大哥这样的人中龙凤也不例外! 姜椿踩着棉花一般,艰难将米淘好,添水下米,然后吩咐宋时音烧火煮粥。 自己则拿了颗白菜过来,切了半颗,准备炒个醋溜白菜,再用腊肉碎炒个芥菜头咸菜佐粥。 宋时音还以为来到乡下,自此只能顿顿萝卜白菜,被迫陪大哥茹素,没想到早饭竟然能吃到肉,虽然只是剁碎的腊肉碎,但已经很让她感到惊喜了。 姜椿见她喜形于色,白了她一眼,哼道:“一点肉碎而已,瞧你这眼皮子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吃过几顿肉呢。” 宋时音吃到肉心情好,玩笑道:“对呀,我就是没吃过几顿肉的小可怜,嫂子以后可要多给我做肉菜吃哦。” 姜椿:“???” 你丫还挺会蹬鼻子上脸啊! 第65章 用完早饭后, 姜椿准备去镇上,给她舅家跟姑家送礼物。 顺便带宋时音这个小姑子给两家亲戚见见。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领着她去族长姜兆年家走一趟。 姜兆年是姜氏族长, 两家关系又亲近, 平时姜椿有事没事都要麻烦人家,于情于理都得先去他家。 姜椿收拾出两包茶叶、两罐腐乳以及一包梅干菜, 还从一红一蓝两匹细棉布上各裁下来正好够做一件衣裳的尺头。 将这些东西装进一只竹篮里,上头盖了块包袱皮遮挡视线, 让宋时音拎着, 跟自己出去见人。 宋时音咬了咬唇,不太想去见这劳什子的伯祖父, 更不想去镇上见所谓的舅舅跟大姑。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能提起竹篮, 跟个小媳妇似的, 低眉顺眼地跟在姜椿后头出了门。 今儿日头不错,村人猫冬无事可做,三三两两地聚在墙根下晒太阳。 见姜椿领着个小姑娘路过,八卦之心顿起,尤以曹婆子最甚。 这个曹婆子不是别个, 正是将宋时桉给姜椿洗亵裤之事宣扬得整个大柳树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碎嘴子。 她直白地问道:“姜娘子,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呀, 长得可真俊, 就是瞧着怪眼生的。” 姜椿笑道:“是我夫君的妹妹,我小姑子。” 曹婆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夸赞道:“果然不愧是亲兄妹, 模样都这么标志。” 姜椿也没解释宋时音只是宋时桉的堂妹,并不是亲妹妹, 犯不着说如此详细。 曹婆子又自顾地说道:“前阵子你们没在家,你爹说你们往南边寻亲去了,寻的就是你这小姑子?” 姜椿笑道:“正是呢,我夫君托人打听到了我这小姑子的下落,我们赶在运河封冻前坐船往南边去了一趟,把她给接了回来。” 曹婆子还想再多打听些消息,姜椿却懒得敷衍她了,横竖自己想传达的消息都传达完了。 她笑道:“我要领我小姑子去见族长爷爷,就先不跟婶子你多说了。” 人都这样说了,曹婆子也不好硬拦住人家问东问西,主要是不敢,只能眼巴巴目送两人离开。 到了姜兆年家,结果姜兆年没在家,姜湾陪他娘子赵氏回娘家了,只姜兆年的娘子齐氏一人在。 横竖姜椿只是来走个过场,倒也没必要非得见姜兆年。 她先给齐氏介绍了下宋时音,然后从宋时音手里接过竹篮,将其递给齐氏。 笑道:“说来也巧,这回去接阿音,竟然碰到了我夫君的旧相识,人家送了我们些当地的土产,我拿了点给六爷爷跟六奶奶你们尝尝,可别嫌少。” 齐氏推辞着不要:“你夫君身子骨弱,留着给他补身子罢,送给我们做什么?” 姜椿嘴角抽了抽,宋时桉还身子骨弱?这家伙早就不是昔日阿蒙了,如今的身子骨比自己都强壮呢。 她硬将竹篮塞给齐氏,嗔道:“我还能缺了他吃的?早就将他那份儿留出来了,这份儿是你们的,六奶奶你再推辞,可就拿我当外人了哟。” 齐氏见状,这才将东西收下,走去东屋将篮子清空,然后拎着去到西厢房,装了一捆大葱进去。 对姜椿道:“你家没种葱,这捆葱拿回去吃。” 村人讲究礼尚往来,别个提着篮子来送礼,断没有让人空着篮子回去的道理。 姜椿晓得这个,横竖大葱也不贵,她也就没推辞,笑嘻嘻道:“六奶奶你家的葱最好吃了,甜滋滋的不呛人。” 齐氏慈爱道:“吃完了再来拿,家里还有好多呢。” “谢谢六奶奶。”姜椿嘴上笑嘻嘻地答应着,来不来拿另说。 然后领着宋时音走人。 从进门到出门,宋时音全程只喊了一声“六奶奶”,然后便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自己这个嫂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什么人都能相谈甚欢,与惜字如金的大哥完全是两类人。 偏他们感情极好,早上大哥还把她折腾得鬼哭狼嚎,一副随时都要死掉的模样呢。 她好歹也在青楼里待过一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还能不明白? 大哥这样清冷孤傲的人儿,若非打心底里爱慕她,即便不得不与她敦伦,也不可能取悦她到这般地步。 啧,这或许就是互补? “你跟个闷葫芦似的,除了叫人就不会旁的话了?亏你大哥还说你在家时最得祖母疼爱,我看你这讨好长辈的功力也不咋地嘛。” 宋时音脑子里正天马行空呢,前头突然传来大嫂略带鄙夷的声音。 她忍不住辩解道:“我初来乍到的,不熟悉情况,怎能随便什么人都讨好?万一讨好到了嫂子厌恶的人,岂不弄巧成拙?” 姜椿冷哼一声:“你这是怪我没提前提点你喽?” 宋时音弱弱道:“我没可说,你别胡乱冤枉我。” 姜椿却是话锋一转,好脾气地笑道:“成,待会儿去舅舅家,你在舅舅跟前好好表现。 舅舅可没少帮你哥嫂我们的忙,还时常接济我们银钱,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 宋时音偷偷撇嘴,天底下最好的舅舅?自己舅舅才是天底下…… 攀比到一半,她身子猛地一僵。 自己舅舅的确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时常给自己送这送那,听到自己抱怨学业繁忙,还三五不时寻借口接自己去他家小住几日,好让自己松快一下。 比对自己亲闺女都好。 可以说放眼整个京城,再寻不出第二个如此宠外甥女的好舅舅。 宋家出事后,他不敢上书求情倒罢了,毕竟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上书求情不但没用,还可能将自己牵连进去。 但宋家被定罪,全族被贬为官奴公开发卖的时候,他都不敢帮忙,甚至连寻个表面与他没有关联的人出面将自己买下来都不敢。 他能不晓得一个年轻有姿色的小娘子被发卖后会是甚下场?他知道。 但甥舅之情却不及他的仕途更重要,所以他连丁点的风险都不愿意冒。 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堂妹宋时玥,早早就被她舅舅武安侯打发人给赎了出去,住进了武安侯府京郊的庄子里。 宋时音知道自己不该怨恨舅舅,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凡事就怕对比。 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扔。 她闭了闭眼,缓了片刻,这才怏怏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姜椿的话。 姜椿扭头斜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灰败,也不知道在心里瞎琢磨了些什么。 她轻哼一声:“你不是不想嫁乡下汉子?我舅人面广,跟城里不少富户相熟,你若是能讨得他的欢喜,没准他会给你说门城里的好亲事,让你嫁到富户家当少奶奶。” 宋时音心里正五味杂陈呢,闻言破罐子破摔道:“谁稀罕当少奶奶,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让大哥跟嫂子养着我一辈子。” 姜椿给逗笑了:“好家伙,竟然想肯哥嫂的老,小姑娘你挺有想法啊。” 下一瞬,她脸色一变,直接换成晚娘脸:“你这拖油瓶,吃闲饭的家伙,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然我就给你办个乡村招亲大会,谁出聘礼多就把你嫁给谁,不拘年龄长相是否残疾,已有正头娘子也没关系。” “你……”宋时音气结,“你少吓唬我,大哥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胡来的!” 大哥虽然不是以前的大哥了,但她相信大哥心里还是在意自己这个堂妹的,不然不会千里迢迢去绍兴府赎自己。 姜椿勾了勾唇,倒是还算有点脑子,能听出来自己是在逗她玩。 嘴上却是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大哥现在被我狐媚住了,什么都听我的,才不会插手你的事情呢。” 宋时音:“……” 谁家好人自己说自己是狐媚子啊? 姑嫂俩就这么一路斗嘴着回到家里。 然后姜椿去后院将骡子拉出来,套上骡车。 姜河打算去附近几个村子转转,看能不能撞大运收到猪,所以只姜椿、宋时桉以及宋时音三人去镇上。 宋时音还是头一回坐骡车,坐在后斗里看甚都新奇,还问宋时桉:“大哥你会不会驾骡车?” 宋时桉:“……”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还真不会。 从前在京中时,他这样世家出身的贵公子,自有车夫替他驾车,轮不到他亲自驾车,所以压根就没学过。 来到姜家后,他又身子虚弱,别说驾骡车了,坐骡车都艰难。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正准备学。” 姜椿在车辕上竖着耳朵听后头说话呢,闻言立时怪叫一声:“天老爷,这可使不得!学驾骡车忒危险了,要是一个没掌握好方向,很可能会栽进沟里,伤到……” 宋时桉心里暖暖的,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在意自己的身子。 第88节 然后就听姜椿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咱们家价值十五两六钱巨款的宝贝骡子……” 宋时桉:“……” 他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自己再也不是她心里排第一位的心肝宝贝了是? 宋时音惊呼一声:“大哥,你脸怎地突然这么黑?跟抹了锅底灰一样!” 宋时桉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少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宋时音扁了扁嘴,大声嘟囔道:“嫂子嫌我是个闷葫芦,嘴不甜,不会讨好人;大哥又嫌我话多,让我闭嘴。 所以,我到底是该嘴甜讨好人,还是该闭嘴当个闷葫芦?” “噗嗤。”姜椿被她给逗笑了。 宋时桉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姜椿立刻扶腰,嘴里“哎哟哎哟”地叫唤了好几声:“我这个腰喂,可真是太酸了;我这个腿喂,就跟灌了灰浆似的;我这个脚喂,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宋时桉神色一僵,心虚地垂眼,不吭声了。 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很快脸蛋跟耳朵都全红了。 宋时音目光闪烁几下,悄悄撇了撇嘴。 别以为她听不懂,她可太懂了。 这俩不要脸的家伙,光天化日的,就这般调晴,真是不要脸! * 马车停在郑家大门口,郑艺正在院子里熏腊肉,听到动静出来开门。 见来人是姜椿等人,顿时高兴道:“椿娘你们从南边回来了?” 姜椿笑嘻嘻道:“昨儿才回来,今儿就赶着来见舅舅了,我这个外甥女够意思?” 郑艺得意大笑道:“够意思够意思,不愧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外甥女,可比你两个表哥强多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觉得“宝贝”两个字有些刺耳,上一个被叫“宝贝”的,可是旁边这头蠢驴。 这当然不是他无聊到吃一头蠢驴的醋,纯粹是觉得“宝贝”两个字太矫情罢了。 姜椿伸手拉了宋时音一把,对郑艺介绍道:“舅舅,这是你外甥女婿的堂妹宋时音,你叫她阿音就成。” 然后又示意宋时音叫人:“这是我舅舅,你可以喊他郑叔,或是随我们喊舅舅也成。” 宋时音被“提点”过,立时上前一步,规矩地福身行礼,然后笑着说道:“阿音给舅舅请安!我从嫂子那里听说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我羡慕得紧,恨不得也有个这样慈爱的好舅舅,所以斗胆也喊您舅舅,还请舅舅别嫌我冒昧,好歹也疼我一疼。” 短短几句话,既抬高了郑艺,还顺带给姜椿说了好话。 姜椿算是明白她为何是宋家孙辈里最得老太太宠爱的那个了,小嘴是真甜。 哄得郑艺眉开眼笑,连忙要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又顾忌男女大防没敢乱动,只抬了下手,一叠声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无需多礼。” 姜椿笑了笑,转身开始搬车上的礼品,宋时桉凑过来给她帮忙。 郑艺见状,也过来搭把手。 郑艺娘子邱氏正在柴房里捡柴禾,听到动静走过来,见几人手里大包小包的,立时笑着凑上来接东西。 嘴里笑道:“椿娘你们从南边回来了?你舅昨儿还念叨,说要是诸事顺利的话,你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果然就回来了。” 姜椿将手里装着几块尺头的包袱递给邱氏,笑道:“这是南边时兴的暗纹细棉布,咱们红叶县没有,舅母瞧瞧可喜欢?” 邱氏连包袱都没打开,就笑道:“喜欢,可太喜欢了,托椿娘你的福,咱们也赶赶南边的时髦。” 不等姜椿介绍,宋时音就主动凑上来朝邱氏行礼:“阿音给舅母请安!舅母生得端庄,正适合穿暗纹细棉布,既富贵又不显张扬,回头镇上的娘子们见了,还不知如何羡慕您呢。” 把邱氏夸得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这就是外甥女婿的妹妹?这小嘴叭叭叭的,可真会夸人,是个招人疼的。” 宋时音羞涩一笑:“舅母过奖了,我这人最实诚,不会溜须拍马,也就嫂子人好,不嫌弃我笨嘴拙舌。” 姜椿勾了勾唇,这小丫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讨好郑艺跟邱氏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贴金。 也对,她要是个省油的灯,就不会跟女主钟文谨隔三差五斗法一回,闹得宋家鸡飞狗跳好几年了。 将东西搬进堂屋后,众人落座。 姜椿问起郑鹏夫妻以及郑鲲:“怎地不见表哥表嫂还有豆哥儿?” 邱氏笑道:“你舅给你两个表哥在县里寻了家铺子学本事,双头日去铺子,单数日在家念书,今儿是十八,他们都到铺子里去了。 你表嫂她娘跌了一跤摔断了腿,你表嫂带着豆哥儿回娘家住一阵子,在她娘跟前尽尽孝,前儿才走。” 姜椿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宋时桉主动开口询问道:“两位表兄的学业如何了?” 郑艺略带得意地说道:“学得还成,先生说他们在念书上头还是有几分天分的,再念个一年半载的,考科举本事不够,但日常书写算账还是不成问题的。” 宋时桉笑道:“舅舅聪慧,表兄们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姜椿撇撇嘴。 这家伙,瞅着舅母没在这里,才敢说这话? 可惜孩子的智商大都随母亲,老话说得好“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 然后就听宋时桉淡淡道:“都说外甥肖舅,娘子的聪慧只怕也是传自舅舅呢。” 姜椿简直都想翻白眼了。 有本事你当着我爹的面说这话,看我爹不揍死你! 郑艺可不管这么多,被宋时桉捧得飘飘然,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去了。 等饭菜上桌后,宋时音又是一通恭维,这下不但郑艺乐开了花,邱氏也笑得合不拢嘴。 以致于饭后,姜椿帮忙撤桌时,邱氏偷偷将她拉到一旁,试图拉郎配:“椿娘,你说我替你鲲表哥求娶阿音,外甥女婿会不会同意?” 姜椿惊讶地瞪大双眼:“替鲲表哥求娶阿音?” 邱氏笑着点头道:“对,我瞧阿音机灵能干,性子也开朗,我爱得不行,想将她娶进门来给我当儿媳妇。” 有这样一个会哄人高兴的开心果儿媳妇,她觉得自己能多活几年。 姜椿:“……” 你可真敢想! 人家宋时音可是宋家的嫡长女,未来皇帝的小姨子,即便曾经被卖进过青楼,名声有瑕,但照样多的是达官贵人想要攀这高枝。 上辈子即便她被远嫁出京城,嫁进的那也是世代书香的大家族,相公还是庶吉士出身的年轻知州,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郑鲲在红叶镇是香饽饽,放到红叶县就没多少优势了,放到京城…… 姜椿抿了抿唇,顾及舅母的脸面,她没法直说郑鲲配不上人家,只能揭宋时音的老底:“舅母,阿音她被卖进过青楼,虽然因尚未及笄不曾接过客,但到底……” 这种事情,瞒着其他外人就罢了,肯定不能瞒郑家这样的亲近人家。 而且就算是瞒外人,也只能瞒一瞒红叶镇乃至红叶县的本地人,京城里的人是瞒不住的。 不管是柳贵妃一党,还是宋家其他政敌,都很乐意将宋时音的事情宣扬开来。 正因为如此,原著里头宋时音才会不时在家发癫。 邱氏震惊得直接将手里的盘子给摔到了地上:“啊?这,这……” 姜椿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灶房,留邱氏一人消化下这个震惊消息。 回去的路上,姜椿也没隐瞒,直接将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早点让宋时音接受现实也好,省得她还活在梦里。 宋时桉笃定道:“这恐怕是舅母突然生出的主意,并未同舅舅商量过。” 但凡告知郑艺一声,郑艺都不可能让她说出口。 毕竟自己可是委婉地提点过郑艺自家会有东山再起那一日,为此他这才又是给两个儿子请先生,又是送他们去铺子里学本事。 当然也晓得以郑鲲的家世,根本配不上堂妹。 宋时音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连大嫂的二表哥面都没见过,嫁不嫁这样的事情,根本无从说起。 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被人嫌弃。 虽然从被卖进青楼那日起,她就知道自己名声彻底坏了,就算哪日能离开青楼,门当户对的人家怕也不会愿意娶自己。 料到是一回事,但真正感受到却是另一回事。 就因为自己被卖进过青楼,所以一个小镇屠夫的儿子自己都配不上了? 要不然怎地舅母听大嫂说了自己的过往后,就决口不提结亲这茬了? 显然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儿子。 看来大嫂也不必成日拿将自己嫁给村夫威胁自己了,自己背着这样的坏名声,大概也就只有娶不上娘子的乡野村夫不嫌弃自己。 一瞬间,只觉万念俱灰。 早知如此…… 姜椿冷笑一声:“怎么,后悔被我们赎出来,后悔跟我们回来了?” 宋时音没吭声。 姜椿冷冷道:“后悔也没关系,你啥时候将给你赎身的五百两银子还给我,我就啥时候把你送回红袖添香去。” 宋时音立时大声道:“我才不要回红袖添香当姐儿呢!” 姜椿哼笑:“不想回去?看来这是没后悔啊?那你拉着个脸是给谁看呢?” 第66章 宋时音不吭声。 姜椿见她这个状态, 打消了去王家的主意,直接将骡车拐上通往大柳树村的大路。 第89节 如今是十月中旬,天气很冷, 半下午的功夫, 路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完全不必顾忌被旁人听壁角。 所以她头也没回地大声道:“我知道你委屈, 但舅母的做法也没错。换位思考一下,你会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个曾被卖进青楼的小娘子为妻吗?” 宋时音冷哼一声:“她是你舅母, 你当然向着她说话。” 姜椿淡淡道:“我就事论事而已, 有没有道理你心知肚明。” 宋时音又不吭声了。 姜椿自顾道:“人生在世,名声这种东西, 不能不在意, 但也不能太在意。 就拿我自己来说, 我的名声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都不怎么好, 但耽误我找到你大哥这样优秀的夫君了吗? 不耽误。 这不是我运气好,而是因为我有谋生的本事,能跟我爹一起杀猪卖肉,挣下了足够丰厚的家底,这才能买下你大哥。 说句不好听的, 买不到你大哥,我也可以买旁人, 横竖是倒插门, 孩子随我姓,根本不用在意对方是不是奴籍。 这还是因为我不够有本事,才不得不花银钱买人, 如果我足够有本事,挣下个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业, 一文钱都不用花,多的是人争着抢着当上门女婿。 所以说啊,名声这种东西,只有弱者才在意。” 这番话入情入理,宋时音听得若有所思。 但还是嘴硬地回怼了一句:“说得轻巧,我又不会杀猪卖肉,如何挣够买上门女婿的银钱?” “噗。”姜椿直接喷笑。 安静围观姜椿教导堂妹的宋时桉也是一脸无语。 姜椿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一大堆,目的是劝道她自己立起来,如此才会不惧旁人的流言蜚语。 结果她重点跑到买上门女婿上头了。 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没听进去。 而且姜家招上门女婿,乃是因为姜河只姜椿一个独养闺女,得招个上门女婿好替姜家开枝散叶。 而他们宋家,老一辈就不提了,光他这一辈就有三个男丁,哪里用得着她这个小娘子来传承香火? 笑归笑,但姜椿并未打击宋时音的积极性,有个奋斗目标也不错。 至于能不能实现,等将来回到宋家后,自有她亲爹娘替她打算,不用自己瞎操心。 姜椿哼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谁告诉你只有杀猪卖肉才能赚到钱? 你能读会写,可以跟你大哥一样抄书挣钱;如果绣技还过得去的话,也可以做绣品卖钱。 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挣到钱的技艺,也可以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宋时音拧眉盘算了一番,突地眼神一亮,说道:“我能作画卖钱,虽然我的画技不然大哥精湛,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姜椿嘴角抽了抽。 当初自己也给宋时桉出主意让他画画卖钱,得知光笔墨纸砚颜料画纸成本就要十几两银子后,她果断放弃了。 若是身处大城,十几两银子的成本也不算什么,书画铺子里的字画卖得飞快,卖几幅画就挣回来了。 但红叶县是个小城,城里附庸风雅的人有,但不多。 书画铺子里的字画,往往挂几个月才能卖出去,有些甚至几年都卖不出。 同一个人的字画,除非是名气极大的画师,否则掌柜绝对不会收超过两幅以上。 两幅画,估计也就刚好将成本挣回来。 何苦折腾这一场? 姜椿将这情况给宋时音说了。 宋时音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只能跟大哥一样,抄书挣钱了。”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难不成大哥比你还傻,不晓得画画比抄书挣钱?” 要不是逮着卢正衡这个肥羊薅了两把,他差点给逼得要去打劫兖州府的贪官,来个“劫富济贫”了。 姜椿扭头,笑骂道:“你们兄妹俩就知足,我跟我爹又是收猪,又是宰杀,又是摆摊叫卖,忙活一整天也才挣一百多文,平均一人五十几文。 而你们抄书,抄得快些三日就能抄完一本,最慢也就五日一本,一月少说也能抄六本。 一本书一百六十文,六本就是九百六十文,刨除纸笔墨锭的费用两百多文,净赚七百多文。 已经很不错了,先前我去粮店抗麻袋包,从早干到晚,每日工钱也才三十文而已。 况且我这还只是按照五日一本书的进度来算的,若你能三日抄一本书,一月能有一两多银子入账呢。” 宋时音惊呼一声:“那我岂不是只要攒一年银钱就能买上门女婿了?毕竟姜叔买大哥也才花了十两银子呢。” 宋时桉:“……” 这家伙脑袋是不是被骡子踢了?张口闭口买上门女婿就罢了,竟还拿自己说事儿。 姜椿忍俊不禁,顾忌宋时桉的面子,没敢笑出声来。 她缓了一会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常男子的身价在二三十两左右,你大哥那会子之所以卖得便宜,一是因为他是官奴,除非朝廷大赦天下,否则没法脱籍; 二是因为他在牢里受了刑,身子骨病弱,眼瞅着就是个不长命的。 旁人都不愿意花这冤枉钱,也就我爹贪小便宜,这才将他买下来。 结果贪小便宜亏大钱,为了给他调养身子,供他吃了一年汤药,花了足足三十两银子,才将人给治好。” 宋时音失望地不吭声了。 二三十两,那自己岂不是得攒两三年? 不过如今自己才十四,腊月满十五,两三年后也就最多十八,跟嫂子如今年纪一样。 似乎也还成? 顿时又精神起来了,干劲满满地说道:“大哥,你借我笔墨纸砚用用,我回家后就开始抄书。” 宋时桉:“……” 行,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起码未来这一年里能有个奔头,免得她成日自怨自艾。 姜椿化身周扒皮,冷酷无情道:“你借住在我家,看在夫君的份上,房租我就不收你的了,但你每日必须上交五文钱的伙食费,包月给你打九折再抹掉零头,一百三十文。 每月月中必须交到我手里,少一文钱都不成,否则下半个你就自己管自己吃喝。” 还有将近一年宋家才平反,不能叫她太快达成目标,不然她真买个上门女婿回来,可就麻烦了。 宋时音差点气哭:“你是我嫂子,我吃你几口饭你还要收钱,有你这么当嫂子的吗?” “有啊。”姜椿老神在在,“我就是这么当嫂子的,不服气你去找你其他嫂子养你去。” 女主钟文谨手里有拼夕夕商城系统,不缺资源,又是个大方的,倒不介意宋时音这个小姑子蹭吃蹭喝。 前提是丫能找到钟文谨。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宋时音扁了扁嘴,可怜巴巴地看向宋时桉,眨巴着一双凤眼,试图靠卖可怜让大哥帮自己说情。 谁知宋时桉比姜椿还冷酷无情:“听你嫂子的,这家里你嫂子说了算。” 宋时音气结,恨铁不成钢地嚷嚷道:“大哥你个夫纲不振的,我对你太失望了!” 宋时桉淡淡道:“你对我失不失望有甚打紧,你嫂子不对我失望就好。” 宋时音捂住耳朵,化身琼瑶剧女主,“啊啊啊”地咆哮嘶吼了几声。 然后放下手,淡定地说道:“成,不就是一百三十文钱么,我交就是了。” 姜椿笑眯眯道:“乖,真是我的好小姑子,够识趣。” 宋时音学着姜椿先前的做派,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同坐在骡车后斗里的宋时桉瞧见了这一幕。 这要是放在宋家出事前,自己高低得训斥她一顿,说她有失大家闺秀风范,给宋家人丢脸。 但现在他却只当没瞧见,淡定地移开视线,没吭声。 因为说了也没用。 姜椿是个没规矩的,确切说是不爱讲究规矩,堂妹成日跟在她身边,想不被影响都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好不容易,学“坏”却简单。 但他倒宁愿堂妹跟着姜椿学“坏”一些,省得她回京后被风言风语影响,成日自苦就罢了,还变着法儿地折腾家里人。 * 回到大柳树村,骡车才刚在大门口停下,里头听到动静的姜河就开门跑出来。 兴高采烈道:“今儿真是走了大运了,竟然在七里河村收到一头猪,虽然个头不大,至多也就一百斤,但也很难得了。 骡车别卸了,你们快些下来,我驾车去拉猪。” 姜椿跳下车辕,迅速将后斗里原本打算给大姑家送去的礼物搬下来,然后提留着将宋时音两条胳膊,将人给拎下来。 宋时音:“……” 落地后她气得跺脚:“大嫂,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下来,不用你抱。” 姜椿没接话,等姜河驾着骡车离开后,这才挑了挑眉,好笑道:“我什么时候抱你了?醒醒,别做梦了,我只会抱你大哥。” 宋时音面色一红,“呸”了一声:“谁要听你说这个,好不害羞!” 然后提起裙角,抬脚就往家里跑去。 姜椿在她身后,发出猖狂的大笑。 宋时桉凑过来,垂眼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娘子只会抱我?那你什么时候抱?” 姜椿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个混球,我今儿一整日腿脚都使不上劲,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有脸提这个!” 宋时桉诧异地斜她一眼,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说的是抱我,用手抱我的腰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话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打趣道:“娘子,你脑袋里除了这个还是这个,就不能想点旁的正经事儿?” 呵,竟然倒打自己一耙。 姜椿气呼呼地瞪他,然后抬脚就去踹他,宋时桉灵敏地躲闪开,嘴里告饶道:“娘子,还在家门口呢,好歹给我些脸面,等回家后再揍我不迟。” 第90节 姜椿警惕地往左邻右舍打量了一番,没见着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拎起地上的东西,丢下句“回头再收拾你!”,转身进了家门。 她将东西归置好,拿铁钩挑开取暖炉的炉盖,见里头虽然封了一炉膛炭,但能隐约瞧见里头的火星,显然并未熄灭。 她把底下接炭灰的抽屉拉开,让炉子正常燃烧起来。 不过片刻,灶房里就暖和起来。 宋时音凑过来,围着炉子打量了几圈,笑着对姜椿道:“嫂子,这炉子不错,怪暖和的,也给我买一只,安在我那屋子里呗。” 姜椿朝她一伸手:“这取暖炉需要一百斤铁,以及每斤铁二十文钱的工钱。一百斤铁三两银子,工钱二两银子,合计五两银子。 你给我五两银子,我明儿就进城给你找铁匠定做。” 宋时音惊呼一声:“五两银子?这么贵!” 惊呼完,神色又变得有些悻悻。 宋家对家里的小娘子们很大方,月钱足足十两,是别家姑娘们月钱的两倍。 这还不包括逢年过节以及生辰时长辈们的赏赐。 五两银子,若放在过去,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就是五十两银子,她也立时能拿得出来。 但如今今非昔比,五两银子她得足足抄书五个月,将近半年,才能攒够。 她真情实感地嘟囔了一句:“嫂子你也忒奢靡了,竟然置办如此贵重的家什。” 姜椿逮到秀恩爱的机会,立时“哎哟”了一声:“我这人最小气,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舍得置办这样金贵的物什?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去岁你大哥身子骨弱,风一吹就病倒,病倒了我就得给他喂水喂药,夜里也不敢睡觉,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为了不叫你大哥受罪,我只能砸锅卖铁,叫铁匠给打了这个取暖炉。 唉,我对你大哥呀,可谓是掏心掏肺掏光家底了。” 宋时音听得牙酸,撇撇嘴,本想刺哒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吞了回去。 这个嫂子又是花三十两银子替大哥调理身子,又是花五两银子替他打取暖炉,还买了专做素菜的小铁锅以及榨了豆油,单独给他做素菜。 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程姐姐这个前未婚妻能否做到这个地步呢? 宋时音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想到这里,她借口跟大哥借笔墨纸砚,闪身进了西屋。 然后凑到炕桌前,对着正在研磨的宋时桉小声道:“大哥,你另娶他人,程姐姐怎么办?你俩可是正经定了亲的。” 宋时桉沉了脸色,冷冷道:“你那时被关在宋家不晓得外头的事情,我们这些男丁才下狱没几日,程家就托人将定亲信物跟我的庚帖送到了牢里来,言明两家就此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啊?”宋时音整个人都震惊了。 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愤道:“程家,程家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宋时桉淡淡道:“人之常情罢了,算不得多稀奇。” 顿了顿后,他毒舌地又补了一句:“就连你嫡亲的舅舅,为了自保,都不敢冒风险派人买下你,更何况是程家这种姻亲?” 宋时音抿了抿唇,眼里泪花涌动,声音带着哭腔,嘴巴却倔强:“提他做什么,那样的舅舅不要也罢,我反正是没舅舅了,权当他死了。” 宋时桉这还不算完,又说起风凉话来:“他好歹也是你舅舅,只不过胆子小了些,爱仕途前程了些,没敢将你买下来,害你被卖进青楼,名声彻底坏了而已,你怎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就咒他死呢?” “这点子小事儿?”宋时音大叫了一声,抹着眼泪说道:“你知道对一个女子来说,有了这段被卖进青楼的经历,往后要承受多少的非议吗? 对女子来说,名声好坏是天大的事情,一旦名声坏了,这辈子都完了!”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她气势不自觉地降了下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以为然。 名声坏了就坏了呗,大不了学嫂子,攒钱买个上门女婿,不照样能过日子? 宋时桉却是做出个被她说服的模样,“哦”了一声:“也对,女子不同于男子,名声的确是顶顶重要的。” 他是故意激她的,目的就是加深她舅舅何信源在她心里的坏印象,免得她跟上辈子一样,回京后被何信源三言两语一哄,又跟他亲亲爱爱好甥舅了。 然后听信何信源以及他娘子的挑唆,得闲就在家里闹腾。 宋时音闻言却是撇了撇嘴,无语道:“大哥你也忒迂腐了些,我跟你说不通,我找大嫂去。” 说完,直起身子,抬脚就出了西屋。 宋时桉:“???” 自己迂腐? 自己哪里迂腐了?姜椿就从来没这般说过自己。 嗯?他不确定地拧眉,应该没说过? 夜里他将姜椿楼进怀里,一脸认真地问她:“堂妹嫌我迂腐,娘子是否也觉得我迂腐?” 姜椿撇撇嘴:“听说真正迂腐的书生,敦伦时不但不亲嘴,还只用最传统的姿势,期间还不许自己娘子发出声音。” 她抬眼斜睨着他,哼笑道:“夫君觉得自己算不算迂腐呢?” 宋时桉:“……” 自己就不该这时候问她这样的问题,她这家伙,青天白日都能胡思乱想,更何况这会子人在被窝里? 他将人楼紧几分,凑到她耳边,哑声道:“娘子这是借批判迂腐书生之名,暗示为夫与你亲嘴,且用非传统姿势同你敦伦?” 姜椿:“……” 她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今早差点没被你折腾死,你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儿,怎地就没个吃饱的时候?” 宋时桉一脸无辜道:“分明是娘子暗示我,怎地反倒成了我的错?娘子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姜椿气得轻踢了他的小腿一脚,冷冷道:“今晚只老实抱着睡觉,你不许乱来,不然我就回自己被窝去了。” 宋时桉的大手从她腰间缓缓往下滑,低低轻笑一声:“真不想要?” 姜椿被他手指弄得嘤宁一声,嘴里说着不想要,膝盖已经不由自主地分开,方便他的拔弄。 宋时桉低头用唇裹住她的耳垂,肯咬允吸起来。 姜椿顿时腰腿都软了。 宋时桉手指灵活地拨动琴弦,勾得她彻底意动,然后从后头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恨自己身子不争气,到底还是叫他得手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明儿绝对不会再纵着他了,起码歇上三日,让她缓一缓再说。 一点也不迂腐的宋时桉将她翻过来覆过去,变着花样地折腾。 还不忘兑现自己承诺似的,时不时凑上来与姜椿亲嘴。 姜椿与他亲了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立时嫌弃地别过头。 他亲完自己那里,又来同自己亲嘴,简直,简直就是…… 宋时桉却不肯放过她,把她脑袋掰过来,强势地吻住她的唇,舌头钻进她的嘴里,在里头搅风搅雨。 姜椿:“……” 这混球!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宋时桉见她一双杏眼瞪得滴流圆,惊讶、嫌弃而又愤怒的神情在她脸上活灵活现,简直是又鲜活又可爱。 他忍不住又多亲了一会子,这才松开她被亲得红仲的嘴唇,边卖力奋斗边轻笑道:“我都不嫌弃娘子,娘子怎能嫌弃自己呢?” 姜椿快气死了,拿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胸堂,咬牙切齿道:“你不嫌弃我嫌弃,下回亲过我那里以后,不许再亲我,听到没有!” 宋时桉眸光闪了闪,他凑到她耳朵,同她耳语道:“娘子白吃这亏可不行,不如下回娘子亲了我那里,再同我亲嘴,如此不就找回场子了?” 姜椿:“???” 她如受惊小鹿般,顿时瞪大了双眼。 啥玩意儿? 他竟然想让自己亲他那里? 这混球,真是什么好事儿都敢想! 她果断拒绝道:“不可能,想都别想,我才不干呢。” 直接给他来了个拒绝三连。 宋时桉扁了扁嘴,作出个伤心欲绝的模样,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都不嫌弃娘子,娘子却嫌弃我,看来我在娘子心里的地位很一般啊……” 姜椿不吃这一套,哼道:“你个一夜两次的大尾巴狼,少给我装柔弱。” 宋时桉自信满满道:“何止两次,再翻一倍,一夜四次我都没问题,就怕娘子承受不住。” 姜椿白他一眼:“少兴头,你身子骨才养好,可不能没节制地霍霍。” 宋时桉勾了勾唇,得意道:“娘子若是答应那事儿,我今晚就只来一回。” 姜椿懒得同他掰扯,使出拖延大法:“再说罢,看你表现。” 第67章 小别胜新婚, 但也不能天天新婚。 放纵三天的后果就是本该早起帮姜河杀猪的姜椿,生物钟第一次失效,直接没爬起来。 等她迷糊醒来, 去后院一瞧, 姜河已经全部收拾好了,正将肉往箩筐里装。 姜椿讪笑一声:“爹, 我睡过头了,你怎地也不喊我一声?” 姜河笑呵呵道:“喊你做什么, 就这么一头小猪, 爹自己又不是杀不了。” 谁还没年轻过?他们年轻小夫妻,出门在外没法敦伦, 回来后可不得找补回来? 他都懂。 姜椿套好车, 将装肉的两只箩筐拎到后斗里, 跟姜河打了声招呼, 就驾着骡车往镇上去了。 第91节 到刘婆子家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 院子里,潘杏拿着个笤帚,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见姜椿推门进来,立时笑道:“椿娘来这么早, 今儿这是要摆摊?” 姜椿笑道:“是啊,昨儿我爹运气好, 收到了一头猪。” 她将手里提着的用麻绳系着的几根大骨头递给潘杏, 笑道:“大骨汤补身子极好,这几根大骨头表姨拿去熬汤喝。” 潘杏没伸手接,推让道:“我身子骨好着呢, 不如留着熬给阿音喝。” 姜椿硬塞给她,笑道:“表姨只管拿着就是了, 家里还有几根呢。” 潘杏闻言,这才接下了,笑道:“又叫你破费了。” 姜椿不赞同地嗔了一句:“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几根大骨头而已,不值几个钱,表姨再跟我客套,我可要恼了。” 刘婆子在屋里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对正欲往西厢杂物房搬桌椅板凳的姜椿说道:“后天你家得不得空?得空的话我们娘俩要去你家一趟。” 姜椿立时就明白了,她这是要登门道谢呢。 毕竟是自己将她闺女潘杏给赎出来的,她理应正式道谢,而且那一百两赎身银子的事情,也该给个说法。 虽然姜椿掏这笔钱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还能收回来,但她不打算要是一回事儿,刘婆子不能没个表示。 这才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姜椿笑道:“得空,姨婆跟表姨只管来就成,正好我留了几斤好肉在家里,晚点回去把猪下水给卤了,明儿咱们吃顿好的。” 潘杏玩笑了一句:“既如此,我午饭跟晚饭就不吃了,留着肚子吃你家的好饭食。” 她毁容的那半张脸正好朝向刘婆子,见她笑起来这半张脸犹如枯萎的菊花般,狰狞而又可怖,刘婆子是既心疼又欣慰。 心疼她过往的遭遇,恨得她在心里将周诚这狗东西骂了千八百遍;又欣慰她想得开,不但没走绝路,还能有闲心讲玩笑话。 三人又说了会子话,姜椿这才将桌椅板凳搬出去,把肉摊子支起来。 距离上次姜河来摆摊已经过去了十二天,中间这段时间镇上的富户们熬不住,没少打发人去县城买肉。 但县城的情况也不比红叶镇好多少,各家肉铺也都是随缘开,去县城买肉也要撞运气。 所以听闻姜家肉摊子今儿再次摆摊,几家负责采买的管事迅速跑来,没一会子就将所有的肉给瓜分完了。 姜椿去包子铺买了四笼腊肉包以及一笼素包,并四碗豆腐脑。 然后驾车回了大柳树村。 姜河趁着天气好,尚未落雪,正在院子里劈柴。 宋时音在旁帮忙将他劈好的碎柴往柴房里运,堆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 脸带笑意,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 姜椿勾了勾唇,看来自己昨儿那一通“思想品德教育”还算有效,让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吃完早饭后,姜椿换了件衣裳,将给姜溪家的礼物重新搬上车,然后驾车载着宋时桉跟宋时音往镇上去。 到王家的时候,王银儿正拄着根木棍在堂屋里练习走路,姜柳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在她身后扎煞着手,随时准备上前帮忙。 见着姜椿等人,王银儿心下高兴,想往前几步迎上来,结果步子迈太大,一个没站稳,直直朝侧边倒去。 姜柳一个健步抢上去,直接将人给搀住了。 姜椿朝姜柳竖了个大拇指:“柳姐儿好样的,反应真敏捷!” 王银儿稳住身形,略带尴尬地打招呼道:“姐、姐夫,你们来了。” 又好奇地看向宋时音,笑道:“这位就是姐夫的妹妹?果然不愧是亲兄妹,模样跟姐夫一样出色!” 顿了顿,又玩笑道:“你来了,我这个红叶镇第一美人的名头就得让给你了呢。” “噗。”姜椿直接给逗笑了,“还红叶镇第一美人呢,你这脸皮还真够厚的。” 宋时音上前,行了个半礼,笑道:“阿音见过两位姐姐。” 王银儿是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的,姐妹相见,应该互相行半礼,奈何她现在这个样子回不了礼,忙抬了抬手:“阿音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快起来。” 姜柳也忙道:“妹妹不用客套。” 在前头看铺子的王波跟姜溪听到动静,忙将铺子给关了,来到正房待客。 王波怕姜溪找茬,还主动解释道:“你表哥跟表嫂去县城做活,彤姐儿没人照看,你姑又走不开,你表哥就把你曹奶奶接城里去了。” 彤姐儿是王金娘子周氏生的闺女,怀着身孕的时候,不少人说她肚子尖,怀得必定是个儿子,说得周氏人都抖起来了,连曹婆子这个奶奶都敢顶嘴。 谁知竟然生了个闺女,被曹婆子好一顿数落,如今夹着尾巴做人,连在姜溪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姜椿“哦”了一声。 难怪没瞧见曹婆子,原来去县城给孙子跟孙媳妇带娃去了。 刘家虽然将王银儿给撵出来了,但却没将王金跟周氏撵走,俩人如今仍在刘家的铺子里做事。 姜椿给他们夫妻俩介绍了下宋时音,宋时音乖巧上前行礼。 姜溪将宋时音夸奖一番,然后对姜椿道:“椿娘,在家吃了饭再走?” 姜椿也没拒绝,笑道:“成,那我们就蹭一顿饭再回去。” 如今曹婆子不在家,家里大小开支都归姜溪管,她显然比先前多了不少底气,直接从钱袋里掏了一串钱出来,打发王波去酒楼买只烧鸡,再买块豆腐。 姜椿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个油纸包,笑道:“这是打南边带回来的梅干菜,大姑你正好可以做个梅干菜烧豆腐。” 姜溪凑过来,将那油纸包打开瞧了一眼,笑道:“是干的呀?那我先拿去泡上。” 本地人有晒干菜的习惯,姜溪一看就懂。 又吩咐王银儿:“银姐儿,你领你姐他们去你屋里坐。” 闺女屋里收拾得干净,招待外甥女婿跟他妹妹这样的客人比较体面。 姜柳搀扶着王银儿走前面,姜椿等人跟在后头,来到王银儿屋里坐下。 不用王银儿吩咐,姜柳就自觉去烧水泡茶。 来的路上,姜椿已提前将王银儿的事情跟宋时音说了,宋时音听完后,对王银儿十分钦佩,甚至觉得两人有些同病相怜,不自觉对她亲近几分。 宋时音斜了眼炕桌上铺着的笔墨纸砚等物什,主动与王银儿搭话道:“姐姐在写什么呢?莫不是跟我们兄妹一样,在抄书挣钱?” 王银儿笑道:“我那一手狗爬字,抄出来的书,只怕倒贴钱给书铺,人家都嫌占地方,不肯收。” 姜柳正好进来端茶壶,闻言嗔道:“表姐你别装相,桌上那些狗爬字分明是我写的,你写得可比这强多了。” 王银儿失笑:“能强多少?不过是狗爬字跟鸡爬字的差别罢了,总归上不得台面。” 宋时音殷勤道:“不妨事,多练练就好了,改日让我,改日我给你们写一份簪花小楷字帖,你们可以照着临摹。 好好练上个一两年,能不能写出风骨不好说,但写板正肯定是没问题。” 她本想说让自己大哥给她们写一份字体,想到大哥如今已经成婚,得避嫌,连忙改了口。 王银儿跟姜柳闻言大喜,齐齐向宋时音道谢。 宋时音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必如此客气。” 又感慨道:“我从前还嫌家里要求严,女孩儿也必须正经在家中女学念书,我为了逃避课业,没少去亲戚家躲懒。 现在想来,得亏正经上过几年学,不然这会子别说给你们写字帖了,就是想抄书挣钱都不成。” 姜柳点头附和道:“可见小娘子还是得能读会写才成,我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才央求表姐教我认字写字。” 说完,她便端着茶壶出去了。 姜椿问王银儿:“你身子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王银儿笑道:“还成,已经能拄着拐杖在堂屋里走一个来回了。” 说起这个,姜椿起身坐到炕上,抽了张空白的白棉纸出来,边提笔在上头写写画画,边说道:“我给你画副双拐,你回头让姑父给你找木匠做出来,肯定比你那根木头拐杖好用很多。” 王银儿高兴道:“我正嫌那木头拐杖不好用呢,姐你可真是给我雪中送炭了。” 又道:“也不必另寻木匠,我爹就能做,他可是正经在木匠铺当过三年学徒的,木匠手艺还过得去。” 说着说着压低声音,吐槽道:“就是人懒又馋,我爷一走,没人能压制他,我奶又一味纵容,这才变得浪荡不成器。” 随即又狡黠一笑:“亏得姐你把他狠揍一顿,如今镇上那些混子不敢寻他玩,王寡妇也不叫他进门,他只能老实待在家里看店,比我爷在时还规矩呢。” 姜椿勾了勾唇,得意道:“讲道理得跟能讲道理的人讲,你爹那样的人,武力压制比讲道理管用多了。” 王银儿看了宋时桉一眼,打趣姜椿道:“那姐姐你素日是同姐夫讲道理呢?还是武力压制呢?” 姜椿白她一眼,哼笑一声:“你姐夫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舍得对他动粗?” 宋时桉抿了抿唇,她的确没对自己动粗过,但她显然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主。 王银儿夸张地“哎呀”一声:“姐,我跟阿音还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呢,你怎能当着我们的面说这种羞人的话?” 宋时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这算什么,大嫂这人得空就秀恩爱,自己早见怪不怪了。 毕竟自己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儿,连大哥大嫂的壁角都听过呢。 姜椿歪头朝门口瞅了瞅,没瞅到她姑姜溪的身影,这才哼笑一声:“你们合该多听听这些事情,多瞧瞧甚样的男子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免得以后被人哄骗。” 说到“多瞧瞧甚样的男子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这句话的时候,她还特意转头看向宋时桉,明示这是在说谁。 宋时桉勾了勾唇,唇畔露出个浅笑来:“多谢娘子夸奖。” 顿了顿,又十分又男德地补了一句:“娘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女子。” 王银儿:“……” 你们也忒不把我们当外人了? 她无语地看向宋时音,试图寻找共鸣,却见宋时音一脸淡然,正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顿时对她心生怜悯,这是遭了多少表姐荼毒,方才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王银儿无语道:“姐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姐夫这样长相、品性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我跟阿音若当真听你的话,照着姐夫这样的标准找相公,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嫁人生子等于自寻死路,她才不会如此想不开呢。 不等姜椿回话,宋时音就无所谓地说道:“嫁不出去就不嫁呗,可以学嫂子花钱买个上门女婿回来呀。” 王银儿听得目瞪口呆。 第92节 阿音她哥还在呢,怎地就轮到阿音买上门女婿传宗接代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念一转。 对呀,阿音她哥入赘到了姜家,姜椿生的孩子都随她姓姜,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家的确断根了。 所以阿音这个小娘子买个上门女婿回来,替宋家延续香火,似乎十分合情合理? 难怪阿音才刚到姜家,亲戚们都没见完呢,就忙着抄书挣钱了,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伸手轻拍了拍宋时音的肩膀,七分鼓励三分同情地说道:“宋家的香火全靠你了,你是得好生努力。” 宋时桉:“???” 这王银儿在胡言乱语什么? 别说二弟宋时锐跟三弟宋时迁还活得好好的,就是三叔也老当益壮,两年后三婶老蚌怀珠生下了老四这个儿子。 延续宋家香火的责任如何都落不到堂妹一个小娘子肩上?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却没辩解。 王银儿又不晓得宋家的具体情况,如此断言也没错。 * 在王家吃了午饭后,姜椿等人也没多留,直接打道回府。 回家后,姜椿将明儿刘婆子跟潘杏要来家里做客的事情告知姜河,然后开始收拾猪下水。 旁的器官就罢了,猪肠是真的难顶,再次把院子里弄得一股怪味。 宋时音捂着鼻子崩溃大叫道:“大嫂,家里就算再穷,你也不能煮屎给我吃?我可是每日要交五文伙食费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真不愧是兄妹,见她洗猪肠,兄妹俩说出来的话竟出奇地相似。 姜椿抬头白她一眼,哼道:“你个土包子,肯定没吃过卤猪肠,不晓得它有多美味,今儿我就叫你开开眼界。” 宋时音闻言一个大后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吃这装过猪屎的猪肠呢,打死我也不吃!” 姜椿勾勾唇,好说话地点头:“好,那你就别吃了,我跟我爹吃。” 没有人会拒绝美味的卤猪肠,自己做梦都想吃青椒炒肥肠,奈何没有青椒。 待会儿有她真香的时候! 果然等姜椿将所有猪下水料理干净,下锅开卤后,浓郁的香气飘进西屋,趴在炕沿上抄书的宋时音顿时就写不下去了。 她将毛笔一搁,从西屋里跑出来,抽着鼻子说道:“嫂子,好香呀,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姜椿冷哼一声:“我在卤装过猪屎的卤猪肠呢,问什么问,反正打死你也不吃。” 宋时音不傻,哼唧道:“猪肠才那么几根,还不够浪费柴禾的,你肯定还卤其他东西了,我不吃猪肠,我吃其他的。” 姜椿哼笑:“猪肠就那么几根,你想吃我还不乐意给你呢。” 宋时音笃定道:“你给我吃,我还不吃呢。” 姜椿“嗤”了一声:“你少做梦了,我才不舍得给你呢。” 正坐在西屋炕桌前抄书的宋时桉忍不住扶额。 她俩真是够了,为几根卤猪肠,跟鹦鹉学舌似的,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幼不幼稚? 堂妹没来时,姜椿在自己跟姜河跟前还端着些,大部分时候都稳重可靠。 谁知堂妹一来,她就变了个模样,随时随地在堂妹跟前秀恩爱不说,得闲就逗堂妹玩耍。 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简直是有些人来疯。 他都不敢想象等她跟着自己回到京城,跟宋家那一大帮子人住到一起,又该疯成甚样? 想想就叫人头大。 * 事实证明,姜椿预料得很对。 卤肉出锅后,宋时音见姜椿吃卤猪肠吃得欢,忍不住索要了一块尝尝,然后就真香了。 姜椿斜了眼她再次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拿筷子在她手心轻抽了一筷子,哼笑道:“我记性不好,先前是谁口口声声说打死也不吃卤猪肠来着?” 宋时音死不承认,扭头东瞅瞅西瞅瞅,诧异道:“有人说过这话嘛?我没听见呀,嫂子你是不是听错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为了口吃的,脸都不要了,搁这跟她装傻。 据宋时桉说,宋时音在宋家时倒不是个吃货,在吃食上头没甚偏好,甚都能吃,甚都吃一点。 但被卖进红袖添香后,王妈妈为了让她保持身段,三五日才给她吃一回荤,以致于她现在见着荤菜就没命。 倒也怪可怜的。 姜椿动了恻隐之心,拿起勺子,从锅里捞了一段卤猪肠递给她。 宋时音立时喜笑颜开,逮着姜椿就是一通夸赞:“谢谢嫂子!嫂子对我最好了!嫂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这家伙,有奶就是娘是?” 等回京后,估计女主钟文谨就会变成她嘴里天底下最好的人儿了,毕竟钟文谨手握拼夕夕商城系统,又有一手好厨艺,好吃的不要太多。 不过姜椿也不会吃醋就是了,毕竟连她都打算抱钟文谨的大腿,跟人家当相亲相爱的好妯娌,好蹭人家的现代物品用呢。 宋时音咽下嘴里的卤猪肠,一脸认真地说道:“能给我卤猪肠吃的人不少,但像嫂子这样肯认真教我人生道理的却不多,嫂子在我心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永远都是!” 姜椿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暖暖的。 不管以后自己会不会退居第二,但此时此刻,她相信宋时音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就够了。 反正自己原本也只是看在宋时桉的面上,才对她这个隔房的堂妹教导一二,免得她在姜家这一年作妖,也没想过让她回报什么。 * 夜里宋时桉又蠢蠢欲动,被姜椿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宋时桉,你有完没完?都给你说了我扛不住了,要歇息几日,你怎地就是不听?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难道不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男子一辈子的精血就那么点,你现在毫无节制地乱来,回头上了年纪就只能干瞪眼,到时就擎等着被我嘲笑!” 宋时桉等她骂完,这才边用手掌替她按腰眼,边好脾气地说道:“我只是想替娘子柔腰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姜椿的怒气顿时犹如被针扎了的气球,不过片刻,便漏了个干净。 但她嘴硬道:“你少狡辩,说是替我柔腰,不过是想试探我的态度罢了。 若我没反对,你就继续下一步。 若我反对,你就一脸无辜地说想替我柔腰。 哼,你那点子小九九,我还能不明白?” 宋时桉没承认也没反驳,手上力道适中地柔捏着她的腰肢,淡淡道:“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椿立时抖了起来:“看看,你连反驳都不反驳,果然被我说中了!” 宋时桉摇头轻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反驳就是狡辩,不反驳就是默认,横竖娘子怎么都有理,我反正是说不过你的。” 姜椿轻哼一声:“夫君你也不差,玩得好一手模棱两可呐。” 不过这家伙手法还真不错,按得她腰肢很舒服,腿脚都有些发软,身上如同被羽毛擦过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唬得她连忙叫停。 再不叫停,待会自己情动,求着他要自己的话,可就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第68章 因为刘婆子跟潘杏要来家里做客, 姜椿怕家里馒头不够吃,晚上泡了老面,次日一早天不亮就爬起来蒸芝饼。 芝饼馅得用猪油拌上白面, 这在乡下算是十分奢侈了, 拿来招待客人再体面不过。 宋时音倒是自觉,瞧见堂屋里亮了灯, 没等姜椿去喊她,就自己过来了。 姜椿问她:“会不会擀皮?会的话就替我擀皮;如果不会擀皮, 那就负责包馅, 我来擀皮跟擀芝饼。” 宋时音尴尬讪笑道:“都不会……” 姜椿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感情你们大家族的小娘子学厨艺就只学怎么拿锅铲炒菜?” 宋时音闷闷道:“面点也是要学的, 但还没等我学到这一项, 家里就出事了……” 姜椿起身另拿了一根擀面杖给她, 说道:“那就先跟我学擀皮。” 芝饼是先擀皮, 裹馅后包成包子,然后再将包子擀平成一个圆饼。 因为面剂子比较大,擀皮不需要像饺子皮那样左手飞旋旋转饺子皮,右手擀面杖前后来回搓个不停。 只需要将两手放在擀面杖上横着擀几下,将饼皮竖过来, 再横着擀几下,擀差不多时斜着擀几下修补修补形状即可。 相对来说简单。 姜椿边擀边解说, 让宋时音边听边照着擀, 只教了两回,她就差不多学会了。 虽然擀得饼皮不够圆,不是像头窄腚宽的葫芦, 就是像边缘坑坑洼洼的菊花。 宋时音看着自己擀得这一堆饼皮,偷瞧了姜椿一眼, 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姜椿却夸赞道:“不错,头一回擀皮就擀得像模像样,比我初学时强多了。” 她虽然没当过老师,但写过教师主角的小说,教育“学生”的理论还是有的,深谙该打压时打压,该夸奖时夸奖的道理。 毕竟她包包子的技术炉火纯青,饼皮不圆她可以手动拯救。 即便拯救得不好,也不妨事,反正包好后也会再次擀平。 若是一味打压宋时音的话,会极大地削弱她干活的积极性,没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宋时音闻言,果然脊背顿时挺直了几分,兴冲冲地继续擀皮,一个接一个擀,越擀越好。 姜椿勾了勾唇,小样,拿捏你个小丫头还不易如反掌? 第93节 如今天气冷,面食不容易坏,所以姜椿发了不少面,打算蒸两锅猪油芝饼以及一锅豆油芝饼。 擀好芝饼后,她在西屋炕上铺了块干净的细麻布,将所有芝饼放上去,上头再盖一块细麻布,让它们慢慢醒发。 趁着这个空当,她跟宋时音开始开始准备中午宴席的菜肴。 宋时桉将才抄好的一本书装订完,从西屋走出来,主动问道:“娘子,可有甚我能做的活计?” 姜椿虽然宠宋时桉,但却不会万事大包大揽,惯得他甚都不干。 什么君子远庖厨?呸,这么讲究君子风范,那干脆饿死好了。 闻言她思考了片刻,随即笑道:“等会芝饼发好了,夫君你来烧火。” 这家伙是个爱干净的,时常自己烧水沐浴,烧火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宋时桉点头应道:“好。” 所以等刘婆子跟潘杏坐着雇来的驴车来到姜家,刚一踏进灶房,就见姜家那位长相绝佳气质斯文的赘婿正坐在灶膛前烧火。 他手里捧着本簇新的书,目光专注在书本上的同时,还不时往灶膛里瞅一眼,添一把柴。 刘婆子忙道:“哎哟,椿娘你怎能让孙女婿一个读书人烧火呢?杏娘,你快去将孙女婿替换下来。” 宋时桉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姨婆、表姨,你们来了?” 打完招呼后,他扬声朝柴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娘子,姨婆她们来了。” 取暖炉的炭盆空了,姜椿端着炭盆去柴房装炭,喊宋时音跟着帮自己开关柴房的门,所以俩人都没在。 而姜河,则被姜椿打发去李寡妇家买豆腐去了。 姜椿端着炭盆小跑过来,老远就甜甜地叫人:“姨婆、表姨,你们来啦?快屋里坐!” 她将炭盆放下,在取暖炉旁边的木盆里飞快地洗了个手,然后推开西屋的门,引着刘婆子跟潘杏进去坐。 又吩咐跟进来的宋时音:“阿音,你去泡壶茶来。” 刘婆子在西屋的炕上坐下,打量了下屋里拐来拐去的铁皮管子,夸赞道:“你这铁皮炉子还真不错,屋里暖吁吁的,跟春天了一样,只穿夹的都尽够了。” 姜椿笑道:“去岁我夫君身子骨弱,这才找县里的铁匠铺给打了这么个取暖炉,还真别说,有这炉子在,屋里确实暖和很多。” 三人寒暄几句,潘杏便站起身来,说要出去替宋时桉烧火,被姜椿给阻止了。 她不以为意道:“表姨你只管坐着,让我夫君烧就行,他烧火烧得可好了。” 刘婆子瞪她一眼:“烧火是咱们妇人的活计,哪有让大老爷们烧火的道理?就算孙女婿是你家的赘婿,也不该如此埋汰人家。” 姜椿撇撇嘴,哼道:“酒楼里的厨子都是大老爷们呢,不照样烧火? 再者,家里没有妇人的人家,一堆大老爷们都不烧火的话,是打算擎等着饿死?” 刘婆子被堵了个仰倒,她笑骂道:“你这家伙,我好心提醒你,你却专捡刁钻的说事儿,故意抬杠是不是?莫不是个杠精转世?” 姜椿当然知道刘婆子是好意提醒自己,别太看低宋时桉这个赘婿,免得伤了夫妻情分。 别说是刘婆子了,就连姜河,每每见到宋时桉烧火,都要嘟囔上几句,对他这个大老爷们烧火的行径颇不赞同。 这大概就是时代局限性。 所以姜椿虽然不赞同刘婆子的看法,却没往心里去。 潘杏这一路上没少见识表外甥女跟表外甥女婿的相处方式,闻言忙拿胳膊肘捅了自己老娘一下,嗔道:“娘,椿娘是个有成算的,她相公也没意见,哪用你老别多管闲事?” 刘婆子撇撇嘴,心里有些不服气,自己也是一片好意,结果闺女还拦着自己。 心里嘀咕归嘀咕,嘴上却是不吭声了。 说话间,姜河买豆腐回来了,几人又是一顿寒暄。 姜椿让姜河陪着她们说话,自己带着宋时音回到灶房,继续忙活着做菜。 * 因只来了两位客人,且还是亲戚,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吃饭时直接坐到了一张饭桌前。 姜河跟刘婆子这个表姨走得近,还赁她家的地方摆肉摊子,对于她无依无靠的处境也很是心痛。 如今表妹潘杏回来了,他是真心替刘婆子高兴,为此直接将姜椿从绍兴府给他带回来的一坛黄酒给搬了出来。 烫了一壶,亲自给刘婆子斟酒,要跟表姨好生吃几盅。 刘婆子是个好酒的,但近些年为了攒养老钱,她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还舍得吃酒? 这会子听闻有打南边捎回来的好酒,心里一喜,立时就端起酒盅来,抿了一口。 一双小眼顿时眯成一条线,赞不绝口道:“好酒,真是好酒,果然不愧是打南边带回来的好酒,比咱们这儿的酒要绵软不少,也更香几分。” 姜河笑呵呵道:“表姨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姜椿撇撇嘴,什么好酒不好酒的,反正都是掺水白酒兑白醋,难喝得紧。 等回头钟文谨酿出喷香喷香的现代白酒来,他们才知道甚是好酒呢。 宋时桉却伸手捅咕了她一下,说道:“千里迢迢抗回来的好酒,娘子你不尝尝?” 姜椿扭头,狐疑地看着他。 怂恿自己喝酒?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估计打着自己吃醉酒好忽悠,他好哄骗自己跟他敦伦的主意。 没等她开口拒绝,那头潘杏听见这话,立时伸手拿起酒壶,将姜椿跟前的酒盅倒满,又给自己跟前的酒盅也倒满。 随即她端起酒盅,一脸郑重地说道:“多亏了椿娘你,我才能脱离苦海回到家乡,才能在我娘跟前尽孝,这盅酒表姨敬你。” 姜椿:“……” 表姨你是宋时桉请来的打手是? 宋时桉抬袖掩唇偷笑。 表姨敬自己酒,姜椿拒绝不了,只能端起酒盅来,笑道:“若是没碰上就罢了,偏巧在那里碰到了表姨,且我手里的银钱又刚好够数,于情于理都得将表姨赎出来。” 潘杏在青楼里待了十几年,经历过的事情不少,人变通透很多,闻言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来什么于情于理,不过是你心善罢了。” 遇上那等只扫门前雪的,根本不会主动与自己相认。 姜椿可不懂得谦虚,闻言笑嘻嘻道:“我当然心善啦,我夫君说我是天下第一良善人儿呢。” 正毫无形象地用手抓着一块红烧排骨啃的宋时音闻言低垂下脑袋,偷偷翻了个大白眼。 来了,来了,又来了。 每日重复无数回的秀恩爱戏码又上演了。 偏自己大哥还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没错,娘子的确是天下第一良善人儿。” 姜椿将酒盅放下,两手捂脸,“哎呀”怪叫了一声:“夫君,当着客人的面,你谦虚点,不要这么直白夸人家啦。” 刘婆子:“……” 潘杏:“……” 而姜河跟宋时音,一个淡定嚼着嘴里的腊肉,一个继续埋头啃红烧排骨,早就见怪不怪了。 被姜椿这么一打岔,潘杏心里才刚涌起的心酸,直接化为了泡影。 她哭笑不得将酒盅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盅朝姜椿展示了一番。 姜椿没法子,只得端起酒盅来,一口闷掉。 又酸又辣的滋味,刺激得她龇牙咧嘴,嘴里“嘶嘶”地直抽气。 这怪模样,把刘婆子跟潘杏给逗笑了。 刘婆子从袖子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来,笑骂道:“本想认真说事的,偏你作怪,想正经都正经不起来了。 这是我家那宅子的房契,你拿着,将来我跟你表姨没了后,这房子就归你了。 镇上的宅子不值钱,这房契虽然抵不了你赎你表姨的那一百两银子,但我们娘俩值钱的物什也就这宅子了,你别嫌弃。” 顿了顿,又故作无赖地说道:“嫌弃也没法子,反正我们也拿不出更多了。” 说完,就将手里的房契往姜椿手里递。 姜椿没接。 她抬眼看向姜河。 姜河伸手将刘婆子的手给推了回去,板起脸来说道:“表姨,你这是做什么?那宅子是表姨夫留下来的,要传也是传给他们潘家的后人,给椿娘这个外人做什么? 表妹还年轻,回头从咱们红叶镇招个老实本分的上门女婿,再生个一儿半女的,终生也就有靠了。 若是你们没了宅子,谁还愿意给表妹当上门女婿?” 潘杏不屑地“嗤”了一声:“表哥,你以为谁都像你运气这般好,能招到外甥女婿这样的上门女婿啊? 这年头,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多半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或是偷奸耍滑想吃软饭的,真要招个这样的人上门,我家又只我们母女俩人,就擎等着被吃绝户。” 姜河闻言皱眉:“这倒还真有可能。” 想了想,他斜了姜椿一眼,笑道:“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有椿娘在呢,她姑父那样的烂人,都被她打服了,如今老老实实在家看铺子,对付你家招的上门女婿,想来也不在话下。” 姜椿闻言皱了下眉。 理论上是这样,有自己镇着,潘杏招的上门女婿就算是条龙也得给她盘着。 但问题是一年后他们父女俩就要跟着宋时桉进京了呀,离那么远,可就没法再看顾潘杏母女了。 她忙道:“爹,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遇上一家子七八个兄弟那样的破落户,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铁了心要吃绝户,咱们也防不胜防。 叫我说,表姨可以寻个品性好又父母双亡的孤儿当养子,打小严格教养,好好培养感情,这不比招上门女婿更靠谱?” 为免再养出个长大后跑回原生家庭的白眼狼,还是找个父母双亡,最好整个家族都死光光的那种孤儿为好。 在古代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中,符合这样苛刻要求的孤儿还真没那么难找,只不过得多打听些时日罢了。 潘杏笑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她娘也不会要将房契赠给姜椿。 姜椿朝潘杏竖了个大拇指,随即看向刘婆子,哼笑道:“你老这宅子,还是留着给你孙子,总不能收养了人家,最后却连个房舍都没给人置办上,将来他如何给你老娶孙媳妇?” 这番话说得在理,刘婆子为难道:“可是欠你那一百两银子……” 姜椿笑道:“要说我家有钱到完全不在意这一百两银子,那倒没有,但也的确不差这一百两银子,只当是我给姨婆你的养老钱。” 姜家的肉摊子就摆在刘婆子门口,这些年攒下来多少家底,她掰着手指数算一下就能知道。 第94节 姜椿去绍兴府赎人掏的那六百两银子,根本就不是姜家能拿出来的。 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姜椿这个上门女婿想法子弄来的银钱。 她猜到这个上门女婿生得那样绝色,还读书识字,必定是个有来历的,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弄到如此大笔的银钱。 所以姜椿这会子说话才能如此有底气,一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 刘婆子静默了片刻,将房契给收回了袖子里,抹了把眼泪,笑骂道:“人家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椿娘你可倒好,送上门的宅子都不要,还天下第一良善人儿呢,我看你是天下第一大傻蛋还差不多!” 既然外甥女当真不缺钱,又是一心替自己跟闺女的将来着想,她也没必要硬逼着人家收这房契。 至于欠她的恩情,天长日久的,慢慢还就是了。 就算她还不完,还有她闺女呢,甚至还有闺女将来收养的养子,总有还完的那一日。 却没想到只堪堪过去一年,姜家就阖家搬离红叶镇,进京讨生活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席上姜椿被刘婆子跟潘杏轮流灌酒,姜河笑呵呵地看着不帮忙,宋时桉暗中窃喜,宋时音站干岸埋头吃肉。 孤立无援的她毫无意外地被灌醉了。 她摇摇晃晃地出门送人,往回走时被门槛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宋时桉早有预料,一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他柔声道:“娘子小心,仔细摔着了。” 跟在后头的宋时音立时捂眼,边从张开的指缝中偷看,边嚷嚷道:“哎呀,大哥大嫂,你俩大庭广众之下楼楼抱抱,成何体统?” 真是的,简直不拿自己当个人嘛,自己要是长针眼,可都是他们害得! 姜河倒背着手,笑呵呵地往正房走去,假装没听到宋时音的话。 闺女跟女婿恩爱好呀,多恩爱些,自己才能早日抱上孙子。 宋时桉扭头白宋时音一眼,冷冷道:“你少作怪。” 说完,不再理会她,半楼半抱地带着姜椿往西屋而去。 宋时音撇撇嘴,斜了东屋的方向一眼,在心里腹诽道:“大哥急匆匆将大嫂往西屋带,肯定是想趁大嫂醉酒干坏事!哼,这个虚伪的家伙!” 宋时桉将姜椿扶到炕上,给她喂了半杯温水。 然后来到灶房,往两边的两口大锅里分别添了两桶水,开始烧水。 宋时音站在自己的西厢房门口瞧见这一幕,顿时鄙夷地撇了撇嘴。 哼,都烧水沐浴了,大哥果然这是想干坏事! 还骂自己作怪,自己可是记仇了! 宋时音转了转眼珠子,决定等明儿大嫂酒醒了,自己就去告状,到时看大嫂怎么收拾丫! 一无所知的宋时桉烧开一大锅水后,将木盆搬进西屋,兑好热水,仔细沐浴了一番。 然后除掉姜椿的衣裳,把她抱进木盆里,也给她好好洗了洗。 随即抱着她上了炕。 姜椿人醉心不醉,笑骂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没好气道:“这会子才半下午,难不成你想白日宣银?” 这可是他们读书人的大忌。 什么?先前不是早上就敦伦过好几回? 那会子日头还没出来呢,应该算不得青天白日? 宋时桉伸出葱白细长的食指,在她唇上点了一下,然后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娘子这样帮为夫,就不算犯忌了。” 姜椿:“……” 好啊,这家伙竟还惦记着这茬呢! 本就晕乎的脑袋,顿时更晕了几分。 她捂着脑袋,哼唧道:“哎呀呀,我吃醉了,头好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甚都做不了,我要睡觉。” 宋时桉眨巴着自己狭长的凤眼,眼巴巴地看着她,试图卖萌:“娘子,就帮帮为夫,好不好?” 姜椿不吃这一套:“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郎君卖萌,你羞不羞?” 他又改换了个策略,一脸幽怨地说道:“先前我没少那样,可从未嫌弃过娘子,也从未要求娘子回报过,如今只想让娘子回报一回,结果娘子却嫌弃我,我……” 话到这里,他声音不由得小了几分:“我明明才刚沐浴过。” 姜椿:“……” 这家伙,为达目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苍天啊大地啊,她笔下那个清冷孤傲对任何女子都冷酷无情的美强惨男配跑哪里去了? 眼前这货是谁?她压根就不认识! 她无语道:“你少卖惨了,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非要表现的。” 宋时桉扁嘴,哼唧道:“娘子言语上是没逼我,但娘子分明很乐意。” 姜椿听得十分心虚,自己的确挺乐意的,享福的事情谁能不乐意? 谁,谁让他本事越来越高超,她那叫逼迫吗?她那叫情不自禁好不好! 宋时桉见她脸上浮现心虚之色,顿时再接再厉:“娘子若真心将为夫放在心上,又如何会嫌弃我?可见娘子对我只是表面情,心里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 姜椿气呼呼道:“你少污蔑我,我甚时候不将你放在心上了?我对你还不够好?”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玩激将法,她还是不免有些生气。 宋时桉轻哼道:“你若真将我放在心上,那就投桃报李。” 姜椿:“……” 哼,想pua自己是?门都没有! * 但姜椿还是答应了他。 毕竟他说得也有道理,每回他主动付出,却从未要求自己回报过,自己不能只享受不回报。 毕竟付出是双方的事情,只一方付出的话,感情的天平很容易偏离。 生活中是这样,这事儿上头也一样。 第69章 刚开荤的男子, 就跟见了小鱼干的猫儿一般,压根就不懂得节制。 加上古代乡村又没甚娱乐活动,照明主要靠油灯, 灯光太昏暗, 宋时桉抄书都没法抄。 至于蜡烛,足足十文钱一根, 还不经用,燃完一根蜡烛抄出来的那点子书, 还不够买蜡烛的钱。 所以他们小夫妻除了躺在炕上造小人, 就再没旁的事情可做了。 姜河本以为他们这么个造法,自己很快就能抱上孙子, 结果从冬天造到夏天, 闺女的肚皮都没动静。 他憋了好些时日, 憋到六月十八女婿生辰这日, 在闺女怂恿女婿吃长寿面前先许愿时,忍不住开口道:“女婿你许个‘愿椿娘早日怀上身孕’的愿望。” 姜椿无语道:“爹,你闺女我今年才刚十九,年纪还小着呢,不着急怀孕生娃。” 姜河白她一眼:“你不急爹急。” 姜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急也没用呀。” 宋时音斜了宋时桉一眼, 大哥成日忙活着“欺负”嫂子,也不知忙活了些甚, 竟是白忙活一场。 看, 姜叔这个岳父都急了。 宋时桉好脾气地说道:“好,我听爹的。” 说完,他双手合十, 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静默片刻, 然后睁眼展颜一笑:“许好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也没扫兴地说甚“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之类的话,反正这所谓的许愿也不过是糊弄下姜河。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得动身去京城了,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怀上身孕呢。 宋时桉知道姜椿不急,毕竟她没少在自己跟前嚷嚷要二十岁以后再生小崽子,但他心里其实有些没底。 虽然自己身子骨已经调养好了,功夫也完全恢复到了从前的水准,但他到底在天牢里受了半年的严刑拷打。 冰冷刺骨的水牢也没少呆。 虽然能正常敦伦,但万一伤到了根本,无法让女子有孕,又该如何是好? 他上辈子是不在意这些的,绝后就绝后,没甚大不了的,但他现在有了姜椿。 他想跟她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不想叫她失望。 毕竟她是姜家的守灶女,身上还肩负着替姜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呢。 宋时桉心里正五味陈杂呢,外头突然响起了“哐当哐当”的拍门声,夹杂着郑艺熟悉的大嗓门:“椿娘,椿娘,开门,是我!” “舅舅?”姜椿诧异地“咦”了一声,然后“蹭”地一下站起来,快步朝外头跑去。 把门打开,她对一脸风尘仆仆的郑艺说道:“舅舅你怎地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这个时辰,有些吃饭早的人家,都已经熄灯睡下了。 郑艺左手指了指右手提着的红酸枝木箱子,小声道:“卢县令才刚打发人送来的寿礼,让我即刻给外甥女婿送来。” 姜椿心下微动,莫非县太爷卢正衡听到了甚风声,借送寿礼的名义偷偷给宋时桉传信? 不然往年寿礼都是早早就送来了,今年为何拖到如此晚? 鬼鬼祟祟的,显然有鬼。 也对,算算日子,五皇子这会子应该重病缠身,快要挂掉了? 第95节 “舅舅快进来。”姜椿将郑艺让进来,转头重新将门给栓上。 姜河等人已经迎到了院子里来。 见着自己大舅子,姜河笑呵呵道:“大哥,你怎地这个时辰过来了?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在这儿凑合吃点,我们也正吃着呢。” “吃了。”郑艺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妹夫的问题,然后将手里的箱子往宋时桉跟前一递,说道:“卢县令打发人给你送来的寿礼,让你务必立时打开瞧瞧。” 宋时桉将箱子接过来,淡定道:“舅舅屋里坐。” 他大概猜到卢正衡给自己传甚消息了,无非就是听说了五皇子病危的消息,到自己跟前卖个好罢了。 他也没避着众人,在灶房的马扎上坐下,然后摘掉箱子上头的锁,伸手将箱盖给掀开。 箱子最上头放着一封信,底下是一套文房四宝、两瓶酒、两罐茶叶、四匹绸缎、一个装了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的小匣子以及一个装了二十只五两银锭的钱袋。 他伸手将那封信拿起来,扯开封口,掏出里头的信纸展开,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头的内容。 随即将信纸连同信皮一起凑到油灯前点燃,让其慢慢烧成灰烬。 然后抬头,对众人淡淡道:“朝中出了些乱子,跟咱们平民百姓无甚干系。” 郑艺舒了口气,拍着心口后怕道:“来人急急呼呼的,我还以为有甚大事呢,好悬没把握我吓死。” 姜椿笑嘻嘻道:“舅舅,朝廷大事怎么能不算大事呢?” 郑艺哭笑不得:“就你调皮。” 宋时桉从箱子里拿了一瓶酒跟一罐茶叶出来,递给郑艺,唇畔露出个浅笑来:“这瓶好酒跟这罐好茶给舅舅压惊。” 郑艺飞快地将东西接过去,生怕宋时桉反悔似的,笑呵呵道:“哎呀,有好酒好茶压惊,我这心慌顿时就好了。”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都说外甥肖舅,果真不假,瞧他这幅故意搞怪的模样,与姜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天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你舅母又瞎担心了。”郑艺也没有多呆,闲聊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将人送走后,姜河一脸严肃地问宋时桉:“真没事儿?” 姜河不傻,如果只是朝廷大事,跟女婿没甚干系的话,县太爷不可能大晚上驱使自己大舅子来给他送信。 宋时桉轻笑道:“放心爹,真没事,就算有事,那也是好事。” 朝廷大事姜河不懂,所以他也没细究,只伸手拍了拍宋时桉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候姜河进了东屋,宋时音凑上来,小声问宋时桉:“大哥,什么朝廷大事值得卢郎君特意打发人给你送信?” 宋时桉斜她一眼,淡淡道:“你问这么多做甚,早些歇息去。” 宋时音不乐意地嘟囔道:“哼,打发我去睡觉,你好跟嫂子说悄悄话是?” 宋时桉冷哼一声:“你想说悄悄话也成,让你嫂子在村里给你说门亲事,到时你想怎么说怎么说。” 宋时音气得跺脚:“大哥,你个坏蛋,又威胁我!” 她一下蹿到姜椿跟前,伸手抱着她一只胳膊摇晃:“嫂子,你管管大哥,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可经不起他这么吓。” 姜椿拍拍她的手,笑道:“别理会他,反正给你说亲的又不是他。 好啦,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去睡,明儿早点起来煮粥。” “还是嫂子疼我。”宋时音得意地朝宋时桉一抬下巴,然后乖乖往西厢房去了。 宋时桉:“……” 这傻孩子,真是被姜椿卖了还帮她数钱。 姜椿将木盆搬进西屋,舀了几瓢凉水进去,又从大锅里上舀了几瓢热水倒进木盆。 拿了两只马扎来,跟宋时桉一人一只,坐着一块儿泡脚。 姜椿斜眼看他:“你是主动交代?还是被我揍一顿,然后被迫交代?” 宋时桉抬起一双清清冷冷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舍得揍我?” 姜椿轻哼一声:“分情况,如果你有甚事情故意瞒着我,一旦被我知道真相,那就擎等着挨揍。” “嘶……”宋时桉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自己重生这个大秘密,就一直瞒着她呢,最好这辈子不要被她发现端倪,否则自己这顿好打是逃不了了。 什么?她不是也有秘密瞒着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姜椿可不是个会讲道理的人儿,自己要是跟她讲道理,只会罪加一等。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他得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立时道:“卢正衡写信说五皇子感染疟疾,太医院束手无策,怕是时日无多了。” 姜椿装傻充愣道:“可这跟你有啥关系?县太爷为啥特意写信告诉你这茬?” 宋时桉抿了抿唇,心想,你就装傻。 她既然知道自己的未来,肯定对自己的出身背景了如指掌。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对此一无所知,有宋时音这个对她毫无防备之心的蠢堂妹在,他们兄妹俩的老底也早被她套话套干净了。 但他又不敢戳穿她,不然她恼羞成怒,不肯跟自己睡一个被窝,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做出个心虚的模样来,弱弱道:“因为我出身京城桂花宋家,我嫡亲的姐姐嫁给了燕王殿下,如今正跟燕王殿下一起被圈禁在皇陵别院里。”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燕王殿下文武双全,机敏聪慧,又有仁爱之心,是所有皇子里头最优秀的一个,是朝臣们众望所归的太子不二人选。” 姜椿作震惊状,瞪大一双杏眼,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呆滞好半晌后,她突然一拍大腿,“嗷”地嚎叫一声:“你是燕王小舅子,那我就是燕王小舅子媳妇……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成了皇亲国戚? 天了噜,我这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啊!” 她“蹭”地站起来身来,从木盆里走出来,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边走边打转。 还一会儿抱头,一会儿捧脸,一会儿又嗷嗷叫。 完美演绎了甚叫“范进中举”。 宋时桉:“……” 演这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失心疯了呢。 他无语道:“你冷静点,那是从前,如今宋家被抄家发卖,燕王殿下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全家被赶去守皇陵了。” 姜椿一副才回过神的模样,嘴里“嘶嘶”抽气,边喊“好凉”,边跑回来坐下,将她沾了尘土的脚丫子伸进木盆里。 宋时桉抬脚,用他白皙修长的大脚柔搓她的脚丫子。 姜椿拿胳膊肘捅了他胳膊一下,嘿嘿笑道:“五皇子要是没了,咱姐夫是不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她这家伙还真是会顺杆就爬,这就“咱姐夫”了。 他模棱两可地说道:“谁晓得呢,也许。” 五皇子夭折,柳贵妃受刺激变得疯疯癫癫,隔三差五就揪着老皇帝的衣领挠他的脸,让他还她皇儿。 老皇帝被折腾得心力憔悴,只能让人将柳贵妃关起来,谁知当晚柳贵妃就悬梁自尽了。 宠妃爱子相继离他而去,老皇帝还想再掌权二十年的心气也淡了。 倒过头来看了下自己的几个皇子,还真就燕王最有本事,也最像自己(?)。 所以在柳贵妃殁了的第二日,他便下旨册封燕王为太子,命太子妃宋时予配合礼部替柳贵妃治丧。 柳贵妃是七月十五鬼节这日殁的,册封圣旨是七月十六下的,等姐夫的人找来红叶镇时,只怕要七月底八月初了。 若是赶得及的话,今年兴许能在京里过中秋节。 * 事实也的确如此,八月初的一日,姜椿卖完肉回村,刚到村口,就有村人朝她大叫道:“椿娘,你家来客人了,来了好几个骑大马穿绸缎的郎君呢。” “谢谢婶子告知。”姜椿道了谢,挥鞭在骡子身上抽了一鞭子,急匆匆往家赶。 到家门口一瞧,果然门口的几棵树上各拴着一匹高头大马,连马鞍跟脚蹬都是统一制式的。 姜椿猜测,来的大概是燕王的侍卫之类的。 她推门走进院子,在院子里坐着的几个精壮男子立时站起身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向她行礼:“属下见过宋大奶奶。” 姜椿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被唬得一个倒退。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抬了抬手:“诸位不必多礼,快些请起。” 宋时桉亲自端着个茶盘走出来,其中一个侍卫连忙站起身来接过,惶恐道:“让属下来就是了,怎能劳烦宋大爷。” “不妨事。”宋时桉应了一句,抬脚走到姜椿面前,同她分说道:“这八位是姐夫的亲卫,姐夫派他们来接我们回京。” 姜椿惊呼出声:“我们要去京城?” 因有外人在,他不好同她多说,只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回头再同你细说。” “好。”姜椿“懂事”地没有多问,自顾去卸车,将骡子牵到后院,扔了些姜河割的青草给它吃。 宋时桉这头,简单问了侍卫们一些京城的问题,便叫他们自己去红叶县寻个客栈安顿,待他这里收拾妥当了,再启程上路。 姜家地方小,没地方安顿他们。 就算有地方,他也不会让他们住在姜家,不然姜椿跟堂妹两人光操持他们这帮人的饭食,都累得够呛,哪还有功夫收拾行装? 几人领命而去。 候人一走,姜椿立时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宋时桉也没拐弯抹角,直白道:“姐夫被立为太子,宋家得以平反,而我也官复原职,得回京城履职。” 说完,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个忐忑的表情来:“娘子可愿意随我一同进京?” 姜椿当然愿意啊,她先前忍辱负重,出钱又出力地照顾他,图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嘴上却是拿乔道:“我去做什么?我一个乡下杀猪女,既不识字,又不懂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去了京城,还不得被人嘲笑死?” 宋时桉冷哼一声:“你是我娘子,是太子爷的舅子媳妇,将来姐夫登基,你就是国舅爷夫人,谁敢嘲笑你?” 姜椿撇撇嘴,说得好听,女主钟文谨不照样是国舅爷夫人,原著里头她进京后可没少被那些贵妇嘲笑。 像是某大长公主的儿媳妇,某老王爷最疼爱的孙女,某铁帽子王妃的妹妹,某世袭罔替国公府的嫡长女等等。 个个来头不小,且又是女眷间的口舌之争,难道新帝跟宋皇后还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就跳出来斥责她们不成? 姜椿白他一眼:“你少忽悠我,我从说书先生嘴里听过不少达官贵人的事情,听说有些厉害的世家大族,连皇帝都不鸟,更何况是我这个皇亲国戚? 第96节 到时我被人欺负了,也是白欺负,只能将苦水往肚里咽,拿人家是一点办法都没。”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说得跟自己是那等只能任人欺负的软弱受气包似的,自己还不知道她? 只可能她欺负别人,那可能别人欺负她? 但他还不能反驳她,只能顺毛撸:“娘子放心,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为夫,为夫替你找人弹劾她们的相公,让她们再没闲心找你麻烦。” 姜椿借坡下驴,立时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来:“夫君这般护着我,我就再没甚好怕的了。” 宋时桉暗暗舒了口气。 虽然以她的贪婪性子,不可能不跟自己进京,但万一呢? 到底要听到她亲口应下,他才好放心。 谁知这头姜椿同意了,那头姜河带着宋时音割草回来,听闻要阖家进京,他果断唱反调:“女婿你带着椿娘跟阿音进京,爹就不去了。” 宋时桉忙劝解姜河:“爹,娘子就您这一个亲人了,您若不去,留在家乡,娘子独自跟着我进京,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姜河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才三十来岁的年纪,还没到四十呢,能跑能跳能杀猪挣钱,还能照管不了自己?” 姜椿无语道:“爹,你连烧火都不会,更别提做饭了,你自己留家里,是打算喝西北风?” 姜河白她一眼:“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我不会从镇上的食铺里买吃食?实在不成,我还能下馆子呢。 我杀猪卖肉每日能挣一百多文,如今又不用替你们攒钱,足够我吃香的喝辣的了。” 姜椿:“……”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她索性耍赖:“爹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要留下来照顾爹。” 宋时桉瞪了她一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宋时音插嘴道:“姜叔,你得进京啊。” 姜河抬眼看向宋时音,准备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宋时音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姜叔,你不晓得,我大哥在京里多受小娘子欢迎,成百上千的小娘子追在他屁股后头想嫁他,如今他娶了嫂子,那些小娘子肯定心里不忿,往后见了嫂子就要欺负她。 而且,我大哥先前还跟人订过亲,虽然后头我家出事后,那家人主动退婚了,谁晓得他们会不会生事? 万一我家人嫌嫂子出身低,想给大哥换个高门亲事,逼着大哥弄死嫂子呢? 或者她们瞒着大哥,偷偷对嫂子下毒手呢? 您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对嫂子十分不利,没有您老这根定海神针在旁看顾着怎么成?” 姜河听得直咋舌:“这哪里是京城啊,这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啊!” 宋时音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姜河立时改了主意:“原本我想着我一个当人岳父的,怎好意思住到女婿家里?没得叫人笑话。 索性留在家里算了。 但听阿音这么一说,这京城我必须得去,我这个当爹的要是不在,旁人欺负我闺女可怎么办?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有。” 姜椿扁嘴,可怜巴巴道:“就是啊爹,爹你不在,我就没主心骨了,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宋时桉安抚姜河道:“爹你若不想住进宋家,让娘子另替你买一处宋宅左近的宅子就成,她手里积攒了两千来两银子,足够置办个有七八间房舍的小宅子了。” 刘家赔了她五百两银票,自己将卢正衡给的五十两金子给了她,赎堂妹跟潘杏剩下的那九百两也在她手里。 加上自己生辰时卢正衡送来的一百两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两。 姜椿猛地扭头,诧异地看向宋时桉。 他怎么知道自己打算用这两千两存款给姜河在宋家附近买个小宅子? 这家伙,难道是自己肚里的蛔虫成了精不成? 姜河心知肚明,这两千两银子,其中只有五百属于自己闺女的,其余一千五百两是女婿挣来的。 但他也没假客套地拒绝。 为了闺女的脸面着想,自己肯定不能住进宋家,成为打秋风的穷亲戚中的一员。 买个宅子也好,如此闺女回娘家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倒也能赁宅子,但若是被人知晓堂堂宋家大公子,太子爷大舅子的岳父在外赁宅子住,自己倒没什么,女婿只怕会脸上无光。 他点头道:“好,那你们就给爹买个小宅子。” 宋时桉跟姜椿闻言,齐齐舒了一口气。 好容易忽悠完姜河,宋时音又闹幺蛾子。 哭唧唧地说自己回京后肯定会被人耻笑,倒不如不回。 被姜椿一句话给制服了:“那你就别回了,明儿我就找媒婆来,给你在附近几个村里说门‘好亲事’!” 宋时音:“……” 这下装哭变真哭了,气哭的:“旁人都有人哄,单我没人哄,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姜椿拿了个大箱子过来,往地上一放,说道:“别矫情了,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收拾完了自己的,就来帮我收拾。” “哦。”宋时音顿时忘了哭闹,站起来麻溜地开始干活。 第70章 虽然姜椿对于进京之事早有准备, 才刚入夏就带着宋时音将家中四人的棉袄棉裤以及棉被全部拆洗重做了一遍,该打包装箱的物什也都提前做了归置。 但光日常用的那些物什,以及不好提前打包的大件, 就够她们忙活好几天的。 姜椿是要住进宋家的, 这些物品显然用不上,但姜河进京后要单独过日子, 甚都现买的话,大贵贵不说, 用着也未必有家里的顺手。 除了收拾行李, 还有几项要紧的事情得处理。 首先一项,就是家里的宅子跟田地该如何处置。 姜河跟姜椿商量一番, 决定将那三亩地免费给堂弟姜湾种着, 作为回报, 需要姜湾帮忙照看着家里的宅子, 每年打扫修补几次,免得就此破败了。 姜湾自然高兴,堂兄家那三亩地可是上田,就在西河边上,肥水都不缺, 每年粮食的出息比自家的中田要多出差不多三成呢。 不过是帮着打扫修补下屋舍而已,小事一桩, 就是没这三亩地, 自己这个堂弟还能撂开手不管? 李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跑来闹腾,吵嚷着让姜河将宅子跟田地都留给自己的宝贝孙子姜桐, 不然她就要跟着进京,让姜河养她的老。 把姜椿给逗笑了:“奶, 你老还真是没半点防备心啊,跟着我们进京?呵呵,你也不怕我半路将你丢下? 到时你一个老婆子,人生地不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你怎么办!” 李氏气得跳脚:“椿娘,我可是你亲奶,你怎么能干出如此丧良心的事情来?就不怕天打雷劈?” 姜椿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我才不怕呢,就算老天爷真要劈人,奶这个连亲儿子都坑的恶人肯定排在我前头。 我家的宅子跟田地是我爹被你老分出来后,辛苦挣下的产业,你老就是说破天去,哪怕告到衙门去,也不占理,我劝你老还是消停些。” 未免多生是非,姜河父女俩并未对外透漏宋时桉的身份,只说他亲人日子好过了些,雇了镖局的人来接他们一家进京讨生活。 当然,姜河并未瞒着姜兆年这个姜氏族长以及姜湾这个未来族长。 姜兆年跟姜湾的震惊可想而知,姜湾唬得直接跳起来,就连向来沉稳持重的姜兆年,都忍不住“噢哟”一声。 冷静下来后,深知李氏这个弟媳妇德性的姜兆年,还夸赞了姜河一句:“没错,是该瞒着村里人,旁人倒罢了,你娘肯定要生事。” 所以李氏这才只算计姜河父女俩的宅子跟田地,没吵嚷着要全家跟着上京。 解决了宅子跟田地的问题,又挨家通知亲戚。 首先要去的就是母舅郑家。 郑艺听完妹夫姜河的叙述,激动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厥过去。 他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先前外甥女婿给自己暗示过他家有机会东山再起,他这才又是给两个儿子请先生,又是托关系将他们送进大户人家的铺子里学本事。 但外甥女婿可没给自己透漏他家世如此显赫,竟然是新太子爷的岳家啊。 他是太子爷的大舅子,等太子爷登基,他可就是国舅。 自己的外甥女婿竟然是未来国舅爷! 郑艺觉得自己算是很能经得起事儿了,要换作旁人,高低得激动得当场厥过去。 而且自己这个外甥女婿还特别知情识趣,不等他厚着老脸开口,就主动对外甥女道:“娘子,你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没个知根知底的人跟在身边帮忙怎么行? 我瞧舅舅家的两位表兄识文断字,又会记账看铺子,不如叫他们跟着进京,给你搭把手?” “啊?”姜椿吃了一惊。 给自己搭把手?自己一没铺子二没田地,两个表哥跟自己去了京城,岂不是成了闲人? 倒不如继续待在红叶镇,跟着舅舅做杀猪卖肉的买卖呢。 毕竟舅舅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都根基深厚,镇上跟县里不少酒楼都是他的老主顾,生意摊子铺得很大。 宋时桉一眼就瞧出了她心中所想,轻笑道:“我手里有祖父留给我的八间铺子以及两个田庄,需要娘子替我打理。” 姜椿顿时瞪圆了一双杏眼。 好家伙,她还以为像宋家这样的大家族,又没有分家,宋时桉这样的小辈手里最多有点私房钱,但铺子跟田庄这样的产业肯定是没有的。 结果宋时桉祖父竟然给他留了铺子跟田庄,这就是嫡长孙的待遇? 反正他亲弟弟,原著男主宋时锐是没有的,不然女主钟文谨也没必要勤勤恳恳地在拼夕夕商城系统里倒腾来倒腾去,一点点攒钱买铺子跟田庄。 姜椿立时对郑艺道:“舅舅,你可一定得让鹏表哥跟鲲表哥帮我呀,不然那么多铺子跟田庄,我自己可管不过来。” 甚至还不惜卖惨:“要是没知根知底的人帮我,我肯定会被坑得裤子都要赔掉,到时我丢人不说,舅舅你脸上也无光。”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一个女子,竟然厚脸皮说出来“裤子都要赔掉”这样的粗俗话,还真是够不讲究的。 但他不敢吭声。 不等郑艺吭声,郑艺长子郑鹏突然开口道:“我是家中长子,又有了妻小,理当留在家中侍奉双亲,二弟比我机灵能干,让二弟跟着表妹进京。” 第97节 郑鲲一听这话,急了,忙道:“大哥,我是幼子,爹娘最疼我,我留在家侍奉他们,你带着大嫂跟豆哥儿跟着表妹进京去。” 郑鹏白他一眼:“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拖家带口进京,那我这是去给表妹帮忙的还是去给她添乱的?” 郑鲲不服气:“豆哥儿有大嫂照料足够了,不耽误大哥你给表妹帮忙。” 郑鹏又白他一眼:“你大嫂的娘家人都在红叶县,岳母身子又不好,我们要是进京去了,你大嫂想回趟娘家都难。” 俩兄弟就这么兄友弟恭地掰扯起来。 郑艺听了一会子,又仔细端详了下长子的神色,见他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下,便摆手打断他们兄弟,拍板道:“鹏哥儿留下继承家业,鲲哥儿跟着椿娘进京。” 既然是舅舅的决定,姜椿也没提出异议,笑着对郑鲲道:“鲲表哥你这几日抓紧收拾行李,咱们过几日就启程。” 又转头对正偷偷抹眼泪的舅母邱氏说道:“舅母别伤心,回头等鲲表哥在京里安顿好了,我就想法子使人来接你们进京瞧瞧。 旁的不旁的,鲲表哥的亲事总要舅舅舅母亲自拍板,才好定下来不是?” 邱氏边拿帕子拭泪边笑道:“那可是京城地界,我们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能懂个什么?椿娘你看着给他说一门亲事就是了。” 姜椿斜眼看她,嗔道:“就算不为了鲲表哥的亲事,你们就不想进京瞧瞧?那可是天子脚下,不是咱们这小地方能比的。” 郑艺笑呵呵道:“去,怎么不去?这辈子要是能到京城那样的富庶之地瞧一瞧看一看,死了也值了。” 甚至还玩笑了一句:“你舅母不去,我们去,留她在家看门正好。” 邱氏瞪他一眼,气不过,又拿胳膊肘拐了他的膀子一下。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 从郑家出来,姜椿跟宋时桉又去了趟王家。 除了通知他们一声摆酒的时间,让他们过几日去家里吃席外,顺便偷偷将王银儿托自己保管的财物还给她。 过去这一年时间,王银儿每日都拄着双拐练习走路,如今已经能丢掉双拐正常走路了。 不过最多也就走半刻钟,就腰腿酸软再使不上劲儿,必须停下来歇息两刻钟,才能再继续。 且每日至多能走两刻钟的路,若是超出的话,次日就会爬不起来。 在姜椿看来,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若非有曹大夫的好药养着,王银儿又锲而不舍地坚持锻炼,只怕她还真就成个只能瘫在炕上的瘫子了。 但王银儿却不甘心如此,雄心壮志地说道:“我会继续努力的,将来姐回乡探亲时,没准能看到我能跑会跳的样子呢。”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这样有恒心,定能得偿所愿。” 临走前,姜椿还单独把王银儿跟姜柳叫出来,暗示加明示地说道:“你姐夫有些来历,如今家里也重新起来了,你们多半能沾上他的光说门好亲事,当上官夫人也不是没可能。 但肉香苍蝇至,你们得睁大眼睛好好挑一挑,别被迷了眼,选错了人。” 说到这里,她将目光转到姜柳身上,叮嘱道:“柳姐儿,记住,多听听你银表姐的意见,别管你奶跟你爹娘怎么说,他们只贪图眼前利益,可不管你往后过不过得好。” 顿了顿,她又笑道:“若是银姐儿也拿不定主意,你们可以去跟我舅舅要地址,写信去京城问我。” 姜柳郑重点头:“知道了姐,我遇事拿不定主意就会问银表姐的。” 原来先前姐姐让自己想法子拖延说亲,是等着姐夫家重新起来,自己好沾他的光说门好亲事。 姜柳抬袖抹了把眼泪,姐姐她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自己一定要说门好亲事,然后掏空婆家的银钱养姐姐。 王银儿却是忍不住咋舌:“好家伙,姐夫这是深藏不露啊,姐你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姜椿得意道:“差不多,没办法,谁让我命好呢。” 王银儿是真心替表姐高兴,没跟平时那般跟她互怼,祝福了一大串吉利话,又笑道:“姐你放心,我会好生替柳姐儿挑门好亲事的,拿不定主意也不妨事,我可以去刘家找刘老太太打听。 要知道刘二姑娘可是嫁去了京城,没准还会跟姐你打交道呢,就算是为了孙女着想,她肯定也乐意帮忙打听一二。” 姜椿再次朝王银儿竖了个大拇指:“亏你能想到这茬,厉害。” 想了想,又柔声劝道:“你也别只顾着帮柳姐儿挑人家,好歹也帮自己挑一挑。 你生孩子有性命危险,别挑未婚的年轻郎君,可以在已有子嗣继承香火的鳏夫里头挑,没准还真能挑到合适的呢。” 王银儿晓得她是好意,不是故意埋汰自己只能配年纪大的鳏夫,笑着点头道:“知道了姐,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会考虑的。” 姜椿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王家出来,俩人又去了趟刘婆子家。 刘婆子听说姜家人要进京讨生活,整个都有些懵,喃喃道:“怎地突然就要走了呢?” 自家还欠着姜家人情呢,如果他们进京去了,这人情岂不是没法还了? 潘杏拿胳膊肘拐了自己老娘胳膊一下,笑着对姜椿道:“这是好事儿,我听以前来楼里的京城客人说过,京城是天子脚下,天下间最繁华富庶之地,你们能有机会去那里讨生活,可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刘婆子回过神来,也忙道:“你表姨说得对,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显然比起自家那点子人情,还是去京城那样的好地方更重要。 姜椿跟宋时桉在刘婆子家待了两刻钟左右,然后告辞出来。 临走前,姜椿还去西厢房,将自家寄放在这里的桌椅板凳以及悬挂猪肉的大铁钩装上骡车,拉回了家。 桌椅板凳倒是其次,这几只大铁钩必须得带着上京,万一她爹想继续杀猪卖肉,重新打一套又是好大一笔银钱。 * 虽然姜椿紧赶慢赶,但收拾东西外加走亲访友,也还是用去了四日,摆酒请客又耗费一日。 直到八月初九这日,他们才正式上路。 走的是水路,从红叶县码头上船,然后沿京杭大运河北上,至通州下船,然后换乘马车进京。 一路顺风顺水的话,最迟十四就能抵达京城,还能赶上过中秋节。 偏偏半路遇上大雨,冒雨赶路太过危险,客船只能中途寻了个码头停靠。 这场大雨一下就是三日。 等终于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七了。 因买宅子需要时间,所以姜河跟郑鲲只能先住到宋家,待买好宅子后再搬出来。 郑鲲万事都听姜椿这个表妹安排,姜河也没甚意见,到闺女婆家小住而已,只当是来做客的,又不是赖着不走,要在人家家里常住。 他们这边慢悠悠地在城门口排队等待入城,桂花巷的宋家却是忙乱成一团。 昨儿到通州后,侍卫分别给太子黎钧行跟宋家送了信,宋大太太有心打发人去接,偏旧仆们都被卖掉了,家里的仆人都是才从牙行买回来的,竟没一个能信得过的。 只能让人送信给自己娘家嫂子,从娘家庄家借了个得力管事来,让这管事领着十来个男仆前去通州接人。 宋宅二门内,宋大太太、宋三太太以及宋四姑娘宋时玥已经在这里等候半个多时辰了。 这也是目前宋家仅有的三位被太子接回来的主子,其他人不是还在路上,就是还在寻找中。 宋三太太秋氏边“嘎巴嘎巴”地磕着瓜子,边跟宋大太太搭话:“大嫂,你说音姐儿怎地跟桉哥儿在一处?” 宋大太太淡淡道:“我比三弟妹你回来得还晚,又不通晓占卜之术,哪里晓得这个?” 秋氏“啧”了一声:“我知道大嫂你心里不痛快,桉哥儿没经你同意,就娶了娘子,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先前咱家倒了大霉,全族都沦落成官奴,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咱家的小郎君,都算是咱家高攀了。 叫我说呀,大嫂你不但不能苛待咱家这位大奶奶,还得好好供着人家,不然可要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宋大太太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弟妹一眼,冷冷道:“这还用你说?嗑你的瓜子!” 秋氏撇撇嘴,还要再说,被四姑娘宋时玥一下揪住了胳膊:“母亲,我也要吃瓜子,你给我点呗。” “喏。”秋氏敷衍地给她手里塞了一把,扭头又要去挑衅宋大太太,然后又被宋时玥拉住了胳膊:“母亲,我手疼,你帮我剥点呗。” 秋氏没好气道:“让丫鬟给你剥,你母亲我在乡绅家给人当厨娘两年,好悬没累死,这会子还得伺候你这个大小姐不成?” 宋时玥撒娇道:“母亲呀,人家两年没见您啦,您就疼疼女儿呗。” “你这死丫头,真是……”秋氏拿这个独养闺女没办法,只能认命地替她剥瓜子。 宋时玥松了口气。 她娘虽然被卖去乡绅家当厨娘,但那家子乡绅向来仁义,对家里的仆人也很宽和,她娘这两年是真吃什么苦。 不然哪还能跟以前似的浑身带刺,专捡大伯母的心窝子捅。 不过说真的,她还真有些好奇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嫂是甚样的,竟然能让大哥这样谪仙一样的人儿愿意娶她。 这头姜椿他们的马车终于进了城。 姜椿原本是不紧张的,但马车在宽阔的石板路面上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耳朵里听着这声音,听着听着,内心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她转头看向宋时桉,问道:“你母亲会不会因为我出身低微,瞧不上我?” 宋时桉抿了抿唇,也没和稀泥,直言不讳道:“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讲究门当户对,娘子出身的确低微了些,面对这样的儿媳妇,母亲必定不可能满意。” 不等姜椿动怒,他又轻笑着补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是姜家倒插门的赘婿,要说嫌弃,那也只有我被爹嫌弃的份儿,没有你被我母亲嫌弃的份儿。” 姜椿唇角高高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心中的幸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傲娇地哼唧一声:“哼,你这家伙,旁的不行,哄人开心的本事倒是一流。” 宋时桉伸手将她楼进怀里,在她耳边哑声道:“嗯?旁的不行?我哪里不行了?” 姜椿握拳,在他胸堂上轻捶了一拳,没好气道:“马上丑媳妇就要见公婆了,你给我正经点。” 宋时桉失笑:“娘子哪里丑了?在我心里,娘子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女子,没有之一。” 顿了顿,他又柔声道:“娘子不必太紧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子家里只有母亲、三婶以及四堂妹宋时玥回来了。” 姜椿略松了口气,还以为要面对宋家一大帮子人,原来只有三人回来了,那倒是还好。 但显然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她在宋家二门处走下马车,抬眼往门内斜了一眼,立时就认出了宋大太太庄氏。 庄氏跟宋时桉脸蛋有五六分像,只是宋时桉生了一双宋家人特有的凤眼,而庄氏却长着一双杏眼。 脸蛋也是时下最受人欢迎的鹅蛋脸。 所以比起宋时桉的冷艳来,庄氏明艳而又端庄,完美符合姜椿对京中贵妇的想象。 宋时桉伸手牵住姜椿,然后恭敬地朝姜河一抬手:“爹,这里走。” 第98节 “表兄。”还不忘招呼郑鲲跟上。 走进二门后,他拉着姜椿一下跪到庄氏面前,俯首恭敬地嗑了三个头,哽咽道:“儿子携儿媳姜椿给母亲请安。” 姜椿见状,也嗑了三个头,说道:“儿媳见过母亲。” 入乡随俗,她对于给长辈磕头这种事情倒太大抵触之心。 不等庄氏吭声,宋时桉就拉着姜椿站起来,然后侧身指了下姜河跟郑鲲,介绍道:“母亲,这是我岳父跟舅家表兄郑鲲。” 然后又给姜河跟郑鲲一一介绍宋家人:“这位是我母亲,娘家姓庄;这位是我三婶,娘家姓秋;这位是我三婶所出的四堂妹宋时玥。” 姜河用这些日子在船上跟宋时桉学的规矩,朝庄氏跟秋氏作了一揖,笑道:“姜河给亲家母、宋三太太问好。” 宋时玥忙上前来福身行礼:“见过姜叔、郑表兄。” 宋时音见被堂妹抢了先,也忙凑上来给庄氏跟秋氏行礼:“音姐儿给大伯母、三婶请安。” 一时间场面显得十分“热闹”。 庄氏板着脸,转头对宋时玥道:“玥姐儿,你带这位姜郎君跟郑小郎君去客房歇息。” 然后她斜了宋时桉一眼,说道:“桉哥儿,你跟我来。” 宋时桉安抚地捏了捏姜椿的手,轻笑道:“娘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第71章 姜河跟郑鲲初来乍到, 自然是客随主便。 再说了,他们在船上摇晃七日,又在马车上颠簸半日, 累得不轻, 也的确需要找个地方歪着歇一歇。 于是便跟着宋时玥往外院走去。 理论上让宋时玥一个年轻小娘子送男客去外院多少有些不妥。 但没办法,宋家现在乱糟糟的, 一共就三个主子在,唯一一个从庄家借来的管事还被打发去了通州, 宋时玥不合适, 宋大太太跟宋三太太两个妇人就更不合适了。 只能事急从权。 于是二门内便只剩下姜椿、宋三太太秋氏以及宋时音三人。 姜椿笑嘻嘻地问秋氏:“请问三婶,咱家如今还是各人住各人先前的院子吗?” “咱家?”秋氏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大房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面上却是笑着点了点头:“自然。” 姜椿转头, 看向宋时音, 毫不客气地说道:“音姐儿, 你带我去你大哥的院子认认门。” “有什么好认的呀?”宋时音抬手,朝东边的一处院子一指,说道:“大哥的院子就在正院旁边,再好认不过了。” 姜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眸光晶晶亮。 好家伙, 这院子除了位置好以外,还贼大, 足足有三进。 院子里一棵树干粗壮的桂花树从围墙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来, 上头开满了金黄的桂花。 难怪姜椿觉得宋家这么香,感情是这棵桂花树的功劳。 既然找到了自己要住的院子,姜椿果断道:“音姐儿, 走,咱们去外院搬行李。” 说完, 转身大踏步朝外走。 宋时音连忙小跑着跟上,嘴里嚷嚷道:“哎呀,嫂子,你别走那般快,我都要追不上你了啦。” 姜椿略带嫌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素日让你多锻炼身体,偏你懒怠动弹,可不就跟只软脚虾似的,干啥啥不行,连走路都要别人等。” 宋时音高声反驳道:“我哪有这么差啦?你说的这个‘别人’可不是普通人,是嫂子你,我哪里能跟你比?” 姑嫂俩就这么打着嘴官司走远。 眨眼间,二门内就只剩下秋氏一人。 秋氏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跟上去看热闹。 要换作从前,秋氏这个武安侯府嫡女出身的正经太太,肯定干不出来如此出格的事情。 但她在乡绅家当了两年厨娘,随性惯了,加上婆母宋老太太这座压在她头上的大山还未回府,没有顾忌,便任性了一回。 等她来到前院放姜家人行礼的客房,姜椿已经麻溜地将宋时音的行李找出来了。 见秋氏出现在门口,她立时笑道:“这两只箱子装的是音姐儿的物什,劳烦三婶打发人给送到她院子里去。” 秋氏十分好说话,朝身后的丫鬟一抬手:“秋桐,你去找几个婆子来给三姑娘抬行礼。” 秋桐应声退下。 然后姜椿开始翻找自己跟宋时桉的行李。 他俩被褥装了一只箱子,衣裳各装了一只箱子,下剩属于两人的杂物又装了三只箱子。 统共有六只箱子。 姜椿搬起一只箱子扛到肩上,用手扶住,另外只手又提起一只箱子,脚步轻松地走到门口。 然后笑着对秋氏道:“三婶,麻烦让让。” 秋氏简直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快要塞下一只鸭蛋了,贵妇的形象碎了一地而不自知。 宋时音见三婶惊呆,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真好,就该叫家里人都见识下嫂子的本事,省得她们背后笑话自己没骨气。 你们有骨气,你们跟大嫂杠一下试试。 不用怕,肯定能赢的,因为大嫂一巴掌拍下去,她就得跪下来求你们别死。 她云淡风轻地笑道:“这算什么,粮店一石每只的麻袋包,大嫂都能轻松抗两只呢。” 秋氏:“……” 一次抗两石?力气大成这样,这还是人吗? 她木呆呆地将门口让出来。 姜椿跨出门槛,大踏步往二门内走去。 她径直进了宋时桉的丹桂苑,将两只箱子放到第二进的堂屋里,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把正忙活着打扫丹桂苑的几个丫鬟婆子给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婆子凑上来,献殷勤道:“大奶奶可还有行李要搬?老奴帮您搬。” 姜椿摆摆手:“不用,统共也没几只箱子,我很快就搬完了。” 指望她们,磨磨唧唧半天,不如自己一股脑搬完,好收拾她跟宋时桉的卧房,不然今晚怎么住? 刚才她放箱子时随意在屋子里扫了几眼,发现堂屋里雪洞一般,空空荡荡的,半样家具都没有。 堂屋这等撑门面的地方都如此了,更何况是卧房? 多半跟姜河跟郑鲲住的客房一样,只有一张床跟一个床头柜凑付事。 宋家当初被抄家时抄走的那些财物,有些还堆在户部的仓库里,有些则被发卖了。 如今宋家平反了,户部需要跟宋家人核对财物清单,能返还的返还,不能返还的照价赔偿。 这项活计,只能由宋大老爷这个宋家现任族长,或是宋时桉这个宋家嫡长子,未来的宋家继承人去干。 旁人去了,户部可不认。 姜椿盘算着,明儿就打发宋时桉去户部讨要东西,不然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在乡下时舒坦。 她来回三趟,将六只箱子全都搬运完毕。 见宋时音跟个小尾巴似的跟进跟出,姜椿无语道:“你别围着我打转了,赶紧去你的院子,收拾下自己的卧房,不然我看你晚上怎么睡!” 被安排了活计的宋时音干脆地应了一声:“好的嫂子,我这就去收拾。” 打发走碍事的家伙,姜椿走进东稍间的卧房。 情况比她想得要好很多,不但有床,有床头柜,有衣柜,有带铜镜的梳妆台,甚至还有被褥。 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丫鬟,走进来。 四人跪下给姜椿磕头,嘴里齐声道:“奴婢请大奶奶安。” “起来。”姜椿抬了抬手,笑着问她们的名字。 一个丫鬟笑道:“大太太没给咱们起名字,说她起的大爷未必欢喜,等大爷回来让大爷自个起。” 让宋时桉给丫鬟起名字,想都别想。 姜椿略抬手,从左到右一一指过她们,笑道:“桂枝、桂叶、桂花、桂香。” 她一个不识字没文化的人儿,大概也只能取出来这样的名字。 四人立时磕头:“奴婢谢大奶奶赐名。” 有意见是不可能有意见的,她们方才可都瞧见了,大奶奶力大无穷,扛着两只硕大的箱子还能健步如飞。 她们是傻了才敢招惹大奶奶。 两个婆子见丫鬟们往大奶奶跟前凑,也进来拜见姜椿:“老奴拜见大奶奶。” 姜椿叫了起,也惯例问了她们的姓名。 先前凑到姜椿跟前挣表现的婆子姓李,另外个生了张福气圆脸瞧着十分喜庆的婆子姓方。 因两个婆子外头的活计还没做完,磕完头就退了出去。 姜椿带着四个丫鬟开箱归置行李。 * 这头,宋时桉跟在母亲身后,来到了正院的东次间。 正院的摆设要比丹桂苑略强一些,东次间里放着一张罗汉床,中间摆着个四方炕桌,炕桌上甚至还放了茶盘、茶壶跟茶盅。 庄氏在炕桌东侧坐下,抬手指了指炕桌西边的位置,淡淡道:“坐。” 宋时桉站着没动,说道:“儿子还是站着说话。” 待会儿没准还得跪下,坐着不如站着方便。 第99节 庄氏闻言,心里的怒气更多了几分,几乎要压不住火气。 她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同儿子讲道理:“我也是昨儿回京后,才从玥姐儿那里听说了程家退亲的事情。 退亲就退亲罢,程家这样势力的人家不结亲反倒是好事,但你也不该自暴自弃,胡乱娶个乡野屠户家的小娘子为妻,她如何配得上你?” 昨儿太子亲卫上门报信时,庄氏好生盘问了一番,对姜椿的出身来历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宋时桉没打断母亲的话,等她说完后,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母亲怕是搞错了一件事情,不是儿子娶娘子,是儿子被卖进姜家当了姜家的上门女婿。” “什么?”庄氏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顿时铁青。 宋时桉一脸关切地说道:“母亲切勿动怒,当保重自个身子才是,毕竟……” 他顿了顿,然后缓缓补齐后半句话:“往后生气的时候还多着呢。” 姜椿可不是肯在婆母跟前做小伏低的人儿,往后婆媳之间少不得要大战三百回合。 他还真不担心姜椿会被气到,她这家伙心比海都大,想气到她可不容易。 就怕母亲被气出个好歹。 庄氏才刚缓过来一口气,听了儿子这糟心的话,顿时又差点厥过去。 她抚着心口,喘着粗气说道:“先前咱家遭了难,你被卖进她家也是没法子,但如今咱家得以平反,你姐夫又被封为太子,这入赘的事情趁早作罢。 你可是堂堂太子爷的大舅子,未来的国舅爷,竟然给个屠户女当赘婿,成何体统? 就算咱家不怕丢人,你姐夫还嫌丢人呢。” 宋时桉淡淡道:“如此一来,我们宋家跟程家何异?不过一样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罢了。” 不等庄氏回应,他又自顾道:“母亲兴许不知道,我被关在天牢里半年,每日都要受严刑拷打,身子骨彻底坏了,风一吹就能病倒。 被人从京城一路卖到山东,都没谁愿意买儿子这个随时会断气的病秧子。 也就岳父心善,将儿子买了下来,娘子又拿出家中全部的财产——三十两银子,带儿子去看大夫抓药调理身子。 素日也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冬日怕我冻死,她跟岳父穿旧棉衣,单给我做新棉袄棉裤,还砸锅卖铁打制了个烧炭的取暖炉让我取暖。 可以说,若没有娘子的照料,我这条命早就死在两年前了,哪还能健康地站在母亲跟前听母亲说话。 母亲,儿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告诉儿子,人不能忘恩负义,过河桥拆。” 庄氏张了张嘴,但却甚都没说出来。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 庄氏出身世代书香的庄家,先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内情,叫她如何再说出嫌弃的话语来? 她没这个脸。 好半晌后,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恩的确要报,只是到底委屈了你。” 宋时桉抿了抿,红着脸小声道:“儿子带娘子回京,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报恩。” 庄氏:“……” 向来清冷孤傲沉稳内敛的长子,竟然还有在自己跟前脸红羞涩的时候,她今儿真是开了眼了。 她头疼扶额,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你去。” “儿子告退。”宋时桉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 然后又被庄氏给唤住了:“等等。” 他转回身。 庄氏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衣袍的料子虽然粗劣了些,但却十分合身,衬得他身量苍松翠竹一般修长挺拔。 显然已恢复到了从前的水准,甚至还更壮实了些。 本想关心下他的身子骨的,现在看来未免有些多余。 她摆摆手:“罢了,你去。” 宋时桉识趣地没有多问,再次一拱手后,躬身退了出去。 * 宋时桉来到丹桂苑的时候,姜椿已经带人将六大箱子行李全部归置好了。 她此刻正骑在院子那棵百年桂花树的一根侧枝上,折树上的桂花枝,四个丫鬟在下头撑着条从姜家带来的破旧被单,接她扔下来的花枝。 宋时桉:“……” 果然不愧是她姜椿,女山大王一样的人儿,压根就没有新到一个地方的不安跟忐忑。 他提醒道:“娘子你手抱紧点,仔细掉下来摔着。” 姜椿笑嘻嘻道:“放心,我抱得可紧了。” 宋时桉走过去,站在树下朝上张望,问道:“你摘桂花做甚?” 姜椿笑道:“能做得可多了,将桂花晒干,可以装香袋,可以做桂花糕,还可以加到藕粉里做桂花藕粉。” 宋时桉勾了勾唇,轻笑道:“你身上已经够香了,哪里还需要桂花香袋?” 姜椿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嗅到任何味道,随即失笑:“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可倒好,情人鼻子里出香妃。” 宋时桉好奇问道:“香妃?倒没听说过。” 姜椿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扯谎:“你当然没听过了,这是我们红叶镇一家戏班子排演的曲目,讲的是一个身怀异香的异族公主被父王逼着来到中原和亲,经历重重磨难,最终在几位皇子跟公主的帮助下逃出皇宫,跟异族情人终成眷属浪迹天涯的故事。” “皇子跟公主放走自己父皇的妃嫔,让这妃嫔跟她异族情人终成眷属?”宋时桉皱眉,简直无力吐槽。 姜椿哈哈大笑:“离谱?” “确实有够离谱的。”宋时桉附和一句。 也就是乡野小镇不讲究,若放在京城,哪个戏班子敢编出如此离谱的剧情来,戏迷们非得往戏台上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不可! 俩人就这么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地闲聊了好半晌,姜椿瞅着被单上堆叠的花枝数量足够了,这才手脚灵敏地从桂花树上爬下来。 姜椿净了手,将几个丫鬟打发去晾晒桂花,她这才问宋时桉:“母亲没为难你?比如说逼你跟我合离什么的?” 宋时桉实话实说道:“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听我说了娘子对我如何掏心掏肺后,她便没再提起这茬了。” 如果不实话实说,而是糊弄她,只说母亲对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姜椿又不傻,肯定不会信的。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姜椿也不恼,笑呵呵道:“不愧是夫君的母亲,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 将心比心,自己要是有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偏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换自己,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所以呀,庄氏对自己态度不好,她也不太在意,只要别故意刁难自己就行。 如果故意刁难自己的话,那自己肯定也不会惯着她。 自己进京可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当唯唯诺诺受气包的。 宋时桉笑了笑,未雨绸缪地说道:“以后母亲说了或是做了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不要憋在心里,只管告诉我,我去同她掰扯。” 姜椿白他一眼,好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等默默将委屈往肚里咽的人儿嘛?” 宋时桉失笑:“也是,我不过白说一句。” 姜椿见他这般识趣,也投桃报李地说了一句:“放心,到底是你母亲,就算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不管不顾乱来的。” 宋时桉心里暖暖的,伸手想要抱她,然后就被她无情地给推开了:“身上脏死了,别碰我。” 他无语道:“你一个在树上爬上爬下的猴儿,竟然还嫌弃起我来!” 姜椿撇撇嘴:“这怎么能一样?我沐浴过了,脏的只是外头的衣裳而已,你还没沐浴呢。” 宋时桉拿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问道:“还有热水没有?我去沐浴。” 姜椿笑道:“早就叫人给你烧好洗澡水了,你快去。” * 俩人收拾妥当后,躺到床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庄氏就打发人来请他们去吃晚饭。 等他们到的时候,宋三太太秋氏、宋时音跟宋时玥都已经到齐了。 宋时音见着俩人,立时站了起来,笑嘻嘻道:“大嫂你放心,大伯母叫人给外院送去了一桌酒席,饿不着姜叔跟郑表兄。” 姜椿朝庄氏福了福身,笑道:“有劳母亲关照儿媳的爹爹跟表兄,儿媳感激不尽。” 在人家家蹭吃蹭喝蹭住,嘴上多说几句不要钱的好话也是该当的。 庄氏脸上淡淡的,语气既不冷硬也不热情地说道:“都坐罢。” 秋氏倒是热情,笑呵呵地给姜椿介绍桌上的菜肴:“你母亲运道不错,买到了两个在官宦人家当差过的厨子,一个擅长做京城菜,一个擅长做淮扬菜,你瞧这一桌京城淮扬大杂烩,个个都美味。” 姜椿的目光在脆皮烤鸭、京酱肉丝、松鼠桂鱼以及蟹粉狮子头等菜肴上一一扫过,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还没动筷呢,她就先朝庄氏竖了个大拇指:“母亲太厉害了,买的厨子手艺贼好,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庄氏:“……” 夸自己就好好夸,拐到她自己身上作甚? 被菜肴馋得流口水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成? 宋时音搓着手,着急慌忙地催促庄氏:“哎呀,可馋死我了,大伯母,您快点动筷呀!” 庄氏说不得儿子的宝贝娘子,还说不得音姐儿这个侄女了? 她立时皱眉,斥责道:“堂堂一个宋家三姑娘,甚好东西没吃过,竟对着几盘平平无奇的菜肴喊馋,成何体统?” 宋时音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可人家就是馋啊,大伯母你不晓得,红叶镇被兖州府蝗灾拖累,闹起饥荒,农户养不起猪,全都卖光了,姜叔收猪困难,我们时常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新鲜猪肉呢。” 当然,腊肉跟卤猪下水还是能吃的,但这话就不必说了。 秋氏“啊呀”一声,啧啧感叹道:“那你还真挺可怜的,不像我,虽然也在乡下,但通州富庶,加上我当的又是厨娘,顿顿都能有肉吃。” 庄氏心疼地斜了自己儿子一眼,忙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到自己饭碗里,说道:“吃饭。” 等她将碗里的蟹粉狮子头吃完后,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不对。 自己儿子茹素,有没有肉吃跟他有甚干系? 感情自己白心疼了。 姜椿听到开饭命令,立时端起面前的扬州炒饭,飞快地挥舞筷子,将各色菜肴都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将碗里堆得小山一样高。 没等庄氏皱眉,就见她埋头开始炫饭,仿佛风卷残云一般,碗里的菜肴跟炒饭飞快减少着,不过片刻,碗里就彻底空了。 第100节 连一粒米都寻不到。 姜椿将碗往后一举,对庄氏屋里负责侍候用餐的丫鬟说道:“再给我来一碗饭。” 宋家的饭碗巴掌大,四五只碗的容量都赶不上姜家一只粗陶碗容量大。 所以姜椿一口气炫了十三碗饭,还没吃饱,但饭却没了。 庄氏的大丫鬟珊瑚讪笑道:“大奶奶,扬州炒饭没了,奴婢给您盛一碗碧梗米饭?” 不等姜椿回应,庄氏就略带担忧地问宋时桉:“你娘子这个吃法,你也不管管,就不怕她撑死?” 要是她进宋家头一日就被撑死了,外头又该如何议论他们? 没准会说他们母子嫌弃她出身低微,索性直接将人给弄死,好给新人腾地方。 自己可不想背这样的恶名。 第72章 宋时桉斜了姜椿一眼, 估算了下她的饭量,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妨事,以娘子的饭量, 应该还能再吃三碗饭。” 庄氏:“……” 足足十六碗饭才能吃饱, 儿子莫不是娶回来个饭桶? 想到这里,她神色不由得一僵。 是了, 人家可不是儿子娶回来的媳妇,自己儿子可是人家姜家的上门女婿。 “好啊。”姜椿是半点都不挑, 碧梗米一听就不便宜。 就算不是碧梗米, 而是普通白米饭,她也很乐意吃。 白米那样贵, 姜椿素日只舍得拿来熬点白米粥当早饭, 从未熬过干饭。 毕竟以她的饭量, 顿顿白米饭的话, 一天就得吃掉好几斤米,着实令人肉疼。 珊瑚很快将碧梗米饭端来。 这碧梗米个头细长,有些像现代的长粒香,但通体泛着淡淡的浅碧色,吃起来米香十足。 这可比她以往吃过的大米饭强太多了。 她挥舞筷子, 夹了一堆菜到碗里,搅拌一番, 然后埋头吭哧吭哧地继续干饭。 庄氏抿了抿唇。 平心而论, 这家伙的吃相并不差,没有唧嘴的恶习,也并未发出其他奇奇怪怪的声响。 只是跟只仓鼠似的, 腮帮子鼓鼓囊囊,咀嚼食物的速度惊人。 自己一碗饭才吃了一半, 她就已经吃到第十四碗了。 桌上的菜肴当真如此美味? 庄氏让丫鬟替自己夹了一只蟹粉狮子头,她细品了一番,眉头立时皱起来。 蟹黄蒸老了,酱油放得多了些,一嘴的酱油味。 果然临时买来的厨子就是不成,回头得让人打听下先前家里那几个厨娘的去向,好再把她们买回来。 看来不是菜肴美味,是这儿媳妇见识太少。 这可不成。 在自家倒罢了,若是随自己出门赴宴,她也是这么副没见识的模样,旁人还不知会如何笑话她呢。 宋三太太秋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光不时地在庄氏跟姜椿脸上打转,见庄氏将咬了一小口的蟹粉狮子头搁到盘子里。 她立时自己伸手夹了只蟹粉狮子头到自己碗里,咬了一大口,咀嚼一番咽下去。 然后笑眯眯地问姜椿:“椿娘呀,你尝着这蟹粉狮子头滋味如何?” 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姜椿将碗里最后一点饭菜扒拉到嘴里,快速咀嚼一番咽下去,扭身将碗塞珊瑚手里,朝她嘿嘿一笑。 然后扭身回来,对秋氏道:“三婶,我尝着很是不错,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狮子头。 哎呀,突然想起来,现下正是吃螃蟹的时节?咱家怎地不买几篓螃蟹回来蒸着吃?” 秋氏笑道:“这有何难,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明儿打发人去采买几篓螃蟹回来便是了。” 姜椿扭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庄氏,撒娇道:“母亲,儿媳妇还没吃过蒸螃蟹呢,您就买几篓给我吃呗。” 庄氏本不想理会她,但自己要是不给她买,回头她肯定能干出到旁人家做客时,对着人家的蒸螃蟹流口水的事情来。 同时还不忘大声嚷嚷“我还从来没吃过蒸螃蟹呢”…… 还不够丢人的。 庄氏没好气道:“买,明儿就叫人给你买,买三大篓,够你吃了?” 姜椿有些不太意思地说道:“只怕不太够,光我爹跟表兄就能干掉一篓了。 下剩两篓,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分,一人最多分个六七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庄氏:“……” 一篓螃蟹二十只,三篓就是六十只,她想着家里算上姜郎君跟郑小郎君,也才只有八口人,如何都够了。 往年家里十来口人全在时,也不过是买三篓而已。 谁知姜椿这个饭桶,不光干饭多,吃螃蟹也不遑多让。 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买、多、少、篓?” 姜椿笑嘻嘻道:“螃蟹性凉,夫君不许我多吃,就随便买个五篓解解馋。” “咦,不对呀。”秋氏作不解状,“方才椿娘你不是说从未吃过蒸螃蟹,怎地这会子又说桉哥儿不许你吃?” 姜椿笑嘻嘻道:“没吃过咱家的螃蟹嘛,这怎么能不算没吃过呢?” 京中的螃蟹五十文一斤,红叶镇的螃蟹却只卖三十文一斤,郑艺疼外甥女,每年进了八月都会送螃蟹给姜家。 姜椿不但吃过螃蟹,还极会吃,不像那些富人还得借助工具敲敲打打,她光用手跟嘴,就能啃得干干净净。 秋氏失笑,边笑边去看庄氏的脸色。 庄氏气得差点又要捂心口。 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为了骗点吃的,真是谎话随口就来。 自己真是信了她的邪! 偏方才已经答应下来,这会子临时改口的话,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脸面往哪搁?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五篓就五篓,横竖你们舅舅先借了我五千两银子,倒还不至于买不起几篓螃蟹。” 姜椿闻言,立时打蛇棍跟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又伸手去扯了扯宋时桉身上的衣裳,说道:“母亲,明儿请裁缝来给我们做几身体面衣裳呗? 我跟音姐儿倒罢了,大不了不出门,夫君可是要出去见人的,没几身体面衣裳怎么行?” 庄氏斜了儿子身上的衣裳一眼,轻哼一声:“这还用你说?不光你们三个要裁衣裳,我跟你三婶还有玥姐儿也要裁衣裳,如今我们身上穿的还是从成衣铺回来的衣裳呢。”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还厚脸皮地又补了一句:“头面首饰跟胭脂水粉也要,我一个妇人倒罢了,三妹妹跟四妹妹两个年轻小娘子可是要打扮的。” 庄氏将碗饭往桌上一放,气哼哼道:“就你事多,这饭还让不让我吃了?” “您吃您吃。”姜椿缩了缩脖子,见珊瑚端了碧梗米饭过来,立时不吭声了,埋头开始干饭。 婆婆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呗。 好耶,自己很快就会有新衣裳、新头面跟胭脂水粉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时刻牢记自己进京是来享福的,该要就得要。 要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旁的都是虚的。 * 饭毕,丫鬟们端了茶水上来,姜椿吃了一盏。 然后站起身来,说要去前院看她爹跟表兄。 因前院并无其他外男,只姜郎君跟郑小郎君住着,庄氏也就没阻拦,不过倒是把自己儿子给留了下来。 先前她在气头上,只问了儿子的情况,把侄女音姐儿这茬给忘了。 如今二弟跟二弟妹还未回来,她这个当大伯母的若是不管不问,回头老太太回来肯定要寻自己的晦气。 她也没绕弯子,直白地问道:“音姐儿怎地也在姜家?你是如何寻到她的?” 这话刚一出口,宋时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根本逃避不开。 她抬眼看向宋时桉。 宋时桉也没隐瞒,徐徐道:“有人悄悄给我递的消息,至于是谁母亲就别问了,对方不想暴露自己。 我得知音姐儿被卖进了绍兴府的青楼后,立时画了一幅画,卖给红叶县县令——范阳卢氏嫡枝的卢正衡,换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然后跟娘子一起下江南,将音姐儿给赎了出来。” “啊……”秋氏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滴流圆。 被卖进过青楼,那音姐儿的名声怕是完了,再难说到好亲事了。 这事儿要是被向来要强的二嫂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 而且,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牵连到府里其他的小娘子,牵连到自己女儿玥姐儿。 庄氏面色一沉。 她倒不是担心此事会牵连到自己的庶女宋时初,作为太子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太子的小姨子,自然是不愁嫁的。 她想得要更多一层,也不知此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长女,现任太子妃宋时予的名声? 虽然话不太中听,但她还是沉声问了宋时音一句:“你在青楼里可曾接过客?” 宋时音摇了摇头:“不曾,老鸨要等我及笄给我开个初夜竞拍会,在此之前不叫我接客,只让我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 庄氏跟秋氏齐齐舒了口气。 第101节 庄氏脸上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没接过客就好,名声什么的你无须太在意,以咱家如今的境况,替你说门好亲事也不难。” 宋时音本来提着一颗心,就怕大伯母跟三婶说出甚难听的话来。 听了大伯母这番话,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我知道的,回来的路上,大嫂都给我分说明白了,我只管等着家里帮我说亲就成。 要是实在说不到好亲事也不妨事,大不了让母亲分我一处宅子一间铺子一个田庄,我学大嫂那样,花钱买个上门女婿,一样能过日子。” 学大嫂那样,花钱买个上门女婿? 那被买回去的上门女婿可是她儿子宋时桉,文武双全冠绝京城的宋卿知! 庄氏被戳心窝子,脸色顿时黑透了,没好气道:“你少浑说,你大嫂她一个乡下杀猪女能懂个什么? 花钱买上门女婿这事儿,往后你不许再提,若是被你父亲听见,他肯定会动家法,揍你个皮开肉绽。” 宋时音撇撇嘴,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父亲个老封建!” 宋时桉轻咳一声。 宋时音立时闭上嘴,不吭声了。 但转瞬之后,她又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大嫂懂得可多了,比京里的贵女们更有见识,如果不是大嫂出钱将我赎出来,我如今早就不知接过多少客了。” 庄氏瞪了这个将大家闺秀规矩全然抛到脑后的侄女一眼,反驳道:“赎你的钱分明是你大哥画画挣来的,跟你大嫂有甚关系?” 宋时音一脸得意地说道:“当然有关系了,大哥甚都听大嫂的,挣来的银钱也都给大嫂保管。 如果大嫂不发话,他就是想赎我也囊中羞涩,总不能偷拿大嫂的银钱?大哥可干不出来这样下作的事情。” 庄氏:“……”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大哥夫纲不振,事事都听自己娘子的,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不成? 这侄女到底是站在哪头的? 秋氏伸手拍了拍庄氏的手,“安慰”道:“大嫂,事已至此,你就想开点。 至少桉哥儿还能在家里住,大嫂你每日都能见到他不是? 照我说呀,你得多让着咱家这位大奶奶点,不然人家一个住得不顺心,吵嚷着要搬出去,桉哥儿这个当赘婿的,不也得跟着搬走?”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三弟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随即挽尊地哼笑一声:“我看她使唤我使唤得倒是顺手,又是裁衣裳又是打首饰又是买胭脂水粉又是买螃蟹的,搬走了她能捞着这些? 照我看,哼,就是拿大棍子撵她走,她都不舍不得搬走。”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母亲,眼神忒犀利了些。 姜椿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先前在船上时,她就嚷嚷着要赖在宋府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用好的,就是宋家人拿大棒子撵她走,她也不走。 宋时音举手表立场:“如果咱家要撵大嫂走,那我就跟大嫂一起走,用我从我母亲那里抠来的宅子、铺子跟庄子养大嫂。” 虽然宅子、铺子跟庄子她还没弄到手,但没关系,大嫂教了她好多卖惨的法子,肯定能叫母亲心软。 宋时桉白她一眼:“你养自己就成,我自己的娘子我自己养,不用你献殷勤。” 宋时音贼兮兮地笑道:“嫂子要是被宋家人撵走,肯定会迁怒大哥你,你想养嫂子,嫂子还不乐意呢。 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嫂子亲自打上青楼赎出来的好小姑子,她一向又疼我,晓得我跟宋家那帮人不一样,肯定不会迁怒我,乐意让我养她。”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宋家那帮人?她们宋家这帮人还甚都没做呢,就成了她嘴里的恶人了。 秋氏无语道:“音姐儿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跟你大伯母素日待你不薄,不求你孝顺我们,也不该当面就诋毁我们? 等二弟回来,我非跟他告状不可,让他请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 宋时音怪叫一声,一下跳起来,躲到宋时桉身后,嚷嚷道:“大哥你看,这个家果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果然还是得跟着大嫂搬出去。” 宋时桉扭头瞪她一眼,冷哼一声:“行了,你少兴头了,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宋时音有大嫂撑腰,才不怕宋时桉这个大哥呢。 她朝秋氏做了个鬼脸,有恃无恐道:“三婶你去告状呗,我父亲要打我,我就跑去大嫂屋子里待着,我父亲一个当人叔公公的,还能跑到侄媳妇的屋子里逮我不成?” 秋氏叹为观止:“音姐儿你这厚脸皮,快赶上城墙一样厚了。” 宋时音“谦虚”道:“哪里哪里,比起大嫂来,我还差远了,顶多也就城墙的一半厚。” 庄氏头疼扶额,朝宋时桉跟宋时音摆摆手:“行了,赶了好几天的路,你们赶紧回去歇着。” 音姐儿这个侄女,是彻底被自己那个乡下杀猪女儿媳妇带歪了,回头二弟妹回来,只怕要跟自己算账。 谁的债谁还,叫二弟妹自己跟姜椿掰扯去。 到时她俩掐起来,二弟妹的闺女还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姜椿这个堂嫂,可就有乐子看了。 二弟妹向来要强,素日没少跟自己这个大嫂别苗头,这下有她头疼的了。 这么一想,庄氏顿时将扶额的手放下来,头疼不药而愈。 * 姜椿到外院的时候,姜河跟郑鲲正坐在姜河的屋子里喝茶。 姜椿笑问道:“爹,表哥,你们晚饭吃得可还好?” 姜河笑呵呵道:“怎么不好?亲家母忒客气了些,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咱们就俩人,哪里吃得完恁多?” 郑鲲也忙道:“姑父说得对,亲家太太忒客气了些,那么大一桌子美味佳肴,很多我连见都没见过,差点就吃撑了。” 姜椿笑道:“听说府里新买的两个厨子一个做京城菜一个做淮扬菜,就怕你们吃不惯。” 郑鲲玩笑了一句:“好吃的我们都吃得惯,是姑父?” 姜河笑着点头:“对,那样的好菜都吃不惯,那还想吃什么?天上的龙肉不成?” 姜椿失笑。 她打量了下这略显简陋的客房,替庄氏描补了一番:“爹,表哥,不是婆母怠慢你们,实是她也是昨儿才回京,一回来就忙着买仆人跟置办家什,但宋家宅子大人口多,短短一天时间也没法置办周全,你们先凑合着住几日。” 姜河瞪她一眼:“什么凑合不凑合的,难道咱们到了京城,反倒娇贵了? 你看这屋里有床有柜,方才又有小厮抬了桌椅板凳来,又有丫鬟送了茶壶茶盅跟茶叶来,热水也是过一两个时辰就来送一壶,哪里需要凑合了?” 郑鲲也道:“就算缺了什么,咱们行李里也都有,翻出来用就是了,不然咱们带那么多行李来做甚?” 听见这话,姜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看,亏得我坚持将家里所有大件小件全都带上,还嘱咐表哥也多带些东西,不然今晚就得抓瞎。” 郑鲲学着表妹素日的样子,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到底还是表妹有成算。” 三人嘻嘻哈哈说笑一番。 直到小厮们抬了洗澡水来,请姜河跟郑鲲沐浴,姜椿这才起身回内院。 * 才刚回到丹桂苑,桂枝就来向姜椿请示:“大奶奶,您看今晚是奴婢值夜还是桂叶值夜? 桂花跟桂香年纪还小,怕不顶事,还是奴婢跟桂叶轮流来。” 姜椿直接一摆手:“不用值夜,我跟你们大爷都是一觉到天亮,半夜不会起夜。” 桂枝支支吾吾片刻,这才红着脸说道:“可是大爷跟大奶奶敦伦后,叫水的话……” 桂枝先前在大户人家伺候过,又通晓了人事,考虑得比较周全些。 姜椿嘴角抽了抽。 他俩在姜家时比较随意,敦伦后或是筋疲力尽,或是懒怠动弹,总之每次都这么直接连在一块儿睡过去。 次日醒来再清洗一番。 来到宋家后,他们是入乡随俗还是保持旧习惯,这是个问题。 没有太多犹豫,她直接吩咐道:“我跟你们大爷习惯敦伦后的次日早上沐浴,你们夜里早些睡,早上早些备好热水便成。” “是,大奶奶。”桂枝高兴得应下。 不用值夜可太好了。 没哪个丫鬟喜欢值夜,一整晚睁眼不睡什么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新主子这喜好,对她们这些当丫鬟的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希望大爷跟大奶奶能够保持住。 姜椿走进西稍间的卧房,宋时桉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快速翻阅着一本类似账本的册子,旁边还堆了高高一叠册子。 她笑问道:“夫君看什么呢?” 宋时桉头也没抬地说道:“在看母亲叫人送来的库房册子,明儿我要去户部跟他们对账。” 姜椿闻言笑道:“我先前还想着要催你明儿去户部讨债呢,如此看来,倒不用我费口舌了。” 宋时桉抬头,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打趣道:“你个小财迷,母亲这个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都没你心急。” 姜椿笑嘻嘻道:“我这也是替母亲急,毕竟那么一大笔财物,为免夜长梦多,当然得早点落袋为安。” 宋时桉将翻完的这本册子放到一旁,又取过一本,边继续翻阅边轻笑道:“我看你是急着将我那八个铺子跟两个田庄拿到手?” 被戳破心思,姜椿立时选择卖惨:“这有什么不对嘛?你指望一个家里连铺子跟庄子都没有的乡下杀猪女能够不为银钱所动,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宋时桉淡淡道:“就算母猪会上树,娘子也能爬上树将它一刀毙命。” 姜椿顿时失笑,拿小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爬树厉害,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该爬树的时候我还是会爬树的。” 宋时桉迅速将手上的册子翻阅完,站起身,将姜椿往自己怀里一楼,用低沉而又磁性地声音低声道:“既然娘子如此会爬树,不如来爬爬为夫这棵树?” 说完,直接将她抱起起来,让她两条细长的腿儿骑在自己腰上。 姜椿怕自己后仰下去,连忙伸手楼主他的脖颈。 她斜眼看他,添了添嘴唇,不确定地问道:“夫君今夜想用这姿势同我敦伦?” 宋时桉凤眼微挑:“如何?” 第102节 姜椿笑嘻嘻道:“我倒没甚意见,就怕夫君的腰力跟臂力不够。” 宋时桉如何听得这话? 立时哼笑一声:“你就贫,待会儿别哭唧唧地求我饶了你才好。” 姜椿死鸭子嘴硬道:“求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73章 既然说了要让她爬自己这棵树, 宋时桉直接单手抱着她,另外只手艰难地解了她的裙子,又除去她的裤子。 随即又除去自己的裤子。 然后就这么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顿时“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宋时桉你这个莽夫!” 为何只骂一句? 因为只初时有些不适, 随着他的动作,早已习惯他的存在的地方渐渐有了感觉, 从不适转变为了舒适。 甚至她私心觉得,偶尔粗鲁这么一回, 还挺刺激的。 当然, 这话她也就只在心里想想,才不会说出来呢, 不然还不知道会把宋时桉这家伙纵成啥样。 宋时桉动作了一会子, 突然停了下来, 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看着她, 轻笑道:“娘子,该你爬树了。” 姜椿正在兴头上,见他不动弹了,只能伸手楼住他的脖颈,两条细长的腿儿盘到他腰上。 然后运用腰腹的力量, 自己动作起来。 这起起落落的,可不就像在爬树? 会玩还是你宋时桉会玩, 竟然想出这样的花招来, 自己这个饱览成百上千猪跑片的现代人,都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宋时桉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攀爬, 牙齿抿住嘴唇,白皙的脸蛋上渐渐泛起红晕。 享受着享受着, 嘴里忍不住溢出哼唧声来。 姜椿可真是爱死了他的哼唧声,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攀爬得更起劲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宋时桉逐渐加粗的呼吸声,以及更大更难耐的哼唧声。 也就勾得姜椿更卖力了几分。 其结果就是宋时桉压根没能如往常那般,几次送她登上山顶后自己再上去,就这么直接与她携手登顶。 一时间,偌大屋子里只剩俩人此起彼伏的粗喘声。 宋时桉一手楼住她的纤腰,一手揽住她的脊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嘴里轻声呢喃道:“为夫好喜欢与娘子敦伦。” 姜椿人还在云端呢,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耳朵里听到了他的话,又仿佛没听到。 这尼玛也太刺激了些。 果然即便是老夫老妻,在这事上也得时常换些新花样,当真能带来不少刺激,增进两人的夫妻感情。 宋时桉食髓知味,缓了一会子后,又蠢蠢欲动,撺掇姜椿:“娘子,你再爬一回树如何?” 姜椿顿时白他一眼,骂道:“再爬你个大头鬼,赶了那么多天的路,累都累死了,稍微吃一口解解馋得了,你还想吃个撑饱不成?” 宋时桉闻言,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便没有多歪缠,单手除去俩人上身的衣裳,抱着她躺到拔步床上,老实睡觉。 * 次日桂枝跟桂叶果然早早备好洗澡水,俩人分别沐浴一番,然后去正院给庄氏请安,顺便吃早饭。 如今宋家的主子统共也没回来几个,暂时一日三餐都在正院用。 庄氏见儿子跟儿媳妇手拉手走进来,俩人俱都面色红润,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身为过来人,庄氏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心里先是一喜,觉得自己抱孙有望。 随即心里又是一沉。 儿子如今是姜家的赘婿,即便姜椿有孕生子,也跟她这个母亲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跟他们宋家可没干系。 片刻后,她神色又略有些缓和。 姜椿生的孩子跟宋家的确没甚干系,可跟自己儿子有干系呀,好歹是自己儿子的骨血,且照样得唤自己祖母。 这么一数算,她对姜椿的不待见不由得去了几分。 在听到姜椿今儿要跟他爹出去找牙人买宅子时,一个没忍住,主动开口道:“京城的牙人看人下菜碟,听你们口音就晓得你们是外地来的,不坑你们才怪呢。 叫刘管事跟你们一块儿去,他是我母亲跟前得用的管事,素日没少在外头替庄家跑腿,京城里的牙人大半都识得他。 有他领着你们,保管没有牙人敢坑你们。” 刘管事就是庄氏从娘家借来的那个管事,先前被她打发去通州接人,结果跟姜椿他们的车队擦肩而过,没接到人,今儿才赶回来京城。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地道谢:“儿媳多谢母亲,要不是母亲说,我还不晓得京城的牙人竟然如此市侩,专挑我们外地人坑。” 宋三太太秋氏慢悠悠道:“哎呀,我还以为大嫂很不待见椿娘这个乡下来的儿媳妇呢,没想到大嫂面冷心热。” 庄氏淡淡道:“她被牙人坑是小事,但宋家大奶奶被牙人坑就是大事了,被人晓得了,还不知要如何嘲笑我们宋家呢。” 姜椿的钱被坑,就等于自己儿子的钱被坑。 她一个乡下杀猪女,能赚到几个钱儿?她能有钱在京城给自己爹买宅子,必定是自己儿子想法子赚到的银钱。 自己岂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银钱被那些奸诈牙人坑走? 秋氏阴阳怪气道:“我懂我懂,大嫂这都是为了咱们宋家的名声着想,半点都没有关爱椿娘这个儿媳妇的意思。” 宋时玥伸手拉了下秋氏的胳膊,笑着岔开话茬:“我瞧大嫂头上的兰花绒花式样十分新奇,倒像是南边的手艺?” 姜椿立时来劲头了,伸手抚了下头上的绒花,笑嘻嘻道:“四妹妹好眼力,这还真是南边的手艺,是先前去赎音姐儿时,在绍兴城的首饰铺子里买来的。” 不等宋时玥回应,她又一脸无奈地说道:“原本我进首饰铺子只是想给亲戚家的女眷买几支绒花当礼物,偏你大哥非让我给自己也买一支戴,我不肯,他就自己挑了这支兰花绒花,强行给我插到了发髻里,还说‘甚美’。 美不美我不知道,但害我平白多花八十三文钱,心疼得我夜里觉都没睡好。” 宋时桉:“……” 心疼得夜里觉都没睡好? 那个在自己怀里睡得打小呼噜的家伙难不成是个鬼? 宋时玥头一回见识大嫂这般不知含蓄为何物的女子,怔愣了片刻,这才笑着夸赞道:“大哥大嫂鹣鲽情深,真真是神仙眷侣。” “哎哟,四妹妹这话我爱听。”姜椿大手一挥,豪爽道:“正好我那里还有几支绍兴城的绒花,待会儿我让丫鬟给母亲、三婶、三妹妹以及四妹妹各送两支戴,不是甚好东西,只图个式样新鲜,你们可别嫌弃。” 顿了顿,她又光棍地说道:“嫌弃也没法子,谁让我穷,拿不出更好的见面礼来呢?” 先前她在绍兴城的首饰铺打卡时,得到的奖励里头有十只绒花,正好宋家除自己以外,共有五位年轻女眷,一人两支刚刚好。 宋老太太就算了,这把年纪不适合戴绒花,回头她寻个其他物什孝敬她。 宋三太太秋氏撇了撇嘴。 好个姜椿,真是好算计啊,用几支不值钱的绍兴绒花,勾出来见面礼这茬。 这是明晃晃地在向自己跟大嫂讨要见面礼呢! 昨儿见大嫂装傻没给见面礼,她也跟着装傻假装忘了还有这茬,本以为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遇到个厚脸皮的,人家不给,丫就自己张口要。 秋氏抬眼看向庄氏,一脸的幸灾乐祸。 再怎样自己也只是姜椿的三婶,大嫂可是姜椿嫡亲的婆婆,要说失礼,那也是大嫂顶在自己前头。 庄氏淡定道:“谢谢你的见面礼了,可惜我的嫁妆都被户部拉走了,现下也拿不出甚像样的见面礼来,只好以后再补给你了。” 姜椿立时“大度”地说道:“没关系的母亲,儿媳一点都不急,反正母亲这般出身世家大族的人儿,肯定不会像我们乡下那些刁蛮婆婆似的,故意找理由昧下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庄氏:“……” 同样出身世家大族的秋氏,感觉自己也被姜椿这番话给波及到了。 但庄氏这个大嫂都寻借口拖延了,她一个当人弟媳妇的怎好抢在她前头给见面礼? 秋氏只好有样学样地叹气道:“我的嫁妆也被户部拉走了,实在寻不出甚像样的物什给椿娘你当见面礼,只好以后再补给你了。” 姜椿笑眯眯道:“不急不急,我又不是那等一言不合就主动讨要见面礼的人儿。” 你就是好不好! 秋氏嘴角抽了抽,决定等嫁妆回来后,立时就补给她一份丰厚见面礼,不然回头她肯定会主动讨要的。 到时自己这个当婶娘的脸该往哪搁? * 用过早饭后,宋时桉带着那一大摞库房登记册子去户部对账,姜椿去前院找姜河跟郑鲲。 三人在刘管事的带领下,去找牙人商谈买宅子的事宜。 才刚坐上马车,二门处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嫂等等我……等等我啊……” 宋时音提着裙子,急匆匆往这边跑,后头跟着个几乎要跑断气的丫鬟。 她在乡下待的这一年,成日被姜椿逼迫着干这干那,连猪屎都铲过,体力比其他大家闺秀好太多。 甚至比达官贵人家那些同样养尊处优的丫鬟都强。 宋时音跑到马车跟前,抬脚就要踩着脚凳上马车。 姜椿白她一眼,无语道:“我们要去寻牙人买宅子,兴许要辗转多处看宅子,辛苦得很,你不待在家享清福,跟着做甚?” 宋时音爬上马车,挤到姜椿身边坐下,笑嘻嘻道:“我跟着大嫂学学怎么买宅子,回头说不到好亲事,我不得买个宅子好招上门女婿?” 姜椿:“……” 她本想说教她一顿,想想还是算了。 第103节 听说二婶跟婆母不太对付,宋时音这个一门心思只想招赘的家伙,还是留给二婶自己头疼去。 刘管事带着他们去寻一个绰号叫“包打听”的牙人。 此人姓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就没有他不认识的,消息最是流通,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 包打听听闻宋家大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要买宅子,上来就给推荐了三座五进的宅子,最便宜的一座都要三万五千两银子。 姜椿心想得亏自己见过大世面,不然乍然听到这样的价格,高低得吓晕过去。 姜河就没她这么淡定了,当即就将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就我跟侄子两人住,哪用得着恁大的宅子?一进就尽够了。” 包打听眸光闪烁了几下,立时了然。 原来不是宋大奶奶要买宅子,而是宋大奶奶的爹要买宅子。 他立时改口道:“一进的宅子我手上倒还真有几处,不如我带几位去瞧瞧?” 姜椿颔首:“可以。” 一进的宅子,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实地验看过,果真瞧中了哪处,再商讨价格不迟。 头一处去看的宅子地段倒是极好,就在离翰林院一条街远的地方,这条街的宅子都是一进的四合院,周围住的基本都是在翰林院供职的翰林。 宅子虽小,修得却十分精致,雕梁画栋,院子天井里还放了一口大缸,缸里养着一缸睡莲。 灰瓦白墙,古色古香,十分有意趣。 要价也不算太贵,只要两千五百两。 姜椿觉得自己发挥一下砍价的本领,应该能砍到两千二三百两左右。 虽然她手里只有两千两银子,但没关系,她系统仓库里还存了一堆之前不敢在红叶县出手的物什。 正好如今宋家百废待兴,正是大肆采买东西,以及从户部往府里拉东西的时候,她可以浑水摸鱼,将这些东西给当出去。 凑个二三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但姜河却没瞧上这宅子。 也不能说没瞧上。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宅子是好宅子,但周围邻居都是翰林老爷,我一个屠户混在其中,没得坏了人家的书香气。” 姜椿才要反驳,让她爹不要妄自菲薄,但转念一想,他爹的顾虑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姜河若是住在这里,周围都是满身书卷气的读书人,大家根本不是一路人,根本没法往来。 长此以往,她爹就算不得抑郁症,只怕住得也很憋屈。 都说姜还是老得辣,姜椿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即便姜河不识字没文化,但生活常识跟人情世故却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她回过身来,笑着对包打听道:“包叔,我爹说得也有道理,他的确跟读书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不知你手里可有市井一些的宅子?” 被叫“包叔”的包打听连忙拱手作揖:“不敢当不敢当,大奶奶可别折煞我了。” 客套完,又忙笑道:“倒还真有一处,我带大奶奶你们去瞧瞧。” 众人各自登上马车,跟着包打听的马车来到距离西市两条街远的地方,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包打听边拿钥匙开门,边笑道:“这宅子离西市近,平时想买个什么都方便。 周围住的大都是在西市开铺子做买卖的商户人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等闲也不会与人起争执。 我前几年卖过一座这条街上的宅子,后来在酒馆碰到那位买宅子的邹郎君,邹郎君还夸我卖他的宅子好呢,说这宅子不光地段好,邻居也都是和善人儿,为此邹郎君还替我结了酒钱。 要不是看大奶奶孝顺,才进京就张罗着给自己爹爹买宅子,我还不舍得将这宅子介绍给大奶奶您呢。” 姜椿笑道:“包叔果然不负‘包打听’威名,竟然连我才进京都晓得。” 包打听笑呵呵道:“宋家大爷跟大奶奶昨儿进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说着,他恭敬地一伸手:“大奶奶请,郎君跟小郎君请,刘管事请。” 进了院子后,姜椿四处打量下这座宅子。 跟翰林院那边的那座宅子类似,这宅子也是灰瓦白墙,正房面阔三间,两旁各有一间充当灶房的耳房。 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另还有一间柴房,一间牲口棚以及一间茅厕。 最值得欣喜的是,后院还有一口井。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不过没有翰林院那宅子精致,既没有养睡莲的大缸,廊柱跟窗棂也没有雕花。 姜河瞅了个包打听背对他们的功夫,使劲朝姜椿挤了挤眼,言下之意,这宅子他很中意。 刘管事瞧见后,主动替姜椿询问价格:“老包,咱们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我这又是替我们姑太太办事,带大奶奶来买宅子,你也别要谎,直接给个实诚价。” 包打听作出个为难的模样来,踌躇好一会子,这才两手各伸出两个指头来:“二千两百两,是宅子主人给我的最低价,再低的话你们就得跟宅子主人亲自去谈了,但以我对那位郎君的了解,只怕是谈不下来多少。” 姜椿笑嘻嘻道:“包叔的本事我可从刘管事那里听说了,这世上还有你搞不定的屋主? 这样,我也不叫包叔你白干,你去替我们谈价,不管谈下来多少,我都分你三成分成,可好?” 谈下一百两,就能得三十两提成,这比包打听卖一座宅子得到的中人费都高。 包打听立时改口道:“瞧大奶奶说的,就算大奶奶不给我分成,我还能不帮大奶奶压价? 我待会儿就去寻宅子主人,就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也必须得帮大奶奶压个一二百两下来。” 姜椿笑道:“有劳包叔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有甚好消息,包叔通知刘管事就成。” 包打听点头应是。 * 返程时,刘管事想在姜椿这个大奶奶跟前卖好,让马车从西市中间穿过,好叫他们这些新来京城的人瞧瞧西市的繁华。 京城有东、西两市,东贵西贱,西市的店铺跟摊贩卖的东西更亲民一些,是市井百姓最爱逛的地儿。 东市没有摊贩,只有店铺,卖的东西品质更好价钱更贵,多是有家底的富户跟达官贵人去逛。 刘管事此举正合姜椿的意,她正好趁机打卡签到一番。 她手里攒了大把的签到点,就是等着进京后薅羊毛的。 虽然西市货品赶不上东市的货品价钱高,但签到系统只看城市等级,不看店铺本身的等级。 而奖励的物品品质本就是随机刷新,能不能出好东西,端看当日运气好不好。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32刀、松烟墨11锭、兔毫笔20支。]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锅6只、铁筢10把、铁斧9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2斤、黄芪3斤、红枣1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1斤、金银花4斤、丹参2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珠花2对、金镶玉手镯1对、银戒指10只。]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妆花缎22匹、花罗18匹、细棉布10匹。]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花梨木顶箱柜2套、玉佩1块、描金红酸枝木马桶2只。]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18两。] [叮!在【燕京城酒坊】签到成功,获得金华酒8坛、青梅酒6坛、桂花酒12坛。] 姜椿这会儿多签到了一个酒坊,想看看能不能签出葡萄酒来。 大周是有葡萄酒的,但都是打西域来的,价钱贵得吓死人,一小坛就能卖几十两,还有价无市。 结果只出来了她曾在绍兴酒坊买过的金华酒以及两样果酒,着实有些亏。 下次还是别浪费签到点在酒坊上头了,不如留着签其他可能刷出来值钱物什的店铺。 今儿来不及细看,回头宋时桉得闲时,可以叫他陪自己去东市慢慢逛一天,看能不能发现其他适合长期打卡签到薅羊毛的店铺种类。 不过除了酒坊有点翻车,其他店铺打卡签到的奖励都还不错。 她翻看着系统仓库里的物品,高兴得嘴角都乐开了花。 旁的暂且不提,光钱庄那十八两金子,就足足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呢! 来京城还是真是来对了,这里果然很旺自己。 发家致富致富指日可待呀。 虽然马上就要因为买宅子清空存款,但有签到系统在,相信她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再说了,宋时桉还许诺要将他名下的八个铺子跟两个田庄给自己打理呢,雁过拔毛,不,她把毛全都拔光了,自己钱袋不愁鼓不起来。 她搓了搓手,哎呀呀,自己这是马上要变富婆了嘛? 谁不想体验一下富婆的快乐呢? 宋时音见大嫂又是傻笑,又是搓手的,眼珠子还不时呆呆地盯着某个地方不动,连忙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嘴里诧异道:“这也没发烧呀?” 姜椿伸手拍开她的爪子,白她一眼:“瞎琢磨什么呢?你嫂子我正常得很。” 宋时音撇撇嘴。 正常个大头鬼哟! 第74章 姜椿等人回到宋宅后, 就有裁缝来到丹桂苑,给姜椿以及赖在她院子里不走的宋时音量尺寸。 量完尺寸,又拿了一本布样册子出来, 让俩人选布料。 据这位谢娘子说, 庄氏打算给每个人裁八身秋装八身冬装。 当然,八身冬装只是外衣跟裙子, 不包括棉衣以及大毛小毛衣裳等御寒衣物,这些不归谢娘子她们裁缝铺负责。 姜椿对布料没太多研究, 宋时音倒是十分精通, 在她的帮助下选好了外衣跟裙子的布料。 不过她也没忘记宋时桉,直接将他的尺寸报给谢娘子, 又兴冲冲地给他挑选了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情侣布料。 第104节 谢娘子走后没一会子, 又来了位许娘子, 一样是给她们量尺寸, 然后拿册子出来让选料子。 许娘子负责的是棉衣以及大毛小毛衣裳等御寒衣物,庄氏打算每种定四身,加起来就是十二身。 棉衣姜椿还能看个花样,大毛小毛她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直接将这活计丢给宋时音, 让她给自己跟宋时桉选。 宋时音好容易有机会在嫂子跟前卖弄自己的本事,自然是啥好选啥, 啥贵选啥。 把许娘子乐得合不拢嘴。 等谢娘子跟许娘子将登记宋家几位主子所选布料的册子呈到庄氏跟前后, 庄氏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旁人都按照旧例挑选布料跟毛皮,品质只能算中上,偏姜椿专捡最贵的挑, 生怕自己吃半点亏。 人家新媳妇进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低调再低调, 姜椿这家伙却是恨不得跳到房顶上去,踩在宋家所有人头上做人。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不然要不了几天,外头就开始谣传自己苛待儿媳妇了。 她叫珊瑚称了银子,付了定金,约定七日后交付衣裳时再付余下货款,然后便忙不迭将人打发走了。 真是再多看一眼,她都要忍不住将俩裁缝手里的册子夺过来,直接在丹桂苑上那页上头划个大大的“x”。 庄氏的另一个大丫鬟翡翠走上来,笑道:“太太可别怪大奶奶奢靡,奴婢仿佛听下头小丫鬟说三姑娘在大奶奶那里,三姑娘性子跳脱了些,指不定是她在弄鬼呢。” 珊瑚跟翡翠是庄氏娘家嫂子秦氏送来给她使唤的丫鬟,俩人都是庄家的家生子。 庄氏神色略有些缓和,轻哼了一声:“就算不是音姐儿弄鬼,我还能因为这点子布料毛皮跟她计较不成?” 她顾虑的是回头衣裳做好了,丹桂苑的大毛小毛衣裳比旁人的都要昂贵不少,三弟妹这个刺头肯定会瞎嚷嚷。 不过转念一想,姜椿也是个刺头,秋氏嚷嚷就让她嚷嚷呗,横竖自有姜椿对付她。 庄氏只觉压在自己心口的郁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珊瑚收好秤银的戥子,笑着走过来凑趣道:“从前奴婢替舅太太来给太太送东西时见过三姑娘几回,那时的三姑娘性子虽活泼了些,但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 如今的话……” 珊瑚顿了顿,委婉道:“性子似乎有些活泼过了头。” 翡翠捂嘴轻笑:“管她活泼过头不过头呢,总归她是二房的小娘子,与咱们太太没干系,让二太太头疼去。” 庄氏听完了两个丫鬟的调侃,这才开口轻斥了几句:“没规矩,三姑娘也是你们能非议的?再有下回,我可不轻饶你们。” 珊瑚跟翡翠对视一眼,齐齐福身认错:“奴婢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主仆几个正“其乐融融”地说话呢,外头突然传来小丫鬟慌张的通报声:“太太,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来了。” 庄氏忙对珊瑚跟翡翠道:“你俩赶紧出去迎一迎。” “是。”珊瑚跟翡翠胡乱应了一声,抬脚便快步朝外走。 不多时,俩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头上的纂儿盘得一丝不苟的嬷嬷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跟抬箱子的太监。 柳嬷嬷进门后,就立时恭敬地朝庄氏行了个礼,笑得一脸和煦:“老奴给太太请安,太太福寿康安。” 庄氏连忙抬了抬手:“嬷嬷不必多礼,快些请起。” 然后又吩咐珊瑚给她端个锦杌来。 锦杌端来后,柳嬷嬷推让一番,到底还是坐下了。 她笑道:“老奴此番前来贵府,是替太子妃娘娘给贵府的大奶奶送见面礼来的。 娘娘原想召大奶奶进宫相见的,只是贵府才刚平反,府里事多繁忙,太太想必腾不出空陪大奶奶进宫,娘娘只好作罢,等太太忙过这一阵子再说。” 庄氏笑道:“谢娘娘体恤,等过阵子府里安稳下来了,不必娘娘召见,我自个往宫里递牌子便好。” 说完,转头吩咐珊瑚:“你去请大奶奶过来。” * 丹桂苑这头,宋时音在选料子上头帮了自己大忙,姜椿摸出对今儿在西市首饰铺打卡签到得到的珠花给她当谢礼,把人给打发走了。 这家伙太聒噪,留她继续待在丹桂苑,自己就别想午睡了。 昨儿爬树刺激归刺激,但那样的姿势,极其考验腰腹力量,好悬没把她累死。 加上连日赶路辛苦,夜里歇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睡不踏实,她这会子坐着都要睡着了。 结果人才刚坐到床上,尚未来得及躺下呢,庄氏的大丫鬟珊瑚就来传话,说太子妃身边的柳嬷嬷来了,太太让她去正院见客。 姜椿的困意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太子妃这个大姑姐不可能无缘无故打发嬷嬷回娘家,必定是来给自己这个才刚进京的弟媳妇送见面礼的。 她一个当太子妃的,又是头一次给弟媳妇赏赐,必定不能出手太小气,不然俩人脸上都不好看。 自己这是要发了呀! 姜椿可太喜欢住在宋家了,吃喝拉撒不用花自己一文钱就罢了,还有一堆见面礼等着收。 啧啧,过了两年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苦日子后,她终于能当只进不出的貔貅了。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去往正院。 不得不说丹桂苑这院子地理位置真好,与庄氏的正院只隔了一条主干道,走快些的话,五分钟时间就能到。 素日请安或是有个啥急事,抬脚就能过去,简直不要太省劲。 反观宋时音等小娘子的住处,都在后花园附近分布着,风景是真的好,但距离正院以及正院旁边老太太的院子也是真的远。 据宋时音自己说,她每次去老太太院子晨昏定省,都要走两刻钟的功夫。 天气晴朗时倒罢了,权当活动筋骨了,但若是遇上雨雪天,那可是真遭罪。 宋家人虽然也娇养小娘子,衣食住行都精而求精,月钱也是京城达官贵圈里最多的,但却不惯着小娘子,雨雪天也要按时给长辈晨昏定省。 姜椿听得直咋舌,再次庆幸宋时桉这个家伙会投胎,身为嫡长子,在宋家待遇都是小辈里头一份的。 虽然脑子里天马行空,但姜椿脚步却半点不受影响,走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珊瑚跟桂叶小跑着才能堪堪追上。 姜椿一踏进正院的东次间,就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这个当弟媳妇的还未曾孝敬太子妃娘娘呢,就收娘娘的见面礼,这可真叫人难为情。” 柳嬷嬷瞧见进来个陌生娘子,后头还跟着“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珊瑚,立时明白这位就是宋家大奶奶。 才要站起身来行礼,就劈头盖脸听到这么一长串话,直接给她整不会了。 见过直接的,但没见过直接到连客套都省略,直接成这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顿时又觉得不奇怪了。 听说这位宋大奶奶是个乡野屠户的闺女,有一手比她爹还厉害的杀猪劁猪本事,说话行事自是与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不同。 但人家能不客套,自己却不行。 柳嬷嬷连忙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老奴见过大奶奶。” 姜椿笑道:“嬷嬷不必客套,快快请起。” 柳嬷嬷直起身来,这才接了她先前的话茬,笑道:“太子妃娘娘听闻大爷大奶奶回京,喜得跟什么似的,原想立时就召大奶奶进宫相见来着,又恐大奶奶连日赶路身子疲惫…… 只好先打发老奴将见面礼给大奶奶送来,回头等大奶奶歇息好了,娘娘再下旨召大奶奶您进宫。” 这说辞明显跟她先前与庄氏说的不同,可见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姜椿目光毫不遮掩地在宫女们手里捧着的托盘以及地上放着的那口大箱子上扫视一圈,这才笑道:“娘娘如此体恤我,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抬袖抹了把干干的眼眶子,挺翘的小鼻子还抽动了几下。 柳嬷嬷:“……” 她在宫里待了十几二十年,就没见过做戏如此差的人儿。 偏还不能揭穿,只能笑着劝慰道:“大奶奶是娘娘嫡亲的弟媳妇,她不体恤您体恤谁?” “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姜椿又抬袖装模作样地抹了几下眼泪。 庄氏嘴角抽了抽。 柳嬷嬷这等宫里的老人,火眼金睛一般,姜椿在她跟前作秀,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这家伙脸皮厚不嫌丢人,自己都替她害臊。 庄氏连忙出声,岔开话茬:“你们别站着说话了,都坐。” 姜椿毫不客气地坐到罗汉床另一侧的坐垫上,才刚坐下就嚷嚷:“走得我累死了,珊瑚你赶紧给我沏碗好茶来,也不用太好的,就昨儿在太太这里吃饭时喝的那大红袍就成。” 又自来熟地对柳嬷嬷道:“听说这大红袍还是太子妃娘娘打发人给太太送来的,我多蹭几口喝,娘娘若是知道我如此捧场,必定很高兴。” 见多识广的老油条柳嬷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怔愣了片刻,这才强笑着应了一句:“那是自然。” 太子妃娘娘这个弟媳妇,真是……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总归京城多了宋大奶奶这么一号贵妇,以后怕是有的热闹看了。 柳嬷嬷托姜椿的福,也蹭了一碗大红袍喝,喝完后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将礼单呈给姜椿后,便起身告退。 庄氏打发珊瑚替她送柳嬷嬷出去。 珊瑚识趣地往柳嬷嬷手里塞了个大红封,又分发给跟来的宫女跟太监每人一只荷包,然后送柳嬷嬷等人到二门口坐马车。 姜椿坐回罗汉床上,翻看了下那张礼单,见上头写着:“赤金嵌红宝石头面一套、赤金镶珠头面一套、玉如意一柄、南红手串两串、玉佩一对、上用妆花缎八匹、上用蟒锻八匹。” 看着看着,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太子妃这个大姑姐果然出手大方,这些东西既能给自己撑场面,又价值不菲,这礼简直送到了自己心坎上。 来回看了好几遍,她这才假模假样地将礼单递给庄氏,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母亲,您瞧瞧这里头可有您中意的物什?若是有的话,儿媳妇孝敬给您。” 她们这些贵妇们都要脸面,自己都表现得如此财迷了,满脸写满心疼跟不舍,就算庄氏当真中意什么,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果然庄氏连礼单都没接,没好气道:“我没这么眼皮子浅。” 姜椿被指桑骂槐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母亲可真疼我,知道我没甚嫁妆,所以不肯拿我的好东西。 母亲真是我的好母亲,正好我手里有些品质绝佳的红枣,一会儿我让桂香给母亲送些来,母亲好补补气血。” 今儿在医馆打卡签到时,得了足足十二斤红枣,她趁着丫鬟不在时偷拿几颗出来尝了下,发现又甜又枣香味十足,品质十分不错。 自己气血充足,要是吃完这十二斤红枣,血糖估计都要超标,不如拿出来几斤孝敬下庄氏这个婆母,回头在宋时桉跟前还能卖弄一番自己的孝顺。 可谓一举两得。 庄氏撇撇嘴:“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巴巴拿出来说。” 第105节 姜椿神秘一笑:“等母亲见着那红枣就晓得了,绝非儿媳吹嘘,当真品质绝佳。” 姜椿也没着急走,大红袍才喝第一泡,就这么走人未免太暴殄天物,她让珊瑚又给自己泡了一泡。 边喝茶边叽叽喳喳地跟庄氏汇报今儿买宅子的情况。 听到她用分红的方式利诱牙人帮她去跟宅子主人砍价时,庄氏眸光闪了闪,觉得有些惊讶。 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傻大个呢,没想到竟然还有点心眼子? 初来乍到京城,竟然就能让牙人跟她这个买主站在一条船上,着实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庄氏哼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心眼子?” “这算什么心眼子?”姜椿挑了挑眉,“无利不起早嘛,这是基本的生活常识而已。” 不等庄氏回应,她又笑嘻嘻道:“我没什么心眼子的,我喜欢遇事直接莽上去,以武服人。” 甚至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夫君先前说等回京后就帮我请个厉害的拳脚师父,等我跟着师父练好了拳脚,到时就可以打遍京城贵妇圈无敌手了。” 庄氏听得目瞪口呆。 她伸手捂住心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喜欢以武服人?还要打遍全京城贵妇圈无敌手? 这还怎么得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往后姜椿这个儿媳妇在外头惹了事,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低三下四上人家门去替丫赔礼道歉的未来了。 苍天啊,赶紧降下道雷来劈死这个莽妇! 不然干脆降下道雷来劈死自己算了,省得以后自己脸面丢尽,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儿子也真是的,不说管着她些,叫她别这般鲁莽,竟还要替她请拳脚师父,生怕她没法将天捅破是? 不行,等他回来,自己高低得说说他,让他趁早打消给姜椿请拳脚师父的主意。 庄氏心里正百转千回呢,外头又响起小丫鬟的通报声:“太太,锦乡侯府二奶奶身边的姐姐求见,说是来给大奶奶送东西。” 庄氏诧异地看向姜椿。 姜椿自己也是一脸莫名,她并不认识锦乡侯府的二奶奶呀。 而且宋时桉的同窗好友是锦乡侯府世子,若是路舒羽想给自己这个嫂夫人送见面礼,也该让世子夫人出面送,没道理让自己弟妹代劳。 倒是翡翠反应快,一语道破天机:“奴婢想起来了,锦乡侯府的二奶奶似乎跟大奶奶是同乡,都是来自齐州府红叶县,许是与大奶奶是旧相识?” 姜椿顿时“哦”了一声。 原来刘二姑娘嫁到了锦乡侯府当二奶奶,成了路舒羽的弟媳妇? 她还真不晓得这茬。 只知道刘家给刘二姑娘说了一门京城的好亲事,赶男方热孝里急匆匆地嫁进了京城。 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她抢在庄氏前头开口道:“快请她进来。” 虽然她跟刘二姑娘只见过几回面,没太多交情,但他乡遇故知,人家又主动打发人给自己送东西来,于情于理自己都得以礼相待。 刘家不做人,没拿王银儿这个丫鬟的命当命,但刘二姑娘对王银儿倒还算有情有义,不时打发人给她送银子就罢了,还几次亲自上门探望王银儿。 听王银儿说,刘二姑娘出嫁前一日,还亲自给她送去了一百两银子的巨款,说是以后没法再关照她了,让她自己保重。 放古代这个主仆分明的社会里,刘二姑娘这样的上位者算是很难能可贵了。 以致于自家摆酒宴客那日,王银儿还央求自己进京后,如果可能的话,多少关照下刘二姑娘。 姜椿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到时再说。 却没想到刘二姑娘太会做人,自己这里还没关照人家呢,人家就先关照上自己了。 “奴婢锦书给宋太太、宋大奶奶请安。” 刘二姑娘,不,应该说路二奶奶的丫鬟进来后,恭敬地给庄氏跟姜椿行礼。 姜椿顿时乐了,这还是个熟人,以前刘二姑娘去王家探望王银儿时,身边跟着的就是面前这个丫鬟。 庄氏叫了起,让人给她搬锦杌坐,锦书推辞着不肯坐,只肯站着回话。 姜椿笑道:“原来是锦书你啊。” 锦书露出个稳重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来:“姜娘子,好久不见,不知娘子一向可好?” 姜椿露出个红叶县女夜叉的自信笑容,笑呵呵道:“我你还不知道吗?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要苦也是苦别人,能不好?” 锦书失笑,忙拿帕子遮住自己的嘴。 缓了片刻后,她这才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奶奶听闻大奶奶您进京了,晓得您初来乍到,生活多有不便,所以叫人收拾了些家常会用到的物什,让奴婢给大奶奶送来,请大奶奶莫嫌弃,且凑合着用用。 奶奶这里若是用不上,给姜郎君用也好。” 说着朝外喊了一声,立时有两个健壮的婆子抬了口硕大的樟木箱子进来。 姜椿目光在那口大箱子上斜了一眼,笑道:“叫你们奶奶破费了,劳烦锦书你回去替我谢过你奶奶,跟她说等我这里收拾妥当了,再下帖子请她过来玩。” 锦书忙道:“大奶奶言重了,奴婢必定将大奶奶的话带到。” 说完了正事,锦书也没有多留,立时就要告退。 姜椿立时抬眼看向庄氏,然后又去瞅珊瑚装红封的袖口,就怕这主仆俩看不懂自己的眼神。 庄氏简直无语。 外头人给她送东西,她自己不打赏来送东西的仆人,反倒要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替她打赏? 庄氏有心想不接她这茬,叫她自己打赏,又怕她也装傻,叫人家就这么空着手回锦乡侯府。 到时丢的还是他们宋家的脸。 只能转头斜了珊瑚一眼,吩咐道:“你帮大奶奶送送这位锦书姑娘。” 珊瑚会意,塞了个大红封给锦书,又给抬箱子的两个婆子一人一只荷包,然后亲自将人送出去。 候人出了正房后,姜椿立时笑嘻嘻道:“多谢母亲替我出赏银,母亲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这是路二奶奶的礼单,母亲瞧瞧可有瞧上的?但凡您开口,我指定孝敬给您。” 庄氏依旧没接那礼单,而是端茶送客:“我乏了,你回自己院子去。” 正好姜椿急着查看路二奶奶给自己送了甚物什,闻言立时站起身来,说道:“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歇息了。” 走出东次间,来到明间后,她毫不见外地对珊瑚道:“珊瑚姐姐,劳烦你找人将太子妃娘娘跟路二奶奶送来的东西给我送去丹桂苑。” 珊瑚笑应道:“是。” 珊瑚这样的大丫鬟办事,姜椿是再放心不过的,所以直接带着桂叶回了丹桂苑。 第75章 回到丹桂苑后, 姜椿找出个从家里带来的布袋,装了三斤红枣进去,然后把桂香叫来, 让她给庄氏送去。 当初搬行礼时, 她长了个心眼,留了个箱子没让丫鬟动, 说这箱子只有自己能开。 这红枣就是她借着这箱子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 几个丫鬟瞧见了, 也没起疑, 甚至觉得十分合理。 千里迢迢从乡下老家带红枣这样的土产进京,是她们奶奶能干出来的事情。 料理完了这件事情, 姜椿这才拿出锦书送来的礼单, 浏览起来。 礼单密密麻麻一长串, 有烧水泡茶的小陶炉跟小陶壶、牙刷子牙粉、面脂口脂、擦脸擦脚的布巾、治水土不服跟肠胃不舒坦的成药、熬粥熬药的小吊锅、月事带等等。 都是些实用而又不贵重的生活用品, 可谓面面俱到。 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看来这个路二奶奶不但会做人,还是个心思周密的,很能摸准别人的脉。 姜椿对着礼单沉吟片刻,这才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似乎是个文盲? 于是立时出声抱怨道:“唉,你们说说这路二奶奶, 写这么长一串字做甚?我又看不懂,还不如画点子图画上去呢。” 桂枝忙道:“奴婢认字, 不如奴婢给奶奶念念?” 姜椿“求之不得”, 立刻将礼单塞到桂枝手里,催促道:“你快给我念念。” 桂枝接过礼单,从头开始念起。 姜椿边听边盘算这些物品的去处, 等桂枝念完后,她点出几样, 让桂枝收拾出来,给前院的姜河跟郑鲲送去。 下剩的让桂枝收起来,留着自己用。 忙活完这个,姜椿伸了个懒腰,心想,这回自己总算能补个眠了? 结果去正院送红枣的桂香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向她禀报道:“奶奶,户部开始往咱家送东西了,我方才去给太太送红枣,瞧见好多平板马车往库房的方向驶去,上头装得满满当当的。” 姜椿顿时就精神了几分。 宋时桉出去大半日,午饭都没回来用,总算跟户部掰扯完了? 不过一下子送回这么多财物来,庄氏手里得用的人又少,想要理个清楚明白,让这些物什各归各处,没个十天半月估计是不行。 看来自己这丹桂苑还得继续寒酸着。 结果庄氏却比她想得要“奸诈”许多,竟然打发人将秋氏这个三弟妹、宋时音宋时玥两姐妹,加上姜椿这个儿媳妇,一股脑地请到库房,给她打下手。 秋氏惯爱偷奸耍滑,见状立时借口头风犯了,脚底抹油。 抹油的同时还不忘惦记自己的嫁妆,回到她住的梧桐苑后,立时打发人将她从娘家重新抄录的嫁妆单子给自己闺女宋时玥送来。 庄氏气了个仰倒,但又拿三弟妹这个混不吝没法子。 只能狠狠瞪了姜椿一眼,觉得她不该是自己的儿媳妇,合该是三弟妹的儿媳妇才对。 姜椿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片刻后她笑嘻嘻道:“母亲看我做甚?难道是想先帮儿媳妇整理出丹桂苑被抄走的物什?哎呀,这么多长辈在前头呢,我可怎么好意思?” 庄氏懒得理她,从珊瑚手里拿过自己凭记忆写下来的正院物品单子,转手递给一向沉稳的四姑娘宋时玥,说道:“先将正院的物什整理出来。” 老太太的嫁妆单子没在庄氏手里,松鹤苑的一应物什她也不甚清楚,没法先整理她的,只能先紧着正院来,毕竟正院代表了宋家的门面。 第106节 儿子还没回来,她得亲自看着户部的人拉东西,照着清单一一核对,免得他们弄虚作假。 这些核对好的物什,就只能让姜椿领着两个小姑子来料理了。 不对,应该说由玥姐儿领着姜椿跟宋时音料理,后头这俩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但愿她们别给玥姐儿帮倒忙才好。 宋时玥今年十四岁,宋家被抄家时她才十二,还尚未开始学习管家理事。 但她到底聪慧,在心中盘算一番后,觉得小件物品比较难分辨,决定先从大件家具开始整理。 她点出了其中一套原本摆在正院明间的紫檀家具,包括一张地坪宝座、八张紫檀太师椅以及十只紫檀高几,让人先寻出来。 庄氏留下的丫鬟跟婆子得令,立时开始在堆满各色物什的五间库房里翻找起来。 姜椿:“……” 这么个整理法,这得整理到啥时候? 就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整理完了正院的物什,再整理其他院子的物什时,又得重新翻找一遍。 那可有的折腾了。 姜椿果断霸气地一抬手:“等等,这法子不行,太慢了,照我说的来。” 宋时玥跟宋时音齐齐一愣。 宋时音反应最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选择捧姜椿臭脚:“大嫂的法子指定好,大嫂你快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叫我们长长见识。” 宋时玥见状,也只得将那些丫鬟婆子唤回来,对姜椿道:“愿闻大嫂高见。” 姜椿侃侃而谈道:“我们先将这些物什进行分类并登记造册,譬如家具放到一间库房,古董摆设放到一间库房,布料放到一间库房。 全部分类完毕后,再根据各房交过来的物品清单,从对应库房里将该物品找出来,就容易多了。” 宋时玥顿时眼前一亮:“大嫂这主意极好。” 顿了顿后,她又略带踌躇地说道:“可是大伯母让我们先将正房的物什整理出来……” 姜椿偷换概念道:“分类完毕后,咱们头一个就将正院的物什找出来,也不算违背母亲的命令呀。” 宋时玥抿唇思索片刻,点头道:“就按大嫂的意思来。” 于是她们从第一间库房开始,宋时玥站在库房门口盯着仆人一样样往外搬,每搬出来一样,她就念出该物品的种类跟名称,宋时音负责提笔登记。 登记完毕后,仆人再搬到相对应的空库房里。 至于姜椿…… 她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手里端着只青花瓷盖碗,边眯眼晒太阳,边不时啜饮几口茶水。 那就一个悠闲自在。 等庄氏核对完一批车队,等待下一批车队到来的间隙,过来瞧瞧姜椿她们进展如何时,见到的就是这么副情景。 她无语道:“两个小姑子忙前忙后,你一个当嫂子的却如此悠闲,你不觉得臊得慌?” 姜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觉得啊。” 见庄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她立时犹如打了鸡血般,高昂着头嘚瑟道:“谁说我悠闲了?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个分类整理的好主意,帮母亲立省十几天功夫呢,不信母亲你问玥姐儿。” 庄氏狐疑地看向宋时玥。 宋时玥笑着将姜椿的主意告知庄氏,完了后还将她好一顿夸赞:“这样的主意我跟三姐姐倒也不是想不出来,但我们一门心思只想照着大伯母的意思,先将正院的物什给整理出来,脑子不觉中就被困住了。 多亏有大嫂在,这才一语惊醒梦中人。” 庄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椿。 玥姐儿说得没错,这样的主意她们不是想不出来,毕竟以往宋家的库房就是这么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府里的财物。 但姜椿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屠户之女,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确实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庄氏抿了抿唇,难得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嘴里谦虚道:“母亲过奖啦,其实我就是动动嘴皮子,活都是三妹妹跟四妹妹干的,母亲要是奖赏的话只管奖赏她们便是。” 庄氏:“……” 夸早了。 搁这打着音姐儿跟玥姐儿的名义,跟自己讨要奖赏呢? 自己要是真按照她说的,只奖赏音姐儿跟玥姐儿两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庄氏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有奖,你们三个都有赏,等将户部送来的财物全部理清后,我就给你们发奖赏。” “多谢母亲,母亲真是个赏罚分明的好母亲!” 姜椿顿时乐开了花,还得意地朝宋时音跟宋时玥抛了个媚眼,言下之意,跟着大嫂我有肉吃? 宋时音跟宋时玥也忙向庄氏道谢。 完事后宋时音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 宋时玥不知该如何回应,又不好当着大伯母的面向大嫂道谢,只能朝她笑了笑。 庄氏离开后,宋时音跟宋时玥两姐妹继续忙活起来。 姜椿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几盏茶后,便开始觉得无聊。 其实,并非她不想帮忙,而是没法帮。 她一个“文盲”,登记造册的活计显然干不了。 宋时玥的活计她也干不来,因为她压根就没法分辨出来那些木料名贵雕工精湛的家具、古董字画以及布料毛皮等物什的区别。 装出个偷奸耍滑的模样来,只不过是她最后的倔强罢了。 看来是时候拿今日的事情当借口,叫宋时桉教自己读书写字了。 以往是没机会,毕竟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每日都在为生计奔波,没时间也没由头提这茬。 如今她在宋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了生活的压力,空闲时间不要太多,合该利用起来多学点东西。 至于为甚让宋时桉教自己,而不是歪缠着庄氏让她给自己请女先生? 当然是她要趁此机会向宋时桉表现下自己的“聪明才智”,给他表演个“一学就会”的绝技。 让他多发现一个自己的优点。 咳,得闲还能玩玩先生与女学生的play,增加下夫妻感情。 这不比请女先生强百倍? 当然,拳脚功夫她也要学,倒不是真要打遍京城贵妇圈无敌手,纯粹是为了防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日遇险,偏巧宋时桉又没在身边,只靠她那点子蛮力怕是不成。 毕竟京城又不是他们红叶县那种小地方,乃是卧虎藏龙之地,高手如云。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未来高手之路上出现了只拦路虎。 傍晚宋时桉回府,去正院同庄氏汇报今儿去户部的一应事宜。 说完正事后,宋时桉正要起身告退,就听自己母亲一脸严肃地问道:“听说你要给姜椿请拳脚师父教她练拳脚功夫?” 宋时桉没问自己母亲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姜椿自己嘚瑟出来的。 他颔首道:“是的,她空有一股子蛮力,却半点功夫都不会,哪日真要跟人打起来,会很吃亏。” 庄氏:“……” 她无语道:“她一个女子,又无须像男子一样与人逞凶斗狠,怎会跟人打起来呢?” 宋时桉也没瞒着,将当日刘启檀觊觎她的美色,派人在半道上拦截,试图将她掳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她力气大,敢跟人搏命,加上岳父事先给她准备了防身的大砍刀,这才得以逃过一劫。” “竟有此事……”庄氏没料到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委,还以为儿子被姜椿勾得迷了心窍,不管不顾地胡来呢。 她本想说那是从前,如今他们家境况不一样了,应该没有哪个男子活腻歪了,敢干出觊觎太子爷舅子媳妇的蠢事来。 但经历过这场大起大落后,庄氏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老皇帝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如今宠妃爱子又相继殒命,自己女婿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安稳都不好说。 不到真正登上那九五之尊位置的那一日,一切皆有变数。 倘若这中间再有个万一,学好拳脚功夫的姜椿不但不会给儿子拖后腿,没准还能助他一臂之力,逃出生天。 这么一细想,这拳脚师父请得非常有必要。 她连忙改口道:“你既然应承了她,就在外头好生打听下,替她请个靠谱的师父回来,别找那等应付事的花架子。” 宋时桉轻笑道:“母亲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过几日便亲自上门去请。” 庄氏也没细问这人选具体是哪个,摆摆手道:“你去歇歇,过两刻钟带着你娘子来吃饭。” “儿子告退。”宋时桉恭敬的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 宋时桉回到丹桂苑的时候,姜椿也才刚从库房回来没多久。 一见到宋时桉,她立时迎上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唧唧道:“夫君,我觉得自己好废物啊。” 宋时桉一怔,忙问道:“娘子这是怎地了?可是谁说三道四了?” 姜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母亲将整理库房的事情交给我、音姐儿以及玥姐儿三人办,结果她们两个小娘子不但能轻松辨认出那些物什的种类,还能写会算,偏我一无是处,只能坐在旁边当个闲人。 我就算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对比呀。 虽然母亲没说我什么,还说回头整理完库房的全部物什后就给我们奖赏,可我自己脸上臊得慌。 我不管,我要学读书写字,还要学算账,夫君你教我好不好?” 宋时桉:“……” 你连大食文字都会写,算账上头更是心算笔算全精通。 素日时常忘了自己“不识字”这茬,随口就念几句他跟三堂妹抄录的书籍,诗词歌赋里头的语句更是信手拈来。 漏洞简直比筛子都多。 这会子跑自己怀里装大尾巴狼来了? 第107节 宋时桉静默片刻,随即勾了勾唇,哼笑一声:“你大字不识一个,我得从头一笔一划地教你,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计,我可有甚好处? 你知道的,过几日我就得去翰林院复职,每日都忙碌得很,若没甚好处的话,就请娘子另请高明。” 姜椿抬眼看向他,气哼哼道:“爱教不教,不教我就继续当文盲,回头出门做客,我被人嘲笑,你脸上也无光。” 宋时桉笑呵呵道:“我脸上挺有光的,纵观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找不出第二个跟我一样敢娶个乡野屠户女为妻的。” 姜椿:“……” 什么鬼,你还骄傲上了? 她冷哼道:“什么叫你娶乡野屠户女为妻?分明是我这个乡野屠户女纳你为夫好不好!” 宋时桉神色一僵,啊呀,竟然被她逮到了话里的漏洞。 这家伙,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又聪明起来了。 他改口道:“对,纵观这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找不出第二个跟我一样敢给个乡野屠户女当赘婿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为了讨要好处,还真是够拼的。 她白他一眼:“你肚子里又憋什么坏呢?真是的,昨儿夜里才饱餐一回,这会子又变着法儿地讨要好处,就没见过你这般贪吃的!” 宋时桉立时叫屈:“我可没说这好处一定得是敦伦上头的,娘子你可别污蔑好人。” 姜椿嗤笑一声:“你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作什么妖!” 宋时桉顺杆就爬:“既然娘子非要如此认为,那我也没法子,就当我存了这样的心思,反正我也辩不赢你。” “嘿,你还搁这装无辜!”姜椿手从他胸堂上下滑,一路滑到了关键部位,手掌罩上去,果然被她逮到了证据。 她得意大笑:“看,被我抓住把柄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眸色转深几分,嘴里轻笑道:“娘子愿意抓把柄,那就多抓一会儿。” 姜椿无意识地柔搓玩耍了一会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上了他的当,顿时撂开手,没好气道:“你个大混蛋!”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一脸哀婉地握拳轻轻捶打他的胸堂:“你肯定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身子,你这坏东西,赶紧滚出我夫君的身子,把我那个清冷孤傲沉稳自持,被我亲下嘴就羞得面红耳赤的夫君还给我!” 宋时桉:“……” 这家伙,分明是她这个孤魂野鬼占了姜椿的身子,却反过来说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贼喊捉贼? 宋时桉单手捉住她作怪的两只小手,另外只手楼住她的纤腰,在她耳畔低喃道:“夜里就还给你,任你为所欲为。” 姜椿:“……” 她抬脚在他腿上轻踢了一脚,气哼哼道:“你想得美!” 宋时桉斜眼看她,似开玩笑又似意有所指地说道:“既然娘子不乐意,那反过来好了,娘子把姜椿还给我,任我为所欲为。” 姜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确定宋时桉这是在同自己说笑,还是发现了甚端倪,借玩笑话来试探自己。 思索片刻后,她勾唇一笑:“夫君别做梦啦,过去的姜椿已经死了,现在的姜椿是钮,是崭新的姜椿,是不可能任你为所欲为的。” 说顺口了,差点将钮祜禄.姜椿给秃噜出来。 宋时桉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哑声道:“那咱们就互相任对方为所欲为,娘子你看可好?” 姜椿:“???” 她有些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夜里,他头脚调转了个方向,压到自己身上,姜椿这才明白他这是要整啥花活。 她简直无语了。 他一个古人,怎地比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人儿还会玩? 真是给他这个学霸中的战斗鸡给跪了。 不过体验嘛,咳,还真挺好的。 比平时他服侍自己,还多了一重刺激。 虽然腮帮子有点累,但这世上哪有只享受不付出的事情嘛? 再说了,宋时桉可是自己两辈子爱慕的人儿,从前他是纸片人,自己只能隔空干爱慕,甚都干不了。 但现在他是活生生的人儿,是自己能亲到能抱到的真实的人儿,她虽然嘴上各种不情愿,心里其实也乐意哄他高兴。 俩人先互相为所欲为了一回,又正经敦伦了一回,等结束时都已经三更天了。 次日去正院请安前,姜椿被桂枝从被窝里挖出来,又被桂叶用浸了冷水的布巾擦脸后,这才清醒过来。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前俩人没少胡闹到这个时辰,她次日还能寅初爬起来杀猪,如今却连辰时请安都起不来了。 果然得赶紧催宋时桉给自己请拳脚师父,不然自己早晚堕落到连走路都得靠丫鬟搀扶的地步。 本来她昨晚要跟读书写字的事情一起说的,结果被宋时桉一歪缠,就完全给抛到了脑后。 她扭头对桂枝吩咐道:“今儿大爷回来后,记得偷偷提醒我催大爷替我请拳脚师父这事儿。” 桂枝惊讶地瞪大双眼:“奶奶要学拳脚功夫?” 好家伙,大奶奶本就力大无穷了,这要是再学会拳脚功夫,往后谁还敢招惹她? 反正自己是万万不敢的。 第76章 到正院的时候, 宋时音跟宋时玥两姐妹已经到了。 姜椿给庄氏行礼后,在她下首空出来的一张官帽椅上坐下。 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庄氏:“母亲,我夫君哪里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问遍丹桂苑的仆人竟没一个知晓的。” 庄氏嘴角抽了抽, 淡淡道:“你这个枕边人都不晓得,我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晓得?” 其实庄氏还真晓得。 儿子是陪太子出城办事去了, 因是临时接到的消息,太子的行踪又得保密, 他自然不能跟丹桂苑的仆人说。 至于姜椿?她还在呼呼大睡呢。 儿子只能来正院同自己交待一声, 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姜椿碰了一鼻子灰,不吭声了。 片刻后, 她转了转眼珠子, 突然一巴掌轻拍到自己的腿上, “哎呀”一声惊呼:“母亲, 说好的五篓螃蟹呢?” 庄氏神色一僵,自己昨儿忙碌了一整日,竟将这茬给忘了。 为免姜椿同自己闹腾,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冷哼一声, 没好气道:“昨儿我忙成甚样你又不是没瞧见,哪里还顾得上螃蟹不螃蟹的?” 打一棍子后, 不等姜椿犟嘴, 她就又立时给出颗甜枣:“待会儿我就叫人去买,务必让你今儿吃上螃蟹,成了?” 姜椿十分大度地笑道:“成!多谢母亲。” 然后转头就笑嘻嘻地对宋时音跟宋时玥道:“今儿大嫂请你们吃螃蟹, 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保管让你们吃个够。” 庄氏:“……” 她请客, 自己出银钱,哪个当婆婆的像自己这么大冤种?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三弟妹虽然幸灾乐祸,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姜椿可不是嫁进他们宋家的儿媳妇,她在宋家住得舒心倒罢了,若是住得不舒心,一怒之下带着自己儿子搬出去,到时急的可就是自己了。 所以庄氏在她跟前还真不怎么敢摆婆婆的谱。 罢了罢了,横竖姜椿也没干甚太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贪吃了些,小气了些,财迷了些,都是小毛病。 自己这个太子爷的丈母娘,合该大气些,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姜椿已经来得够迟了,但她在正院坐了足足三刻钟后,三太太秋氏这才姗姗来迟。 庄氏倒没说什么,她俩是妯娌,秋氏原也没必要给自己请安,这会子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用早膳而已。 见人已到齐,庄氏便吩咐丫鬟摆饭。 用完早膳,正吃茶呢,刘管事就来向姜椿禀报,说包打听生生将那宅子的价格砍下来两百两银子,宅子主人同意两千两就卖。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最好今儿就能将一应事项办妥。 显然是个急等着用钱的。 正好姜椿也很急。 姜河跟郑鲲虽然没同她抱怨什么,但寄人篱下,又是这样的富贵人家,住得肯定没有在自家自在。 早点将宅子买下来,她爹跟表哥也能早点搬过去。 姜椿站起身来,同庄氏交待一句:“母亲我跟刘管事出去一趟。” 然后抬脚便往外走。 宋时音立时站起身来,提裙就朝外跑,嘴里嚷嚷道:“大嫂你是不是忘了你可爱的小姑子了?等等我啊,我也去!” 庄氏:“……” “噗嗤。”秋氏笑出声来,幸灾乐祸道:“哎哟,咱们这位三姑娘性子可真够活泼的,二嫂回来后,瞧见这样的女儿,该是如何的‘高兴’呀!” 庄氏瞥她一眼,没吭声。 心里其实也挺期待的。 刘管事是个办事妥帖的,进来回事前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姜椿先回丹桂苑带上银钱,然后去前院叫上姜河跟郑鲲,一行人分乘三辆马车,往西市的方向行去。 刘管事上回返程时让车夫绕路从西市中间穿过,得了姜椿一通夸奖,这回来了个故技重施。 把姜椿乐得合不拢嘴,难怪庄家会派刘管事来给庄氏帮忙,他这人不但办事能力强,还十分擅长揣摩主子喜好。 姜椿决定回头等宅子买完了,赏他五两银子的辛苦费。 虽然五两银子对他们这样的管事来说不足一提,但好歹是那么个意思。 第108节 不过五两银子对姜椿来说,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毕竟待会儿宅子一买,她手里就只剩下几十两碎银子了,不得省着点花? 再多赏一两都不可能! 就连丹桂苑的仆人,她也只每人赏了一只从签到系统得来的银戒指,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就去掉了六只,仓库里就只剩四只了。 等过几日宋时桉复职后,趁着他不在家的功夫,她得带人去当铺走一趟,把她仓库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什当一当。 还得盘算下给宋老太太、三位老爷以及宋时锐宋时迁两兄弟准备什么见面礼。 这还不止。 宋家没出五服的亲眷也都受到牵连,全都被发卖了,等这些人陆续回京后,也会来府里拜见。 宋时桉的同辈,不少都已成婚,甚至孩子都好几个了。 人家领着孩子来拜见婶娘,自己岂能甚见面礼都不给? 真是哪哪都要花钱。 难怪原著里头女主进京后,气都没喘匀呢,就着急慌忙地开始挣钱,实在是不挣钱不行啊!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澄心纸19刀、油烟墨20锭、画笔六套。]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犁5架、镰刀20把、铁锨14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甘草1斤、西洋参2斤、蔷薇硝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5斤、天麻5斤、当归1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赤金嵌红宝石滴珠耳坠子2对、堆纱花儿20支、和田玉镯2对。]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蜀锦20匹、霞影纱6匹、白狐皮12块。]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紫檀描金马桶1只、青玉梳7把、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盅2只。]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4两。] 姜椿一路打卡签到,系统平静无波的电子音却犹如天籁之音,听得她心花怒放。 好多值钱物什! 旁的暂且不提,就那二十匹蜀锦,就能值个五百多两银子了。 众所周知,蜀锦以色彩鲜艳、图样华丽精美而出名,因成本高产量低的缘故,价格昂贵,可谓有价无市。 当初她写这本原著时,还特意查了史料,参考了康乾时期一匹蜀锦二十两左右的价格,将大周蜀锦的价格设定为一匹二十五两左右。 只要将这二十匹蜀锦出手,她的钱袋子立时就能鼓起来。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蜀锦本就稀少,大部分作为贡品送进了宫里;下剩的小部分里,一大部分被世家大族得了去,仅剩的一小部分才流入京城的布庄。 她一个乡下来的杀猪女,别说二十匹蜀锦了,只怕一匹都弄不到,却突然拿出来二十匹蜀锦…… 这是生怕旁人不起疑呢? 就是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没被抄家前,也不可能一下拿出来二十匹蜀锦。 只能暂时先放在系统仓库里存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或是自家用,或是拿出去卖掉,视情况再定。 虽然眼下不能卖,但不妨碍她开心。 宋时音见大嫂眼珠子又盯着一处不动,唇边挂着仿佛在路上捡了一百两银子一样的灿烂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由衷地夸赞道:“大嫂你真厉害,竟然能想出来许给包打听分成让他帮忙砍价的法子,可是省了好大一笔银钱呢。” 若放在宋家遭逢变故前,两百两银子对宋时音来说压根不算甚大数目,她随便一套头面,都不止两百两。 但在大柳树村待了一年,见识到大嫂寅初起床杀猪,去镇上摆摊卖肉一上午,才赚一百多文钱的辛苦后,她算是明白两百两银子有多来之不易了。 而她自己的话,辛苦抄书一个月,总共也才赚七八百文钱,一年也才□□两银子,两百两她得赚足足两年多。 这还是吃大嫂的喝大嫂的前提下,若是吃自己的,七八百文钱只怕还剩不下一半。 所以她是真心觉得大嫂厉害。 姜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知道就好,你以后多跟我学着点。” 宋时音乖巧点头:“学着呢,一直在学着呢。” 姜椿见她如此乖巧,又长了双跟宋时桉有七八分相似的凤眼,不由得看她更顺眼了几分。 笑道:“我得了几支式样做工都很精致的堆纱花儿,回头你自己过来挑两支戴。” 她没说从哪里得的,宋时音多半会猜是路二奶奶送的,毕竟最近也只有路二奶奶往府里给她送过东西。 太子妃的不算,她赏赐的物什上头都打着宫廷造办处的印记,姜椿怎可能随便送人? 宋时音笑嘻嘻道:“才刚得了大嫂两支绍兴绒花,如今大嫂又送我堆纱花儿戴,你果然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说着,就伸手抱住姜椿的胳膊,拿脸蛋在她膀子上蹭。 姜椿抬手推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骂道:“少黏黏糊糊的,仔细被你大哥知道了,给你小鞋穿。” 宋时音撇撇嘴,嘟囔道:“大哥个小气鬼,就爱吃醋,连堂妹的醋都吃,大嫂你也不管管他!” 姜椿笑呵呵道:“旁的我可以管,这个我才不管呢。” 吃醋好呀,吃醋说明他在乎自己。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昨夜俩人玩的那六六九九的小游戏。 她伸出红润的小舌头,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啧啧,还真挺刺激的。 他们俩人是真的越来越没羞没燥了,以前不是他害羞躲闪,就是自己这个嘴强王者实战时放不开。 随着敦伦次数的增多,如今俩人的身体愈发融洽了,每次都能享受到那所谓极致的欢愉。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合该做夫妻。 照姜椿说,宋时桉真该感谢自己,要不是自己穿过来,他就得跟原著里边一样,当一辈子吃“素”的和尚。 这对他这个对敦伦没够,闷骚地成日在心里琢磨新花样的家伙来说,简直就是残忍。 所以,作为回报,他当一辈子的妻管严,没毛病? * 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包打听跟宅子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屋主是位身材发福的中年郎君,衣着虽然富贵,但面带愁容,显然是遇到了难事儿。 这要是放现代,买房时碰到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会多方打听清楚,免得买到问题房,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是古代,是平民百姓对官府畏之如虎的时代。 只要确认房契上头的名字是眼前这位苏姓郎君,她就敢买这宅子。 花自己银钱光明正大买来的宅子,谁要跑来闹,她就敢报官,让官府的人来处理。 姜椿跟姜河、郑鲲三人走进这宅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又查看了一番。 确认宅子同上回他们看过的别无二致后,姜椿又要求验看屋主的户帖跟房契。 这些都是买宅子的必备流程,苏郎君没异议,直接将户帖跟房契交给桂叶,由她转呈给姜椿。 姜椿接过来,反手递给宋时音:“你替我瞧瞧,瞧仔细点。” 宋时音先翻开户帖,比对着上头的身形样貌等描述,上上下下地将苏郎君打量了好几遍。 然后又展开房契,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 这才将两样东西还给姜椿,笑道:“没问题,都对得上。” 姜椿又将户帖跟房契递给桂叶,对刘管事笑道:“刘管事你也帮着瞧瞧?” “是,大奶奶。”刘管事应得干脆,从桂叶手里将东西接过去,仔细验看了一番。 最后得出个跟宋时音一样的答案:“大奶奶,没问题,都对得上,应没有作假。” 姜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房契没问题,那我这便给苏郎君结房款。” 她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摞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数起来。 边数边念叨道:“一百两、二百两、三百两……一千八百两、一千九百两、二两千。” 数完后,她将银票递给桂叶,吩咐道:“给苏郎君送过去。” 又抬眼看向苏郎君,笑道:“户部通存通兑的百两面额银票,一共二十张,苏郎君你点点。” 这是他们上京前,她特意去红叶县钱庄兑换的,银票比银子更方便携带。 买宅子的是宋家大奶奶,新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苏郎君倒没疑心过对方会给假银票,大概点了点就将银票给揣进了袖子里。 姜椿让姜河把他的户帖给刘管事,她又从钱袋里掏了一把碎银子,让桂叶连同房契一起交给刘管事。 然后笑着对刘管事道:“劳烦刘管事跟苏郎君去趟衙门,立个红契,契税若是不够的话,回来我再补给你。” 宅子的新房契写姜河名字,这是昨儿她就与姜河商议好的。 姜河原本不同意,非要写姜椿的,被姜椿果断拒绝了。 不管是嫁娶还是招赘,她是宋时桉娘子这茬没法改变,一旦太子黎钧行坏了事,宋家所有人,包括她,谁都别想置身之外。 要是房契写自己名字,就会被列入查抄没收之列。 而写姜河名字就不同了,他是宋时桉的岳父,除非宋家被判诛九族,就不可能牵连到他。 更不可能查抄没收他的宅子。 反正他就只有自己一个闺女,写他名字又怎样,将来他百年后,这宅子也只能由自己继承,没甚区别。 什么?万一姜河续娶呢? 首先这可能性很小。 他要续娶的话早就续娶了,当初红叶镇不晓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惦记他,毕竟屠户在他们那小地方,算是相对富庶的那一拨人。 就连作风银荡,相公遍地的王寡妇,都想嫁给他这个老实人上岸呢。 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没道理来到京城后,又突然想要续娶了。 第109节 其次,就算真续娶也不妨事,如果姜河能遇到个自己中意的女子,姜椿还挺替他高兴的,毕竟他也挺不容易的。 这座宅子,就算是自己这个当闺女的孝敬他们夫妻的,如果他们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这宅子将来就由他们的孩子继承。 她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她手里没多少银钱,但却是个穷大方的。 只要是被她认可的亲人或是朋友,她都很乐意当散财童子。 当然,前提是姜河的新娘子以及所出子女都是正常人,性格跟为人处事不奇葩,别成日给她惹麻烦,否则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刘管事将东西接过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奶奶您就放心,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大户人家的规矩,有体面的管事跟管事娘子,在主子跟前是不用自称“奴婢”的。 * 将去官府上档子办红契的事情交给刘管事后,姜椿等人也没急着走,又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 姜河满脸笑意地说道:“这宅子显然才修葺过没多久,瓦都是新的,墙面也白白净净的,都不用请人来修补了,买点家具就能搬进来。” 姜椿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这可不就巧了嘛?正好户部将部分从宋家查抄走的家具还了回来,回头清理出来后,我婆婆让人临时买回来凑合用的那些便宜家具就得被挪走。 当然,说这些家具便宜,也只是跟宋家原本使的那些紫檀木跟花梨木相比显得便宜。 其实都是些上好核桃木做成的家具,用十来年都坏不了,比咱家原先用的那些榆木家具不知好多少倍呢。 与其让它们被堆到库房里长灰,还不如拿到这宅子来用,既帮我婆婆解决了一个难题,还省了咱们不少钱呢。” 当然,后面这句才是关键。 其实那些家具也并非全然没用,主子们用不上,那可以安排到仆人房里,给仆人们用。 为免姜河不肯占宋家的便宜,所以她才避重就轻。 “核桃木?好木料啊!”姜河闻言大喜,高兴道:“咱家那张核桃木的饭桌,是咱族里那个以前在县里当过木匠的姜兆福给打的,用的就是咱们村后头那山上的核桃树,坚固得很,耐用得很,要不是太过笨重,我都想带进京来继续用呢。” 姜椿笑嘻嘻道:“既然爹喜欢核桃木家具,那回头我给爹你配齐一整套的核桃木家具,让你老喜欢个够。” 姜河兴奋归兴奋,面上却严肃道:“捡些宋家淘汰下来的便罢了,有几样算几样,你千万别另掏钱去买,太贵,不划算。” 姜椿嘻嘻哈哈道:“你放心爹,我才不会另花钱呢,宋家的羊毛就够我薅了。” “你这孩子。”姜河无奈地瞪了姜椿一眼,板着脸提醒她:“你素日行事也别太过了,女婿跟宋家是两回事,你怎样女婿都没话说,但宋家人就未必了。” 姜椿怕她爹胡思乱想,收敛神色,认真应道:“放心爹,我心里有数。” 她已经在有计划地准备“上进”了,等宋时桉开始教自己读书认字,拳脚师父也上岗后,她会慢慢有所改变的。 但也只是有所改变。 反正她是不可能委屈自己,当个大家族里循规蹈矩的小媳妇的。 她转移话茬,一脸兴奋地说道:“爹,表哥,我婆婆打发人买螃蟹去了,今儿咱们可有口福了。 你俩也别瞎客套,敞开肚皮多吃些,有五篓螃蟹呢,家里统共就这么点子人,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郑鲲笑着打趣道:“有表妹在,竟然还有吃不完的螃蟹? 我隐约记得有一年,旁人送了我爹十篓自己捞的大螃蟹,我爹分了你家一半,结果姑父才吃十来只,下剩的全进了表妹的肚子。” 这不是姜椿亲自经历的事情,她翻找了下原主的记忆,果然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 那会儿原主才十三,正是抽条长身子的时候,食量得有姜椿现在的两倍,吃个五篓螃蟹根本不在话下。 可惜古代查不了胆固醇,不然原主一口气五篓螃蟹,第二天去查胆固醇,肯定超标,还是大大的超标。 别问她为啥知道的,她姥姥就偷摸干过一顿吃掉三十只螃蟹的壮举,其结果就是胆固醇超标,被迫吃了半个月的降胆固醇药,这才降下来。 不过也不好说,原主力气大,吃得又多,身体却哪哪都好,肠胃更是吃啥刺激性食物都不会难受。 没准没这个顾虑也未可知。 他们几人在新宅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数算了一堆有的没的,这才离开。 刚一回到宋家,庄氏就派人送来一张锦乡侯府赏菊宴的请帖,让姜椿准备准备,三日后随她去赴宴。 第77章 晚上去正院吃晚饭的时候, 姜椿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姜家其他女眷也都收到了锦乡侯府的请帖。 庄氏说道:“我已让人通知裁缝铺,让她们务必三日内将府里各人的秋衣先赶两套出来。 首饰的话, 户部的确还回来不少, 但现下库房那头还未整理完,明儿我让首饰铺的人带花样册来, 每人先挑一套现成的头面凑合用着。” 姜椿无声地砸了嘴,听庄氏的话音, 显然对这赏菊宴十分重视。 也对, 这是宋家平反后头一次出现在京城上流社会交际圈,需要直面众人的打量、审视、逢迎跟挑剔, 怎可能不重视? 如今宋家乱糟糟的, 库房那里现在还是个“杂货铺”, 所以听了庄氏这番话, 就连向来爱挑剔的秋氏都没提出异议。 下剩三人就更没意见了。 姜椿甚至还挺高兴,白得一套头面。 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算是买现成的头面,而不是如从前那般专门定制首饰,也不可能买便宜货。 一整套现成的头面, 少说也值个二三百两银子。 这些又不像太子妃给的赏赐,只能用不能卖或者当, 哪日缺银钱了, 随时都可以换成银子。 能不高兴? 宋时音却突然弱弱道:“这赏菊宴我就不去了?” 姜椿疑惑地扭头看过去:“怎么了?你为何不去?” 宋时音闷闷道:“我院子里有个丫鬟叫金儿,她爹是咱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她听她爹说, 我,我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已经在京里传开了……” 姜椿抿了抿唇。 倒也没觉得多奇怪,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毕竟黎钧行现在还只是太子,并不是皇帝。 加上老皇帝原就不待见他,先前还将他一家子圈禁,岳家更是被抄家发卖沦为官奴。 谁也不晓得老皇帝会不会哪日又突然改了主意。 其他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黎钧行坐稳太子之位。 但太子这人为人谨慎,从不留把柄,广受朝臣喜爱,要想攻讦他,只能从他的太子妃宋时予身上下手。 于是宋家最经不起讲究的宋时音,就被拉出来公开处刑了。 姜椿白她一眼,哼笑一声:“传开就传开呗,回京前我就提醒过你可能面临的遭遇,你也说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子怎地又露怯了?” 宋时音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以为自己能扛得住,但一想到去赴宴,被那些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一直盯着,我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姜椿不屑地“嗤”了一声:“一直盯着?你别臭美了,有你大嫂我在,她们盯我都来不及呢,压根就没你这小丫头的份儿。” 说着,还故意拿眼神在她身前扫了扫,边扫边摇头。 宋时音:“……” 众女眷:“……” 知道你身材前凸后翘,比大多数女子都强,但也没必要如此明目张胆炫耀? 宋时音差点给气哭,无语道:“大嫂你正经点!” “我觉得我挺正经的。”姜椿替自己辩白了一句,这才认真道:“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不是你躲在家里就能躲得掉的。 你要做的就是大方出现在人前,不用旁人问,就自己把自己的悲惨故事吆喝出来。 你都这么惨了,她们要是还敢多说不中听的话,那就是长舌妇、没同理心、落井下石和以及想逼死人。 若真有这样不长眼的家伙,正好拿来杀鸡儆猴,你就做出个被这人逼得走投无路,想要撞墙自杀的样子,坐地上打滚,有我在场,不愁闹不大。 咱们姑嫂俩大闹一场,看往后谁还敢拿你这过往说事儿!”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姜椿竟然教唆音姐儿学乡野村妇那般坐地上打滚,又哭又闹,还要假装寻短见。 这是什么行径?简直就是泼妇行径!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对付那些最爱要脸面的贵妇跟大小姐们十分管用。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姜椿这般脸皮比城墙还厚。 秋氏在心里暗暗咋舌,不知道二嫂晓得这茬,会是甚感想? 宋时音闻言,顿时一扫脸上的阴霾跟难过,打了鸡血般嚷嚷道:“太棒了,大嫂这主意简直太棒了,说实话,我都迫不及待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成为那只被杀鸡儆猴的‘鸡’!” 姜椿勾唇一笑:“我也挺期待的。” 这下有热闹看了。 庄氏:“……” 她简直无语了,这俩人光明正大地在自己跟前讨论如何去锦乡侯府的菊花宴搞事,她是管还是不管? 管,有姜椿这个浑身反骨的家伙在,根本就管不住。 不管,回头被二弟妹知道了,肯定会寻自己的晦气,责怪自己不拦着她们。 倒不是说她畏惧二弟妹李氏,而是忌惮李氏身后的靠山,李氏嫡亲的姨母——宋老太太周氏。 斟酌一番后,她轻描淡写地训斥了几句:“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全京城闻名,数得上名号的人家的女眷都会前去赴宴,你们若是敢在锦乡侯府闹事,不出一个时辰就能传遍全京城。” 姜椿跟宋时音俩人对视一眼。 更期待了怎么办? 京城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这时候的姜椿还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有她这个宋时桉的妻子在,根本没多少人将注意力放到宋时音身上。 第110节 没等宋时音逮到那只被杀的“鸡”,她就先跟人打起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见宋时音心态恢复正常,姜椿抬眼看向庄氏,一脸焦急地问道:“母亲,您当真不晓得我夫君去哪里了?他一整日不见人影,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庄氏瞪她一眼,哼笑道:“能出什么事儿?京城地界,天子脚下,谁敢在这里搞事?你少成日胡思乱想。” 姜椿又不傻,看庄氏这老神在在的模样,也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庄氏肯定知道宋时桉的行踪,只是他的行踪需要保密,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所以只能假装不知。 看明白归看明白,但姜椿显然不能表现得这么好打发,不然下次再有旁的事情,庄氏还会糊弄自己。 她嚷嚷道:“这天都黑了,夫君还没回来,搁谁谁不急?我不管,要是待会吃完饭他还没回来,我可就要带着全府的仆人出去满京城找人了!” 庄氏给气笑了:“带着全府的仆人出去满京城找人?万一桉哥儿只是出城办点子公事,你闹这么大,叫他回来后如何收场?你也不怕被全京城的人笑话你大惊小怪?” 姜椿不以为意道:“跟被全京城的人笑话比起来,当然是我夫君的安危更重要。” 顿了顿后,她又从鼻翼里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没法收场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出门不告知我一声!” 庄氏简直无语。 儿子倒是想告知她一声,结果她自己睡得那般死,连枕边人起身都听不见。 他体恤她,不忍扰了她的好眠,结果她却反过来怨他不交待一声,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庄氏没好气道:“你但凡睡觉警醒些,听到他起身的动静,也不至于这会子跟只无头苍蝇似的瞎闹腾。” 姜椿立时叫屈道:“从前我睡觉再警醒不过了,夜里雨点子打在屋瓦上都能将我吵醒,可我现在为啥不警醒了呢? 唉,还不是因为先前夫君伤到身子骨,风一吹就病倒,一病倒就起高热。 我怕他出事,整宿整宿地不敢睡觉,两刻钟就给他头上换一块冰帕子,就这么硬生生地将自己给熬坏了。” 庄氏听得动容,让她想起了家里几个小孩幼时染病发烧时,自己也是这般整宿守在床畔的过往。 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 秋氏也唏嘘道:“椿娘你对桉哥儿可真是体贴入微,以后他若是敢对不起你,你只管告诉三婶,三婶替你骂他。” “不辛苦不辛苦,我跟夫君是夫妻,照顾他也是应该的。”姜椿谦虚地摆了摆手。 咳,她早上睡得沉,乃是因为昨夜与宋时桉玩六六九九小游戏玩太晚,跟从前熬夜照料宋时桉可没任何干系。 宋家女眷心思未免太单纯了些,只要自己一将从前的苦日子搬出来卖惨兼邀功,她们立时就会换个态度。 屡试不爽。 啧,自己这算不算摸准了她们的脉搏,找到了拿捏她们的好办法? “大爷回来了。” 明间里突然响起丫鬟的声音。 随即门帘被掀开,一身青色缎袍的宋时桉快步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水珠,头发上也带着水汽,显然才刚沐浴更衣过。 姜椿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语气很有些咬牙切齿:“哟,夫君头发竟然是湿的,这是在外头沐浴了才回家的?” 宋时桉先给庄氏跟秋氏两位长辈行了礼,这才转身看向姜椿,笑道:“好叫娘子知道,为夫是在丹桂苑沐浴的,不信你回头可以问问桂枝几人。” “哎呀,原来是这样。”姜椿脸上的笑意顿时真诚了一些。 但锋利的眼刀子却在这个不告知自己去向,直接消失一整日的家伙的俊脸上“嗖嗖嗖”乱飞。 宋时桉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忙解释道:“早起接到太子姐夫急召,让我陪他出城去宝相寺接太后娘娘回宫。 我本想同娘子交待一声来着,偏巧娘子还睡着,我不忍吵醒你,又不好叫丫鬟转告以免泄露太子姐夫的行踪……” 他没提自己告知母亲,让母亲转告姜椿这茬。 瞧姜椿这个态度,但凡母亲转告她,她都不可能朝自己丢眼刀子。 此事他也不怪母亲,毕竟姜椿才进京没几日,母亲与她并不相熟,又事涉太子姐夫安危,不信任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能自己多受点委屈,好好哄一哄姜椿了。 姜椿闻言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早上自己睡得昏迷不醒,别说他没忍心喊自己,就是狠心喊自己,没两刻钟都未必能将她喊醒。 随即又狠狠朝他抛了几把眼刀子。 自己之所以困成这样,还不是怪他这个没够的家伙,昨晚拉着自己胡闹到三更的结果? 丢完眼刀子后,她“哼”地一声扭过头,决定暂时跟他休战,等回丹桂苑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庄氏见儿子几句话就哄得姜椿这个闹腾不止的家伙不吭声了,边在心里感慨“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边吩咐丫鬟摆饭。 饭菜很快被摆上桌。 姜椿瞅着桌上那几大盆黄橙橙的大螃蟹,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不过她还是先问了庄氏一句:“母亲,我爹跟表哥那里可有送螃蟹过去?” 庄氏没吭声。 她的大丫鬟翡翠笑着回答道:“大奶奶您放心,太太一早就吩咐过厨房,螃蟹蒸好后先给前院送三十只过去。”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道:“多谢母亲,不愧是母亲,想得就是周到。” 庄氏真想学姜椿的模样,朝她翻个大白眼,但碍于淑女教养跟长辈身份,生生忍住了。 只轻哼一声:“吃你的。” “哎,母亲都发话了,我肯定得猛猛吃。”姜椿顺杆就爬,伸手从盆里拿了只螃蟹,麻溜地解掉上头绑住螃蟹爪子的麻绳。 然后扯下一只前爪来,送到嘴里,“咔咔”地肯咬下来几块骨头,然后三两下将一根前爪啃得干干净净。 宋时音有样学样,虽然没姜椿那么熟练,但也磕磕巴巴地用嘴啃完了一只前爪。 宋时玥看看姜椿面前盛放骨头的盘子,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蟹八件,一时间陷入迷茫。 秋氏见状,立时道:“玥姐儿,你往常该怎么就怎么吃,别学你三姐姐。” 她识趣地没提姜椿,这个侄媳妇不是个好惹的,最好还是别招惹她。 宋时音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三婶掰扯,还是吃螃蟹比较重要。 宋时桉却是拿起蟹八件,熟练地将蟹肉拆解出来,然后将盛蟹肉的盘子推到姜椿面前。 嘴里柔声道:“娘子先吃着,我继续帮你拆。” 姜椿垂首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碟蟹肉,轻哼一声:“不用你献殷勤,我又不是不会吃螃蟹。” “娘子当然会吃。”宋时桉抿唇轻笑,眼神甜得能溺死人:“但有我帮娘子拆蟹肉,娘子就能在同样的时间里吃到更多的螃蟹,免得被别个抢光了。” 宋时音翻了个大白眼,无语道:“大哥你讨好大嫂就讨好大嫂,别夹枪带棒。 祖母说螃蟹寒凉,向来只允许我们姐妹吃三只,大伯母跟三婶都对螃蟹兴趣不大,每回都只浅尝一只。 五篓一百只螃蟹,送到前院三十只,下剩七十只,我们几人合伙才分走八只,下剩六十二只都是你们夫妻的。 八只对六十二只,大哥你瞅瞅这比例,到底是谁抢谁的?” 姜椿被宋时音逗乐了,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音姐儿的算术不错,不用算盘就能将这一百以内的算术算个明明白白。” 秋氏撇嘴道:“这有什么,我们玥姐儿也能算呢。” 宋时玥拿胳膊肘轻拐了她母亲一下,学姜椿的样子朝宋时音竖了下大拇指:“三姐姐很厉害的。” 庄氏见她们说得“其乐融融”,再次想学姜椿翻白眼。 世家大族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以往他们用膳时,桌上鸦雀无声,只有碗筷相接时的一点细微声响。 但自从姜椿来了后,又有个跟屁虫一样的音姐儿当捧哏,宋家的饭桌都快变市井菜场了,叽叽喳喳,那叫一个热闹。 自己倒是没所谓,横竖都是自家人,又没外人在,她可以当没瞧见。 老太太却是个严苛的,动辄就将规矩挂在嘴边,等她回来后,见到这般情景,不知会如何恼怒呢。 姜椿还是没忍心辜负宋时桉的好意,将他拆解的那碟蟹肉给吃了。 她见宋时桉又拿了一只螃蟹,准备继续拆解,忙出声道:“你自己先吃饱了,再来伺候我吃,不然你饿着肚子在那拆螃蟹,我吃着也不香。” 宋时桉抿了抿唇,她果然在意自己,即便正生自己的气,也不忘关心自己的肠胃。 他乖巧应道:“好,我听娘子的。” 姜椿撇撇嘴,埋头继续啃螃蟹。 宋时桉先吃了饭,又给自己拆了三只螃蟹吃,然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帮姜椿拆螃蟹。 姜椿吃完一碟,他便适时地送上另一碟。 秋氏吃饱后,坐在那看戏,看着看着就有些发酸,就算自己更嫁进来那会儿,自己相公对自己也没这般体贴入微过。 她斜了庄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大嫂,有句老话叫‘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知大嫂可曾听过?” 庄氏眼睛又不瞎,儿子鞍前马后地围着姜椿转,她这个当母亲的能不酸才怪呢。 但她酸是她的事,还轮不到秋氏这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三弟妹来嘲笑自己。 她淡淡道:“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三弟妹这么懂,日后就算你儿子娶了媳妇,肯定也会将你放在头一位的。” 这话简直就是扎心。 秋氏连个儿子都没有,何谈儿子娶媳妇? 宋家三房人,大房两个儿子,二房一个儿子,偏他们三房只玥姐儿一个独养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 老太太对此颇有微词,没少给三老爷塞通房。 秋氏对此并不介意,还盼着老太太塞的通房能生下个儿子来,然后她好抱过来养,将其记在自己名下。 如此她在府里也就能彻底挺直腰杆了。 结果她们一个个的,美的丑的壮的全都有,但全都不中用,别说儿子了,女儿都没生出来一个。 遭逢这场大难,一大家子人死里逃生,等回府后,老太太只怕更对自己没好脸色了。 毕竟倘若三老爷不幸死在这种灾祸里,三房就彻底断根了。 秋氏脸色铁青,拿手指头指着庄氏,嘴唇哆嗦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句一句话来。 姜椿虽然嘴巴在啃螃蟹,但耳朵却竖着,旁听庄氏跟秋氏妯娌俩过招。 第111节 见秋氏被庄氏一招ko,她简直快要笑死了。 让她挑拨离间,该! 姜椿将嘴里的蟹肉咽下去,笑嘻嘻道:“哎呀,三婶您怎能说我夫君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呢?分明是母亲多了个孝顺她的好女儿! 像我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可不好找,母亲能得到我这样的小棉袄,可是母亲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庄氏听她抢白秋氏,还以为她打算跟自己同仇敌忾。 结果,好家伙,说着说着就自夸起来。 有她这样的小棉袄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修来的六月天裹厚棉袄的福气! 庄氏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螃蟹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了可以回丹桂苑。” 姜椿当然还想吃,所以她不吭声了。 哎,她这个婆婆就是脸皮太薄,分明很喜欢自己,偏偏嘴上口是心非。 罢了罢了,自己一个当儿媳妇的,能怎么办呢?只能原谅她喽。 得亏庄氏不晓得她这番内心独白,否则高低得被气个仰倒。 姜椿将桌上所有螃蟹干掉后,又就着桌上的菜吃了三碗碧梗米饭,这才放下筷子,摸着自己略微有些鼓的小肚肚,餍足地说道:“吃饱了。” 庄氏:“……” 说她是饭桶,都委屈了饭桶,她是饭缸还差不多,大水缸的缸。 丫鬟们将饭后茶水送上来。 姜椿一连灌了三盅茶,这才拉着宋时桉的手站起来,笑道:“母亲,三婶,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回丹桂苑了。” 庄氏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摆手:“回去。”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走进东次间,就要往拔步床上躺,被宋时桉给拉住了。 他强硬道:“刚吃完饭就躺,对身子不好,我陪你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姜椿想想也成,丹桂苑里有棵百年桂花树,香气袭人,加上如今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步倒也算惬意。 俩人手拉手在院子里缓慢地转圈圈。 转着转着,姜椿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事先同母亲交待了自己今日的去处这事儿。” 宋时桉闻言,倒也不意外。 姜椿向来聪明,从母亲脸上或者话语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瓣,笑道:“娘子太聪慧了,就知道甚都瞒不过你。” 姜椿被夸得直接翘尾巴,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我是天下第一大聪明。” 嗯? 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78章 姜椿顺着宋时桉的夸赞, 直接下了台阶。 将庄氏的谎言戳破,是姜椿不想让宋时桉觉得自己是个好糊弄的傻子。 而她轻易就将此事揭过,不同他闹腾, 一来是因为他出去办的的确是正事;二来他也是好意, 怕自己睡不够,这才没忍心唤醒自己。 如果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 为此责怪他,会让他心冷的。 她的宽容大度, 宋时桉如何不知? 夜里躺在拔步床上, 他将脸蛋埋进她的身前,用充满柔情蜜意的声音感慨道:“娘子你真是天下第一体贴人儿。” 姜椿扬了扬唇角, 笑嘻嘻道:“夫君你是天下第二体贴人儿。” “噗嗤。”宋时桉一个没忍住, 直接笑出声来。 这家伙, 说话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实在是有趣得紧。 笑了一会子后,他伸手将人抱住,用低哑磁性的声音问道:“娘子,今儿还要不要为夫?” 姜椿拿脚丫子轻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没好气道:“你奔波了一日, 不累么?竟还有心思惦记这茬!” 宋时桉打了个呵欠,轻笑道:“我确实有些累, 但若是娘子想要的话, 为夫肯定舍命陪君子。” 姜椿笑骂道:“浑说什么呢,我才没你那般贪吃!” 宋时桉见她确实没这心思,这才将脸蛋在她身前蹭了蹭, 寻到个最佳位置后,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功夫, 气息就变得平稳且绵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 姜椿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墨发,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只觉满满都是幸福。 然后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 后头三日,姜椿都在库房那头“忙活”。 咳,忙活的其实是宋时音、宋时玥两姐妹以及正房的丫鬟婆子们,没姜椿什么事。 但姜椿觉得自己还挺重要的。 有她这个力大无穷的大奶奶在这里充当监工,新从外头买进来没几日的仆人个个老实听话,指哪打哪。 只用了两天半时间,就完成了所有归类工作。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就有一样接一样的物什被送到正院。 珊瑚忍不住夸赞道:“大奶奶这法子,乍一听麻烦了些,但却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省了后头不少功夫。” “有甚了不起的?当时也就是我腾不开身,若我在当场,也未必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庄氏嘴硬地反驳了一句,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件事上头,姜椿办得挺漂亮。 珊瑚是庄氏的丫鬟,又是庄家的家生子,自然向着庄氏,闻言立时附和道:“那是自然,这等小花招,太太这样的当家主母如何想不出来? 不过是那会子您太忙,腾不开身,这才叫大奶奶捡了这个挣表现的机会。” 庄氏轻哼一声:“她要挣表现就挣,我一个当婆婆的,还能跟她抢不成? 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只求她明儿去锦乡侯府赴宴时,能有点子数,别闹出甚没法收场的幺蛾子来就成。” 不闹幺蛾子是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是没听见她跟音姐儿那番“如意算盘”。 小幺蛾子自己能帮忙善后,但要是闹得太大,她被人告到太子妃或是太后娘娘跟前,可不就没法收场了? 姜椿倒没这顾虑。 大不了被人告到太子妃或是郑太后跟前,然后挨一顿不痛不痒的申斥。 她可是个连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就是她们想罚她抄经书都罚不了。 有甚好怕的? 于是她就抱着这样的态度,坐上了去往锦乡侯府的马车。 宋时音本该与宋时玥一辆马车,结果她硬要同姜椿一辆马车,还拉着宋时玥一起。 庄氏气得直咬后槽牙,但赴宴在即,她也懒得浪费时间掰扯这等小事儿,眼不见心不烦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除了宋家主子乘坐的三辆马车外,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挤了三辆马车,一行六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勋贵云集的东华大街行去。 从桂花巷到东华大街,中间正好路过东市。 姜椿如同猫儿闻见了腥味一般,将车窗的锦缎布帘扯开一条小缝,仔细挑选合适的店铺进行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8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罗汉床1张、金镶玉耳坠子1对、云锦2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熏笼12只、铁桶15只、顶针20枚。]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党参1斤、燕窝1斤、枸杞8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8斤、百合6斤、板蓝根6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玉扳指12枚、赤金嵌红珊瑚花冠2顶、头绳20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水纹纸12刀、竹管笔20支、玉镇纸4方。]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棉布16匹、细麻布8匹、锦缎26匹。] 一长串电子音播报完毕,姜椿喜上眉梢,乐得嘴角都差点笑歪了。 不愧是天子脚下,每回出来打卡签到,都是一通大丰收。 这规格,别说红叶县没法比,就是绍兴城都差远了。 啧啧,自己果然天生就该是京城人,既然她来了京城,谁都别想将她弄走! 她就是赖也要赖在这里。 宋时玥见大嫂眼神直勾勾的,脸上笑容也奇奇怪怪,忍不住拿手指头悄悄戳了宋时音一下,朝姜椿的方向努了努嘴。 宋时音不以为意道:“大嫂时常这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你甭瞎琢磨,啥事都没有。” 姜椿闻言,将手伸进钱袋里,借着钱袋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掏出三枚才得到的玉扳指,自己挑了枚白中透红的戴到右手食指上。 剩下两枚,也没刻意挑拣,随手给宋时音跟宋时玥各塞了一只。 嘴里笑嘻嘻道:“大嫂新得的玉扳指,来来来,见者有份,你们一人一枚。” 宋时玥见自己手里这只玉扳指通体泛着莹润的光泽,算是羊脂白玉里头的上品了。 连忙推辞道:“大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时音却是美滋滋地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笑嘻嘻道:“多谢大嫂。” 甚至还吐槽了一句:“大嫂进京后,可比在乡下时大方多了,那时候我在姜家住,大嫂还收我每天五文钱的伙食费呢!” 第112节 “拿着,跟大嫂别客气。” 姜椿先是笑着安抚了宋时玥一句,随即扭过头,白了宋时音一眼:“一斤肉都要卖二十文呢,五文钱伙食费能顶甚用?最多也就吃几个菜包子,连肉包子都吃不起。 我之所以要收你伙食费,不过是为了给你找点事情干,省得你成日太闲,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宋时音不太信,那时候大嫂是真抠,但又不敢提出质疑。 虽然现在不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但她今儿还指望大嫂帮自己杀鸡儆猴呢。 所以她十分识趣地道歉道:“大嫂我错了,我可真是太笨了,竟然没领悟到大嫂的良苦用心,真该打嘴。” 说着,还用手掌轻抽了自己脸蛋一下。 姜椿撇她一眼,轻哼一声:“罢了,你大嫂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懒得同你这小丫头计较。” 宋时玥推辞不掉,到底还是将那玉扳指给戴到了手上,嘴里真诚道谢:“多谢大嫂。” 姜椿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多学学你三姐姐,脸皮厚吃不够,自己才不会吃亏。” 宋时玥乖巧应道:“多谢大嫂教诲。” 三人就这么一路说话说到了锦乡侯府。 马车停在二门口,姜椿躬身从马车里走出来,撩起裙摆直接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伸手去扶后头的俩堂妹。 直接给了二门内两位才刚下车的女眷一个“小小”的震撼。 相公才刚调任回京的张娘子好奇地问旁边马车上下来的女眷:“娘子可知这是哪位武官家的小娘子?倒是个飒爽的。” 那位女眷娘家姓曹,乃是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娘子,闻言好笑道:“还小娘子呢,娘子你没瞧见人家梳着妇人发髻?至于是哪家的娘子嘛……” 曹娘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她身边那两位小娘子是宋家二房跟三房的小娘子,我猜这人多半就是宋时按宋卿知的娘子。” 张娘子闻言立时惊呼一声:“就是宋郎君的那个乡下杀……?” 还未说完,就被曹娘子眼疾手快地给捂住了嘴巴。 瞅见宋家女眷走远后,曹娘子这才松手,没好气道:“娘子你疯了?吆喝这么大声,被正主听见了,岂不得罪人?” 张娘子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得罪她又如何?一个乡下杀猪女而已,你怕她我可不怕。” 曹娘子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话都懒得同她多说,搭着丫鬟的手就往内院走去。 拉开一段距离后,她这才咬牙切齿地对丫鬟吐槽道:“我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竟然遇上这么个蠢货!” 不等丫鬟回应,她又没好气道:“也怪我自己犯贱,竟然跟这样的蠢货搭话。” 丫鬟先谨慎地回头瞅了一眼,随即小声道:“娘子兴许不认得,那位张娘子乃是程大姑娘的表嫂,而程大姑娘,恰好就是宋郎君的前未婚妻。” 曹娘子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地“唔”了一声:“我说那人怎地对宋大奶奶有敌意,感情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 丫鬟点了点头。 曹娘子又不屑地冷笑一声:“她还有脸对宋大奶奶有敌意,又不是宋郎君退了程家的亲事另娶,是程家见宋家倒霉着急慌忙退了亲事!怎么,现在见宋家平反,又后悔了?” 丫鬟回道:“宋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程家不后悔才怪。” 主仆俩这边将程家狠狠一通吐槽,那头姜椿乖乖跟着庄氏去拜见锦乡侯府的太夫人廖氏。 廖太夫人生了张富态的圆脸,身子也圆滚滚的,有几分像《红楼梦》里的贾母。 见姜椿给自己行礼,还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拉起来,摸着她的小手将她好一通夸:“好个标志的娘子,身量还这样高挑,我就爱你这样的,偏没你母亲有福气,能得个你这样的好儿媳妇。” 说着,让人拿了见面礼来,是一对青玉绞丝镯。 “多谢太夫人赏赐,太夫人您面相可真好,慈眉善目的,就跟庙里的菩萨似的,一看就是个长寿的。” 姜椿将镯子接过来,反手递给桂枝,然后笑着将廖太夫人好一通夸。 把廖太夫人夸得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庄氏又让姜椿依次拜见锦乡侯夫人赵氏、锦乡侯府二太太马氏以及廖太夫人的闺女,丧夫后带着一儿一女寄居在娘家的大姑太太路娘子。 三人也都给了姜椿见面礼。 不光这些人,其他来做客的女眷,但凡比姜椿辈分高的,也都给了见面礼。 桂叶斜挎在身上的背包都差点被塞满。 姜椿觉得自己忒有先见之明了,提前让擅长针线活的桂叶给她自己做了只斜挎背包,今儿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收了这么一大堆见面礼,姜椿觉得自己今儿这一趟来得简直太值了。 见完所有长辈后,姜椿就被宋时桉的同窗好友,锦乡侯府世子路舒羽的娘子,也就是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给拉着去了后头的花厅。 萧氏握着姜椿的手,笑道:“我家世子爷跟宋郎君是至交好友,听闻大奶奶进京,我早就盼着与你相见了,等到今日这才总算如愿。” 姜椿忙道:“世子夫人别如此客套,我姓姜,单名一个椿字,椿树的椿,世子夫人您唤我姜椿或者姜娘子都成。” 萧氏斜眼看她,嗔道:“让我别客套,姜娘子你却一口一个世子夫人! 这样,咱们也别娘子来娘子去了,我比你年长几岁,觍脸唤你姜妹妹,你唤我萧姐姐,可好?” 人家主动示好拉近关系,姜椿当然顺杆就爬:“萧姐姐。” 萧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如此才好。”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花厅。 锦乡侯府这花厅占地极大,分了明间大厅以及东西两小厅三处地方。 西小厅坐着的都是未婚的小娘子,年轻的娘子们则坐在东小厅。 萧氏领着姜椿进了东小厅,安排在她的好闺蜜曹娘子身边,交待曹娘子:“我前头还有事,麻烦曹姐姐你替我好生照看下姜妹妹。” “好,你只管去忙。”曹娘子嘴上答应得干脆,心里恨不得把她这位从小处到大的好闺蜜揍一顿。 这位姜娘子,明显是颗烫手山芋,自己刚进二门就先惹一身骚,这会子又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生怕自己不被溅一身血啊! 事实证明曹娘子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姜椿坐下后,才刚吃了一杯茶,坐她身后的张娘子就跟身边人“小声”嘀咕起来。 张娘子道:“原本我姑母跟表妹要陪我来的,毕竟我才刚跟着相公进京,谁都不认识,可不得她们带着我认认人嘛? 谁知听说了那位要来,未免那位见着表妹尴尬,她们便改主意不来了。 叫我说呀,大可不必如此,大家都是接了锦乡侯府请帖的客人,哪有甚来得来不得? 偏姑母跟表妹心善,处处替旁人着想,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儿如今可真不多见了呢。” 旁边那位王娘子的相公是程大老爷的门生,自然是跟张娘子站在一处的。 闻言附和道:“张娘子你说得在理,程大姑娘那人我还能不知道?出了名的模样好性情好,我家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念叨,说这样好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哪位郎君有福气得了去?” 张娘子幽幽道:“多得是人家托人上门求亲呢,我姑母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惜表妹一个都没应。 唉,许是伤情太深,一时间很难接受另嫁他人。” 这会子时辰还早,东小厅里统共也才坐了三四拨人。 姜椿本不认识这位大嗓门的张娘子,直到坐她旁边的娘子说出“程大姑娘”四个字,她这才如梦初醒。 感情这是冲自己来的啊。 宋时音那头暂时还未出现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她这里倒是先出现了一只。 姜椿腰腹一个用力,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面向那张娘子而坐,甚至还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架起二郎腿。 她回身抓了把五香瓜子在手里,边用手剥着瓜子,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娘子昨夜宿醉未醒?竟然大早上在这里说起醉话来了,真是怪好笑的。” 张娘子一怔。 她以为这个乡下来的杀猪女,头一次来到锦乡侯府赏菊宴这样的大场合,就算不畏首畏尾,也会谨小慎微。 即便听到了自己夹枪带棒的话语,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不敢反驳半句。 谁知自己才刚开个头,她就跳出来了,她是怎么敢的啊?! 张娘子冷笑一声,扯着她的大嗓门吆喝道:“姜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正与王娘子说家事呢,你却突然跳出来打断我们,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忒不懂规矩了些?” 姜椿将剥好的一把瓜子仁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咽下去后,这才好笑道:“少装相了,你在我背后十分没规矩地说我夫君的闲话,被我听见了,不道歉不反省就罢了,还玩倒打一耙的把戏。 不愧是程家的亲戚,恶人先告状这套玩得贼溜。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装什么聊,纯情呢? 伤情太深?全京城的人谁不晓得,宋程两家婚事之所以作罢,乃是因为程家见宋家被抄家下狱,忙不迭地退婚撇清干系。 到你嘴里程家却成了无辜的那个,被退婚后另娶他人的宋时桉却成了负心汉。 是想笑死谁呢? 宋家人要脸面,不愿说别人的是非,但我姜椿可不是,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她说顺口了,差点将“聊斋”两字给秃噜出来,还好及时改了。 张娘子被如此直白地抢白一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间竟寻不到理由来反驳。 只能一下站起来,疾步冲到姜椿面前,大声嚷嚷道:“谁是脏东西?你说谁是脏东西?你怎么骂人呢!” 姜椿抬眼,居下临上地瞪着她,好笑道:“哟,张娘子你年纪轻轻,耳朵怎地就不好使了?说谁是脏东西?说的当然是——” 她故意拖长腔调,好一会子后,才掷地有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你呀!” 张娘子气急攻心,伸手用力推了姜椿的膀子一下,把姜椿推得上半身往后一仰,脖颈连同上头的脑袋都抖了三抖。 “呵……”姜椿直接笑了。 看来离了红叶县,她姜椿这个巡海夜叉的名声就不管用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自己上手了。 看来今儿这“首杀”,宋时音确定是拿不到了。 姜椿将手里的最后几个瓜子剥完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掏出手帕往桌上一搁,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摘身上的首饰。 她先将手指上的玉扳指给摘下来,又撸下手上的一对玉镯,接着又一支接一支地从头上往下拔簪子跟发钗。 拔到头上只剩下一支绒花。 曹娘子见情况不好,连忙伸手招来锦乡侯府的丫鬟,让她立时去请世子夫人萧氏。 姜椿摘完首饰,然后果断提裙,一脚将张娘子踹趴下,紧接着自己跟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身上。 然后边撸袖子边恶狠狠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我动手,今儿我就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手贱!” 第113节 撸完袖子,她抬手先抽了张娘子两个大瓜子,抽得张娘子脸上立刻浮现两个五指手印。 然后她又用拍马屁股的架势,手掌朝后,“啪啪啪”抽张娘子的屁股。 这显然没有脸上抽耳刮子疼,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强。 张娘子被她压在底下,发出痛苦的嚎叫:“好……好疼……你放开我!别打了!你快点放开我!不要打我的屁股!你这个泼妇,别打了!” 嚎叫好一会子,都不见姜椿停手,又气又羞又疼的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住手啊,你这个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快点给我住手!” 姜椿被骂了,却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你说说你,明知道我是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你却还有胆子招惹我,可见你是个没脑子的。” 她使多几分力气,“啪”地一巴掌拍到张娘子屁股上,然后冷冷道:“没脑子,被人拿来当木仓使的人,活该多受罪!” “嗷……”张娘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叫。 在场众位女眷,包括才刚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位女眷,全都惊呆了。 她们打小就在达官贵人圈子里长大,从来只见过打嘴官司的女子,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上演全武行的。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竟然无一人想起来上前拉架。 当然,想不起来是一回事,害怕这位姜娘子把她们当成跟张娘子一伙的,直接连她们一块打了也是重要缘由。 而真正跟张娘子一伙的王娘子,更是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脸色煞白,手脚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似的。 要不是她如此大反应,姜椿还没想起来有她这号人。 既然想起来了,姜椿果断松开张娘子,走过去,直接踹了王娘子的屁股两脚,冷哼道:“你这个伥鬼,也不是个好的。” 踹完了王娘子,她又返回来,一屁股坐回张娘子身上,继续抽她屁股。 坐等来拉架的人将自己“劝”住。 第79章 锦乡侯府的赏菊宴起始于太夫人廖氏的太婆婆荣昌大长公主, 至今已经办了好些年头了。 京城达官贵人圈里每年办赏菊宴的人家不少,但都没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名气大。 名气大,自然来的宾客就多。 今年锦乡侯夫人赵氏想偷个懒, 将赏菊宴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了世子夫人萧氏, 并让二儿媳妇刘氏从旁协助。 这个二儿媳妇刘氏,就是刘二姑娘, 人称路二奶奶。 当初路二奶奶跟锦乡侯府的二爷路舒泽赶热孝里成亲,如今才刚过去一年, 论理锦乡侯府这会子应该尚未守孝结束才对。 但这里头其实还有个旁的缘故。 锦乡侯府二爷路舒泽其实兼祧了锦乡侯老太爷的亲弟弟, 路二老太爷那边的香火。 去岁路二老太爷过世,因路二老太爷的儿子陆七老爷尚在世, 所以不管是路舒泽这个名义上的孙子, 还是锦乡侯府众人, 都只需要守一年孝即可。 所以, 锦乡侯府今年的赏菊宴这才照旧正常举办。 但即便有二弟妹帮忙,世子夫人萧氏仍旧忙得团团转。 一会儿去后花园查看菊花摆放情况;一会儿去大厨房查看宴席准备情况;一会儿又跑去二门口迎接公主、郡主以及县主等身份显赫的贵妇。 所以等接到丫鬟禀报,她急匆匆赶到廖太夫人院子后头的花厅时,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刻钟。 姜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张氏的屁股,无聊得差点睡过去。 要不是没长第三只手, 她都要让桂枝给自己抓把瓜子,她边嗑瓜子边等人来劝架了。 还真别说, 锦乡侯府这五香瓜子的滋味十分不错, 有那么点后世焦糖瓜子的味道。 回头她得跟她的好姐姐萧氏讨要一包,带回家慢慢吃。 没办法,对于各大世家来说, 食谱是不传秘方,她讨要瓜子可以, 讨要人家的秘方,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萧氏进门后,就见姜椿骑坐在新任顺天府通判孙程远的娘子张氏身上,正拿巴掌抽张氏的屁股。 被她骑坐在身下的张氏,发髻散乱,衣裳皱成了麻花,嘴里撕心裂肺地嚎叫着,眼泪鼻涕横流。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萧氏故意用疏远的语气大叫一声:“姜娘子,这可使不得,你且停停手!” 她边快步往里走,边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同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意“小声”嘟囔道:“方才我走的时候,姜娘子还有说有笑地在那嗑瓜子呢,怎地眨眼间功夫就跟人上演全武行了?” 如意会意,立时与自己主子打配合,做出个懵懵懂懂的模样来:“不晓得啊,许是谁招惹到她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地“快步”走到姜椿跟张娘子面前。 萧氏伸手去拉姜椿的胳膊,打圆场道:“姜娘子,有甚事慢慢说,大家都是来参加赏菊宴的宾客,开开心心才好,可别因为甚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伤了和气。” 姜椿轻轻挣扎了几下,冷哼一声:“张娘子说我夫君的坏话,这能算小事儿? 我夫君可是我的心肝宝贝,素日我都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岂容旁人中伤他?” 萧氏好脾气地劝道:“张娘子背后说人坏话确实有些不妥,但姜娘子你打也打了,再如何也该消气了。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姜娘子你就别同张娘子计较了,好不好?” 姜椿做出个为难的模样来,抿唇沉吟半晌后,这才勉为其难地对张娘子道:“罢了,今儿是锦乡侯府的赏菊宴,看在世子夫人的面上,我就暂且饶了你。 日后若是再被我知道你背后说我夫君的坏话,我还揍你,揍得比这回还狠!” 放完狠话后,姜椿站起身来,随便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萧氏连忙让人扶张娘子跟王娘子出去洗漱更衣。 又让人打了盆温水来,给姜椿净手。 她笑着同姜椿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去寻张娘子跟王娘子了。 这俩人毕竟是在自家挨的打,于情于理她都得去安抚一番。 姜椿洗了手,将玉扳指跟镯子重新戴回自己手上。 桂枝跟桂叶两人连忙上前,替她将头面重新簪回发髻上。 不过片刻,她就由动辄对人打脸抽屁股的泼妇,变成了个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杏眼,语笑嫣嫣,气质天真而又烂漫的俏佳人。 众人:“……” 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姜椿无视众人惊呆的目光,笑嘻嘻地问曹娘子:“曹姐姐,我刚才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曹娘子:“……”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人都打完了你想起来问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会不会太迟了些?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所幸宋家两位小娘子的出现,替她解了围。 宋时音拽着宋时玥,急匆匆地往东小厅跑,边跑边急吼吼道:“让开让开,我大嫂跟人打起来了,都让开,别耽误我们姐妹去拉架。” 还不知道花厅里发生了何事,正随着锦乡侯府的管事娘子往东小厅走的几位女眷闻言面面相觑。 但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有热闹看,冲啊! 宋时音拉着宋时玥风风火火地冲进东小厅,远远见着姜椿,就嚷嚷道:“大嫂,听说你跟人打起来了,那人没事?” 拉架是不可能拉架的,她们当然是来看热闹的。 而且也完全不担心大嫂会有事,就大嫂的本事,对上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贵妇,一个指头就能摁死她们。 姜椿笑呵呵道:“你们来晚了,热闹没瞧上。” 宋时音气得跺脚,恨不得捶胸顿足,抱怨道:“大嫂你也真是的,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跟人打架前,就不能让丫鬟通知我们一声?我跟四妹妹也好来拉架啊!” 姜椿白她一眼,是来拉架还是来看热闹? 本来吐槽她一句“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想想这是在外头,她到底将这不雅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只随口敷衍了一句:“知道了,下回喊你们,如果我能记起来的话。” 毕竟打架这种事情嘛,讲究的就是个一时冲动——冲动起来六亲不认。 曹娘子却是整个人都惊呆了。 宋时音这位宋家三姑娘,宋家没出事前,自己隔阵子就能在宴席上见到一回。 她虽然性子略活泼了些,爱说爱笑,但却是个极有教养的小娘子,规矩礼仪半点不错,很受各家老太太们喜爱。 结果这会子自己瞧见了啥? 她没规没矩地疯跑进东小厅来就罢了,得知自己嫂子与人打架,不说劝解几句,竟还露出没瞧到热闹的遗憾神情。 显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是说她才被卖进青楼一年,就被她堂兄宋郎君给赎出来了吗? 一年时间就能让人改变如此大? 姜椿看见宋时音,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于是开口问道:“有鸡嘛?” 宋时音摇了摇头:“没有。” 一帮子胆小如鼠的,只敢拿眼睛偷摸瞅自己,然后悄悄跟小姐妹咬耳朵,却没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挑衅自己。 真是太令她失望了! 姜椿笑道:“不急,天长日久的,总有不长眼的‘鸡’跳出来的。” 宋时音一想也是,点头道:“对,早晚让我逮住一只。” 花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宋时音跟宋时玥两个小辈杵在这里,不时就得向人行礼打招呼。 既然没热闹可看,宋时音果断拉着宋时玥跑路。 姐妹俩才刚走,路二奶奶就急匆匆地走进来。 她先将姜椿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衫整洁,头上发髻丝毫不乱,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地询问了一句:“姜娘子,你没事?” 第114节 姜椿斜睨着她,嗔道:“咱们是同乡,我的本事你还不晓得?要有事也是旁人有事。” 毕竟她这个巡海夜叉,在红叶县可是如雷贯耳的,她就不信路二奶奶在娘家时没听说过自己的大名。 路二奶奶抿唇轻笑:“姜娘子没事就好,若是在我们府上不小心磕碰了哪里,宋郎君可要跟我们没完。” 姜椿脸上立时展开个灿烂的笑容,这路二奶奶上道啊,自己还没秀恩爱呢,她倒先替自己秀上了。 这不得顺杆爬? 姜椿“哎呀”了一声,两手捧脸,“害羞”地说道:“我夫君就是太在意我了,所以老是担心这担心那,恨不得走哪都要把我拴在裤腰带上,烦人得紧。” 说道“烦人得紧”几个字的时候,她声音仿佛和了蜜似的,简直要齁死人。 众人:“……” 大庭广众的,这姜娘子竟然连“拴在裤腰带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虽然路二奶奶先前在红叶镇王家时,就见识过几回姜娘子逢人就秀恩爱的戏码,这会子再次见识到,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路二奶奶笑道:“姜娘子跟宋郎君的感情还是这般好。” “新城长公主殿下到!” 外头突然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通报声。 在场诸人闻言,立时站起身来。 待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新城长公主搭着嬷嬷的手走进来后,众人立时跪地磕头:“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椿混在人群里,低垂着脑袋,嘴巴胡乱嗫嚅几下,滥竽充数。 新城长公主抬了抬手,笑道:“免礼。” 众人站起身来。 路二奶奶忙上前,将新城长公主让到最前头的主位上。 新城长公主也没推让,因为比自己地位高的几位姑母都在前头正院里坐席,与自己同辈的长公主里属她出身最尊贵,乃是嫡公主。 所以这主位她自然坐得。 她才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本宫仿佛听说这里有人打架?” 路二奶奶也没敢隐瞒,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回长公主的话,是宋大奶奶跟孙大奶奶起了些许争执,这会子已经事了了。” 新城长公主听得一头雾水:“宋大奶奶是哪位?孙大奶奶又是哪位?” 被点名的姜椿连忙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福身行礼道:“宋时桉娘子姜椿,见过长公主殿下。” 新城长公主随口道:“哦,原来是宋时桉的娘子啊。” 话音刚落,她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眼眸瞪大几分,不可思议道:“你是宋时桉宋卿知的娘子?” 听闻宋卿知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她压根就不信。 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可能娶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女子为妻? 定是那帮见不得宋家好的混账东西瞎编排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卿知当真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这女子也必定是某隐居乡下的大儒的女儿或是孙女,学富五车。 结果自己瞧见了什么? 他宋卿知的娘子竟然与人在锦乡侯府上演全武行。 难不成他当真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 新城长公主一个没忍住,很没有长公主风范地来了个疑问三连:“你祖籍哪里?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家中兄弟姐妹几人?” 姜椿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这新城长公主的消息不太灵通呀,她还以为自己的出身来历早就在京城传开,全京城的达官贵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转念一想,也对,人家可是长公主,老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向来养尊处优,等闲无人敢将这些八卦拿到她面前说。 姜椿恭敬回道:“回长公主的话,臣妇祖籍山东齐州府红叶县,家里是杀猪卖肉的屠户,民妇并未兄弟姐妹,乃是家中的守灶女。” “啊?守灶女?”新城长公主惊得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盖碗。 不会?不会?难道宋卿知当了这乡下杀猪女的上门女婿? 那可是宋卿知啊,清冷孤傲谪仙一般的宋卿知啊,不得已娶个乡野女子为妻就罢了,怎地还给人当赘婿呢? 无比喜爱卿知体,是宋时桉“迷妹”的新城长公主觉得自己心态要炸裂了。 然后她就听到姜椿嘴里说出来一句让她心如死灰的话语:“对,我夫君是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 新城长公主扶额,有气无力道:“你等等,且让本宫缓缓……” 姜椿:“……” 新城长公主这是甚反应? 有些不对劲! 不过新城长公主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应不至于对宋时桉有那种想法? 自己原著里可没这么写。 反倒是新城长公主的外甥女,城阳长公主的女儿福宁郡主,对宋时桉一往情深。 对了,这福宁郡主好巧不巧,正是程大姑娘的闺中密友。 好闺蜜爱慕同一个男子什么的,想想就挺奇葩的。 啥?这是她自己写出来的剧情? 咳,姜椿心绪地缩了下脖子。 没办法,写文嘛,不洒点狗血,每章剧情都平平无奇,读者很快就跑光了。 不过照姜椿猜测,这新城长公主大概跟红叶县县令卢正衡类似,不是宋时桉的字粉就是画粉。 新城长公主扶额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子,这才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今儿就先这样,改日我宣你到长公主府细问。” 姜椿:“……” 宣自己到长公主府细问? 您作为宋时桉的“粉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哪有将正主娘子叫到跟前,逼问正主信息的? 这可是“私生粉”行径,是要遭到唾弃的! 但人家身份尊贵,姜椿能说什么呢?只能恭敬应“是”,然后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曹娘子偷摸瞧了上首的新城长公主一眼,凑到姜椿耳边,跟她咬耳朵道:“这位行事向来随性,但并非肆意妄为之人,你不必太忧心。” 姜椿倒没什么太忧心的。 别说她没感受到新城长公主的敌意,就算新城长公主当真对自己有敌意,也不可能轻易对自己下手。 自己好歹也是太子爷的舅子媳妇,不是甚没名没姓随意就能捏死的底层小老百姓。 捏死自己事小,被太子爷记恨事大。 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可能不忌惮太子爷这个下任皇帝。 但曹娘子也是好意,所以姜椿笑着道谢:“多谢曹姐姐提醒,有你这句话,我立时放心不少。” * 与前面的波澜起伏比起来,后头的赏菊宴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当然,菊花还是好看的。 锦乡侯府的花匠本事不一般,不但养活了不少珍稀品种菊花,竟然还会嫁接,一盆菊花五六七八个颜色,引得众女眷啧啧赞叹。 姜椿没在赏花的人里头瞧见张娘子跟王娘子,她瞅准路二娘子得闲的空当,问了她一句。 路二娘子小声道:“她们丢了这样大的脸,哪里还能没事人一样继续待下去?洗漱更衣后,就提前离开了。” 姜椿撇撇嘴:“那是她们脸皮不够厚,换作是我,我就能没事人一样继续待下去。” 竟然滚蛋了,真是可惜了,不然自己瞧见她们,高低得阴阳她们一番。 这叫打蛇棍跟上。 让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好好见识下甚叫“得理不饶人”。 如此她们才会更加忌惮自己,轻易不敢招惹自己。 不过这也足够了,经此一战,应该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再当面挑衅自己了? 路二奶奶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那力大无穷的本事,能让你丢脸成那样的人儿,只怕还没从娘胎里出生呢! 锦乡侯府这场宴席安排得十分周到,上午赏菊花,中午吃席,下午听戏。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申初(15点)时分了。 姜椿叫着宋时音跟宋时玥,混在人流中往二门走。 走着走着,突然翡翠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大奶奶,大爷来接太太跟您回府。” 一瞬间,四周的女眷,连同她们带着的丫鬟婆子,齐齐将目光聚焦到姜椿身上。 姜椿算是体验了一回甚叫“万众瞩目”。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心想幸亏自己不低调,今儿直接将太子妃赏的那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给戴到了头上。 鬓边还插了一支从签到系统得来的大红菊花绒花。 被“万众瞩目”,她是一点都不方。 甚至还能凡尔赛:“夫君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子路,我自己回去就成,哪里就需要他来接了呢? 旁人的夫君都没来接,偏他来接我。 真是的,也忒黏人了些,一时半刻瞧不见我都不成。” 众女眷听得牙都酸了。 片刻后,心里也酸了。 第115节 就是啊,人家姜娘子这个乡下杀猪女的夫君都来接她了,她们的相公却没一个来接的。 要知道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可是专门挑了休沐日举办,她们那些在衙门当差的相公今日可都赋闲在家! 有不少或是娘家强势或是本人强势的娘子,决定回家后就跟自己相公算账。 是他家门第比宋家显赫?还是他长得比宋时桉好看?还是腹中比宋时桉更有才华? 所有条件都比不上人家就罢了,待自家娘子也比不上人家,要他们何用? 不晓得自己的到来引起多大风浪的宋时桉负手站在二门处,目光专注而又沉静地注视着打内院出来的女眷,试图在其中寻到姜椿的身影。 把不少女眷看得面色通红,心里小鹿乱撞。 特别是那些未成婚的小娘子,定力不足,害羞些的,走路都发飘,一副摇摇欲坠随时能晕倒的娇弱模样。 “夫君,你来啦!”姜椿的大嗓门突然响起。 正含情脉脉注视着宋时桉的几位小娘子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满腔的柔情霎时烟消云散。 如梦初醒般想起,他可是姜娘子的夫君啊,那个一言不合就对着张娘子跟王娘子拳打脚踢的那个姜娘子! 她们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只怕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美男虽好,但脸面更要紧。 风紧扯呼! 众人齐齐走向自家马车,一叠声地催促车夫快走。 姜椿瞧见自己一来,一堆年轻小娘子纷纷作鸟兽散,哼笑了一声:“夫君你可真能招蜂引蝶!” 宋时桉勾了勾唇:“不如娘子能惹是生非。” 姜椿抬手轻推了下他的胸堂,气哼哼道:“我惹是生非?你讲讲道理,分明是张娘子这个程大姑娘的表嫂先说你的是非,我才出面替你教训她的!” 宋时桉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了几下,轻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惹是生非不对。” 姜椿狐疑地瞪着他:“你不怪我行事鲁莽,在外头败坏宋家的名声?” 宋时桉淡淡道:“娘子又不是那等无事生非的人儿,若是因为顾忌宋家的名声而让娘子你忍气吞声,那这名声要来何用?” “夫君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姜椿闻言高兴得脸上乐开了花。 不愧是自己写出来的纸片人男神,瞧人家这境界,就是高! 庄氏从内院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自家马车旁的儿子跟儿媳。 俩人你瞪我一下,我斜睨你一眼,你捶我一拳,我拉拉你的小手,正旁若无人地在这里黏糊。 她嘴角抽了抽,先是没好气地瞪了姜椿一眼,都怪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生生将自己儿子给带坏了! 又瞪了宋时桉一眼,这没出息经不住引诱的家伙,就差脑门上刻上四个大字“夫纲不振”了。 再想想姜椿今日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她忍不住捂住心口。 自己早晚要被他俩气死! 还好自己不止一个儿子,老二赶紧回来,到时自己肯定要替他好好挑个名门淑女当媳妇。 可惜她这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她的次子宋时锐以及次子媳妇钟文谨这会子已经到了通州,明儿就能到家了。 第80章 回到宋家后, 庄氏让其他人回去休息,对姜椿道:“你跟我来。” 三太太秋氏眸光闪了闪,想跟去正院看热闹, 被宋时玥挽着胳膊给拉走了。 宋时桉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上, 母亲跟娘子说话,他听一听怎么了? 宋时音蹑手蹑脚跟在大哥身后。 庄氏没瞧见她, 宋时桉懒得赶她,她就这么死皮赖脸地跟来了正院。 庄氏在正院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 板着脸问姜椿:“我听人说你把张娘子跟王娘子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库房那头属于正院的家具已经被全部搬了过来,正房这里已有了往日七八分的气派。 罗汉床下首, 东西两侧各摆了四张紫檀雕花太师椅。 姜椿不用庄氏发话, 就自顾地在东首第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然后笑嘻嘻道:“我是打了她们俩, 谁让她们自己作死, 当着我的面说夫君的坏话! 我要是不叫她们知道知道厉害,往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我夫君说三道四了!” 庄氏没那么好忽悠,追问道:“她们说桉哥儿什么坏话了?” 姜椿也没瞎编,实事求是回道:“那个张娘子是程大姑娘的表嫂,在那话里话外暗示是夫君退亲另娶旁人, 程大姑娘伤情太过,不愿另嫁他人, 搞得好像她程大姑娘才是受害者一般。 这本也没什么, 我给她撅回去就是了,结果她竟然不知死活地上来推我,把我推了个大趔趄, 脖子都差点闪到。 我姜椿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如何能白吃这亏? 所以我飞起一脚就将丫给踹趴下, 然后‘啪啪’俩耳刮子抽她脸上,接着又对着她的屁股一顿巴掌,把她揍得哭爹喊娘,死了夫君一样嚎叫。” 姜椿说得眉飞色舞,边说还边手舞足蹈,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人,她都想现场给庄氏演示一番了。 庄氏越听头越大,听到最后,直接拿手捂住心口,急促喘息着。 她生怕音姐儿闹得太过,妨碍到宋家的名声,所以直接将自己的大丫鬟珊瑚派到她身边,让珊瑚帮忙盯着点。 谁知道音姐儿那头老老实实,大儿媳妇这头却闹出了幺蛾子,还是这样大的幺蛾子。 竟然直接将张娘子跟王娘子给打了! 王娘子倒罢了,她相公出身不高,如今也只是个六品小官,能去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多半是从程家那里得到的请帖。 张娘子的相公孙程远却是实打实的世家大族出身,孙家的大姑奶奶又嫁进了程家这样的显赫家族当了宗妇,让孙家又往上迈了一大步。 姜椿竟然将张娘子给打了,而且从她嘚瑟的话音可以听出,打得还不轻…… “你……”庄氏本想说她几句,结果因为太愤怒,才刚开了个头,就险些背过气去。 唬得珊瑚跟翡翠连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宋时桉忙劝道:“母亲消消气,别因为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宋时音附和道:“就是呀,大伯母您消消气,不就是大嫂揍了人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您要是为这点子小事就生气的话,往后只怕还气不过来呢。 毕竟,大嫂可是连自己的亲姑父都敢揍的,揍几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你连自己的姑父都揍?”庄氏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就这么厥过去。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对啊,我姑父好吃懒做还在外头嫖,对我姑母非打即骂,我看不过眼,就揍了他一顿。 全红叶镇的人都夸我揍得好呢,因为我姑父自打被我揍了后,就乖乖待在家里看铺子,也不去敲寡妇门了,对我姑母也体贴了不少。 我只恨我揍他太晚,不然他还能早点学好呢。” 宋时音撇撇嘴。 是王波想学好吗? 他那是迫于大嫂的银威,没胆子出去鬼混,加上他的狐朋狗友也迫于大嫂银威不敢同他来往,这才不得不窝在家里看铺子。 庄氏:“……” 她姑父确实不成器了些,但她姑父到底是她的长辈,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当侄女的小辈来管教? 简直是太不讲规矩了。 宋时桉见母亲一副震惊模样,淡淡道:“母亲,红叶镇那种小地方,风土人情与跟咱们京城不同,娘子处事并无不妥之处,红叶镇的人都对娘子交口称赞呢。 您若不信的话,只管问三妹妹便是了。” 庄氏当然不信,她抬眼看向宋时音。 宋时音嘴角抽了抽,大哥你撒谎就撒谎,干嘛还要把我拉下水?真是太不地道了! 心里这般想的,嘴上她却立时点头道:“对啊,大嫂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的名声都极好,不管是认识她还是不认识她的,没一个说她坏话的。” 这也不算撒谎,的确没人说大嫂的坏话,因为他们不敢,怕事后被大嫂打上门算账。 庄氏斜了宋时桉一眼,又倒回来斜了宋时音一眼,冷哼一声:“你们兄妹俩就合起伙来蒙骗我,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有露馅的时候。” 姜椿笑嘻嘻道:“那又如何?反正夫君已经是我的人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母亲您忍心拆散我们小夫妻嘛?” 庄氏吐出一口气来,没好气道:“我没那么闲玩棒打鸳鸯的戏码,但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回头被人找上门来,你自己去登门赔礼道歉,别指望我替你出面!” 姜椿哼笑一声:“赔礼道歉?想得美,要说赔礼道歉,也是张氏这个先说我夫君坏话,后手贱先对我动手的罪魁祸首向我道歉!” 不等庄氏开口,她就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场:“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庄氏:“……” 宋时桉也冷冷道:“先撩者贱,张氏惹到我娘子这个硬茬,被打也是咎由自取。 张家不找上门来就罢了,若是敢找上门来,我倒要先跟他们算算张氏说我坏话的帐!” 宋时音哼笑一声:“来啊,她们家的女眷,来一个嫂子打一个,来一双嫂子打一双!” 姜椿白了宋时音一眼,笑骂道:“你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是?” 庄氏见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的,压根就没当一回事,无语道:“张家的女眷找上门来倒算是好的,就怕她们不找来,回头撺掇哪个御史参桉哥儿一本,说他纵容妻子殴打官眷。” 谁知这话竟把宋时桉给逗笑了。 见屋内众人都看过来,他抬袖轻咳一声,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让他们参呗,儿子一个当人赘婿的,还能管到妻主头上不成?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逼儿子这个赘婿倒反天罡?”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连她都如此,要是这番话被那些朝臣给听见,又该是如何得震惊跟无语,却又半个字都反驳不得? 这么想想,她竟然有些期待了…… 但面上她还得维持她当家太太的威严,做出副不耐烦的模样,朝他们几个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累了,需要歪一会儿,你们该做甚做甚去,别在这里吵我了。” 第116节 姜椿跟宋时音对视一眼,姑嫂俩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关是过去了。 姜椿觉得庄氏这个婆婆其实还挺大肚的。 这要是换了旁人,儿媳妇干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肯定要狠骂一顿,然后将人罚去跪祠堂了。 姜椿决定以后对这个婆婆好点,得了甚好东西,就分她一份儿。 想到这里,她停住才要迈出东次间的脚步,转头问姜氏道:“母亲,上回儿媳给您的红枣您尝着如何?若是尝着好,回头我再叫人给您送点来。” 庄氏没好气道:“要甚红枣?我一天被你气得气血上涌好几回,不用红枣就气血充足。 你要是真孝顺,就少干点糟心事,少气我几回,我就阿弥陀佛了!” 上回她可是给了三斤红枣呢,自己又不是拿来当饭吃,哪可能这么快就吃完? 姜椿只当没听见庄氏的话,自顾道:“哎呀,红枣配银耳炖银耳红枣羹最补气血了,正好我那里还有些上好银耳,回头我让人给母亲送一包过来,您记得让人给您炖红枣银耳羹喝。” 庄氏只当她这银耳是打锦乡侯府路二奶奶那里得来的,轻哼一声:“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稀罕呢,留着你自己慢慢吃。” 姜椿笑嘻嘻道:“回头我就让人给母亲送来。” 然后她胡乱福了福身,两手提起裙子,一个蹦跳跳出门槛,然后蹦蹦跶跶地朝正站在院门口等待自己的宋时桉跑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庄氏以及珊瑚、翡翠主仆三人。 庄氏往身后的引枕上一歪,轻哼一声:“你们这个大奶奶啊,是个耳朵不好使的,只一味自说自话。” 翡翠笑道:“我瞧着大奶奶倒是个极孝顺的,晓得太太面皮薄,不好意思要她的东西,方才假装听不懂太太的话。” 珊瑚附和道:“翡翠说得对,大奶奶出身低微,手里能有甚好东西? 偏她有心,偶然得了点好东西,都不忘孝敬太太一份,虽然东西未必珍贵,最难得的是有这个孝心。” 庄氏白她俩一眼,笑骂道:“一个两个的,都替她说好话,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拿她的好处了?” 翡翠将手伸到庄氏面前,笑道:“喏,大奶奶赏的戒指,丹桂苑的丫鬟婆子人手一只,我跟珊瑚姐姐也有幸各得了一只,太太瞧瞧这算不算大奶奶收买我们的赃物?” 庄氏瞥那银戒指一眼,做工倒是精巧,但再精巧也不过是一只素面银戒指而已,能值几两银子? 珊瑚笑道:“奴婢跟翡翠可是庄家的家生子,甚好东西没见过?还不至于眼皮子如此浅。” 庄氏嗔道:“只是句玩笑话罢了,偏你们还认真解释起来了。” 珊瑚跟翡翠闻言,顿时笑起来,齐声嚷嚷道:“太太又逗我们!” * 姜椿这头,跟宋时桉手拉手往丹桂苑走。 中途姜椿把企图要跟来当电灯泡的宋时音给撵走了。 回到丹桂苑后,瞧见桂花跟桂香两个小丫头正用装了木炭的熨斗熨烫着一套身前带补子的官服。 姜椿瞧见了,扭头看向宋时桉,挑眉问道:“这是夫君你的官服?” 宋时桉点点头,说道:“明儿我就得去翰林院复职了。”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许是为了补偿,也许是为了让太子姐夫脸上好看,皇上还给我升了职,由正五品侍讲升为了正四品侍读学士。” 姜椿惊喜道:“哇,这是升了一品两阶?” 二十四岁就是正四品官员,具备了参与大朝会的资格,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见宋时桉兴致不高,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晃几下,嗔道:“夫君说得什么话,老皇帝那人鬼精鬼精的,要是真想补偿你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赏你些财物一样有效果,为何偏选择给你升官? 还不是因为夫君能力强有本事,有资格当这个侍读学士?” 话到这里,她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再说了,老皇帝要是想补偿宋家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完全可以提拔宋家的三位老爷呀,他们可都全在官场呢。 但老皇帝略过了他们,只提拔了夫君你,可见他觉得你比宋家其他人都强。” 宋时桉听得唇角微扬,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用宠溺的语气训斥道:“没规矩,家里三位老爷也是你能编排的?下回再被我听到……” 姜椿抬眼瞪他,哼笑道:“再被你听到如何?” 宋时桉嘴唇凑到她耳边,轻笑道:“我就像你今日抽张氏一样,抽你的小屁股。” 姜椿伸出魔爪,在他因练武而变得形状完美的臀上抓柔了一把,嘿嘿笑道:“你敢抽我,我就给你抽回去,看咱俩谁更吃亏!” 宋时桉:“……” 谁更吃亏什么,还真不好说。 他无语道:“你矜持点。” 大白天的,就摸自己屁股,要是被丫鬟瞧见了,成何体统? 姜椿白他一眼,好笑道:“哟,夫君怎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了,是不是明儿就要复职,心里没底,有点紧张?” 她前世全职写文前,也当过几年社畜,长假结束即将上班时的心态,她懂,那简直就比上坟还沉重。 宋时桉淡淡道:“没甚好紧张的,翰林院那些活计,都是小菜一碟,不值得我紧张。” 姜椿见东次间里多了张花梨木罗汉床,显然是库房那头送过来的,桂花跟桂香应该擦洗干净了,上面一尘不染。 她在一侧锦垫上坐下,抬眼看向宋时桉,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宋时桉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是如何瞧出来我紧张的?”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我都主动摸你屁股了,若是往常,你早就顺杆爬,要求晚上与我敦伦了。 结果你不但无动无衷,还让我矜持点,这分明是心里装着事儿嘛。” 宋时桉有些动容,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了。 他在炕桌另一侧的锦垫上坐下,叹气道:“我接到了二弟的信,他如今已经到了通州,明儿就能回家了。” 姜椿故意装傻,一脸天真地问道:“啊?二弟要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嘛?” “好事是好事。”宋时桉叹了口气,无语道:“但二弟当初在被发卖去采矿场的路上半道逃跑,心口中了一箭,跌落山崖,所幸被一村女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为了报恩,二弟便娶了那村女。 此番回京,他也将那村女出身的二弟妹给带上了…… 方才在正院,我几次想同母亲说这事儿,又怕母亲受惊太过,万一有个好歹,到底没敢说出来。” 宋时锐这家伙,好事不找自己这个兄长,向母亲透漏口风这种麻烦事儿却找到自己头上。当时母亲正在气头上,如果自己说了,她肯定会迁怒姜椿的。 索性让他自己面对母亲的怒火! 姜椿悄悄撇撇嘴,难怪刚才他在正院时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她故作震惊状:“什么?二弟也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了不得,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晕过去的。” 一个儿子娶乡野女子为妻倒罢了,庄氏还能劝慰自己她还有个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娶个自己中意的儿媳妇。 结果两个儿子都娶了乡野女子为妻,她是彻底没了旁的指望,不气出个好歹才怪。 所以姜椿真诚建议道:“夫君明儿早起去衙门前,记得去医馆寻个大夫,让他来府里待上一日,咱们给他按天算钱。” 宋时桉觉得她这主意极好,立时道:“好,我明儿一早就去寻大夫。 家里这头,就有劳娘子多看顾些了,若有甚事儿你处理不了,记得打发人去翰林院寻我。” 姜椿笑着答应。 * 夜里两人躺下后,姜椿见他趴在自己身前,老老实实的,忍不住拿爪子在他的复肌上柔来捏去。 嘴巴凑到他耳边,边往他耳朵里吹气边笑嘻嘻道:“夫君,不想要人家嘛?” 宋时桉从她身前直起身,躺平到枕头上,然后将人捞进怀里楼住。 淡淡道:“明儿我要去衙门,你也得做好迎接二弟跟二弟妹的准备,乖乖睡觉,别作乱。” 姜椿这人,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原本只是随便撩拔一下他,如果他立时上钩的话,那她就果断嚷嚷着要睡觉。 但他做出这么副一本正经的禁浴模样来,她反倒来了兴致。 她手指果断下滑,逮住了那关键之处,缓缓鲁动起来。 宋时桉:“……”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素日自己想跟她敦伦,她都故意推三阻四的,须得自己哄劝一番才能成事。 今儿自己表明立场,她却又跑来主动撩拔自己。 他眸光微闪,狭长的凤眼垂了垂,脸上表情更加冷淡:“别胡闹。” “我就胡闹。”姜椿一扬下巴,手指灵巧活动一番,将其调整到完美状态。 然后瞄准目标,一下坐到他身上。 然后嘿嘿嘿地银笑一声:“你还想打我屁股?哼,我先让你尝尝我这个姜霸王暴打姜宋氏的滋味!” 宋时桉一双凤眼猛地睁大,嘴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这,这么主动的嘛? 而且还是这样的姿势! 这姿势自己先前的确曾想到过,但还尚未付诸行动。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骑上来了。 直接给他来了个内心跟身体的双重刺激。 他享受地半眯着眼睛,嘴里却哼笑道:“娘子你坐上去做甚?你会这个么?” 姜椿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得意地一扬下巴:“我不会?你别小瞧人,我会得东西多着呢!” 自己好歹也是看过上千部猪跑片子的人儿,还能连这姿势都不会? 她顿时运用起腰腹的力量,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山川起伏。 宋时桉两手紧紧揪住下头的锦褥,差点没忍住哼出来。 缓了片刻后,他轻哼一声:“就这?” 第117节 姜椿顿时斗志满满:“是时候拿出点真正的本事让你开开眼界了。” 她边做引体向上,边学圆规画圈圈。 宋时桉终于憋不住,发出了声音。 姜椿一向爱听这个,闻言立时更来劲了。 结果一个卖力过头,没一会子就先把自己给送走了。 宋时桉差点就跟着上去了。 姜椿得趣后,直接选择摆烂,往前一趴,然后就彻底不动弹了。 宋时桉试图继续运用激将法:“娘子这就不行了?” 姜椿懒洋洋道:“对啊,我就是不行了。” 宋时桉没好气道:“你倒是舒坦了,你夫君我还早着呢,你惹的事,你就得负责善后。” 姜椿脸蛋在他怀里拱了拱,哼唧道:“不管,我累了,我要睡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宋时桉给气笑了,他翻了个身,索性自己奋斗起来。 姜椿还不乐意,踢腾了他一下,哼哼唧唧道:“讨厌,都说人家困了,要睡觉啦。” 宋时桉板着脸继续奋斗,嘴里冷哼道:“你这话说晚了。” 他按着姜椿好一通忙活,中途惹得她几次失声大哭,这才罢休。 他试图去楼姜椿睡觉,姜椿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雾朦胧,扭身躲避开他的手臂,控诉道:“你个大坏蛋,别靠近我。” 宋时桉往前挪了挪,强势地伸手将人楼进怀里,心满意足地笑道:“是哪个大坏蛋先主动的来着?” 姜椿顿时心虚地不吭声了。 她算是彻底明白啥叫“玩火自焚”了,自作孽不可活! 第81章 一夜胡来, 次日姜椿再次成为起床困难户,到正院的时候,连秋氏都已经到了。 论理她这般没规矩, 庄氏这个当婆婆的理当训斥她一番。 但想到她来迟的缘由, 乃是为了与自己儿子繁衍子嗣(?),庄氏高兴都来不及呢, 又怎能横加阻拦? 于是她只能板着脸,冷淡道:“既然人都到齐了, 那就摆饭。” 用完早膳, 丫鬟们端上来茶水。 桂叶低眉顺眼地走进来,悄悄走到姜椿身后, 俯身同她耳语一句:“奶奶, 大爷从回春堂请来的华大夫已经在外院候着了。” 姜椿侧头, 压低声音吩咐道:“让他去给我爹跟我表兄把把脉, 回头太太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辞。” 她跟宋时桉这是未雨绸缪,如果大喇喇吆喝出来,回头万一庄氏承受能力足够强,没晕倒过去呢? 没事往家里请大夫,多少有些不吉利。 索性让他给姜河跟郑鲲把把平安脉, 回头庄氏这里没派上用场,她也有借口敷衍过去。 桂叶领命而去。 秋氏斜了姜椿一眼, 挑拨离间道:“椿娘呀, 跟丫鬟嘀咕什么呢?我一个当婶娘的就罢了,有什么事情是你母亲听不得的吗?” 姜椿“哎呀”了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说, 但既然三婶您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听见这话, 不光秋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连庄氏都觉得眼皮子一跳。 然后就听姜椿厚颜无耻地说道:“我爹说虽然宋家人厚道,但没有当岳父的长期借住在闺女婆家的道理,所以在西市后头买了座小宅子。 原本他今儿打算去外头木匠铺买家具来着,被我给拦下了。 我想着如今户部将咱家大半家具都送了回来,太太临时叫人从外头买来凑合的家具便派不上用场了。 这些家具用的也都是好木头,给仆人用有些太过,堆库房里长灰又未免有些可惜,倒不如……” 话到这里,她“嘿嘿”一笑:“倒不如送给我爹使,如此能物尽其用不说,外头人瞧见了,还会使劲夸赞咱们宋家。 说咱们宋家人一点都不嫌贫爱富,对屠户出身的亲家都这般体贴周到,品格不是一般的好。”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恕她们见识浅薄,头一次见到要东西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宋时音淡定地抿了口茶,大嫂果然会过日子,不花一文钱,就把宅子里的铺陈给弄好了。 庄氏静默片刻,这才开口道:“我正犯愁这些临时买来的家具该如何处理呢,既然姜郎君那里用得上,那再好不过了。” 秋氏鄙夷地撇撇嘴,阴阳怪气道:“犯愁?有甚好犯愁的,后街上族人那么多,个个都被抄家抄得家徒四壁,等他们返京后,大嫂只要叫人去说一声,他们肯定会抢破头。” 姜椿也没恼,笑嘻嘻道:“我爹买的宅子只有一进,统共也没几间房舍,家里人口也少,摆两套家具顶天了。 十几个院子的临时家具,两套给我爹,还剩八九套能给后街上的族人分呢。” 秋氏还想再说什么,被宋时玥给抢了先:“后街上的族人统共也就七八家,八九套家具呢,足够每家分一套了。” 秋氏不好拆自己闺女的台,撇撇嘴不吭声了。 吃完了茶,成衣铺的谢娘子来送剩下的衣裳。 正好人都在这里,庄氏便让大家各自领走自己的衣裳,现场试穿一番,若有甚不合适的地方,正好叫谢娘子带回去改。 宋时桉虽然没在这里,但过去这两年时间姜椿没少给他做衣裳,随便拿手丈量一下就晓得合不合适了。 只是每人八身秋装八身冬装,除去她们几个女眷先前赴宴时赶着交付的两身,每人还剩足足十六身。 古代衣裳样式又复杂,挨件试穿也需要不少时间。 正院这里正忙乱着呢,外间突然响起刘管事略带激动的声音:“太太,二爷跟二奶奶回来了!” “什么?” 庄氏听到“二爷”两个字,顿时激动得不行,“忽”地一下站起来,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锐哥儿回来了?” 刘管事笑道:“对,是锐二爷回来了,还带着锐二奶奶呢。” 庄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什么锐二奶奶?” 刘管事才要解释,院子里头就响起丫鬟婆子们的问好声。 “二爷回来了!” “二爷好、二奶奶好。”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太太早就盼着二爷回来呢,您回来太太一定很高兴。” 庄氏:“……” 如果只是次子锐哥儿回来,她自然高兴。 长子跟次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一碗水端平,两个都疼爱。 但如今长子当了个乡野屠户家的赘婿就罢了,娘子还是个脸皮厚比城墙,动辄就上演全武行的泼妇,偏自己还拿她半点办法都没。 她如今可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次子身上,发狠要给他说个温柔贤惠的高门淑女为妻,好叫姜椿瞧瞧怎样在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头当儿媳妇。 结果她听到了啥? 二奶奶? 哪来的二奶奶? 可别告诉她,锐哥儿也跟他哥一样,当了哪家小门小户的赘婿! 那她就死给他看! 片刻后,身材高大健壮,皮肤呈健康小麦色的宋时锐,就牵着一个脸蛋清秀、身材娇小玲珑的年轻女子走进来。 这年轻女子,显然就是原著里头的女主——钟文谨。 宋时锐进门后,就拉着钟文谨跪到庄氏的面前,用带着哭腔的低沉声音说道:“不孝子宋时锐携娘子钟文谨拜见母亲。” 被发卖两年,加上先前被抓走关进天牢的半年,庄氏已经足有两年半的时间没见过次子了。 但她这会子却没心思关心次子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半道逃跑有没有受什么伤,以及在外头流浪有没有受什么苦之类的。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次子身旁那个梳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身上。 这女子跟姜椿年纪相仿,鹅蛋脸、杏眼、琼鼻以及樱桃嘴,肤色白皙如雪,瞧着倒不像是成日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村女。 加上气质沉静,见着自己这个婆婆也没有胆怯跟唯唯诺诺,倒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娘子,且还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那种。 庄氏的不喜不觉中去了几分。 但又见这叫钟文谨的女子头上只戴了只光秃秃的银簪,耳朵上连耳坠子都没有,就这么空着两只耳朵眼。 手上跟身上更是半点首饰都没有。 寒酸成这样,要么家里是曾经富过后来没落的破落户,要么就是跟姜椿一样出身乡野,没甚家底。 如果是后者的话…… 庄氏顿时变得粗重起来,心肝砰砰砰直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次子媳妇必定不可能也是乡野村女! 庄氏连深想都不敢深想,忙不迭甩开这个心思。 但还是忍不住想,钟文谨这家境竟连姜椿都不如。 姜椿跟着桉哥儿回府的时候,可是带了好几车的行李,俩人身上还穿着绸缎衣裳呢。 甚至还有余力将二房的音姐儿赎出来,并且养在家里足足一年。 虽然这其中大部分银钱都是桉哥儿赚来的,但也跟姜椿擅算计跟会过日子脱不开干系。 第118节 想到这里,她嫌弃地瞪了次子一眼。 同样都是当人相公的,次子走的还是武官路子,无论是身子骨还是武艺,都比重伤后险些殒命的长子强不少,怎地长子都能赚到银钱,他就赚不到? 庄氏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别跪在这里碍眼了,站起来说话。” 宋时锐拉着钟文谨站起来,又拉着她去给秋氏这个三婶行礼。 目光转到姜椿身上的时候,他愣住了,一脸诧异地问道:“母亲,这位娘子是?” 宋时音立时抢答:“二哥,这是大嫂,是大哥的娘子。” 宋时锐整个人就是一怔,喃喃道:“大哥也娶妻了?” 宋时音飞快接话,纠正道:“二哥你搞错啦,不是大哥娶妻,是大哥入赘到大嫂家,当了姜家的赘婿。” 不等宋时锐反应,她又嘻嘻哈哈道:“以后大哥要替大嫂家延续香火,大房繁衍子嗣的任务就落到二哥你头上啦。 二哥你跟二嫂可要加油哟,多生几个,一胎生俩,两胎生四个,大伯母一定很高兴!” 姜椿:“……” 要不是绝无可能,她都要怀疑宋时音这家伙是重生回来的了,不然怎可能一语中的? 没错,女主钟文谨还真是一胎生俩,两胎生四个,且全都是儿子。 凭一己之力,将宋家的生育率拔高了一大截。 庄氏虽然没吭声,设想了下四个孙子围绕在自己身边喊祖母的场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所以假装听不出来宋时音一个未婚小娘子说这些话有多不合适。 合适不适合的,等二弟妹回来自己判断。 钟文谨在宋时锐手心挠了挠。 宋时锐回神,忙朝姜椿拱手作揖:“小弟见过大嫂。” 钟文谨也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用沉稳淡定的话语说道:“文谨见过大嫂。” 姜椿站起身来,伸手亲自将钟文谨搀起来。 笑着打趣道:“母亲成日嫌我笨嘴拙舌,又馋又懒,还爱抠婆家的财物贴补娘家人,如今来了这么个神仙似的二弟妹,我这个当长嫂的呀,往后在母亲跟前怕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庄氏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这家伙,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姜椿将手上戴着的一对青玉绞丝镯撸下来,套到钟文谨手上,笑嘻嘻道:“我乡野屠户出身,手里没甚好东西,这是昨儿去锦乡侯府赴宴时,锦乡侯府廖太夫人赏我的,二弟妹不嫌弃的话,戴着玩儿。” “多谢大嫂。”钟文谨晓得自己这也算是丑媳妇头一回见公婆,按照当世规矩,长嫂得给自己这个妯娌见面礼,所以也就没推辞。 且因为大嫂送的礼物太过贵重,她还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也是乡野村女出身,家里只有两亩薄田,还不如大嫂家呢,屠户可比大部分看天吃饭的农户强多了。” 不等姜椿回应,庄氏就抬手捂住心口,用另外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钟文谨,艰难道:“你说什么?你是乡野村女出身?” 钟文谨转过身,礼貌地面向庄氏,实事求是道:“是的母亲,儿媳乃苏省姑苏府宁安县安和镇十里沟人,祖上三代都是看天吃饭的农户。” 庄氏呼吸一滞,两眼一翻,直接往后倒去。 姜椿其实一直注意着庄氏的脸色,见情况不好,立时对桂枝道:“你快去前院把华大夫请过来。” 珊瑚跟翡翠眼疾手快地扶住庄氏。 姜椿走上前,狠了狠心,拿大拇指指甲在庄氏人中轻掐了一把。 没错,是轻掐,就她那股子力气,要是使劲掐的话,估计能将人直接给掐死。 庄氏吃痛,幽幽醒转。 宋时锐拉着钟文谨跪到罗汉床前,关切地说道:“母亲您先消消气,听儿子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 庄氏不想听,直接闭上眼睛,还将头给扭向另一侧。 宋时锐晓得母亲能听见,于是自顾说道:“两年前,儿子本该与父亲、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一起,被卖去采矿场做活。 采矿场的活计又苦又累,被卖进去的人多半都凶多吉少,儿子想着如何都得替宋家保留一份香火,所以半道就逃跑了。 偏时运不济,遇上了从化将军带人在附近打猎,得知有官奴逃跑后,派了精兵来追儿子。 儿子被他们追在后头五六日,到底还是被他们给追上了。 儿子拼死抵抗,最终胸口中了一箭,肚腑中了一箭,然后跌落悬崖。” 话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 果见母亲立时呼吸加重,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角,显然很紧张自己。 他这才又继续道:“所幸儿子命不该绝,对儿子来说的万丈悬崖的地方,却是谨娘他们村的后山。 正巧那日谨娘在后山挖山芋,见我身受重伤,浑身浴血,还昏死过去,就好心地将我背回了她家,还拿出家中仅剩的几两银子,替我请大夫医治…… 那点子银钱显然是不够的,谨娘为了攒够儿子每日的药钱,天不亮就去后山挖草药,挖山芋,捡野鸡蛋以及捡蘑菇等等。 靠着她的努力,儿子不但撑了下来,还慢慢养好了伤势。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儿子身无长物,身份又是低贱的官奴,只能以身相许,娶她为妻。” 话到这里,宋时锐板起脸来,郑重道:“儿子落魄时,她冒险相救,为替儿子治伤倾尽全力;如今宋家平反,儿子富贵起来了,也不能忘恩负义,当那等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庄氏猛地睁眼,气呼呼道:“你也不用故意在我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谁逼你当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了?” 宋时锐连忙垂首,分辨道:“儿子并非指责母亲,只是单纯想申明下自己的立场,免得母亲摸不清我的想法。” 庄氏往旁边的引枕上一歪,捂着心口有气无力道:“一个给乡野屠户的闺女当赘婿;一个娶个一穷二白的乡下农女为妻。 被外头人知晓了,还不知如何嘲笑我们宋家呢。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才生下你们兄弟俩!” 姜椿抿了抿唇,说实话,自己都有些同情庄氏了。 设想一下,如果自己生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结果俩儿子没娶自己看好的门当户对人家的闺女,反倒一个接一个地娶乡下农女,自己该是如何反应? 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桂枝的通报声:“太太、大奶奶,华大夫来了。” 姜椿笑着对庄氏道:“我爹有些水土不服,夫君请了回春堂的华大夫给我爹瞧病,正好我请他过来给母亲把把脉。” 庄氏轻哼一声,没开口说话。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所以姜椿果断吩咐道:“进来。” 华大夫须发皆灰白,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身后还跟着个背了药箱的药童。 “给太太请安。”华大夫给庄氏行礼,认真给她把了脉。 然后笑道:“太太这是急火攻心,这回倒没太大妨碍,老朽给开三副药,且吃上三日养养气血。 但太太往后切记不要轻易动怒,不然只怕就没这回这般幸运了。” 宋时锐在听到桂枝通报后,就立时拉着钟文谨站了起来。 这会子他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大夫的交待,然后亲自领着华大夫去西次间的书房开方子。 姜椿走到罗汉床边站定,故意逗庄氏:“母亲,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儿媳再气您一气?没准两气相加,您就不药而愈了呢。”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看你想气死我,好将家里的中馈接过去,然后猛猛搂钱。” 姜椿顿时叫屈起来:“哎哟,母亲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文盲掌管中馈,这是打算将宋家当戏台,每日演笑话给外人看,好让他们一个个全都笑死?” 她顿了顿,总结陈词道:“我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庄氏直接被她这番胡言乱语给气笑了。 无语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文盲呢?有闲工夫学拳脚功夫,就没闲工夫学读书写字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文盲下去?”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已经答应教我读书写字了,就是近来我俩夜里太忙了些,还没腾出空来。 母亲您再等等,过些时日我肯定就能认字了。” 庄氏:“……” 她觉得听了这样的污言秽语,自己耳朵都要瞎了。 她没好气道:“你给我滚出去!” 姜椿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锦垫上,笑嘻嘻道:“对不起呀母亲,儿媳妇不会滚,要不您先找个人给儿媳妇做个范例怎么滚?” 庄氏真气昏了头,果真寻个人来给自己示范,她也不方。 她可没说示范完,自己就接着滚。 庄氏伸手扶额。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姜椿这个混不吝比照着,沉静稳重的钟文谨都变得可爱起来。 起码不会一日气自己三回天都还没黑。 钟文谨却是叹为观止。 婆婆得知自己的出身后,直接晕死过去,可见她很在意儿媳妇的出身。 而与自己同样出身低微的大嫂,显然也不受婆婆待见。 不过大嫂似乎并不在意婆婆看不看得起她,言行都十分随意,闲庭信步一般,比在自己屋子里都惬意似的。 偏婆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钟文谨觉得大嫂这样的处事方式自己学不来,也没有这样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的厚脸皮。 但不妨碍她对大嫂的欣赏跟佩服。 有这样一个大嫂,起码妯娌矛盾应该不会太多。 不然婆媳不合,再加上妯娌间又成日勾心斗角,自己每日都身心俱疲的话,她都要怀疑自己跟宋时锐进京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思及此处,她笑着对姜椿道:“我家虽穷,但我也尽我所能地给家里人准备了些见面礼,只是码头的力夫将我们的行李装错了船,下一趟船得五日后才能到通州,只能暂时先欠着了。” 姜椿闻言,先是感慨了句:“这些力夫也忒粗心了些,害二弟妹你们各种不便(bian)宜。” 随即又热情地说道:“正好先前我的同乡,锦乡侯府的路二奶奶打发人给我送了些日常用品来。 我跟我爹、表兄分了一些,还剩了一点,回头我打发人给二弟妹送过去,你跟二弟先凑付用几日。” 钟文谨感激道:“多谢大嫂援手,你可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他们回来的突然,宋家又刚平反,府里乱糟糟的,就算临时出去采买,也需要时间。 第119节 姜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些许小事儿而已,二弟妹不必客气。” 心里却是算盘珠子敲得噼啪响。 钟文谨身为原著女主,身上可是有金手指的——拼夕夕商城系统。 她只需要将古代物品卖给拼夕夕官方,换到现代货币后,再去商城里下单买东西就行。 商城的超时空纳米机器人会负责将货物悄无声息地派送到她指定的地点。 虽然前期因为她被困在十里沟那样的山沟沟里,四周全是荒山野岭,只能成日上山挖来挖去,挖山上的物什卖给商城换钱。 所以账户里现代货币有限,下单都要货比三家,收货后还会挨个发长评,只为了兑换那么一块两块的好评返现。 但再如何便宜,那也是现代物品。 自己还真是有些期待,她会送自己什么见面礼了呢。 最好是来点日化用品,虽然古代的香胰子、牙粉也不错,但跟现代日化比起来,还是差很大一截。 不过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洗发水,能给她来瓶简易包装的大瓶洗发水就阿弥陀佛了。 用香胰子洗头发什么的,太糟心了,谁洗谁知道。 第82章 虽然被气得够呛, 庄氏还是心疼次子在外头吃苦,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宴席。 同样被发卖,庄氏自己是没吃什么苦的。 她被卖去河北常山府, 恰好她父亲, 庄老太爷的一个门生在常山府当教谕。 这个门生让他自己门生的岳父李郎君出面将庄氏买了下来,让她负责教李家的小娘子们规矩。 李家人对她极敬重, 几个小娘子也都乖巧听话,很服她的教导。 过去这两年的时间里, 她日子过得虽不如在宋家时自在, 但与宋家其他人比起来,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晚膳摆上桌, 众人坐到饭桌前。 庄氏板着张脸不说话, 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钟文谨跟一屋子不熟的婆家人坐一起, 本就有些拘谨, 见婆婆如此,更加坐立难安,夹菜都不好意思夹。 姜椿跟珊瑚多要了双筷子,用这公筷一筷子接一筷子地给钟文谨夹菜,将她碗里堆得满满当当的。 还笑嘻嘻道:“二弟妹, 在自己家,别客气, 多吃点。” 想了想, 又殷勤道:“我胡乱夹的,有不爱吃的你就夹出来,你想吃什么又不好意思夹的话只管告诉我, 我替你夹。” 这番体贴备至的模样,把宋时锐这个当相公的给衬托得很不自在。 他忙道:“多谢大嫂照顾谨娘, 不好多耽误大嫂用膳,谨娘想吃什么我替她夹便是。” 姜椿是个直肠子,笑道:“成,那二弟你机灵点,二弟妹新媳妇面皮薄,不好意思夹菜,你可别让她饿着。” 庄氏撇撇嘴,说得好像你不是新媳妇一样,不过是比老二家的早来三五日,这会子竟还理直气壮地说教起自己小叔子来。 给她能的! 在衙门坐了一整日班的宋时桉,见姜椿没对自己嘘寒问暖,反倒围着那个新来的二弟妹转,心里不禁有些吃味。 他轻咳一声,对姜椿道:“娘子,我要吃桂花糖藕。” 姜椿正边往嘴里扒饭边用余光偷摸观察钟文谨。 这可是自己亲笔刻画出来的“亲闺女”,天然就对她带着十二分的好感。 闻言姜椿咽下嘴里的饭食,微一侧头,说道:“桂叶,没听见你们大爷要吃桂花糖藕吗?赶紧给他夹几片。” 嗯?桂花糖藕? 她心中一动,转头对钟文谨道:“二弟妹,你可喜欢闻桂花香味?我们住的丹桂苑有颗百年桂花树,这几日我跟丫鬟们折腾着晒了不少桂花。 你若是喜欢闻桂花香味的话,回头我送你一包,你拿来装香袋使。” 如果没记错的话,钟文谨十分偏爱桂香,为此还跟原主这个大嫂讨要过桂花,结果原主懒得折腾这个,让她自己带人来丹桂苑摘。 钟文谨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只能打发人往外头买了些回来使。 钟文谨受宠若惊道:“多谢大嫂,这可真是巧了,我爱极了桂香,老家的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年我都会晒些干桂花装香袋使。” 宋时桉闻言更吃味了。 感情她前几日亲自上树摘桂花,又盯着丫鬟们每日给她晾晒桂花,竟是为这个二弟妹准备的? 难不成这个二弟妹将来也是个有大出息的?不然姜椿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能有这闲情逸致? 不对呀,他这个从上辈子回来的人儿,怎地不晓得二弟妹是个有大出息的? 二弟妹上辈子也不过是在京里开了十几家铺子,与些番商合作,卖些番邦来的杂货罢了。 十几家铺子,听起来挺多的,但达官贵人家宠女之风盛行,嫁妆一个比一个丰厚。 不说旁人了,就是宋家的三位太太,个个手里都有十来间铺子。 只不过这些铺子已被户部发卖,如今户部要将其买回来,得等那些铺子的新主人先盘完帐才行。 有些生意做得好,宁可不要户部出的高价也不肯卖掉的,户部还得从差不多地段另买一间铺子充数。 田庄也是一样。 所以,户部过段时间才能将铺子跟田庄全部交付。 这也是宋时桉至今还未将许诺交给姜椿打理的铺子跟田庄交给她的原因。 看来他明儿得再去趟户部,催他们快一些交付铺子跟田庄,省得姜椿眼馋二弟妹将来的铺子,殷勤地围着人家打转。 桂叶闻言,立时就要上前布菜。 宋时桉一摆手:“退下,不用你。” 他抬眼看向姜椿,故意眨巴了下自己的凤眼,一脸期待地说道:“我要娘子亲自给我夹。” 姜椿白他一眼,无语道:“夫君你几岁了,竟还撒娇!” 宋时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道:“娘子,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最爱听我撒娇,这会子又翻脸不认了是?” 除钟文谨以外的众人:“???” 这还是他们家那个清冷孤傲,轻易不开口说话,即便开口说话,也是能少说一个字就少一个字的大爷吗? 别是给个长相与他如出一辙的家伙给冒名顶替了? 钟文谨脸上却露出了姨母笑,饶有兴致地围观大哥大嫂打情骂俏。 还真看不出来呀,大哥一副生人勿近的禁浴模样,却干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向大嫂撒娇这样的事情。 是真不担心大太太这个当母亲的吃味,回头给自己娘子小鞋穿? 宋时桉还真不担心。 母亲兴许会吃味,兴许会给姜椿小鞋穿,但姜椿可不是那等会任人穿小鞋的。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姜椿会在母亲面前吃亏。 当然,他也不担心母亲会吃大亏。 姜椿这人看着混不吝,其实心里是个有数的,瞧在自己的面子上,她也会给母亲留些脸面的。 “你这人,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自己“亲闺女”的面,姜椿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面红耳赤。 她怕这家伙再作妖,连忙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两筷子桂花糖藕。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夫君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夹。” “多谢娘子。”宋时桉满意了,夹起桂花啃了一口,轻笑道:“娘子夹的桂花糖藕,就是比旁人夹得甜。” 姜椿:“……” 她低斥一声:“吃你的饭,少说这些奇怪话。” 宋时桉诧异地“啊”了一声:“奇怪吗?可是过去这两年里,娘子每日都在说这些‘奇怪话’呀。”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他胳膊一下,咬牙切齿道:“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饭,别说话了!” 庄氏看得好笑,忍俊不禁地轻咳一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儿媳妇也有今日,该! 虽然儿子这样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能将儿媳妇逼到就差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地步,她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好在宋时桉也不敢闹腾太过,免得回头姜椿跟自己算总账,将她的注意力从二弟妹身上拉走后,就没再作妖。 用完饭后,他一脸严肃地对宋时锐道:“二弟,到外院的大书房来一下。” * 外院的大书房,本是他们父亲宋大老爷的书房,他时常在这里接待外头来的男客。 幸运的是大书房的家具都没被户部卖掉,已经完全恢复成先前的模样。 只是书架上的书籍都没了,这会子几个书架上都空空如也。 俩人在书桌前的两张太师椅上坐下。 外院伺候的小厮连忙送来茶水。 宋时桉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宋时锐,问道:“二弟,你不是跟父亲、二叔他们一块儿被卖去北山采矿场了吗,怎地跑到苏省地界去了?” 彼时燕王虽被圈禁,但只要老皇帝一日没杀他,他这个深受朝臣爱戴的皇子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为了彻底断他一臂,想要跟燕王争太子之位的三皇子出手,设计将他们宋家的男丁全部卖去了北山采矿场,想要借采矿场这个条件恶劣的地方弄死他们。 原本宋时桉也要被卖去这里的,只是他作为宋家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在天牢里被各种特别“优待”。 从天牢被放出来时,他几乎奄奄一息,连走路都不能够。 背后的人见状,便只得将他单独拉出来,远远卖去旁的地方。 宋家的男丁可以死在采矿场里,毕竟那里负责采矿的官奴跟战俘每日都要死上好几个呢,宋家这些男丁混在里头死掉,一点都不显眼。 但若是宋家人,尤其是宋时桉这个在老皇帝跟前挂了号的人物,死在到达采矿场前的路上,那就太显眼了。 第120节 老皇帝如果追查起来,可不好收场。 这也正是宋时桉会被辗转卖去齐州府红叶县的原因。 宋时锐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没打算逃的,准备乖乖跟着父亲他们一块儿去北山采矿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可路上有一晚,三叔吃坏了肚腑,半夜疼醒,怕吵醒衙役挨骂,就偷摸拖着绳子去旁边林子里解决。 却恰好听到了林子深处两个衙役的话,说上头在北山采矿场安插了人手,等宋家男丁到了后,就尽快安排我们去死。 三叔回来告知父亲,父亲斟酌一番后,觉得宋家男丁此番怕是在劫难逃,命我寻机会逃走。 说是能活一个是一个,逃出去后去当乞丐也好,或是躲进深山老林也好,总归能给宋家留下点火种。 我自然是不肯答应,如果我逃走了,差役们没法跟上头交待,必定会迁怒父亲他们。 可父亲、二叔跟三叔,甚至还有三弟,都劝我逃,说就算我不逃走,他们到了北山采矿场也没活路。 还说不是他们不想让其他人逃,而是宋家这么多男丁里头,只有我是走的武官路子,也只有我有本事逃得走。” 话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就逃了。” 二弟说的这些话,上辈子宋时桉就已经听过一回了,所以现下内心毫无波澜。 他淡淡道:“后来呢?” 宋时锐继续道:“我挑选的时机跟地点都极好,原本顺利逃脱了,偏巧遇上从化将军带人在附近打猎,得知有官奴逃跑,立时派了精兵来追。 我抢了一匹马,快马加鞭逃了五六日,结果这些人跟疯狗一样,紧追在我身后追了五六日。 在将那匹马活活累死后,我到底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一番打斗后,我心口中了一箭,腹部中了一箭,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见他停住话语,宋时桉“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伤可都好全了?” 宋时锐点头道:“都好了,多亏了谨娘,要不是她想法子寻到个番僧游医,得到了退烧的成药,我只怕早就死于伤口化脓引起的高热了。” 要是姜椿在这里的话,一听这话就能猜出来,这所谓番僧退烧的成药,显然是钟文谨从拼夕夕商城里买的现代退烧药。 宋时桉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也没再追问后头的事情。 横竖本就是走个过场,上辈子他该问的都问过了。 二弟身中两箭,其中一箭还是在心口,又从万丈悬崖跌落,负责追踪的从化军回去后直接告知衙役人已经死了。 还领他们亲自去看了坠崖的地方,好大一滩血。 衙役上报朝廷后,朝廷直接消了他的档子,没再派人搜寻他的尸体。 毕竟他坠落的地方乃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想搜寻都没法搜寻。 宋时锐心里却存着一堆的疑问,见大哥没再发问,连忙反客为主地问道:“大哥,我先前没敢问母亲,你可知道父亲、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他们如何了?” 其他五服内的族人他没问,如果父亲他们这些主枝的爷们都保不住命的话,那些族人肯定也凶多吉少。 宋时桉伸手拍留下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他们没事。三皇子想跟太子姐夫争那个位置,四皇子却不想跟太子姐夫争。 得知三皇子的人要对宋家男丁下手后,他也安插了人手到北山采矿场,护住了宋家人的安危。” 宋时锐闻言震惊得嘴巴开合好几下。 好半晌后,他才一言难尽地说道:“如此说来,即便我不半道逃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我半道逃跑,身受重伤,拖累了谨娘一两年,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 宋时桉白他一眼,哼笑道:“你又没有前后眼,当时那个节骨眼上,你逃了才是对的。 若是不逃,我又生死未卜,是想让宋家被人一锅端了? 再说了,你要是不逃,不重伤跌落悬崖,还遇不到二弟妹呢。 一次重伤换来与二弟妹的一世姻缘,不好么? 还是说,你觉得这买卖有点亏?” 宋时锐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不要在大嫂跟前乱说,回头传到谨娘耳朵里,她肯定当即就收拾包袱要回七里沟。” 宋时桉轻哼一声:“瞧你这出息。” 宋时锐抿了抿唇,有心想说大哥你也没出息到哪里去,大嫂给我娘子夹几筷子菜你就吃味得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一看就是个夫纲不振的主。 但他没敢。 大哥打小就比自己有心(阴)计(险),自己就没赢过他一次,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兄弟俩又说了好长一会子别后种种,这才并肩离开大书房。 * 丹桂苑这头,姜椿正看着丫鬟们收拾准备送给钟文谨的物什。 她还偷摸从那个只有自己能碰的箱子里“拿”了两斤红枣、一包银耳以及两支绒花出来,让桂枝加进去。 犹还觉得不够。 本想再添两匹绸缎两匹细棉布进去给钟文谨做衣裳使,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虽然是好意,但钟文谨跟自己这个大嫂还不熟悉,自己要是热情过头,没准人家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宋时桉回来后,见东次间里乱糟糟地摆了一罗汉床的物什,他连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顿时就又吃味了。 他没好气道:“娘子,你是不是对二弟妹太热情过头了些?” 二弟妹不就是开了十几间铺子吗,回头自己就给她挣够十几间铺子,省得她眼馋旁人的。 “好了,就这些,都装进箱子里,然后让两位妈妈给二奶奶抬过去。” 姜椿吩咐桂枝一声,这才对宋时桉道:“二弟妹农女出身,我也是农女出身,我这叫惺惺相惜好不好!”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板起脸来,哼笑道:“说起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用晚膳时你作什么妖呢?” 宋时桉伸手将人捞进怀里,轻哼道:“谁让你满心满眼都是二弟妹,都快忘了我这个夫君是谁了。” 姜椿拿手轻推了他的胸堂一下,哭笑不得道:“你幼不幼稚,竟然连二弟妹一个女子的醋都吃!” 宋时桉理直气壮道:“我就吃,你待如何?” 姜椿故意逗他:“你吃你的呗,我还能因为你吃醋就不跟二弟妹来往了不成?没这样的道理。” 宋时桉将人抵到墙上,恶狠狠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姜椿踮脚凑到他耳边,嘻嘻哈哈地小声道:“我没种呀,我一个女子哪来的种?夫君有种就行。” 宋时桉:“……” 他板着脸,冷冷道:“吵架呢,你给我严肃点!” 姜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严肃不了一点。” 宋时桉真是给气笑了。 姜椿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然后把脸一抹,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再胡搅蛮缠,仔细我恼了。” 宋时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人家今儿在衙门坐班一整日,累得不得了,回家后娘子不但没对我嘘寒问暖,还跑去围着个新来的二弟妹转,换你你能不吃味?” 姜椿想了想,觉得她肯定不会吃味的。 她会将他臭骂一顿,骂他个狗血淋头。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但道歉是肯定不会道歉的,这家伙纵不得,不然他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姜椿拿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宋时桉顿时面色一沉。 然后他就被她按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姜椿一手按住他一边肩膀,边替他柔捏,边笑道:“夫君坐班辛苦了,娘子给你按按肩膀,夜里睡觉能舒坦些。” 边按还边贴心地询问道:“这个力道会不会重了?夫君觉得重的话,我就放轻一些。” 宋时桉:“……”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下衙回家,家里有个温柔体贴(?)的娘子对自己嘘寒问暖,还贴心地替自己按肩膀。 他静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 “好嘞。”姜椿应了一声,然后麻溜地替他继续柔捏着。 还关切地询问道:“夫君今儿在衙门里待得开不开心?有没有同僚对你阴阳怪气? 如果有的话只管告诉我,下回出门赴宴遇到他的娘子,我肯定给她个没脸,好生替夫君你讨回来场子。” 宋时桉听得好笑。 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儿,还能被翰林院那帮书呆子给欺负了?果真如此的话,那他岂不成了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蠢货? 但他果断选择了卖惨:“时隔两年半再共事,他们也不晓得该如何与我相处,所以一整日下来,没几个理我的,我只能闷头自己做事。” 这是被人冷暴力了? 姜椿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安慰道:“不妨事,这才上衙头一日,你们彼此之间都生疏了,不好把握相处的度是正常的,过阵子重新熟络起来就好了。” 宋时桉装作听进去这话的样子,静默片刻,假装认真思考一番,然后点头道:“娘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是该与他们慢慢重新熟络起来。” 姜椿见他听进去劝,顿觉成就感爆棚,再接再厉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反正宋家如今已经平反,夫君心态放轻松,凡事慢慢来就好了。” 宋时桉郑重点头:“好,我听娘子的。” 姜椿笑嘻嘻道:“这才对嘛。” 宋时桉“投桃报李”地说道:“娘子又帮我按肩膀又开解我,我合该给娘子谢礼的,偏户部还未将铺子跟田庄理清楚,我手里一文钱都没有,暂时也只能先欠着娘子了。” 姜椿闻言,立时从自己腰间的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探身到他身前,放进他的荷包里。 讪笑道:“都怪我,竟忘了给夫君发零花钱了,还当是以前在乡下,夫君没花钱的地儿呢。” 第121节 宋时桉被误会了,忙解释道:“我说这话没有向娘子讨要银钱的意思……” 不等他说完,就被姜椿给打断了:“我知道,我就是想给夫君发零花钱,有了零花钱,夫君中午在衙门想吃甚好吃的,只管打发桂树去给你买。” 桂树是庄氏给宋时桉买的小厮。 听这名字的风格就知道,显然是姜椿起的。 宋时桉没再推辞,唇畔露出个幸福的笑容来:“多谢娘子体恤。” 第83章 姜椿这头忙忙碌碌的, 住在外院的姜河跟郑鲲也没闲着,利用这两天的功夫将新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得知她爹跟表哥已经将新宅子打扫干净后,姜椿先跟庄氏打了声招呼, 然后让刘管事安排人手跟马车, 开始往姜宅运家具。 姜河见那些家具全是用上好核桃木打制的,表面还上了一层清漆, 比当初他跟姜椿她娘郑氏成亲时打制的家具要好很多,喜得合不拢嘴。 反复提醒了姜椿好几遍:“椿娘你记得跟替爹向亲家母道谢。” 可惜亲家公还没回来, 他不便跟亲家母多打交道, 不然他高低得亲自前去道谢。 姜椿哭笑不得,哼唧道:“爹你都说八遍啦, 你闺女还年轻, 又没得老年痴呆, 怎会连这点子小事儿都记不住?” 姜河白她一眼:“你这孩子, 净瞎说,向亲家母道谢这样要紧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小事儿呢?” 姜椿只得又应了一遍:“知道啦爹,送完家具回来我就去跟婆婆说。” 因庄家近日一直在买买买,家里旁的不多, 马车最多,刘管事安排了八辆平板马车, 将姜椿要来的两套家具一股脑全装上去。 一趟就拉到了西市后头的姜宅。 姜椿细心地发现别家都挂着门匾, 独闪着自家门楼上空空如也。 想了想,她对正欲亲自搬家具的姜河道:“爹,别家都挂着匾呢, 回头让你女婿给写一个,我找人做成牌匾, 好挂咱家门楼上。” 姜河走到大门外,往左邻右舍张望一番,果见左邻右舍门楼上都挂着牌匾。 于是笑着点头道:“成,那你让女婿给写一个呗。” 刘管事闻言凑趣道:“表少爷的卿知体可是冠绝京城,谁见谁夸,回头表少爷写的牌匾往门楼上一挂,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姜郎君您有这样一个好女婿呢!” 姜河笑得牙不见眼:“女婿的字写得是挺好的,板板正正,跟拿尺子量着写出来的似的。” 刘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 姜椿失笑,对姜河嗔道:“爹,你说的那是夫君写的馆阁体,专门用来考科举以及给朝廷写文书用的,可不得方方正正,方便旁人看明白内容? 刘管事说的卿知体,龙飞凤舞的,咳,通俗点说就是张牙舞爪的,十分有气势,拿来写牌匾再合适不过了。” 她解释得十分仔细而又接地气,姜河一听就懂,立时双手合十,拍了一巴掌:“这个好,这个好,张牙舞爪的牌匾,拿来镇宅最好使。” 懂了,又好像没懂。 刘管事使劲咬住腮帮子肉,这才忍住没笑场。 姜河的文化水平在这里,姜椿对他也没太高要求,闻言不但没反驳,反还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爹你挺有想法的,旁人都没想到这茬,偏爹你想到了呢。” 姜河被夸得有些脸红,笑着挠了挠头,转开了话茬:“你别傻站着了,赶紧帮着搬家什。” 刘管事才要阻拦,就见大奶奶一手拎起一张太师椅,脚步轻松地往宅子里走去。 马车旁边,正两人合力抬下来一张太师椅的俩小厮面面相觑。 片刻后,齐齐对刘管事感叹道:“大奶奶力气真大!” 要不是得在宋家这些新买来的仆人面前保持自己管事的威严,刘管事也想跟他们发出同样的感叹。 姜椿帮着将家具全部卸下来,又指挥着跟车的几个小厮帮忙摆放到合适的位置。 花了一个多时辰,将姜家这座空宅子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她还亲自在东耳房跟东屋中间掏了个洞,又在东屋南面的墙角掏了个洞,将千里迢迢从大柳树村带来的取暖炉给装好了。 姜河先还拦着不让她弄:“你拿去跟女婿用,爹不怕冷,夜里将炕烧得暖呼呼的,一觉到天亮,压根用不上这劳什子的取暖炉。” 姜椿边麻溜地组装铁皮管子,边笑道:“爹你留着用,别惦记我们了,宋家主子们住的卧房都有地龙,烧起来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比这取暖炉强多了。” 想了想,又道:“这眼瞅着就要冷了,这几日我得空就去薪火铺把石炭买回来,省得天冷后石炭涨价。” 姜河将姜椿叫到一旁,避开刘管事,小声地问道:“你存的银子都拿来给爹买宅子了,手里还有银钱买石炭?” 自己虽然不管钱,但家里大概有多少银钱,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买下这座宅子,再付了包打听的分成,闺女手里大概也就剩个十几二十两银钱顶天了。 姜椿笑道:“瞧爹说的,石炭一担也就一百多文钱,就算京城物价高些,买个两千斤至多也就花三两来钱银子,这点子钱我还不至于掏不出来。” 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横竖西市距离她家也就两条街,干脆道:“正好我今儿过来了,索性这会子就去西市,把石炭买了。” 姜河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就这急性子,鸡叫等不到天明。” 姜椿将取暖炉装好,有小厮勤快地从后院的井里打了水来,她在木盆里净了手。 也不要刘管事跟着,自己带着桂枝,又点了两个机灵的小厮,就要腿着往西市去。 刘管事欲言又止,见姜郎君跟郑小郎君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大户人家的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有事必须出门,也都戴着遮挡面容的帷帽。 也就小门小户的娘子,才如大奶奶这般帷帽都不戴,就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 但她自己亲爹都不管,姑太太这个当婆母的倒是想管,但依眼下情形来看,显然管不住。 自己这个被暂时借调到宋家的,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如果宋家还有谁能制住大奶奶的话,恐怕只有那位行事向来一板一眼,惯爱将规矩挂在嘴边的亲家老太太周氏了。 等老太太回府后,大奶奶的日子恐怕就没现在这般逍遥了。 * 姜椿当然可以不用亲自来西市,买石炭这样的小事儿,打发刘管事帮忙跑趟薪火铺就成。 但她还是自己来了。 一来她很想逛逛这座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二来正好趁机打卡签到,再搂点值钱的物什。 买了宅子后,她现在真的是精穷了。 另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踩踩点,跟人打听下哪家当铺比较靠谱,回头好来当东西。 她签到系统里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每样物什多多少少都能换些银子。 趁着宋家忙乱,其他主子们还没回来,她赶紧浑水摸鱼当出去,换成银钱捏在手里。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嘛。 甚至还能给钟文谨投资,搭上她这个“跨界倒爷”的顺风车。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24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玉葫芦1个、泰山石敢当一尊、锦缎棉袄1件。]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水壶8只、铁斧11把、铁耙9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阿胶3斤、海参5斤、胡椒1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天麻4斤、当归3斤、燕窝6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红珊瑚滴珠耳坠子8对、银簪9支、珠花6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13刀、狼毫笔10支、漆金墨8锭。]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绸缎12匹、细棉布18匹、羽纱6匹。] 除了日常打卡签到的铺子外,姜椿还瞧见了专门的香料铺子。 里头不但卖各种烹饪用的香料,也卖熏香的香料,甚至还有制成的各色线香、香片以及香丸卖。 每样都不便宜。 她果断选择花费1点签到点,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麝香1斤、苏合香1斤、龙涎香1斤。] 姜椿听到系统播放声,顿时心里一阵狂喜。 她抬脚走进香料铺子,跟掌柜打听了下几样香料的价格。 麝香一斤的价格在二十两左右,苏合香便宜些,但也要十两左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龙涎香,这玩意儿死贵死贵死贵。 虽然大周的龙涎香不像明朝嘉靖年间,因嘉靖偏爱龙涎香,导致价格被炒到十万钱一两,也就是一百两银子一两龙涎香,一斤价格高达一千多两银子。 但一斤也值个五百多两银子。 自己这回真是发大发了! 这还是自打姜椿得到签到系统后,头一次感受到甚叫“一夜暴富”。 蜀锦不算,虽然二十匹蜀锦卖掉的话,也有足足五百多两银子。 问题是卖不掉。 也不是卖不掉,是根本不敢拿出来卖。 龙涎香就没这个烦忧了。 这玩意儿是抹香鲸的排泄物,家里是渔民的,或是时常来往海边城镇跑商的商人,都可能得到。 红叶县虽然不靠海,但靠大运河,不少商船打那里过,姜椿完全有可能得到嘛。 不过她没提前准备布袋,这会子想卖都没法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只能暂时作罢。 从香料铺子走出来,姜椿一路走一路逛,朝着香料铺子掌柜给指的方向,往薪火铺行去。 到了薪火铺后,跟姓薛的掌柜一打听,姜椿顿时在心里咋舌。 京城的石炭,一担竟然高达两百文钱! 红叶县的石炭,一担才一百三十五文。 第122节 每担贵了足足六十五文钱。 一担一百斤,两千斤就是二十担,等于说她要多花一千三百文钱。 难怪人都说“京城居,大不易。”,真是啥啥都比旁的地方贵。 姜椿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每担讲下来五文钱,两千斤石炭最终以三千九百文钱成交。 姜椿从荷包里掏了块约莫四两左右的碎银子,放到柜台上,对薛掌柜道:“能送货吗?就在距离这里两条街外的升平街。” 薛掌柜笑道:“只送三条街以内的地方,娘子家在范围内,可以送。不知贵府是升平街哪家?” 姜椿笑道:“我家是新搬来的,原先的屋主姓苏。” 升平街上住的大都是在西市做买卖的商户,薛掌柜的对升平街的情况了如指掌,闻言立时笑道:“原来苏郎君的宅子被娘子家买去了。” 姜椿也没多解释,只笑道:“宅子里有人,劳烦掌柜尽快安排人手送货。” 薛掌柜笑道:“娘子放心,石炭都是成袋装好的,我马上就让伙计给您装车送货。” 姜椿见薛掌柜消息十分灵通的模样,便状似闲谈地跟他打听道:“不知掌柜可晓得西市哪家当铺最公道? 我们是打外地来的,杂七杂八地带了一堆物什,进京后却发现压根就用不上。 我打算找家靠谱的当铺当了,一来能增加些进项;二来也省得将新宅子堆个满满当当。” 薛掌柜闻言,顿时失笑:“娘子买了苏家的宅子,却不晓得苏家是开当铺的?” 姜椿还真不知道。 她当初找包打听买宅子的时候,就事先声明了,屋主必须有正经行当,开赌坊的,开青楼的以及无业游民小混混一律不考虑。 包打听晓得她宋家大奶奶的身份,自然不敢有所期满。 所以确定下来要买这座宅子后,她只需要确认苏郎君是真正屋主就成,没有细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 薛掌柜又道:“苏家当铺可是百年老字号,祖上好几代都是经营当铺行当的,在咱们西市有口皆碑。” 姜椿好奇道:“当铺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加上苏家祖辈又经营多年,论理该积攒了一份丰厚家底才对,苏郎君又怎会沦落到需要卖宅子凑钱的地步?” 薛掌柜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法子,谁让苏郎君生了个败家子呢?再丰厚的家底,也抵不住这败家子太能败啊。” 姜椿无话可说。 不说古代了,现代也有不少成功的企业家,因为生了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自己前脚刚咽气,后脚家业就被败家子给败光的。 不过外人如何,姜椿并不太关心,听过便罢,她只关心苏家当铺还有没有流动资金:“苏家都到卖宅子凑钱的地步了,苏家当铺还能开得起来吗?” 薛掌柜笑道:“这您放心,苏郎君是个有成算的,他儿子动得了家里的财物,却动不了当铺里的财物。 当铺经营得好着呢,就是挣钱的速度赶不上他儿子败家的速度,这才不得不卖房筹钱填窟窿。” 姜椿:“……” 这大号算是彻底废了,苏郎君真的不考虑重新开个小号,再生个儿子从头好好培养?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她只笑道:“多谢薛掌柜告知,既然苏家当铺公道,回头我要当东西就去苏家当铺当。” 薛掌柜笑道:“娘子客气了。” 姜椿从薪火铺出来,去酒楼叫了份“外卖”,然后带人回到了升平街的宅子里。 没错,京城的酒楼跟食铺是可以叫外卖的,他们都有专门的人手负责送货。 等你用完膳后,他们又会上门收取食盒跟碗筷等物什。 全都是免费的。 只是与现代不同的是,你得打发仆人或是本人亲自上门点菜才行。 在新宅子里吃了午饭,等薪火铺的人将两千斤石炭全部送来后,他们一行人这才返回宋家。 虽然这宅子铺陈得差不多了,再把他们从大柳树村带来的锅碗瓢盆等家常物什摆出来,就万事俱备,只差开火了。 但古人搬家讲究黄道吉日,不是随便想搬就能搬的。 改日姜椿去当铺当东西时,顺道找个算命先生,让其帮忙翻翻黄历,看哪日宜搬迁。 找到合适的黄道吉日,再正式搬家。 * 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宋家。 姜椿估摸着这个时辰,庄氏应该在歇中觉,便没往正院去,打算直接返回丹桂苑。 谁知才刚跨过二门的垂花门,在正院伺候的一个叫琥珀的小丫鬟就立时慌张地跑上来,急急道:“大奶奶您可回来了,程大太太领着孙太太、张娘子来了,正在正院同太太说话呢。” 听她这话音,显然在二门这里等候自己许久了。 姜椿挑了挑眉:“昨儿一天不见动静,我还以为她们打算吃这个哑巴亏呢,没想到竟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琥珀添了添嘴唇,弱弱道:“大奶奶,程大姑娘也来了……” 姜椿闻言“嗤”地哼笑一声。 还以为程大姑娘能耐住性子继续躲在后面搞事呢,自己这才将张氏给打了,她就憋不住了? 姜椿也没跟琥珀多说,抬脚就往正院方向行去。 庄氏都说这事儿让她自己抗了,这会子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哪能不露面? 姜椿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到正院,边往屋里走边撸袖子,决定如果她们这帮人说话太不中听的话,自己就把她们全都教训一顿。 打一个是打,打一群也是打,没在怕的。 彻底把她们打服,让她们晓得自己是个惹不得的疯子,从此见到自己就绕道走才好呢。 谁知东次间里的情况跟她预料得完全不一样。 里头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呢。 正在说话的恰好是宋时桉的前未婚妻程大姑娘:“钟娘子你竟然识得草药,我可太佩服你了,我就没这等本事,我呀,能不把韭菜跟麦苗弄混就阿弥陀佛了。” 钟文谨才想谦虚几句,瞧见姜椿走进来,立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个甜笑来:“大嫂你回来了?” 姜椿窝着的火气,在瞧见自己亲闺女这乖巧可爱的笑容后,顿时消散了不少。 “嗯,忙完就回来了。”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庄氏福身行了一礼:“母亲。” 庄氏立时道:“还不快见过程大太太跟孙太太?” 自己不提醒的话,姜椿多半会直接寻个位置坐下,视屋里其他外人于无物。 为免被人说她没礼数,自己只能开口提醒她。 姜椿本不想理会这俩一看就别有用心的老妖婆,但庄氏都发话了,自己如何都得给她这个婆婆脸面。 于是转过身,胡乱朝程大太太跟孙太太分别行了个十分不标准的福身礼,嘴里敷衍道:“见过程大太太、孙太太。” 庄氏嘴角抽了抽。 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故意的。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福身礼其实行得可好了。 完全可以跟老二家的媲美。 当然,前提是她认真行礼时。 但大部分时候,包括在自己跟前,她都行得十分敷衍,连膝盖都不舍得多弯一寸,只弓一下腰便算完事了。 现下她便是如此。 程大太太跟孙太太涵养显然比张娘子好太多,见状齐齐抬了下手:“大奶奶不必多礼。” 庄氏嗔道:“叫什么大奶奶,可别折煞了她小人家,你们喊她椿娘就行,椿树的椿。” 姜椿就近寻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道:“是香椿芽的椿,有人爱极了这个味道,香椿芽炒蛋百吃不厌,譬如我夫君;有的人却闻不得这个味,闻到就觉得犯恶心,坐立难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罗里嗦一长串后,她往椅背上一靠,“哎呀”一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钟文谨拿袖子遮住自己的唇,偷笑几声。 大嫂这张嘴啊,冷嘲热讽的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秀恩爱。 看来大嫂除了力气大外,嘴皮子功夫也是一流啊。 程大太太跟孙太太听了这番指桑骂槐的话,即便涵养再好,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反倒是程大姑娘还端得住,她抿了下唇,站起身来,朝姜椿行了个平辈间的半礼,笑道:“程文沅见过姜姐姐。” 姜椿很没素质地立时就给她怼了回去:“程大姑娘还是叫我姜娘子,你喜欢乱认姐姐,我却是不敢乱认妹妹的。” 程文沅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 她猜测过宋时桉娶的这个乡下杀猪女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字不识一个不说,还动辄就对旁人拳脚相向。 却没想到她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说话如此不中听。 程文沅缓了好一会子,这才强笑着开口道:“姜娘子,你别想太多,我们今儿登门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是来向你致歉的。” 姜椿抬眼看向张娘子,笑嘻嘻道:“张娘子要给我道歉?是真的吗?” 张娘子一见她这张可恶的脸,就觉得浑身疼痛,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还是按捺住了满心的怒火,艰难地站起身来,福身道:“对,我今儿是来向姜娘子道歉的。” 第84章 姜椿亲耳听到张娘子说要向自己道歉, 心里却没甚好高兴的。 这世上岂有挨了揍的人,向揍自己的人道歉的道理? 但凡有,说明这个挨了揍的人必定所图甚大。 确切点说, 应该是这个挨了揍的人背后的人, 所图甚大。 张娘子明显就是个马前卒,是被程家派出来试探自己深浅的。 如果自己如原主那般, 听从姜河的劝说,进京后一改从前的泼辣作风, 尽量不与人起争执, 凡事能忍让就忍让。 程家人见让原主丢脸不成,肯定会再生其他计策。 第123节 其实在来正院的路上, 姜椿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 原主真的是单纯因为铺子与范家肉铺相邻, 与范屠夫日久生情, 这才给宋时桉戴绿帽的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程家人的手笔? 毕竟, 不管是在小地方还是京城,屠户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在贫民百姓里头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范屠夫想娶甚样的小娘子娶不到?至于跟个有夫之妇搅合到一起吗? 这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一点,西市做买卖的商户个个都是人精,彼此间消息又灵通, 范屠夫不可能不晓得原主这个有夫之妇乃是宋家的大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 他有几条命, 敢招惹这样一个大麻烦?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但如果他被程家人拿捏住了把柄, 或是有亲人被程家人攥在手里,那么他这样的行径就说得通了。 当初姜椿写这本书的时候,因为主角是钟文谨, 原主又甚少跟她这个妯娌打交道,所以很多事情钟文谨都是道听途说的, 相关剧情直接一笔带过。 原主究竟是如何与范屠夫搞到一起去的,别说钟文谨不晓得,就连姜椿这个作者本人,其实也不晓得。 但根据姜椿在这个世界生活两年的经验来看,很多原著里未提及的内容,天道或是世界法则会自动予以补全,好让事情变得合情合理。 所以,原主红杏出墙这茬,多半就是程家人做的一个局。 目的嘛,就是搞掉原主这个宋家大奶奶,好给程大姑娘程文沅腾位置。 至于程家为何不从宋时桉这头下功夫? 那当然是因为宋时桉软硬不吃,根本不理会这一套,半点好脸色都不给他们。 所以程家人只能从姜椿这头下手。 可惜他们错估了宋时桉这个人,没料到即便真搞掉了原主,宋时桉也不肯续娶程文沅。 他甚至终其一生都未再续娶其他女子。 也不知程家人有没有后悔自家搞掉原主的方式太过下作,以致于让宋时桉对所有女子都失去了信任? 至于她们今儿登门道歉的目的,姜椿大概也猜到了。 程家人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莽,二话不说就将张娘子胖揍一顿,甚至还迁怒王娘子,给她也来了几脚。 这事儿顿时变得难办起来。 他们程家还算计着重新将宋时桉这个乘龙快婿捞到手呢,两家关系不能闹太僵,所以不可能唆使御史参他一本。 只能让女眷出面解决。 但如果程大太太领着孙太太跟张娘子上门兴师问罪的话,姜椿或许会没脸,但同时也会让程宋两家的关系变得很糟糕。 思来想去,最终她们决定以退为进,选择登门道歉,以彰显自家的气度,缓和程宋两家因退亲而闹僵的关系。 至于如此行径是否委屈了张娘子? 这显然不在程家考虑范围内。 包括孙程远嫡亲的姑母程大太太,也不觉得让侄媳妇张娘子受点委屈算甚大事儿。 比起侄媳妇的脸面,当然还是自己女儿的幸福以及程家的远大前程更重要。 要知道如今燕王被立为太子,宋时桉成了太子爷的小舅子,未来太子登基为帝,宋时桉就是国舅爷。 如果程家与宋家结为亲家,程家就是国舅爷的岳家,新帝就算看在自己小舅子的脸面上,也会多多照拂程家。 到时程家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 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后,姜椿也没给张娘子甚好脸色,冷笑一声:“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你是打算跟我玩不打不相识的套路,借机跟我拉近关系,当我的好闺蜜,然后偷摸给我下绝育药或者慢性毒药? 还是说你打算踩着我这个莽妇的头,给自己营造出全京城第一有涵养贵妇的好名声?”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姜椿“啪”地一巴掌拍到高几上。 直接将高几给拍了个稀巴烂,上头搁着的盖碗滚落到地上,“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摔成了好几瓣。 她冷声道:“你们这是拿我当傻子呢?” 张娘子吓得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姜椿下一巴掌拍的就是自己。 程大姑娘“艺高人胆大”,替张娘子开口解释道:“姜娘子你误会了,表嫂是诚心来向娘子致歉的……” 姜椿斜眼看她,似笑非笑道:“张娘子是诚心来向我致歉的,那程大姑娘又是来做甚的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宋家被抄家,宋家人被囚禁的囚禁,被抓进天牢的抓进天牢,作为宋家姻亲的程家人干了什么呢? 程家人忙不迭托关系将定情信物跟庚帖送给天牢里的宋时桉,解除了他跟程大姑娘你的婚约,免得自家受到牵连。 这我倒也能理解,毕竟嫌贫爱富捧高踩低乃人之常情嘛。 但人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身为宋时桉未婚妻的你,今儿竟然有脸上宋家门来,是觉得宋家人好脾性,不会当场给你甩脸子? 还是说,你心里存着甚见不得人的念头,想要跟我抢夫君?” 姜椿歪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停留在那平滑如东华大街石板路的身前尤其长。 然后轻蔑一笑:“也不掂量掂量你这小女娃一样的身板,够不够我一拳打的!” 程大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根本维持不住她大家闺秀的涵养,直接黑沉下了脸。 姜椿没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庄氏,笑嘻嘻道:“母亲,您还不叫人送客,是想留下程大姑娘这个退了您儿子亲事的前未婚妻,给儿媳妇我当姐妹吗? 我倒是没所谓,多个伺候我洗脚出恭的小妾,还省了我买丫鬟的银钱呢,就是不晓得人家程大姑娘愿不愿意做妾呢?” 不等庄氏回应,程大姑娘“忽”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姜娘子,你不要太过分,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程大太太也一脸愤怒地看着庄氏:“庄姐姐你就任由儿媳妇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污言秽语?若是叫外头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宋家没规矩?” “哎哟哟。”姜椿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好笑道:“分明是你们男娼女盗一肚子见不得人的算计,倒还有脸说我? 要不是有利所图,你们会屈尊降贵来向我这个打了人的乡下杀猪女道歉? 真是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又当又立给你们玩明白了呢。” 庄氏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轻咳一声,喝止道:“椿娘,够了。” 姜椿撇撇嘴,不让说就不让说呗,正好她也说累了。 钟文谨适时递上自己的盖碗:“大嫂喝茶,这盖碗干净的,我没碰过。” 姜椿接过来,掀开碗盖灌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抬手抚了一把钟文谨脑后的燕尾,笑呵呵道:“还是二弟妹贴心。” 庄氏嘴角抽了抽,别开目光,对程大太太笑道:“甚道歉不道歉的,程太太你莫要折煞我们家椿娘了。 前儿那事,是张娘子非议我儿子在先,椿娘揍人在后,两边算是扯平了。 程大太太你今儿却带着张娘子登门道歉,委实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们家椿娘也不敢受。 不然外头人晓得了,只怕要说我们椿娘得理不饶人。 我们椿娘虽然是个豁达的人儿,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名,但我这个当长辈的却不能不替她在意。 所以,为了我们椿娘的名声着想,还请程大太太莫要再提道歉不道歉的话了。” 不等程大太太回应,她就立时端起茶盏来,一脸为难地笑道:“如今家里千头万绪,一堆杂事等着料理,我就不多留几位了。” 庄氏一口一个“我们椿娘”,听得姜椿十分舒心。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起码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维护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嘛。 看来自己的红枣跟银耳没白送。 要不,回头再让人给她送包燕窝来? 这叫投桃报李嘛。 程大太太被人捧惯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赶客的,顿时火冒三丈。 才要发作,就被程文沅拽住了袖子。 程文沅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她淡定道:“母亲,既然大太太还有事要忙,咱们也不好多打扰,就先告辞。” 程大太太听了女儿这番话,稍微冷静了些,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对庄氏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庄姐姐了,告辞。” * 回去的马车上,程文沅边拿帕子拭泪边控诉道:“当初宋家出事,我原不同意退婚,偏你们怕受牵连,急匆匆地将婚给退了。 若非你们如此鲁莽行事,我如今又岂会沦落到受一个乡下杀猪女羞辱的境地?” 程大太太讪笑,果断将锅推给自己相公,也拿帕子拭泪道:“你父亲那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最是胆小怕事,当初我不是没劝过他再等等,横竖你年纪尚小,退婚之事不急于一时,偏他不听。” 程文沅垂泪不语。 退婚非她所愿,当初是她太怯懦,觉得自己一个小娘子如何拗得过父母? 但后来她用绝食的法子,拒绝了一门又一门家里给说的亲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是能拗得过父母的,只要肯豁出命去。 如果当初宋家出事后,自己有这个魄力,这会子宋家平反,自己这个不离不弃的未婚妻,不但能风风光光地嫁给宋时桉,在宋家也能横着走。 可惜没有如果。 但可以事在人为。 她抹了把眼泪,狠狠咬住嘴唇,暗暗在心里发狠,一定要将宋时桉给抢回来。 宋时桉与自己有过婚约,他原就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而要将他抢回来,首先就得除掉姜椿这个抢了自己宋家大奶奶位置的拦路虎。 * 宋家这头,程、孙两家的人离开后,庄氏白了姜椿一眼:“成日往外跑,像什么样子?仔细被‘拍花子’的盯上,被人给拍了去。” 姜椿好脾气地笑道:“多谢母亲提醒,您放心,我会提防着程家人的。” 来明的她不怕,反正马上她就要开始练拳脚功夫了,自卫能力可以再上一个新台阶。 加上京畿重地,顺天府的衙役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兵卒隔一两条街就有一队人在巡逻。 她又不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她还可以跑去找外援。 想在京城里将她给掳走,难度还挺高的,几乎不可能。 她觉得程家应该不会蠢到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第124节 但也不排除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所以拳脚功夫她必须得练起来。 钟文谨在旁小声提醒道:“就怕她们来阴的,大嫂你可不能太掉以轻心。” 姜椿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她怀疑程家大概还会跟原著里一样,让范屠夫来勾搭自己,好让自己彻底出局。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 不怕范屠夫来,就怕他不来。 只要他敢来勾搭自己,那她就让他好看! 姜椿伸手拍了拍钟文谨的胳膊,笑道:“二弟妹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钟文谨抿了抿唇,脸上隐有纠结之色,片刻后,似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大嫂,我行李里有一样番僧游医给的药水,可以出其不意伤到旁人,回头我送你一瓶防身。” 如果这个直率爽朗没甚坏心眼,又对自己多有照拂的大嫂被人害死,换成方才见过的那位程大姑娘当自己大嫂的话,钟文谨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一想到成日要被程大姑娘这样的大嫂拉着雌竞,她就恨不得立时收拾包袱躲回七里沟去。 勾心斗角什么的,对i人太不友好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钟文谨这是打算送自己一瓶防狼喷雾? 这孩子也忒实诚了些,竟然连防狼喷雾这样的大杀器都祭出来了,看来自己这两天的好感度没白刷。 果然抱紧女主的大腿有肉吃,自己必须得再接再厉刷她的好感度。 后半辈子能否过上有现代物品使用的好日子,就全看自己好感度刷得够不够多了。 姜椿作感动状,拿袖子抹了抹自己干干的眼眶子,“哽咽”道:“二弟妹,你对我太好了,竟连这样贵重的物什都愿送给我使,我真是太感动了! 你放心,二弟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打发人来告诉我,我立刻就去青竹苑给你撑腰,把二弟狠揍一顿,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你!” “咳咳咳。”庄氏咳嗽几声,没好气道:“混说什么呢?你一个当大嫂的,怎能掺和小叔子跟妯娌的事情?不像话。” 姜椿往椅背上一靠,作无赖状:“管它像不像话呢,反正二弟妹归我罩着,谁要敢欺负她,我就揍谁,二弟也不例外。”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哽咽道:“大嫂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才好了。” 姜椿勾了勾唇,心想:“不知道怎么回报那你就多买点现代物品送我呗,啥都行,我统统不嫌弃。” 庄氏实在是没眼看。 别家儿媳妇们打得乌眼鸡一样,当婆婆的糟心;自家这俩儿媳妇关系倒好得跟一个头似的,但她这个当婆婆的也觉得糟心。 总觉得这俩人搅合到一起准没好事! 庄氏冷哼一声:“珊瑚,给你们大奶奶说说方才她一巴掌下去,拍烂的紫檀木高几跟汝窑粉彩盖碗价值几何。” 珊瑚偷瞧了姜椿一眼,实事求是道:“紫檀木雕花高几一张约莫值一百三十两银子左右;汝窑粉彩盖碗,加上下头的汝窑粉彩托盘,一套约莫值四十两银子左右,两样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两左右。” 姜椿突然伸手捂住耳朵,一脸惊恐道:“哎呀,怎么回事,我这两只耳朵突然听不见声音了。 一定是今儿太忙了,没顾不上睡午觉,所以累着了,我得赶紧回丹桂苑躺躺。” 说完,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 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快到连桂枝这个向来伶俐的丫鬟,都没反应过来。 庄氏直接给气笑了。 * 宋时桉下衙回来,到正院用晚膳时,听庄氏说起程大太太等人登门道歉的事儿,面色顿时一沉。 他冷冷道:“她们程家人竟还有脸登门,是打量我们宋家人脾性好,不会拿大棒子将她们打出门去是?” 庄氏淡定道:“放心,你娘子把人家一顿排揎,比拿大棒子将人打出门去还更让她们难堪呢。” 宋时桉侧头看向姜椿,嘴角露出个浅笑来,夸赞道:“娘子干得好,就该如此,无须给她们留脸面。” 姜椿嘴角高高扬起,下巴抬得快要到天上去了。 虽然她从未怀疑过宋时桉对程文沅有情意,但听他用毫不在意,甚至是有些厌恶的口气说起程家人,她心里还是挺爽的。 哼,敢跟自己抢男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能不能入宋时桉的眼! 姜椿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让宋时锐这个在外头跑关系跑了一日,试图进入锦衣卫北镇抚司当差的小叔子给看得一愣愣的。 就没见过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女子,忒浮夸了些! 偏自己大哥还还一副宠溺的模样,伸手勾了下她的鼻子,柔声笑道:“下次她们敢再招惹你,只管放开手脚揍她们,我给你罩着。” 宋时锐:“……” 大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不然怎地说出如此离谱的话语来?这还是他那个老成持重的大哥吗? 他张嘴,才要说话,嘴里就被塞了块红烧肉。 钟文谨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相公,吃肉?” 上回自己被七里沟村里正之女喊住,请教他学问时,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钟文谨,就是这么歪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相公对徐小娘子可有甚想头?若有的话,我甘愿退位让贤。” 宋时锐连忙低头咀嚼嘴里的红烧肉,不敢再吭声了。 姜椿闻言高兴道:“夫君你放心,她们敢再招惹我,我肯定叫她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庄氏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作为现代人的钟文谨,闻言果断抢答道:“因为这是血染的风采。” 庄氏:“……” 她就不该吭声的。 姜椿:“……” 她说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几个字的时候,其实就后悔了,觉得肯定要掉马了。 结果钟文谨这个心大的家伙,竟然压根就没察觉出不对来,甚至还兴奋地抢答。 看来自己这马甲,还能穿很久的样子? 对于掉马这事儿,姜椿心理上是不想掉的。 因为她俩虽然都是现代人,但身上都有金手指。 有金手指的人,倘若被人知道自己身上怀揣着这样大的秘密,肯定会很没有安全感。 自己可是连宋时桉这样的枕边人都没透漏过一句,更何况是钟文谨这样的“外人”? 但有时候,不是自己不想掉马就能不掉的。 虽然姜椿有在努力调整,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言谈之间经常会不小心蹦出来几句现代词汇。 天长日久的,同是现代人的钟文谨肯定能瞧出端倪。 所以,对于掉马这个事情,姜椿持佛系态度。 能不掉马,当然还是最好别掉马。 但如果哪天真的掉马了,她也没甚好懊悔的,掉就掉了呗,反正掉马的又不止自己一个,大家算是扯平了。 而且既然已经掉马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让钟文谨给自己当代购,从拼夕夕商城购买自己需要的物品? 凭她俩的交情,加上从拼夕夕商城买卖物品都会涨经验点,钟文谨应该不会不同意? 这么一想,姜椿甚至对于掉马期待起来。 嘴里忍不住发出了“嘿嘿嘿”地猥琐笑声。 宋时桉伸手在她脸蛋上轻戳了一指头,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娘子笑得如此荡漾,在想什么好事儿呢?” 姜椿白他一眼,低斥道:“你少污蔑我!” 宋时桉指鹿为马道:“你肯定想了。” 姜椿气结:“我没有。” 俩人就这么在餐桌上“小声”争论起来。 庄氏眼前一黑,简直无语。 第85章 虽然在饭桌上跟姜椿争论不休, 但夜里躺下后宋时桉却没作妖,老实趴在她身前,不一会子气息就变得平稳而又绵长。 姜椿暗自松了一口气。 人果然还是得上班。 自打重新当上了翰林院的“社畜”后, 宋时桉的精力显然不如以往那样旺盛, 没再日日拉着自己敦伦了。 这样才正常嘛。 谁家好人日日敦伦?实在是遭不住。 照她看来,三日敦伦一回就挺好的。 既不会饿着, 又不会太频繁,刚刚好。 一夜好眠, 次日在正院用过早膳后, 姜椿回到丹桂苑,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 她打开那个不许丫鬟们触碰的大箱子, 开始从系统仓库里掏东西, 一样样往箱子里放。 赤金痰盂1个、喜上眉梢花瓶1对、玉葫芦1只、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盅3只、金钗1支、鎏金发梳1支、玉佩1对、金项圈1支、青玉梳7把、金镶玉手镯1对、绸缎5匹、细棉布5匹、锦缎5匹、花罗5匹以及锦缎棉袄1件。 把只硕大樟木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费了她好大的力气才将箱盖给扣上。 其实系统仓库里还有不少东西, 尤其是布料,每样都有二三十匹,但她只有一只能遮掩的箱子,实在装不过来。 只能等以后再想法办法了。 她没让几个丫鬟跟着,独自扛着这箱子来到前院, 从自家行李里翻出一堆农具,拿个麻袋装起来拎上。 第125节 然后去到二门, 让刘管事安排马车送自己去西市, 还特别声明不许小厮跟护院跟着。 刘管事以为她这是要亲自去姜宅送东西,想着大奶奶艺高人胆大,也便没有阻拦。 马车离开宋家后, 姜椿将车帘掀开个小口子,对姓潘的车夫道:“潘叔, 去西市的苏家当铺,百年老字号那家,你晓得?” 被叫“潘淑”的潘二牛受宠若惊,忙道:“晓得晓得,大奶奶放心,老奴认识路。” * 正院这头,因宋时锐跟钟文谨回来得晚,错过了宋家集体裁衣裳的机会,偏他们的行李还被装错了船,身边只有一套换洗的衣裳。 庄氏只能将谢娘子跟许娘子叫来,又把宋时锐跟钟文谨叫到正院,让俩裁缝给他们量体裁衣。 宋时锐量完尺寸后,将选布料的活计推给钟文谨,便急匆匆出府忙正事去了。 钟文谨哪里懂这个? 正为难着呢,刘管事就跑来,向庄氏禀报道:“太太,大奶奶没带丫鬟婆子,也没带小厮跟护院,自己坐着潘二牛驾的马车出府了。” 庄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她急急问道:“可有说要去哪里?” 刘管事回道:“大奶奶没说,不过我瞧大奶奶扛了个大箱子,出门前还去了前院一趟,大概是替亲家老爷往西市那头的姜宅送东西去了。” 庄氏无语道:“家里多少婆子小厮送不得,非得她这个大奶奶亲自送?” 刘管事讷讷不敢接话。 好在庄氏也没有没分寸到当着娘家管事跟两个裁缝的面吐槽自家儿媳妇的地步。 她吩咐了一句:“知道了,你下去。” 然后转过头来,见钟文谨呆呆愣愣地坐在那,竟是一块布料都没选好,不由得眼前一黑。 这俩儿媳妇,简直了,一个比一个更让人糟心! 但她能怎么办呢? 这俩糟心的玩意儿都救过自己儿子的命,俩儿子又都被她们拿捏住了,别说她没想搞掉她们,就算真想搞掉她们,儿子们也会跟她没完。 庄氏只能扯过布料册子,亲自替次子跟次子媳妇挑布料。 * 这头,潘二牛将马车赶得又平稳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就来到了苏家当铺门口。 姜椿将箱子扛下来,对潘二牛道:“我进去替我爹典当些东西,劳烦潘叔在外头等我下。” 潘二牛点头哈腰道:“大奶奶只管去就是了,老奴在这里恭候大奶奶。” 姜椿笑了笑,将那大箱子扛起来,快步走进苏家当铺。 也是巧了,大堂内,苏郎君正与当铺掌柜在说话,瞧见姜椿进来,吃了一惊:“姜娘子?” 她肩上竟扛着个硕大的箱子,那箱子足有半人多高,还极宽。 若扛这箱子的是个虬髯大汉,倒还算寻常,偏扛箱子的是个身穿华服长相还娇滴滴的官家娘子,这场景委实有些唬人。 苏郎君连忙喊伙计:“来人,快把姜娘子的箱子接过来。” “不必了。”姜椿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说道:“你们当铺可有雅间?苏郎君,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郎君会意,忙道:“姜娘子请跟我来。” 他在前带路,领着姜椿来到大堂角落的一个小门前,然后伸手推门进去,转过身来躬身让道:“姜娘子请进。” 姜椿调整了下箱子的角度,顺利进门,然后伸手将这大箱子从肩上卸下来,轻轻放到地上。 这是间会客室,里边桌椅板茶盘茶壶茶盅俱全,墙上还挂着几张字画,高几上还摆放着两盆兰花。 倒是挺古色古香的。 不过姜椿却没心思欣赏这些,直接伸手取下大箱子上的锁头,然后一把将箱盖掀开。 她指了下里头的东西,说道:“听说苏家当铺乃百年老字号,价钱向来公道,劳烦苏郎君给估估价。” 苏郎君差点被最上头那只赤金痰盂的金光给闪瞎眼,忍不住咋舌道:“这些都当?” 姜椿作无奈状:“苏郎君想必是知道的,我们家才刚平反,家里简直一团乱麻,是这也缺那也缺,偏户部还没理清楚账目,如今府里银钱实在不凑手,也只好拿这些派不上用场的物什出来当掉,换点银子贴补贴补家用。” 苏郎君其实也猜着缘由了,毕竟这位大奶奶可是乡下杀猪女出身,如何都不可能拿出恁多值钱物什来。 他忍不住同情这位姜娘子,当东西这样丢脸的事情,宋家其他主子都不出面,偏打发她来,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偏这位姜娘子一无所觉,甚至还拿出了一包自己娘家的破旧铁农具,给婆家遮掩:“苏郎君,如今宋家在风口浪尖上,只怕我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来向你打探情况。 你到时就把这包农具拿给他们看,说我这是囊中羞涩,偷摸来当千里迢迢从齐州府带来的破铜烂铁呢。” 苏郎君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拱手道:“姜娘子想得甚是周到,到时我就按娘子说得办。” 宋家这样的人家,拿出来的东西岂有不好的?这一大单买卖下来,他肯定能赚上一大笔。 所以就算姜娘子不说,他也会自觉守口如瓶,免得招了旁人的眼。 姜椿笑道:“苏郎君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是个极讲信誉之人,回头我再当东西,还来你家当铺。” “多谢姜娘子照顾敝人生意。”苏郎君拱手道谢,这才开始一样样给箱子里的物什估价。 估价完毕后,他拿起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开始算账。 一通计算后,他抬眼看向姜椿,笑道:“统共是八百六十三两银子。” 说完,他双手呈上算盘,笑问道:“姜娘子您要不要自己算算?” 这种三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姜椿口算都算明白了,闻言摆了摆手:“不必了,苏郎君算得没问题。” 苏郎君笑道:“您稍后,我出去给您称银子。” 不等姜椿回应,他又改口道:“为免被人瞧出端倪,我还是别称银子了,给您银票更好些,姜娘子您觉得呢?” 姜椿颔首:“那零头三两给我三吊铜钱,其余的就给银票。” 苏郎君点头,伸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按照姜椿的要求,交给她八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六张十两面额的银票以及三吊铜钱。 他亲自将人送出当铺大门,殷切地笑道:“欢迎姜娘子下次再光临苏家当铺。” “一定一定。”姜椿笑着点头,肩上扛着大箱子,手里拎着三吊铜钱,大摇大摆地往马车走去。 潘二牛看到大奶奶手里那三吊铜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折腾着出门一趟,竟然只当了三吊铜钱,大奶奶娘家得穷成啥样啊? 偏大奶奶还爱面子,扛那么大一只箱子招摇过市,生怕旁人说她家穷。 潘二牛边在心里腹诽,边点头哈腰地笑道:“大奶奶办完事儿了?咱们这就回府?” 姜椿将大箱子放到马车上,自己利落地爬上去,吩咐道:“去趟赵记香料铺。” “好嘞。”潘二牛应了一声,将马车往赵记香料铺的方向赶去。 到赵记香料铺后,姜椿照例让潘二牛在外头等候自己。 她抬脚走进赵记香料铺,见铺子里头没有旁的顾客,便走到柜台前,问掌柜:“收不收龙涎香?” 掌柜本还有些漫不经心,毕竟上回这位娘子进来,问东问西一堆,结果却甚都没买。 闻言却是吃了一惊,立时急急问道:“娘子手里有龙涎香?” 姜椿笑道:“本来是有的,但若是掌柜出的价格不公道,那我就是说笑的,实则手里没有。” 掌柜忙道:“龙涎香的价格,要依品质来定的,品质差些的,顶多值四百量银子;品质好的,能值五百多两银子。” 姜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掌柜还以为她是个懂行的,咬了咬牙,割肉似的说道:“品质上乘的,最高能卖到六百两银子。” 姜椿听了这话,这才将袖子里的龙涎香拿出来,边往柜台上放边笑道:“我已找懂行的人瞧过品质了,掌柜的可别蒙我。” “敝店诚信买卖,绝不蒙骗客人。”掌柜辩解了一句,然后忙不迭伸手解开布袋上的麻绳,抬眼往里一瞅。 顿时忍不住“喔嚯”了一声。 姜椿哼笑一声:“你就说值不值六百两银子?” 那肯定是值。 这位汪姓掌柜在这家香料店当了五年伙计三十年掌柜,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品质的龙涎香。 别说六百两银子了,就是七百两银子买下来,都不亏。 他伸手将那一大块龙涎香掏出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子,这才笑呵呵道:“六百两银子值是值,只是如此一来敝店就没甚赚头了。 不过娘子是生客,我便只当是与娘子行个方便,还盼着娘子往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可一定要给咱们赵记香料铺才好。” 姜椿也没揭穿他的场面话,笑嘻嘻道:“成,下回再捡到漏,我还来找掌柜你。” 她的心理价位其实只有五百两,能卖到六百两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她也就没再多要。 总要给人家留点盈利的空间不是? 跟方才一样,她也没要银子,要的是户部签发,大周境内通存通兑的银票。 从香料铺出来后,她没再去旁的地方,直接让潘二牛驾车返回宋家。 路上她还不忘签到打卡,好捞点值钱东西,补充下自己清空一半的系统仓库。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9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金碗2只、金筷子2双、石狮子1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桶4只、铁钳8把、铁管10根。]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西洋参3斤、枸杞3斤、贡菊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燕窝2斤、红枣6斤、白芷3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金丁香2对、玉簪4支、络子20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洒金纸7刀、竹管笔20支、端砚2方。]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绸缎16匹、细棉布8匹、哆罗呢6匹。]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艾草线香10盒、苏合香2斤、香叶5斤。] 第126节 除此之外,她还从系统仓库里挑选了些铁器,放到用来装旧农具的麻袋里。 砍柴刀1把、剪刀1把、铁筛1只、铁锹1把、铁水壶1只、铁锅2只、铁斧1把、铁镐1把、铁锄1把、铁锨1把、熏笼两只。 都是新宅子里能用得上的家什。 回到宋家后,她先去将这一麻袋铁器拿给姜河。 姜河唬了一跳:“这么多铁器?这得花老鼻子钱了!你这孩子,也忒不会过日子了些,哪里就用得了恁多铁家什呢?” 笑道:“把咱自家的旧农具折算进去,能顶一半铁呢,我只花了另一半的铁钱跟工费,没费多少银钱。” 没费多少银钱?姜河才不信她这套鬼话呢。 不过买都买了,闺女也是一番好意,怕他跟侄子在新宅子里缺这少那,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姜椿也没急着走,跟姜河还有郑鲲说了会儿话。 怕郑鲲多想,还特意跟他交待了下情况:“宋家的铺子,有些被户部卖出去了,户部得重新买回来,倘或遇到铺子主人不肯卖的,户部还得在附近地段寻摸个差不多的铺子替代…… 所以呀,只怕还得再等上一阵子,夫君的那几间铺子才能到我手里呢。” 郑鲲玩笑道:“表妹这是怕我太闲了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儿,我巴不得一直闲着呢。” 姜河笑骂道:“你爹还指望你来京城干一番事业呢,你倒只想着偷懒,回头我就去街上寻人写信告诉你爹。” 姜椿凑趣,自告奋勇道:“不用出去找旁人,夫君正说要教我识字呢,我这样聪明的人儿,必定很快就能学会了,到时我帮爹你写信给舅舅,告表哥的状。” 郑鲲连忙告饶:“好表妹,饶了我,可千万别跟我爹告状,不然我爹肯定听风就是雨,当即让大哥写信臭骂我一顿。” 姜椿失笑。 还真是她舅能干出来的事儿。 三人说笑一番,姜椿这才扛着她空空如也的“宝贝”大箱子,回到丹桂苑。 * 中午众人照旧在正院用膳,吃完了饭,正吃茶呢,珊瑚突然进来说道:“太太,李家来人了。” 二太太李氏姓李,所以珊瑚嘴里的这个“李家”,显然指的就是李氏的娘家。 也就是三姑娘宋时音的外祖家。 得益于姜椿的洗脑,宋时音一听见“李家”两个字,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 没好气道:“李家来人做什么?要是想接我去李家住的话,我肯定是不去的。” 庄氏瞪她一眼,说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李家到底是你外祖家,你好歹听听来人是甚说法再说。” 大伯母这番话说得在理,宋时音顿时不吭声了。 庄氏对珊瑚道:“让人进来。” 李家来的是两个身穿淡青长袄(挂里的长衫),外罩青绸比甲的妈妈。 俩妈妈进门后,就先规矩地给众人挨个行礼。 然后其中一个生了张喜庆圆脸的妈妈笑着对庄氏道:“大太太,我们老太太听闻外孙女回京了,想念她想念得紧,打发我们来接表姑娘去李府小住几日,还请大太太恩准。” 理论上李老太太这个外祖母要接外孙女宋时音去李府小住,只要李氏同意即可,是不需要庄氏这个隔房的大伯母首肯的。 奈何李氏如今尚未回京,宋家做主的是庄氏这个当家主母。 庄氏抬眼看向宋时音,笑眯眯道:“只要音姐儿愿意,我这个当大伯母的自然无甚意见。” 宋时音当然不愿意,立时就摇头道:“我也想念外祖母,但如今家里父亲、母亲以及哥哥都尚未回来,我得在家里守着,等他们回来。 在他们全部回来之前,我哪里也不去。” 庄氏作为难状:“音姐儿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向来如此执拗,又是个极孝顺的,她非要在家等候父母以及兄长,谁也奈何不得她。 劳烦两位妈妈回去后同你们老太太分说明白,你们老太太向来是个明白人,想来也能理解音姐儿这一片孝心。” 圆脸妈妈试图劝说宋时音:“李府跟宋府只隔两条街,消息传递起来便(bian)宜得很,表姑娘去我们府上等姑太太、姑老爷以及表少爷也是一样。” 宋时音不乐意地嚷嚷道:“父母以及兄长生死未卜,我却有闲心去亲戚家闲住,被外头人晓得了,我成什么人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们且回,回去后替我告诉外祖母,待父母以及兄长回来后,我们全家一块儿去李家探望她。” 两位妈妈见表姑娘坚持,多说也无益,便也只能选择告退。 人都已经走了,宋时音却还拉长着个脸。 宋时玥见状,笑道:“三姐姐,你要不要去我院子里午睡?睡醒后咱们一块儿练字,顺便你帮我看看我的卿知体有没有长进。” 宋时音嫌弃地白她一眼:“跟你睡作甚,你睡相那么差,睡着了就在床上练拳脚功夫,我才不跟你睡呢。 就算要跟人睡,我也要跟香香软软的大嫂一起睡。”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将目光投注到姜椿身上。 姜椿嘴角抽了抽,笑骂道:“我才不跟你睡呢,你也少兴头,回头被你大哥知道了,仔细他跟你算总账。” 宋时音撇撇嘴,发狠道:“大哥这个醋坛子,连我这个堂妹的醋都吃,真是太小气了! 早晚有一日,我要霸占他的位子,跟香香软软的大嫂睡一起!” 姜椿:“……” 她白了宋时音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你想跟我睡,我还不想跟你睡呢,你长得又没你大哥好看。” 宋时音捂住心口,哀嚎道:“啊啊啊,大嫂你怎么能如此肤浅,大哥虽然好看,但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哪有我这样有趣的灵魂更有意思?”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可我这人就是肤浅,只爱美丽的皮囊以及……” 宋时音好奇追问道:“以及什么?” 姜椿笑嘻嘻道:“这不是你未婚小娘子该知道的事情,等你成亲后就明白了。” 庄氏:“……” 她差点眼前一黑。 这家伙也太口没遮拦了些,简直就是甚话都敢说啊! 当着婆婆的面就敢跟小姑子开黄腔,这世上还有甚她不敢的事情吗? 可惜姜椿不晓得她这句灵魂拷问,不然她高低得回答一句:“有啊,我不敢吃屎。” 庄氏瞪着姜椿,呵斥道:“你闭嘴。” 不等姜椿回应,宋时音就“唔”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大嫂甚意思了,大哥竟然……” “闭嘴!”庄氏急急地朝宋时音身上丢了个抱枕,生生将她的话给打断了。 宋时音起身将抱枕放回罗汉床上,嘟囔道:“干嘛呀干嘛呀,我说啥了呀嘛大伯母竟然砸我,怎地不砸大嫂这个罪魁祸首呢?” 庄氏:“……” 她倒是想连姜椿一起砸,但说实话,有点不敢。 第86章 三日后, 宋时锐跟钟文谨的行李,终于被送来了。 当天午饭后,钟文谨就捧着个瓷瓶, 给每个人都分发了两片药片。 她笑道:“这是我从番僧游医那里得来的驱虫神药, 能杀灭人肚子里的虫子却不伤及肺腑。 你们放心,几个月前, 我跟二爷就服用过了,我俩到现在都还好好着呢。” 姜椿:“……” 看白色药片的形状跟大小, 如果自己没认错的话, 这应该是肠虫清? 她嘴角抽了抽,这跟自己想象的见面礼完全不一样。 但, 怎么说呢, 又的确是她很需要的。 宋时桉倒罢了, 人家毕竟是世家大族长大的, 卫生状况相对不错,即便肚子有寄生虫,想必也不多。 原主可是生活在乡下,平素又大大喇喇的,夏天经常直接捧起才打上来的井水就喝, 肚子里寄生虫肯定不少。 所以她接过来后,想也没想, 就直接将药片丢进嘴里, 然后端起茶盅灌了一大口茶。 “咕咚”一声,连茶带药片直接咽了下去。 快到庄氏想要出声阻拦都来不及。 她无语道:“你急什么急?八辈子没吃过药是?万一这药丸有毒,头一个被毒死的就是你!” 姜椿往椅背上一歪, 振振有词道:“毒死呗,毒死我一个, 保住宋家全家,不也挺好的嘛?”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一下伸手握住姜椿的手,感慨道:“大嫂你对我太信任了,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我真是,我真是太感动了!” 她拿出来肠虫清前,其实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大家不信任自己,表面将药片收下,转过身就直接将其丢弃。 这可是自己花大价钱从拼夕夕商城买来的,要知道所有药物类商品,在拼夕夕商城都不便宜。 如果被浪费掉的话,她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没想到大嫂如此捧场,这叫她如何能不感动? 姜椿其实也挺感动的,钟文谨竟然直接送肠虫清当见面礼。 这显然跟原著里头不一样。 原著里头,因为宋时音被太子派人接回来时,已经在红袖添香接客一年,性子变得偏激而又敏感。 原主这个大嫂跟着宋时桉进京,她跟原主闹了一场。 钟文谨这个二嫂跟着宋时锐进京,她跟钟文谨大闹一场。 被小姑子嘲笑挖苦一顿的钟文谨,给众人的见面礼也没太用心,随便给了两块肥皂外加八只水晶皮蛋了事。 这辈子宋时音被宋时桉提前赎出来,又被自己好生“教导”了一年,每日傻乐傻乐的,自然不会找钟文谨的茬。 姜椿猜到钟文谨的见面礼因此会有改变,对此也充满了期待,却没想到变化如此大。 自己这个亲闺女,也忒实诚了些。 姜椿笑着回握了下钟文谨的手,笑道:“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还怕你害我不成?” 第127节 宋时音见大嫂将药片吃了后,也没像话本子里头写的那般,口吐白沫或是口吐鲜血,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吃了下去。 姜椿抬眼看向庄氏,笑着劝道:“母亲,这样的好东西,您还是赶紧吃了,仔细夜长梦多,被贼人将药片给偷了去。” 庄氏嘴角抽了抽。 哪个贼人不长眼,偷到太子爷的岳家头上? 再说了,就算有贼人趁着宋家如今人少护院少,胆大包天地上门来偷盗,不去放值钱物什的库房偷,跑来正房偷这两颗不明来历的药丸做甚? 宋时玥见三姐姐吃了,也想效仿,被三太太秋氏给拦下了:“不明来历的番僧游医给的药丸,也是能随便吃的?把人吃坏了怎么办?你不许吃!” 秋氏这番话也有道理,宋时玥闻言很是纠结。 已有大嫂跟三妹妹捧场,钟文谨心态挺平和的,见状笑道:“三婶跟四妹妹若是不敢吃的话,就把药片还给我,回头我送给敢吃的人吃,省得白瞎了好东西。” 秋氏直接将两片药片拍到桌子上,轻哼一声:“给你,什么好东西!” 宋时玥看看钟文谨,又看看秋氏,还斜了大爷一样惬意地歪在椅背上的姜椿一眼,内心很是纠结。 片刻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将药片塞进嘴里,然后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尽。 秋氏吓得“啊”地一声大叫,扑过来就要阻拦。 宋时玥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秋氏气得边拿手掌拍打闺女的脊背,边骂道:“你个死孩子,我都说了不许吃,你怎地就是不听话? 我就你这一个独养闺女,要是你吃出个好歹来,叫我可怎么活!” 姜椿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道:“反正四妹妹已经吃下去了,三婶你说些这也晚了,不如三婶你也把药片吃了,要死大家就死一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这本是玩笑话,谁知秋氏听了竟然觉得十分有理,直接伸手将桌上的药片拿起来塞进了嘴里。 姜椿:“???” 你们宋家人,到底还有几个正常人? “噗嗤。”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把钟文谨直接给逗笑了。 笑着笑着,还胆大包天地去@庄氏:“母亲,您看三婶都吃了,要不您也吃一吃?” 庄氏瞪她一眼:“我看你是见不得我独活,也想叫我死一死是?” 话虽如此,她见在场众人吃完后都活蹦乱跳的,尤其是姜椿这家伙,还能上蹿下跳地搞事,可见这药丸没问题。 她又等了半刻钟的功夫,见依旧没甚不好状况出现,便也将这药丸送进了嘴里。 钟文谨见自己婆婆也把肠虫清给吃下去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又把姜椿给夸赞了一顿:“多亏大嫂带头,不然大家只怕还不敢吃呢。” 姜椿笑呵呵道:“那是,我最识货了,这样的神药,我见不着就罢了,既见着了,那肯定得赶紧落肚为安。” 给自己脸上贴金之余,她还不忘给自己讨好处:“二弟妹以后再得了甚好东西,只管放心拿出来,大嫂我肯定第一个捧场。” 钟文谨用力点头道:“有大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姜椿勾了勾唇,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呢,自己这个“小白鼠”就擎等着收好东西啦。 为此,她甚至还主动替宋时桉要了两片药片:“二弟妹,把你大哥的药片给我。你放心,我肯定监督他吃下去,不许他浪费好东西。” 话音刚落,就立时收获了庄氏的白眼。 钟文谨自然没甚不放心的。 她笑呵呵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袋,从瓷瓶里倒了两片药片到这小纸袋里,然后递给姜椿。 姜椿郑重将其装到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笑道:“多谢二弟妹。” “大嫂客气了。”钟文谨忙摆手。 妯娌俩正其乐融融呢,外头突然响起刘管事上气不接下气的通报声:“太太,二太太回来了。” “母亲回来了?”宋时音“忽”地一下站起来,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庄氏跟秋氏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三弟妹,咱们去二门迎一迎二弟妹。” 论理庄氏是嫂子,只有李氏这个二弟妹迎她的份儿,没有她当嫂子的迎二弟妹的份儿。 但宋家先前遭了场大难,每个人都不容易,能活着回来就很难能可贵了,庄氏觉得自己大度地去迎一迎二弟妹也不是不行。 回头老太太回来,挑刺找茬的时候,她也有话说。 秋氏这个当弟妹的,自然没甚意见,就是庄氏不说,她也该出去迎一迎二嫂。 长辈们要去迎二太太,姜椿几个小辈,自然也得跟上。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出了正院的大门,往二门方向行去。 姜椿视力好,远远便瞧见李氏跟宋时音母女俩正抱头痛哭。 她撇撇嘴,别看李氏这会子哭得欢,等她知道自己闺女在青楼里待过一年,还成了如今这幅脱线的模样后,有她哭得更欢的时候。 一行人走近后,庄氏率先开口道:“二弟妹你可算回来了。” 李氏是个要强的,闻言立时松开宋时音,抬袖拭干净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微微福了福身:“大嫂。” 然后又朝秋氏点了下头:“三弟妹。” 秋氏连忙福身行了个半礼:“二嫂。” 几个小辈也忙上前来行礼问好。 宋时玥倒罢了,李氏见姜椿跟钟文谨面生,且都梳着妇人发髻,诧异道:“这两位娘子是?” 庄氏先指了下姜椿,介绍道:“这个是桉哥儿媳妇姜椿。” 又指了下钟文谨:“这个是锐哥儿媳妇钟文谨。” 李氏震惊得瞳孔微张,惊讶道:“桉哥儿跟锐哥儿竟都娶妻了?” 秋氏快嘴快舌地说道:“二嫂你不知道,椿娘跟谨娘虽然都是乡野村女出身,但都救过咱们家哥儿的命呢。 就同那话本子跟戏里写的一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喽。 说起来呀,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李氏闻言差点当场大笑出声。 庄氏这个大嫂要强了半辈子,跟自己争了半辈子,两个儿子也都比她的迁哥儿出色不少。 还以为他们娶的媳妇必定压过迁哥儿一头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俩人竟然齐齐娶了个乡野村女为妻。 简直是笑死个人了。 见李氏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要压不住,庄氏抿了抿唇,“投桃报李”地说道:“二嫂你也别太难过了,音姐儿虽然在青楼里待过一年,好在她年纪小,尚未接客,清白还在,亲事上你多出些力,总还是能嫁出去的。” “什么?音姐儿在青楼里待过一年?” 李氏毫无形象地尖叫一声,猛地扭头看向宋时音。 宋时音也没隐瞒,毕竟也瞒不住,直接点了下头:“是的母亲。” 想了想,她又后怕地补了一句:“多亏大哥大嫂出钱将我赎了出来,不然我只怕早被逼着接客了。” 李氏却压根没将后面这段听进去。 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闺女在青楼里待过一年”这句话。 完了完了,闺女的名声这下全完了,连带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也要遭人嘲笑,往后她哪里还有脸出门赴宴交际? 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生都没了希望。 然后她两眼一番,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姜椿见状,立时一个健步抢上去,将人给搀扶住。 宋时音见母亲晕倒,顿时吓哭了,手足无措地喊叫道:“母亲,您醒醒啊!母亲,您别吓我啊!” 姜椿故技重施,拿指甲盖在李氏人中轻掐了一下。 当然,比掐庄氏那会儿稍微多使了那么一点点力气。 李氏吃痛,“嗷”地叫了一声,然后醒了过来。 姜椿斜了眼她被掐得通红的人中,缓缓将手背到身后,深藏功与名…… 深藏功与名那是不可能的,她大声嚷嚷道:“二婶您怎地突然就晕过去了呢?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扶住您,您后脑勺着地,可就神仙难救了啊,那让三弟跟三妹妹往后可怎么办啊? 要知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三弟跟三妹妹落到后娘手里,可就跟苦水泡着的小白菜一样,要多惨有多惨喽。” 李氏:“……” 她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开口道:“桉哥儿媳妇,我还没死呢。” “二婶跟三婶一样,喊我椿娘就行,叫桉哥儿媳妇多见外?” 姜椿先是嗔了一句,随即用胳膊推了推李氏的脊背,笑道:“二婶刚晕倒过,怕是站不稳,不如我抱二婶回您的院子歇息?” 说完,不等李氏回应,就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侧头对宋时音道:“我不认识二婶的院子,音姐儿你来带路。” 庄氏斜了姜椿一眼,对珊瑚道:“让人去回春堂请华大夫来给二太太瞧瞧。” “多谢大嫂。”李氏先道了谢,然后忙不迭伸手去推姜椿胳膊:“桉哥儿媳妇,你把我放下来,不用你抱,让人抬顶软轿来便是了。” 姜椿见她“见外”地喊自己桉哥儿媳妇,哼笑道:“二婶,咱家现在一没软轿,二没抬软轿的婆子,您就不要要求这么高啦,凑合让我抱回院子得了。” 李氏脸色一黑。 她倒不介意让这个侄媳妇抱自己回院子,她是担忧这个侄媳妇抱不稳自己,半路将自己摔个狗吃屎,雪上加霜。 瞧见大嫂庄氏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她忙对庄氏道:“大嫂,让你的婆子背我回院子。” 庄氏难得见这个二弟妹如此慌乱,笑眯眯道:“婆子哪有我这儿媳妇有力气?就让她送二弟妹你回去。” 宋时音附和道:“就是呀母亲,大嫂力气大着呢,连大哥都能轻松抱来抱去,更何况您这样的小身板?” 李氏抬眼,瞪了吃里扒外的闺女一眼,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你的账我回头再跟你算。” 姜椿一听这话,立时顺杆就爬,笑嘻嘻道:“什么?二婶要跟我算赎三妹妹的银钱,以及三妹妹在我家吃喝拉撒一年的费用?不急不急,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二婶会赖账。” 庄氏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偏宋时音还猛猛点头:“大嫂你放心,我母亲肯定不会赖账的。” 李氏气结。 第128节 她狠狠瞪了自己的傻闺女一眼,又不好当着大嫂跟三弟妹的面赖掉侄媳妇的银子,只能扶额道:“我如今还病着,嫁妆也不知道户部还回来多少,欠侄媳妇的银子容后再议。” 姜椿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时笑哈哈道:“不急不急,二婶您养病要紧,我相信您这个当长辈的肯定不会赖掉我这个乡下农女呕心沥血赚回来的这点子银钱的。” 不等李氏回应,她自顾对宋时音道:“你速速带路,没瞧见你母亲都难受得扶额了吗?” 李氏:“……” “哦哦。”宋时音闻言,立时提裙,小跑起来。 姜椿抱着李氏,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一路上李氏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个侄媳妇力竭,将自己摔到坚硬的石砖上,摔个头破血流。 结果竟是白担心一场,姜椿抱自己抱得贼稳,到二房院子里时,脸不红心不跳,额头上汗珠都没有一滴。 这么看来,音姐儿倒是没乱吹嘘,这个侄媳妇当真是个力气大的。 她撇撇嘴,这必定是在娘家时农活做多了,练出来的。 李氏才刚回来,嫁妆还在库房里没拉回自己院子,姜椿见无利可图,也懒得多待,抬脚就要走人。 想了想,又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二婶您好好养病,别惦记着给我跟二弟妹见面礼的事情,我们不急的,一点都不急。” 李氏简直无语,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新媳妇,竟然好意思张口跟婶娘要见面礼…… 她咬牙切齿道:“回头嫁妆理清楚了,我便给你们补上一份见面礼。”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二婶。” 然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了正院。 * 回到正院,姜椿跟庄氏禀报了一声:“母亲放心,我已经将二婶送回秋枫苑了。” 庄氏能有甚不放心的? 她淡淡道:“知道了。” 想了想,她提点俩儿媳妇道:“你们二婶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偏疼她,她又是个掐尖要强的,事事都爱跟我这个长嫂攀比。 你们是我儿媳妇,她必定不会待见你们,素日对她敬而远之即可,别去热脸贴旁人的冷屁股。”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侧头斜了姜椿一眼。 明显这是在说姜椿。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我只贴母亲的冷屁股,旁人的冷屁股我才不稀罕呢。” 庄氏:“……” 她哼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对我另眼相待了?” 姜椿摆摆手,笑道:“母亲不必如此客气,您是夫君的母亲,就算您不讲道理了些,爱摆冷脸了些,还动辄就瞪我,瞧在夫君的面上,我也会多多包容您的。” 庄氏简直给气笑了。 竟然变着法儿地数落自己这个婆婆的不是,简直反了天了! 她这会子倒是真心盼着二弟妹能给迁哥儿娶个高门出身的儿媳妇了,如此也好叫姜椿这家伙瞧瞧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媳妇到底该怎样在婆婆跟前做小伏低! 钟文谨见状,忙打圆场道:“母亲,大嫂的意思是三婶是外人,母亲您是自己人,大嫂肯定会向着您这个自己人,而不是向着三婶。” 庄氏抬眼瞪她,没好气道:“你替她解释什么?是觉得我这个婆婆脑子笨,听不懂好话赖话是?” 姜椿伸手轻拍了下钟文谨的胳膊,笑道:“二弟妹你别担心,母亲这人惯爱正话反说,我们婆媳关系好着呢。” 庄氏白她一眼:“谁跟你关系好着呢?” 姜椿朝钟文谨挑了挑眉:“看,又正反话说了,习惯就好。” 钟文谨捂嘴偷笑。 庄氏耳尖微红,恼羞成怒道:“你俩都给我滚,别瘫在这里碍我的眼!” 姜椿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笑嘻嘻道:“正好我也困了,该回去歇午觉了,母亲真体恤人。” 说完,拉着钟文谨走人。 * 傍晚宋时桉下衙回来,姜椿第一时间将荷包里的肠虫清拿出来,塞他嘴里,然后亲自端着茶盅给他喂了一茶盅水。 她将茶盅放下,玩笑道:“完了完了,夫君你被我喂了毒药,马上就要吐血而亡了。” 宋时桉摘掉管帽,边解官袍边白她一眼:“你舍得毒死我?毒死了我,你上哪找个我这样事事都如你意的夫君?” 姜椿一扬下巴,哼笑道:“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遍地都是。’,只要有耐心跟恒心,总还是能找到的。” 宋时桉伸手取过家常外袍穿上,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抱住,哼笑一声:“可娘子你偏偏是个没耐心跟恒心的人儿呢。” “言之有理。”姜椿点头表示赞同,侧头拿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嘻嘻道:“所以,我还是先留着你这条小命。” 宋时桉垂首低笑一声,嘴巴凑过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多谢娘子不杀之恩。” 姜椿收敛神色,给他解释道:“这是二弟妹从番僧游医手里得来的驱虫神药,珍贵得很,我自个吃了两片,又给你讨了两片。” 解释着解释着,又自卖自夸道:“若非我跟二弟妹关系好,你这两片药片还未必讨得来呢。 所以啊,往后你可不许吃二弟妹的醋,二弟妹手里好东西多着呢,我把她哄好了,有咱们俩的好处。” 宋时桉皱了皱眉。 他记得清楚,上辈子二弟妹钟文谨给全家人的见面礼是两块香胰子跟八只水晶皮蛋,这辈子怎地变了? 番僧游医的驱虫神药? 二弟妹那村子在山沟沟里,四周都是深山老林,什么番僧游医会往那地方钻? 有古怪。 莫非这古怪姜椿知道? 所以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讨好钟文谨的缘由? 宋时桉仔细回想了一番前世有关钟文谨的种种,但能想起来的事情实在有限。 毕竟自己一个大伯子,素日有事也是直接寻二弟,甚少跟钟文谨这个二弟妹接触,对她不甚了解。 只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跟宋时音这个小姑子“打”得有来有回的。 至于她身上藏没藏着甚譬如姜椿这样“隔空取物”的神通,他还真不知道。 姜椿见宋时桉不吭声,于是拿胳膊肘轻拐了他大腿一下,哼唧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啊?” 宋时桉淡淡道:“听见了。” 顿了顿,他又轻哼一声:“不吃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姜椿给气笑了,无语道:“一会儿吃小姑子的醋,一会儿吃弟媳妇的醋,你说说你,幼不幼稚?”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吃醋说明我在意你,哪日我不吃醋了,你只怕要慌了。” 姜椿嘴硬道:“慌是不可能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慌!” 第87章 虽然回春堂的华大夫说二太太李氏乃急火攻心, 并没太大妨碍,但李氏是个要面子的,偏要做出个病重的模样来, 次日如何都不肯到正房用早膳。 庄氏懒得同她计较, 吩咐大厨房单给她送一份清淡的病人餐。 而众人也从宋时音这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口里得知了李氏被卖后的境况。 她运气还算好,被卖去了河南登封府的韩家, 韩家乃巨贾之家,是登封府首富。 这家的当家太太见她是打京城来的, 又识文断字, 规矩礼仪也极好,便让她负责教导家里的丫鬟婆子规矩, 当了个内宅的小管事。 跟庄氏差不多, 基本上没吃什么苦。 宋时音感慨道:“可见女子还是得识文断字, 倘或我母亲大字不识一个, 即便被卖进首富之家,也只能当个做洒扫活计的粗使婆子。” 三太太秋氏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她出身武安侯府,乃是已故老武安侯的嫡女,不但识文断字, 规矩礼仪更是没得挑,完全不比两个嫂子差。 偏两个嫂子运气好, 一个给主家姑娘们当教养妈妈, 一个当上了管教丫鬟婆子的管事妈妈,偏她只能给乡绅家当厨娘。 要不是她在娘家时贪吃,学了一手好厨艺, 那乡绅娘子嫌自己生得太好,还打算让自己去倒夜香来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凭啥三个妯娌里头,就她运道最差? 不过想到大嫂得了两个乡野村女出身的儿媳妇,二嫂的女儿曾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她顿时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起码她的玥姐儿过去两年都待在娘家的庄子里,清清白白,旁人想诟病都寻不到污点。 钟文谨听了宋时音这话,点头道:“三妹妹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先前在村里时,我就让相公教我读书认字了。” 姜椿也立时举手,显摆道:“昨晚夫君教我背《三字经》了,我可聪明了,现在已经会背四句了呢。” 秋氏阴阳怪气道:“哎哟,会背四句《三字经》了?那椿娘你还挺厉害的嘛。” 姜椿斜眼看向秋氏,笑嘻嘻道:“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夫君说等下个休沐日就带着拜师礼上门去替我请拳脚师傅,等我学好了拳脚功夫,揍起人来就更厉害了呢。” 秋氏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姜椿这家伙,现在就敢将张娘子跟王娘子一顿胖揍,要是学好了拳脚功夫,还不知如何无法无天呢。 桉哥儿这个侄子也真是的,也不说管管自己娘子,竟甚都听她指派,逞着她胡闹。 大嫂也跟得了失心疯一般,竟也不加以阻拦,也任由这个儿媳妇胡闹。 这个家还有没有个正常人了? 她原本很烦老太太这个婆婆,动辄就将规矩挂在嘴边,比国子监的夫子要求还严,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但现在她却怀念起老太太来,恨不得她立时回府,好整治下姜椿这个孙媳妇。 大嫂这个婆婆是个不中用的,如今看来,也只有老太太这个太婆婆能治一治她了。 钟文谨顿时星星眼:“哇,大嫂你好厉害!” 姜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道:“以后出门赴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躲大嫂身后,大嫂替你揍她们,把她们揍得哭爹喊娘,死了夫君一样。” 第129节 庄氏“咳咳咳”了几声,狠狠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兴头,你这回揍的是程家的姻亲,程家看在过去曾结过亲的份上没参桉哥儿。 旁的人家可没这顾忌,只怕你前脚揍了人家的女眷,后脚人家家里的郎君就上折子参桉哥儿个教妻不严。 到时桉哥儿还得御前自辩,被满朝文武看笑话。” 姜椿撇撇嘴,不赞同地说道:“程家那是看在过去曾结过亲的份上才不计较的嘛?他们分别是还想再跟宋家重续前缘!” 宋时音“呸”了一声,一脸嫌弃地说道:“他们想退亲就退亲,想重续前缘就重续前缘?当咱们宋家是捡破烂的嘛? 反正我话撂这里了,我就只认大嫂这一个大嫂,旁人就算使阴谋诡计嫁给大哥,我也不认。” 钟文谨附和道:“就是,我也只认大嫂这一个大嫂,旁人给我当妯娌,我就当她是空气,理都不待理的。” “真是我的好小姑子、好妯娌。”姜椿一左一右,两手分别握住宋时音跟钟文谨的小手。 同时还不忘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母亲,我的堂妹跟妯娌都表态了,您这个当婆婆的不表个态?” 庄氏白她一眼,哼笑道:“我表什么态?你会舍得放弃桉哥儿?再说了,桉哥儿又不是个傻子,能由着旁人算计他? 你要是闲着太无聊,就去给姜郎君搬家,今儿是这个月最后一个黄道吉日,若是不搬,就只能等下个月十二了。” “诶?” 姜椿吃惊地瞪大双眼,自己还没来得及找算命先生翻黄历呢,庄氏竟然就找人翻好黄历了? 看来她一直在关注着姜家的事情呢。 自己这个婆婆,还真是个嘴硬心软的。 姜椿立时站起身,笑嘻嘻道:“搬,母亲都找人替我看好黄道吉日了,我要是不搬,岂不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说完,抬脚便要往外走。 宋时音立时站起身来,说道:“大嫂,我去给你帮忙。” 钟文谨见状,也忙站起来,笑道:“横竖我闲着也无事,也去给大嫂搭把手。” 旁人都去帮忙,只闪着宋时玥一个,宋时玥过意不去,也站起身来:“我也去。” 姜椿笑道:“其实我家统共也没多少东西,且都原封不动地放在箱子里,没甚好收拾的,不过你们过去认认门也好。 我家新宅子离西市近,西市有家廖记酒楼的饭菜甚是不错,回头我让人去叫一桌席面,咱们中午就在新宅子里吃,也算是给我家暖锅了。” 庄氏听见“暖锅”两个字,转头吩咐珊瑚:“去收拾份暖锅礼,打发人送到姜宅去。” 姜椿听见这话,笑嘻嘻道:“我替我爹多谢母亲的暖锅礼。” 庄氏抿了抿唇,没吭声。 其实这个儿媳妇也不是没长处的,最大的长处是会听人话,知好歹。 若换作旁的出身低微的人,听到自己建议她今天搬家,没准还以为自己不乐意姜家人住在自家打秋风,寻理由撵他们走呢。 姜椿听了这话,却兴高采烈,忙不迭向自己道谢。 显然没将自己往坏处想。 出身低微却又不敏感自卑,这样性子的人儿确实有些难得,她这会子倒是有点理解儿子为甚独对她钟情了。 至于说她长相明艳,身段妖娆,会撒娇卖乖,这些优点都是次要的,自己儿子才没这么肤浅呢! * 姜椿去前院,将庄氏的话说与姜河听。 其实姜河跟郑鲲早就盼着搬家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宋家人对姜河跟郑鲲十分客气,日常吃喝也跟宋家主子一样。 但对姜河来说,这里到底是闺女婆家,他一个当岳父的,住在闺女婆家,到底不是个事儿。 郑鲲就要更远一层了,这里可是他表妹的婆家,他一个舅家表哥,住在表妹婆家蹭吃蹭喝,像什么样子? 闻言他立时抬眼看向姑父姜河。 姜河拍板道:“那咱们今儿就搬。” 诚如姜椿所说,姜家的行礼大部分都原封不动地装在箱子里,只有些姜河跟郑鲲日常所用的随身物品,他俩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 宋时音、钟文谨以及宋时玥三人想帮忙都没甚可帮的。 姜椿让刘管事安排了四辆平板马车以及五辆厢式马车。 四辆平板马车用来装姜家以及郑鲲的行李。 五辆厢式马车则用来坐人,其中姜河跟郑鲲一辆;姜椿跟钟文谨一辆;宋时音跟宋时玥一辆。 下剩两辆则由跟着她们几个的丫鬟、婆子来坐。 九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朝西市方向行去。 因为车辆比较多,姜椿也不好吩咐车夫从西市中间穿行而过,只能忍痛失去一次打卡签到的机会。 到姜宅后,姜河跳下马车,用钥匙打开大门,跟车的小厮们帮着将行李抬进正房里。 姜椿拿出一串钱,让桂叶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坐着平板马车先回府,只留下几个厢式马车的车夫即可。 宋时音等人这才有空仔细打量一番这个一进的小宅子。 在宅子里转悠一圈后,钟文谨一脸羡慕的说道:“这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段又好,紧邻着西市,买甚都方便。 我可真是太喜欢这样的小宅子了,只可惜我没钱,不然高低得在这条街上买一座不可。” 姜椿笑道:“这条街上住的大都是在西市做买卖的商户,二弟妹想在这里买宅子,难不成也想在西市做买卖?” 不等钟文谨回答,她就自顾道:“做买卖好呀,不做买卖哪来的银钱花用?我也想做买卖呢,可惜我除了杀猪卖肉,也不会做旁的买卖了。 如果二弟妹有甚好买卖的话,可千万记得叫上我。 我手里还有个一二千两的银子,与其白放在那里,倒不如在二弟妹这里参上一股,还能吃点红利呢。” 她当东西得了八百多两银子,卖龙涎香又得了六百两,以及二太太李氏还欠自己五百两赎身钱,加起来共一千九百多两。 钟文谨听了这话,简直喜出望外。 虽然才进京五六天,但她已经感受到了“京城居,大不易。”这六个字的沉重。 虽然宋家管吃管住管穿,但生活中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就譬如方才大嫂打赏跟车的小厮,一出手就是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对于宋家这样的人家来说,不过是毛毛雨,那几个合伙分掉这一百文钱的小厮们面上也没瞧出来有多兴奋。 但一百文钱对于自己来说,得在山林里挖三日草药,清理晾晒干后,再走三天三夜山路到达安和镇,将草药卖掉,才能勉强换回来这些钱。 她是真心缺钱,也真心想挣钱。 奈何她赚来的银钱,都拿来给宋时锐治病了,现下手里统共也就五两左右的碎银子。 这么点本钱,还想当跨界倒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指望宋时锐是指望不上的,他想从御林军调职去锦衣卫,为此还从婆婆庄氏那里支了二百两银子打点上官。 自己总不能从婆婆给相公跑官的银钱中抠一部分出来做生意? 这也太过了。 她原本盘算着,大不了自己慢慢来,先从便宜货倒起,一点点积累资金。 等过个三五年,待自己积攒够了资金,再盘个大铺子,将买卖做大做强。 谁知在这么艰难的起步时刻,大嫂竟然主动跳出来,说要拿一二千两银子出来参股。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一二千两银子,她完全可以采买些云锦、蜀锦以及式样精巧的首饰,卖给系统。 换到大笔rmb后,她再从拼夕夕商城里采买些玻璃镜子、复古怀表以及香皂牙膏洗发水等日化产品,在京城卖出去。 京城百姓自称笼袖骄民,最爱骄奢银逸之物,她这些“番邦洋货”,肯定会大受欢迎,赚个盆满钵满。 想到这里,她简直斗志满满,立时点头道:“大嫂,我准备跟先前送我驱虫神药跟防狼药水的番僧游医合作做买卖,卖些番邦那边特有的稀罕物什。 大嫂若果真想参股的话,这一二千两银子我给你算三成干股可好?咱们每年年底会一次账,按股分成。” 既然打着跟番僧游医合伙的买卖,自己四股,大嫂跟番僧游医分别占三股,也算说得过去。 话到这里,她从袖子里掏出瓶防狼喷雾来,放到姜椿手里,笑道:“这是先前承诺要送给大嫂防身的防狼药水,今儿总算在行李里寻到了。” 姜椿接过这瓶被称为“防狼药水”的防狼喷雾,装进自己腰间的荷包里,笑嘻嘻道:“多谢二弟妹。” 顿了顿后,她又道:“三成干股太多了,二成就行,毕竟我只负责参股,具体经营得由二弟妹你全权负责。” 钟文谨虽然认识大嫂的时间比较短,但大嫂这个人简单而又通透,不搞那些弯弯绕绕。 既然大嫂自己说要二成干股,那就是真心这么认为,而不是虚伪的客套。 钟文谨抿了抿唇,片刻后,笑道:“那就两成,我听大嫂的。”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瞒着宋时音跟宋时玥。 只不过姜河跟郑鲲正在杂物房里整理从大柳树村带来的那些破烂,并未听见这番话。 姜椿甚至还趁机向宋时音讨债:“音姐儿,你得闲就催催你母亲,让她尽快还债,不然可是要耽误我给你二嫂入股的,也就是耽误你二嫂酷酷挣钱。” 宋时音:“……” 她撇撇嘴,哼唧道:“你又是杀猪卖肉又是扛麻袋包的,好容易才攒下这么多钱,不好生藏着,竟要参股二嫂的买卖…… 不是我瞧不起二嫂,只是做买卖向来有赚有赔,万一二嫂运道差,把钱全赔光了,到时看你怎么哭!” 钟文谨才要张口解释,自己这买卖一本万利,是绝对不可能赔的,就被姜椿摆手制止了。 姜椿笑道:“二弟妹你放手去做便是了,我相信你的本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当真将我的钱全赔光了,也没甚打紧的,大不了我跟母亲借一笔钱给你,你东山再起呗。” “大嫂,你这般信任我……”钟文谨感动得快哭了。 大嫂不但将自己全部的银钱压在自己身上,甚至还想去抠婆母的钱给自己。 毫不夸张地说,这简直比前世的亲妈对自己还好要。 姜椿面上大义凛然,心里却在窃喜。 二弟妹那跨界倒爷的买卖,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如何都不可能亏的。 第130节 自己要不是仗着她妯娌的身份,前几日又疯狂在她跟前刷好感度,只怕还搭不上她这趟顺风车呢。 这下子好了,自己将手里的全部银钱都投给她,然后就擎等着收钱了。 一想到钟文谨将来那十几间铺子,其中有二成将会是自己的,她就激动得想要跳起来。 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她让人去廖记酒楼叫了两桌席面,女眷一桌,姜河郑鲲一桌。 还让人买了一支百头响的鞭炮点了。 在噼里啪啦的鞭啪声响中,她借故出门一趟,再进来时手里抱着两只酒坛子。 两坛酒都是打卡签到得来的,其中一坛子金华酒给姜河跟郑鲲喝;另一坛子桂花酒给女眷喝。 这是钟文谨头一回喝古代酒,一口桂花酒下去,她当即扭头,“噗”地一声吐出来。 她边咳边无语道:“这酒怎么这么难喝?这是酒吗?这分明是陈醋里头掺白酒!” 姜椿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自己淋过雨,也要撕烂别人的雨伞。 看到钟文谨这模样,她便想起了自己当初头一回喝酒时的场景,也是一样的怀疑人生。 幸灾乐祸之余,还不忘提点钟文谨:“大周的酿酒技术不行,酿出来的酒又酸又辣,跟陈醋兑白酒没甚两样,可惜我不懂酿酒,不然高低得改进一下,省得吃酒跟上刑没两样。” 钟文谨闻言眼珠子转了转。 不过面上却没吭声。 她们在姜家吃了顿丰盛的暖锅宴,饭后又在姜河给姜椿预留的屋子里歇了个午觉,半下午时才准备打道回府。 几人站在门口等车夫去牵马,正好瞧见西边的邻居家进进出出的,似乎正在搬家。 姜椿随意往门楼上一瞅,顿时脸色就是一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西边这户邻居门楼上原本挂着的是“穆宅”两字,这会子却换成了“范宅”两字。 范宅? 范屠户家? 还真是“巧”得很呢! 程家动作还真够快的,她家宅子才买没多久,范屠户就搬过来,跟她家做邻居了。 这又是原著里头没有的事情。 毕竟原主没有签到系统,跟宋时桉关系又很僵,自然弄不来两千多两银子给姜河买宅子。 姜河一直借住在宋家,直到宋时桉拿了一间铺子给姜椿开肉铺,姜河这才从宋家搬去了铺子里住。 程家想让这范屠夫跟姜椿有接触,只能给他在西市姜家肉铺旁边盘了间铺子。 许是这辈子自己跟宋时桉夫妻恩爱,不像原著里头那般关系冷淡,程家生怕动作太慢,自己生下个儿子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才立时买下姜宅隔壁的宅子,让范屠夫搬过来。 叫姜椿说,他们这是想太多。 当初姜河招宋时桉当上门女婿时,可跟他说清楚了,姜椿头一胎无论男女都要姓姜,由这个孩子来继承姜家香火。 姜椿二胎所出的子嗣,则可以随宋时桉姓宋。 当然,前提是姜椿愿意生二胎。 姜椿撇撇嘴。 她没在这些进出的人里头瞧见个“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健硕强壮,皮肤麦色”的年轻男子,显然范屠夫本人并不在这里。 在这里也不打紧。 原主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姜椿却不喜欢。 甚至还有点讨厌。 她喜欢的是宋时桉这种凤眼薄唇,眉目清冷,皮肤白皙,身材苍松翠竹般修长,浑身充满书卷气的男子。 想要勾得她红杏出墙,起码得比宋时桉好看十倍以上才成。 毕竟宋时桉除了以上优点,潜在硬件也相当优越,还很照顾自己的感受,愿意花心思去钻研不同的姿势。 所以呀,即便有个比他好看十倍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姜椿都未必会动摇。 更何况是范屠夫这种黑皮肌肉莽夫? 姜椿不屑地冷哼一声,伸手将钟文谨几人扶上马车,然后自己利落地爬上去。 今儿他人不在这里,自己先不跟他计较。 要是回头他还跟原著里头似的,想跟自己玩日久生情的把戏,自己就好好收拾他一顿。 叫他知道知道自己巡海夜叉的名声不是白叫的! 敢勾搭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宋时音见自己大嫂不时掀开车窗帘子朝外打量,忍不住问道:“大嫂你看什么呢?” 姜椿放下窗帘,哼笑一声:“看见了一坨脏东西。” 钟文谨不明就里,就事论事道:“绕开走,只当没瞧见便罢了。” 古代大街上牛马与人同行,虽然也有专人负责清扫街道,但卫生状况还是没法跟现代相比。 姜椿心想,我倒是想绕开,可惜这坨粑粑非要黏上我不可。 面上却笑道:“是这么个理,我只当没瞧见便是了,横竖它很快就会被人一铲子铲走了。” 第88章 回宋家的路上, 姜椿面上与钟文谨说笑,心里却在盘算怎么跟宋时桉提范屠夫这茬。 她认真思考了下,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 太过于被动。 既然怀疑范屠夫跟程家脱不开干系, 她为何不直接告诉宋时桉,让他派人去查个清楚明白呢? 明明有好用的工具人可以使用, 却偏要自己硬抗,这不是傻是什么?要强不是这么个要法。 但具体要怎么说这事儿, 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宋时桉这人啥都好, 平时也极好说话,不管她如何胡闹, 都能予以包容。 但唯独只有一点, 就是听不得自己提旁的年轻男子, 但凡敢提, 他就要发疯。 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号的醋坛子。 而范屠夫,好巧不巧,就是一年轻男子,还是大众眼光中的英武男子。 自己的说辞若是不够有说服力,只怕会弄巧成拙。 但事实上, 宋时桉才刚一回京 ,就跟太子姐夫借了人手, 命其盯着范屠夫。 其实他一开始并未怀疑到程家头上。 毕竟上辈子程家除了程文沅这个前未婚妻不肯另嫁他人, 执意要等自己外,程家其他人还算老实,并未闹过甚幺蛾子。 而程文沅一个小娘子, 单方面对自己情根深种,对自己这个男子来说也没甚不好影响, 故而他也懒得理会。 因为实在理会不过来。 实在是如她这般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小娘子好多着呢,情根深种到上辈子的姜椿被自己浸猪笼而死后,她们竟然纷纷说动家里的长辈上门替她们说亲。 是一点都不怕步上辈子那个姜椿的后尘。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姜椿将程大夫人的侄媳妇张娘子狠揍一顿后,太子姐夫的暗卫竟然查到范屠夫与程家有了勾连。 确切说,范屠夫其实是程家为了针对姜椿而布下的一颗棋子。 从程家替范屠夫出钱将姜宅隔壁的穆家宅子买下来后,宋时桉就彻底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毕竟,上辈子他们也这么干过。 而且,还成功了。 这让他陷入了震怒与懊恼之中。 震怒于程家的胆大包天与卑鄙无耻。 懊恼自己上辈子竟从未怀疑过范屠夫背后有人,只以为是姜椿恰好与他看对了眼。 毕竟上辈子那个姜椿厌恶自己这样的“小白脸”,素日连话都懒得与自己多说,最欣赏的就是范屠夫这样的壮硕莽夫。 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若自己上辈子警醒些,早觉察到这其中的猫腻,兴许上辈子那个姜椿就不用死了。 又或者说,如果自己能不那般重情重义,早些与上辈子那个姜椿和离,即便背上些诸如“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类的骂名,宋姜两家也不必从恩人变仇人。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宋时桉也不是个会耽于过去的人,震怒与懊恼过后,他立时开始想对策。 弄死范屠夫,对他来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但如果轻易就叫他这么死了,如何能消自己两辈子被他们算计的恨意? 范屠夫这条贱命虽然不值钱,但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宋时桉冷笑一声。 程家既然选择由范屠夫来勾搭姜椿,显然十分高看他。 既如此,那么由他来当程家的乘龙快婿,想必程家人一定十分满意? 计定之后,宋时桉下了早朝后,便直奔东宫,去找自己的太子姐夫。 “你说什么?” 太子黎钧行听完小舅子的要求,立时就给气笑了:“你要算计程大姑娘,选哪里不好,偏选本宫的母舅家?” 宋时桉淡定道:“选别家我掌控不了局面,选安远侯府,只消姐夫你知会一声,他们就会给予我配合。 而且,安远侯府是姐夫的母舅家,程大姑娘就算真在那里出了事,程家也不敢跟安远侯府撕破脸。” 黎钧行拿指头指着他,完全没了在外人跟前的好脾气,气哼哼道:“好你个桉哥儿,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横竖事不是在你们府上出的,丢人的不是你们宋家是?” 第131节 宋时桉往太师椅里一坐,老神在在道:“你小舅子因为受你这个姐夫牵连,被人关在天牢里严刑拷打半年,身子骨彻底垮了。 若不是我岳父将我买回家,我娘子掏光家里的银钱替我请医问药,我这会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哪还能坐在姐夫面前把姐夫气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一番卖惨的话语,说得黎钧行心虚地收回了指着宋时桉的手。 太子妃最疼这个弟弟,若他当真一命呜呼,太子妃即便不怨自己,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宋时桉却没继续卖惨,反而冷哼一声:“若他们只是算计我倒罢了,我还未必会同他们计较。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我娘子。 若不叫他们受些刻苦铭心的教训,往后他们只怕还会跳来跳去,恶心我娘子。 再者,其他人家没准也会有样学样。 我娘子跟我进京,是来享福的,而不是来受人算计,被人恶心的。” 话到这里,他发狠道:“姐夫你不愿帮忙也没关系,我自有其他法子料理他们。 只不过旁的法子没这么‘温和’,若是不幸牵连到姐夫你,那小弟我只能提前说一句抱歉了。” 黎钧行:“……” 见卖惨跟讲道理行不通,又改威胁了是? 自己又没说不同意,至于如此心急吗? 这个小舅子以往再沉稳不过,很多时候甚至比自己这个大了他十岁的姐夫都要老成。 谁知遭逢一场大难后,竟变成了个夫纲不振的耙耳朵。 其他正事上一切如常,一旦事涉他娘子,就比那愣头青还要鲁莽冲动! 他没好气道:“你这个夫纲不振的耙耳朵!” 宋时桉轻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姐夫不耙耳朵,怎地连个侧妃跟侍妾都不敢纳?” 黎钧行闻言,顿时一脸坚定地说道:“你姐姐陪我守了两年皇陵,对我照顾有加,不离不弃,我若是负了她,天理不容。” 宋时桉勾了勾唇,就是因为知道姐夫对姐姐有情有义,他才敢反唇相讥。 姐夫当太子时如此,当了皇帝后亦是如此。 宋时桉敢肯定,后世的史书上,论及帝后之情,姐夫跟姐姐这对恩爱帝后必定占据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轻哼一声:“将心比心,姐夫也该明白我为甚要算计程大姑娘了?” 黎钧行静默。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真是拿你没法子。” 这显然是委婉地同意了宋时桉的请求。 宋时桉抿唇,露出个轻笑来:“多谢姐夫援手,姐夫放心,我回头定嘱咐我娘子,让她多在姐姐跟前替姐夫说好话。” 黎钧行笑骂道:“我跟你姐姐伉俪情深,用得着你娘子一个外人替我说好话?” 宋时桉抬眼,用一双犀利的凤眼盯着他,哼笑道:“真不用?” 黎钧行被这双跟太子妃如出一辙的凤眼盯得有些脊背发毛。 他轻咳一声,改口道:“好话不嫌多,说点也行。” 宋时桉勾了勾唇,就知道会这样。 * 姜椿琢磨了好几日,都没想出妥当的说辞,既能让宋时桉帮自己的忙,又不会吃醋闹脾气。 庄氏这头却收到了安远侯府赏菊宴的请帖。 三太太秋氏将帖子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吐槽道:“赏菊宴?还是三日后?三日后都进入冬月了。 别家赏菊宴都是十月办,安远侯府倒好,冬月初二才办,难为她家的菊花竟还盛开着。” 二太太李氏装了几日病,一日三餐都是清汤寡水的病人饭,实在装不下去了,只能到正院同大家一起用膳。 闻言淡淡道:“安远侯府往年没办过赏菊宴,这会子怎地突然想起来办赏菊宴了? 是见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太热闹,所以自家也想办一场?” 说到“太热闹”三个字的时候,她适时抬眼看向姜椿,意思不言而喻。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挺了挺胸脯:“要是安远侯府这赏菊宴上还有人敢说夫君的坏话,我照揍不误。” 庄氏立时抬眼,狠狠瞪她。 姜椿见状,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有人敢说母亲您的坏话,我也照揍不误。” 庄氏没好气道:“我真是谢谢你了,但大可不必。” “必,必,必。”姜椿大声嚷嚷,“母亲您不光是咱们宋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太子爷的岳母,您的脸面大过天,谁要敢说您的坏话,那就是打太子爷的脸,我就算不维护母亲您的脸面,也得维护太子爷的脸面不是?”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庄氏一时间竟没法反驳。 宋时桉见她这般维护自己的母亲,唇角露出抹幸福的微笑来。 可惜安远侯府这赏菊宴,主角是程大姑娘跟范屠夫,怕是没自己娘子发挥的余地了。 不过自己娘子除了动辄爱以武服人外,还喜欢看热闹,且看热闹不嫌事大。 能亲眼瞧见程大姑娘的这场热闹,想必她也会十分开心? * 冬月初一这日,姜椿正在试穿明日去安远侯府赴宴的衣裳,桂花急匆匆走进来。 嘴里禀报道:“奶奶,我听正院的琥珀姐姐说二姑娘回来了,您要不要去正院瞧瞧热闹?” “二姑娘回来了?”姜椿吃了一惊。 二姑娘是庄氏的庶女,生母是庄氏的陪嫁丫鬟碧玺。 不过碧玺生下孩子后没两年就病死了,庄氏将二姑娘抱到了自己屋里,养在自己跟前。 虽非亲生,但跟亲生的也没太大差别。 二姑娘回来,姜椿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肯定要去正院瞧瞧她的。 不过瞧热闹是什么鬼? 她才要斥责桂花,让她别乱说话,就见桂花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奶奶,二姑娘回来的时候,梳的是妇人发髻。” 姜椿顿时瞳孔猛地睁大。 二姑娘这是嫁人了? 她倒抽一口凉气。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沦为被四处发买的官奴的二姑娘,能嫁到甚好人家? 怕也只有娶不到媳妇的乡野村夫愿意娶个官奴为妻了。 若是宋家就此落魄倒还罢了,二姑娘起码有个着落,不至于如宋时音那般,被卖去青楼当姐儿。 偏偏宋家又平反了。 嫁过人的二姑娘,处境就尴尬起来。 和离,会被人说嫌贫爱富,不守妇道。 不和离,她堂堂宋家二姑娘,太子爷的小姨子,与个乡野村夫做夫妻,实在是不般配。 还真是进退两难。 姜椿带着这样替人纠结的心情,换了身家常衣裳,急匆匆去了正房。 到了正房后,才发现自己白替人纠结了。 二姑娘宋时初并非是嫁人了,而是被卖去了山东登州府黄县县令何书渝府上为奴。 因生得颇有姿色,被醉酒后的何书渝强行给霸占了身子,之后便成了他的通房丫鬟。 此番太子派出去的人手,查到了她的去处,前去黄县县衙接她,何书渝这才知道自己宠爱了两年多的这个通房丫鬟是个大有来历的。 宋时初咬牙切齿道:“何书渝这个嫌贫爱富的小人,得知我是宋家女后,竟将我偷偷叫到一旁,说他愿意休了自己的正头娘子鹿氏,迎娶我为正头娘子。 要知道他出身贫寒,要不是鹿娘子的父亲鹿员外看好他,出银钱资助他读书考科举,他怎可能考中进士,还能当上一县父母官? 结果他全然不知感恩,家里丫鬟全银遍就罢了,竟然还盘算休掉鹿娘子,当我们宋家的女婿。 凭他也配? 我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嫁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 姜椿听得火大,骂道:“什么腌臜玩意儿也想当我们宋家的女婿,我们宋家难道是收破烂的不成?” 骂完,又说宋时初:“二妹妹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那样岂不叫那何书渝得意,以为你不嫁人,是对他念念不忘呢。 对待这种小人,你只需嫁个比他强的相公,就能让他愤愤不平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了。” 庄氏难得附和了姜椿一次,点头道:“你大嫂说得对,你还年轻,只当自己是死了相公的寡妇便是,寡妇改嫁本就寻常,回头母亲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宋时初打小在庄氏身边长大,是庄氏手把手教出来的,比宋时音跟宋时玥都沉稳不少。 她在回京前,就对自己回京后会面临的状况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闻言点头道:“我听母亲跟大嫂的。” 姜椿笑嘻嘻道:“正好明儿是安远侯府的赏菊宴,二妹妹同我们一道儿去散散心,母亲也好借机帮你相看一番。” 宋时初作娇羞状,嗔道:“大嫂,人家才刚回京,还没跟家里人亲香亲香,哪里就这样着急改嫁了?” 庄氏白了姜椿一眼,拿手轻拍了下宋时初的手背,安抚道:“你大嫂是个混不吝,她同你说笑呢,你别当真。 改嫁的事情不急,女婿我慢慢挑,甚时候挑到合适的就甚时候改嫁,若挑不到合适的,也不打紧,你就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让你大哥大嫂养你一辈子。” 钟文谨弱弱出声道:“我跟二爷也可以养二妹妹一辈子的。” 庄氏哼笑一声:“你俩一个还得跟我拿钱跑官,一个手里统共也没几两银子,还想养你二妹妹呢,你俩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钟文谨挺了挺脊背,自信地说道:“虽然我跟二爷现在还没钱,但我们都在努力上进,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手里就能宽裕了。” 生怕婆婆不信,她还拉上姜椿给自己背书:“母亲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大嫂的眼光,她可是把手里所有的银钱都投给我当干股了呢。” 庄氏闻言眼睛猛地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椿:“你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投给老二家的了? 第132节 你疯了不成? 回头她要是把你的银子给败光了,你发起疯来,不得打死老二家的?” 老大跟老二虽没兄弟阋墙,他俩的娘子若是撕破脸,俩兄弟又都是夫纲不振的,那离兄弟阋墙也不远了。 姜椿“噗嗤”一下,直接笑出声来。 庄氏这个婆婆也忒逗了些,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滑稽好笑。 庄氏没好气地瞪她:“你还笑得出来?”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您放心,我对二弟妹有信心,她肯定能替我挣到银钱的。 就算没挣到也不打紧,这不还有夫君做官挣钱养活我嘛? 我养了夫君两年,也是时候该让夫君养一养我啦。” 她又不傻。 肯把小两千两银子投给钟文谨,当然是确信她能带自己赚大钱。 姜椿敢这么干,除了知道钟文谨身上有拼夕夕商城系统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有后盾。 宋时桉就是她的后盾。 她除了每月能收缴他的俸禄外,还即将拿到他名下的八间铺子以及两个田庄。 就算钟文谨将她的小两千两银子全败光了,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伤筋动骨。 这还没算上她自己的金手指——签到系统呢。 这可是个能源源不断给自己提供财富的聚宝盆。 宋时初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伸手捂脸,毫无淑女形象地哇哇大哭起来。 她被何书渝霸占身子时没哭,被太子姐夫的人找上门时没哭,回京后见到对自己视如己出的母亲没哭。 却在听见两个嫂子争抢着养活自己时,情难自已。 自己一个庶女,并非太太亲生,与两个兄长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与两个嫂子更是头一次相见。 这两个嫂子不但不嫌弃自己失了清白,给宋家抹黑,竟还争相抢着要养活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如此疼爱自己的家人? 姜椿见宋时初突然崩溃大哭,才要张口去劝,被庄氏抬手给拦下了:“让她哭,这两年她过得也太委屈了,哭一哭,心里能好受些。” 钟文谨闻言,默默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强行塞进宋时初捂脸的手里。 宋时初这头正哭着呢,外间却突然响起宋时音的声音:“二姐姐回来了?” 宋时音大概已经从丫鬟口里得知了宋时初嫁人的事情,进门后见她在哭,张口就道:“二姐姐你别觉得自己是最惨的,其实我比你惨多了,我被卖进过青楼一年,要脸面的好人家谁愿意娶个我这样的儿媳妇? 我呀,多半是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娘,靠大嫂跟二嫂养着一辈子了。” 在场众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方才就在当场呢,不然怎地精准接上她们先前的话茬? 姜椿对待她与对待宋时初完全是两个态度,闻言“嗤”了一声:“想得美,我才不养活你呢。 你想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成,你要么从你母亲手里多抠几个铺子跟田庄出来,要么自己画画或者抄书挣钱。 想待在家里当米虫,想都别想,我们宋家不养闲人。” 说完,不等宋时音回应,就转过头去,温柔地对宋时初道:“二妹妹,你放心待在家里就成,我跟二弟妹会养活你的。” 宋时音气得哇哇大叫:“二姐在家当米虫就行,偏我不行是?大嫂你太过分了,都是你的小姑子,你怎能如此厚此薄彼呢?” 姜椿一抬下巴,有恃无恐道:“我就厚此薄彼了,你待如何?” 宋时音差点被气哭,发狠道:“你压榨我一年,甚脏活累活都叫我干,空了还让我抄书挣钱交伙食费,我好容易才摆脱你的控制,才不要待在宋家被你压榨一辈子呢!” 姜椿轻哼一声:“你不想待在宋家被我压榨一辈子,我还不想养活你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小姑子呢。” 姑嫂俩你来我往地掐起来。 她俩得闲便要斗嘴,宋家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唯独宋时初头一回见,连忙劝架道:“大嫂、三妹妹,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也不会引出嫁人不嫁人这样的话茬来。” 钟文谨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着安抚道:“大嫂跟三妹妹成日如此,一日掐三回还没黑天,跟二妹妹你没甚关系,你多瞧几回就明白了。” 见宋时初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样,钟文谨又笑道:“她俩上回掐架,还是今儿早膳时,为抢一只水晶虾饺,俩人斗嘴了足足两刻钟才停歇。” “啊?”宋时初惊呼一声,不可思议道:“咱们宋家如今已经穷到连水晶虾饺都要靠抢的地步了?” 这话把钟文谨也给逗笑了,她笑道:“那倒不至于,她们就是闲的,大概是争抢来的饭食更香?” 宋时初:“……” 确实是挺闲的。 第89章 次日冬月初二, 宋家女眷们坐马车,前往安远侯府赴宴。 安远侯府也在东华大街上,且就在锦乡侯府的隔壁, 两家中间只隔着一条宽夹道。 安远侯府骆家乃太子黎钧行母妃静妃的娘家, 宋家身为太子妃宋时予的娘家,两家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不过安远侯府比宋家要幸运许多, 因他家先祖乃大周太祖皇帝的得力干将,所以不但被封了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还得了一枚免死金牌。 有免死金牌在手, 除非安远侯府犯下谋逆大罪,否则当朝皇帝都不能拿他家如何。 而老皇帝只以“忤逆”君父的名义, 将还是燕王的太子一家圈禁到皇陵别院去, 没打算给他扣个谋逆的大罪。 老皇帝是个老谋深算的, 他的确想将皇位传给五皇子, 但五皇子才刚三岁,自己能否撑到他长大成人都未可知。 若是自己半道驾鹤西去,柳贵妃又不是甚明白人,强行扶五皇子上位的话,主少国疑, 无论对大周还是对五皇子本人,都不是甚好事。 所以对于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二皇子燕王, 他还是留了一线。 因此安远侯府在这场风波里, 除了几位在朝为官的族人遭到贬谪外,并未受到太大波及。 宋家人来得还算早,安远侯府太夫人江氏所住的吉庆堂里, 只坐着两家女眷,且都是安远侯府的姻亲。 这等场合, 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家,压根就不会来太早,免得彼此尴尬。 安远侯夫人何氏,瞧见宋家人走进来,与自己婆母江氏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迎上去。 庄氏笑道:“我们家这两个儿媳妇跟三个姑娘还算顶些用,何姐姐若是有用得上她们的地方,不必客套,只管吩咐她们便是了。” 何氏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宋二郎媳妇跟宋家三位姑娘顶不顶用她不知道,但宋大郎媳妇姜椿的本事她可是如雷贯耳。 他们安远侯府若是不够人使,她宁可去自己娘家搬救兵,也万万不敢劳动这位的大驾。 想到太子的吩咐,何氏更觉糟心。 她知道宋时桉宋卿知是个香饽饽,不少小娘子做梦都想嫁给她,就连自己的老来女骆姝宁也不例外。 但那是从前。 如今他不但已经成婚,还当了人家的赘婿,妻主姜娘子又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她本以为那些小娘子们如何都该放弃了。 至少她女儿骆姝宁是放弃了。 谁知程大姑娘不但没放弃,还设下毒计,妄图毁了姜娘子的清白,好给她让道。 这显然已经不是小娘子们单纯的爱慕了,中间必定有程家人的参与。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通过宋家这个姻亲,攀上太子这棵大树,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宋时桉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儿,又不是个任他们摆布的傻子。 且不说他们能否真算计到姜娘子,就算他们当真毁了姜娘子的清白,以宋时桉那清冷孤傲的性子,也不可能吃程大姑娘这颗回头草。 又不是全京城的小娘子都死光了,退了亲的前未婚妻,岂有重新娶回来的道理? 吃了吐吐了吃的,他宋时桉又不是牛。 但是,他宋时桉想反击,让程家丢个大脸,去哪里不好,偏选他们安远侯府? 太子也真是的,不说拦着宋时桉点,竟还打发人来传话,让自家全力配合他。 她早起时还偷摸跟婆母抱怨,说比起外祖家,太子明显更偏心宋家这个岳家。 结果被婆母训斥一顿,说太子这是信任自家,不拿自家当外人,这才应下宋时桉这个小舅子的请求。 而且婆母还说此事对他们安远侯府来说,也并非只有坏处。 宋时桉才华横溢,显然非池中之物,又加上太子这个姐夫对其欣赏疼爱有加,将来太子登基,他必定会一飞冲天。 安远侯府此番帮他一个大忙,将来有甚事必须求到他头上时,他也不好推辞。 再者,倘若哪日安远侯府与宋家闹翻,有这个把柄在手,宋时桉只怕也会投鼠忌器。 经过婆母的这一番分说后,何氏心里的郁气这才消散了大半,这会子也有心情同庄氏说笑了。 她笑道:“瞧庄妹妹说的,她们是来做客的,好吃好玩才是正经事,我若是敢使唤她们,不说旁人,我们太夫人就先跟我没完。” 江太夫人笑道:“正是呢,我这个老婆子都不舍得使唤她们,你可别在我跟前摆侯夫人的谱,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在场众人都笑起来。 除了姜椿跟钟文谨。 她俩现代人,实在不懂她们古人的笑点,不过是几句客套话而已,哪里就值得集体笑起来了呢? 不过为了装相,俩人齐齐抬袖掩唇,做出个淑女模样来。 好在她俩没在这里待多久,就被江夫人的儿媳妇柳大奶奶给领去了另外个院子。 宋时初等小娘子则被江夫人的老来女骆姝宁领往另外的院子。 两拨人在吉庆院门口分开前,宋时音朝姜椿挤了挤眼睛,说道:“大嫂,待会儿若是金儿来请你的话,你可要立时来寻我呀。”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惦记着杀鸡儆猴这茬呢。 有先前自己在锦乡侯府闹的那一出,只要不是脑子坏掉的,哪个小娘子敢招惹她? 招惹了自己的小姑子,不怕自己这个当嫂子的替小姑子撑腰,给她们一顿拳打脚踢? 第133节 不过答应过的事情,姜椿肯定不会食言,点头应道:“知道了。” 柳大奶奶顿时警惕起来。 自己婆婆可是特意叮嘱过,让自己务必盯紧这位姜娘子,若是有人与她发生口角,自己便要立时上前和稀泥,岔开话茬。 免得姜娘子恼羞成怒,再把哪位娘子给揍了。 听宋三姑娘的话音,有种自己倘若受了欺负,她便让丫鬟来请姜娘子这个大嫂过去撑腰的嫌疑。 柳大奶奶觉得自己今儿必须得寸步不离地跟在姜娘子身边,别到时候自己一个没留神,她跑去小娘子们所在的听荷院,把哪位或是哪几位小娘子给揍了,可就糟糕了。 谁知竟是白担忧了。 隔壁锦乡侯府的萧世子夫人跟妯娌路二奶奶来了后,姜娘子与她们有说有笑的,气氛竟然十分融洽。 姜椿厚着脸皮对萧氏道:“你们府上的五香瓜子,我尝着甚是不错,回来后一直惦念不忘。” 锦乡侯府赏菊宴那日,她原想直接跟萧氏讨要一些来着,谁知竟忘了。 萧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笑道:“不值什么,既然姜妹妹爱吃,回头我打发人给妹妹送些去。”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多谢萧姐姐!” 片刻后,又献宝似地说道:“我也不白吃你的,过几日我卤些卤肉给你跟路二奶奶送去,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萧氏生怕姜椿误会自己嫌弃她送的回礼上不得台面,因此也没推辞,只笑道:“姜妹妹手艺一定不错,这下我可有口福了。” 路二奶奶却是瞪姜椿一眼,嗔道:“你喊大嫂萧姐姐,却喊我路二奶奶,也太见外了些,亏咱们还是同乡呢。” 姜椿顺杆就爬,笑嘻嘻道:“刘姐姐。” 路二奶奶这才满意了,笑道:“姜妹妹。” 随即转头对萧氏道:“大嫂,我听我娘家人说姜妹妹卤的卤肉在我们当地乃是一绝,每每上货都会被镇上大户哄抢一空,咱们这下是真的有口福了!” 姜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笑道:“刘姐姐你快别夸我了,咱们小地方的人见识少,以为我做的卤肉就是顶天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比酒楼里更舍得放香料而已。 京城这样的地方,卧虎藏龙,百年老字号,甚御厨传人比比皆是,我这半吊子厨艺,哪能跟人家比? 也就是咱们相熟,即便我卤得味道不好,你们也不会嘲笑我,所以我才敢送你们。 换作旁人,我是决计不敢胡乱相送的,没的叫人笑话。” 三人你来我往说得热闹,柳大奶奶心下松了一口气。 谈论吃喝就很好,大家都是体面人,家里没有穷得揭不开锅,想来应该不会因为一点子吃食就上演全武行。 * 安远侯府赏菊宴的流程同锦乡侯府不同,赏菊的环节安排在午宴后。 午宴前这段时间,安排了两样娱乐活动。 几处待客院子的正房明间里都有女先生说书,后花园那边的戏楼还有戏班子唱戏。 女客们可以自由选择留在院子里听书,或是结伴去后头的戏楼听戏。 姜椿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曲,果断选择留在院子里听书。 钟文谨倒是个爱听戏的,对古代戏曲也比较感兴趣,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留下陪大嫂听书。 总觉得自己要是离开大嫂,多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姜椿见钟文谨坐在自己身旁稳如泰山,诧异道:“后头唱大戏呢,二弟妹你不去凑凑热闹?” 根据原著内容,钟文谨在现代时可是资深戏迷,各种戏曲知识倒背如流。 前期没钱只能积极赴宴,四处蹭戏听。 等到她靠着当跨界倒爷赚个盆满钵满后,她自己出钱组建了一套戏班子,自己写戏本子让他们唱给自己听。 她这戏班子一时间红遍京城,每逢宋家举办宴会,请帖都抢破头,戏迷们为了听她这戏班子的戏,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钟文谨笑道:“我头一回出来赴宴,母亲让我跟紧大嫂,大嫂不去听戏,那我也不去。” 姜椿挑了挑眉。 别看钟文谨在庄氏跟前表现得乖巧听话,但自己写出来的亲女儿自己还能不了解? 这家伙可不是甚安分守己的主。 原著里头,原主也跟自己一样选择留在院子里听戏,而钟文谨则带着丫鬟柳芽去戏楼听戏。 因她有些轻微社恐,所以没往人流密集的主干道上去,而是选择了抄小路。 望山跑死马,她俩兜兜转转地,也不知怎地迷路到了安远侯府的假山群。 然后阴差阳错地撞破了安和县主与安平郡马偷晴的事情。 彼时这俩人正躲在假山深处的石洞里,衣衫半褪,手脚勾缠着叠在一起,忘情地耸动着呢。 钟文谨微一惊讶后,立时拉着柳芽悄悄往后退。 原本她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闪人,谁知柳芽因为太紧张,在即将出山洞的前一刻,一脚踩住了钟文谨的裙子。 钟文谨被绊倒在地,发出“砰”地一声响声,直接将山洞里头的俩人给惊动了。 虽然钟文谨立刻就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拉着柳芽没命地往外跑,但却不甚将宋时锐送她的,带有宋家标识的玉佩给遗落在了现场。 匆忙追出来的安平郡马拾起那块玉佩,反手递给安和县主,让她去将方才那两人的具体身份查出来。 然后由他负责灭口。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也因此引出了大周皇室的一桩血案。 钟文谨这会子却选择听从庄氏的话,老实待在自己身边。 如此一来,那她岂不是没法撞破安和县主与安平郡马的丑事,将来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合伙将安平郡主弄死后,岂不是没人能出面指证他们了? 不过这跟姜椿有甚关系呢? 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的确不是东西,但安平郡主也不是甚好东西。 当初她瞧中已经成婚的安平郡马,逼人家与娘子和离娶自己。 被迫和离的安平郡马的前妻,回娘家的当夜,就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年仅十八岁的生命。 而所谓三人者,人恒三之,安平郡主如愿以偿与安平郡马成亲,谁知安平郡马转头就与她表妹安和县主勾搭上了。 俩人还合起伙来,将她给谋害了。 若非钟文谨恰巧撞破过他们的丑事,又因为他们屡次对她下手,试图灭她的口,钟文谨还未必会揭破此事。 如此看来,钟文谨避开此事倒也不错,如此就不会被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屡次算计,数次险些丢掉小命了。 姜椿拍了拍钟文谨的手背,笑道:“成,那你就留在这跟我一块儿听书,这本《南柯一梦》的新书还不错。” * 姜椿本以为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了,谁知她们这里听书正听到高朝时刻,突然也不知是哪位娘子带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冲进来。 嘴里高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安平郡主带了一百侍卫冲进安远侯府捉奸来了。” 众女眷们顿时双眼放光,喊住那小丫鬟,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情况来。 姜椿见她们吃瓜都不会吃,立时站起来,抬手示意她们闭嘴。 众人立时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她们也不想如此“指哪打哪”,但这位是真惹不起。 姜椿目光炯炯地问那小丫鬟:“安平郡马现在何处?” 小丫鬟立时就道:“在假山群那边的山洞里。” 姜椿眸光闪了闪,这小丫鬟未免也太上道了些,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受人指使,特意跑来传话的。 目的嘛,显然就是引众人去瞧热闹。 这要换作旁人,看出其中有猫腻,必定会往后躲,坚决不肯往前凑,免得一个不甚被牵连进去。 但姜椿不一样。 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儿,闻言立时转头对众人道:“你们别拉着这小丫头问东问西了,都快给人问哭了,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依我看,不如咱们过去瞧瞧,安平郡主若果真跟安平郡马闹起来,咱们也好帮忙劝劝架不是?” 众女眷自然想去看热闹,只是没人牵头,这会子见姜椿这个刺头跳出来,她们自然是忙不迭表示赞同。 于是一行十几位娘子,外加各自带着的丫鬟婆子,统共三四十人,浩浩荡荡地往安远侯府的假山群方向行去。 到了假山群后,在那小丫鬟的引领下,众人直奔假山深处的山洞。 才刚踏进洞口,就听到破空声传来,随即响起一男一女痛苦的尖叫声。 “啊……疼……” “啊……住手,郡主你快住手!” 姜椿顿时两眼冒光,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 拐过一条黑漆漆的夹道后,里边豁然开朗起来。 几十个手持火把的侍卫分列两排站着,中间站着位衣着华丽的宫装丽人,这人手持一条长鞭,正卖力地抽打着什么。 姜椿顺着那鞭子朝下看去。 顿时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地上躺着一对只着上衫,下头果着的年轻男女。 两人狼狈地在地上躲避鞭子的抽打,边躲避边哭嚎,头发乱成鸡窝,脸上布满眼泪跟灰尘,果着的腿上更是印满纵横交错的鞭痕。 不用旁人介绍,姜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三人的身份。 持鞭打人的必定是安平郡主,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狗男女,自然就是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了。 安平郡主既然大张旗鼓地带人来捉奸,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围观,只卖力地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一下狠过一下。 一副要将这俩人活活抽死的架势。 安和县主又惊又惧,求饶不管用后,开始威胁安平郡主:“我外祖母可是长宜大长公主,皇上最小的姑母,你若是将我打出个好歹,我外祖母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平郡主母亲乃是襄阳长公主,襄阳长公主虽然与老皇帝以及新城长公主并非一母同胞,但她母妃殁得早,先帝将她抱到坤宁宫,由老皇帝跟新城长公主的母后孝贤皇后养着。 第134节 她虽非嫡公主,却比其他长公主在老皇帝这个皇兄跟前更有体面。 所以安平郡主闻言,顿时冷笑一声:“你也不用搬出你外祖母来吓唬我,她自己的外孙女不要脸,勾搭我安平郡主的郡马,我打死你也是活该。 她跑去御前告我的状,我也不惧,就是说破天去,也是你这个贱人先勾搭我的郡马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安和县主底气不足地大声嚷嚷道:“是我勾搭季郎在先吗?分明是我先瞧中了他,他应承我等跟他娘子和离后,就上我家求亲。 谁知你半道横插一脚,逼死季郎的娘子,害他名声扫地,还强行招他为郡马。 你以为他贪图你安平郡主府的荣华富贵吗?不,他恨都恨死你了,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安平郡主神色一僵,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平郡马,冷声质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事业至此,横竖自己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安平郡马也懒得再如往日那般在她跟前装相,冷冷道:“没错,我恨死你了,你以为自己是甚香饽饽吗? 我跟我娘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偏你这个宗亲郡主突然跳出来,说瞧上了我,逼我立时跟娘子和离,然后做你的郡马。 我不从,你便拿我父兄的前程威胁我,还故意指使御史参我父亲一本。 我为了父兄的前程,只能与你虚与委蛇,忍痛与娘子暂时和离,谁知我娘子竟是个刚烈的,和离当晚就悬梁自尽…… 我只恨自己胆小懦弱,不敢亲自动手杀了你,替我娘子报仇,只能利用与你不对付,还爱慕我的安和县主,来结果你的性命。 只可惜我们时运不济,计策还未施行,就被你发现了端倪。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那般瞻前顾后,合该听从安和县主的建议,早些对你下手,这会子也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了。” 他这一长串情绪激烈的言辞出口后,不但安平郡主怔住了,安和县主也惊呆了。 好一会子后,安和县主这才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竟然利用我,季郎,你竟然利用我,亏我对你掏心掏肺,事事为你打算着想,结果你竟然利用我……” 三人狗血纠缠,没有一个是赢家的戏码,姜椿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外头突然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给她们引路的小丫鬟听到动静,立时跑了出去。 片刻后,又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程大姑娘中了春药,跟个姓范的屠夫睡在了一起,外头乱了,全乱了!” 姜椿:“???” 啥情况? 这么劲爆的嘛? 话说安远侯府决定办赏菊宴的时候,没看过黄历吗? 不然怎会事情一出接一出地来? 经此一事,以后安远侯府再办宴会,只怕没几个女眷敢来了,实在是太邪门!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程大姑娘怎地跟范屠夫睡一起了? 范屠夫不是他们程家挑出来勾搭自己的绝佳人选么? 怎地程大姑娘自己享用了? 第90章 有了更大更劲爆的瓜, 安平郡主、安和县主以及安平郡马三角恋的瓜都不香了。 姜椿果断转头,对钟文谨道:“二弟妹,外头乱起来了, 咱们得赶紧去寻母亲, 免得她被人冲撞了。” 钟文谨猛猛点头:“对,咱们要去保护母亲, 不然若是她被人冲撞了,咱们回去可没法跟大爷跟二爷交待。” 俩人一唱一和, 扭头就往外走。 其他娘子见状, 纷纷丢下几句诸如此类的话,然后拔腿跟上她们妯娌俩。 一行人脚步匆忙地往小丫鬟嘴里的“绛芸轩”行去。 姜椿天生力气大, 钟文谨常年在山里行走, 体力也是极好。 俩人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 后头的贵妇们追得艰难, 大冬天的愣是热出了一头的汗。 因她们先前所在的假山群离毗邻西角门的绛芸轩不算太远,加上她们又走得飞快,赶到那里时,围观群众只小猫两三只。 不过这小猫两三只个个身份贵重,一位是新城长公主, 一位是新城长公主的婆婆永平侯太夫人钱氏,一位是锦乡侯太夫人廖氏。 她们三人这会子都站在绛芸轩里, 其中钱太夫人跟廖太夫人两位老人面沉如水。 而新城长公主脸上则是一脸玩味的表情, 微垂的杏眼里写满吃瓜乐子人的兴奋。 姜椿就更兴奋了,伸手推开妄图阻拦她们进入的两个婆子,兴冲冲地冲进了屋内。 然后就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绛芸轩内正热闹着呢。 身材高大健硕的范屠夫正压着不着寸缕的程大姑娘耸动着, 程大姑娘的大丫鬟紫苏同样不着寸缕,从侧面楼住范屠夫, 表情银荡地骑在他的腿上蹭着。 两个婆子正试图拉开她们,但拉得显然不怎么用心,嘴里呜哩哇啦的叫着,但其实根本没使太多力气。 “哎呀。”姜椿惊呼一声,连忙抬手捂住眼睛。 边从手指缝里偷看,边嚷嚷道:“了不得,光天化日的,程大姑娘怎地跟男人在这里敦伦!” 钟文谨也有样学样,张开手指“捂住”眼睛,惊讶地说道:“大嫂,你瞧瞧清楚,那里头还有程大姑娘的丫鬟呢,三人都光着,这是在玩三人行啊!” 姜椿装作才发现这茬,惊讶地“啊”了一声:“这,这,这……你们京城人真会玩儿!” 众娘子正拼命往前挤,试图将里头的情景看得更仔细些。 听到姜椿的话,立时就有人反驳道:“姜娘子你可别瞎说,是程大姑娘会玩,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可都是再守妇道不过的正经人。” 旁人附和道:“对对对,我们可都是正经人,哪里干得出光天化日跟野男人在别家敦伦的银荡事情!” 甚至还有人猜测道:“程大姑娘今年二十了?难怪程家给她说了一门又一门亲事她都不应,感情是外头有相好的了。” 另一人闻言顿时“啪”地拍了一下巴掌:“我就说嘛,我小叔子条件那样好,我婆婆托人去程家说亲,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大姑娘给拒了,把我婆婆给气了个仰倒。 人家在外头有了心上人,自然就瞧不上我小叔子了呗。 这么说来,我们家还得感谢她不嫁之恩了,不然我小叔子头上可就绿油油的,生个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 另一娘子立时附和道:“哎哟,说得太对了,幸好我娘家小弟没娶到程大姑娘,不然岂不成了个剩王八?” 这两位娘子显然是跟程大姑娘有龃龉的,趁机落井下石呢。 姜椿却听得很开心。 程文沅在设毒计让自己给宋时桉戴绿帽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不过开心过后,她整个人又变得迷惑起来。 不对啊,这剧情原著里根本没有啊! 范屠夫本是原主的奸夫,因为搞大了原主的肚子,让宋时桉名声扫地,直接被宋时桉给浸了猪笼。 可现在范屠夫却变成了程文沅的奸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这是宋时桉的手笔? 他有派人保(盯)护(着)姜宅,见到隔壁穆宅突然换人,心里起了疑心,查了范屠夫的来历,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然后干脆以牙还牙,将程文沅跟范屠夫送到了一张床上? 姜椿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毕竟除了宋时桉,很难再寻出一个被程文沅跟范屠夫俩人同时得罪过的人来。 姜椿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家伙,做事情也忒果断了些,连跟自己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了。 偏还选自己来安远侯府赴宴这一日动手,怎地,是特意送一出好戏给自己看? 这么看来,安平郡主莫名其妙跑来捉奸,还精准寻到假山群最深处的山洞这茬,怕也是他的手笔? 她就说嘛,怎地一个两个的,都不按原著剧情走了,离谱到她都要怀疑自己穿的不是原著,而是同人了。 原来是宋时桉这家伙在背后“作妖”。 姜椿这头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其他娘子们却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 离谱到竟猜测程家当初选择跟宋家解除婚约,乃是因为知道了程文沅与人有了私情,还失了清白,这才不得不如此。 听了满耳朵八卦的新城长公主,这才开口轻斥了一句:“行了,都少说几句。” 众人立时闭嘴。 但众人闭嘴后,绛芸轩内回归安静,屋里的嘿求声跟吟叫声就更清晰了。 被迫跟新城长公主这个儿媳妇一块儿围观敦伦大戏的钱太夫人尴尬得不行。 她忍无可忍地朝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吼道:“你俩进来帮忙,赶紧把他们拉开,像什么样子!” 十几号人都跑进来了,这门还有甚守的必要? 有了这两个婆子的加入,四个婆子发力,总算将他们三人给拉开了。 人才刚被分开,程大太太就满脸惊慌地冲进来。 身后跟着安远侯夫人何氏,以及得知安平郡主来捉奸后急忙去寻自己婆婆的柳大奶奶。 程大太太扑到程文沅身上,目光瞧见她腿儿间那红红白白的浊物,顿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何夫人忙对身后的婆子说道:“快把程大夫人扶起来。” 又对自己贴身的大丫鬟吩咐道:“赶紧让人拿着侯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丫鬟应声而去。 何氏又吩咐其他丫鬟上去,帮程文沅跟紫苏穿衣裳。 制住她们的婆子见状松开手。 谁知刚松手,她俩就齐齐朝范屠夫冲去去。 俩人扑到他身上,一人夹住一他一条腿,磨蹭起来。 众人:“……” 第135节 何氏嘴角抽了抽,宋时桉这是寻了甚春药,药性竟如此猛烈! 她厉声呵斥道:“谁让你们松手的?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她们拉开!” 几个婆子连忙冲上去,重新将人制住,然后强行拉开。 何氏环顾一圈,见人越围拢越多,远处的甬道上人影绰绰,显然还有人在往这边赶。 她立时吩咐柳大奶奶:“差不多要到开宴的时辰了,老大家的,你带诸位娘子到去花厅去。” “是。”柳大奶奶应声,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对众人道:“大家请随我来。” 既然主人家发话了,诸位娘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柳大奶奶走了。 横竖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后头的收尾事宜,看不看影响不大。 往花厅走的路上,有柳大奶奶在,众人不好谈论此事,但彼此不时对对眼,脸上兴奋的神情压都压不住。 * 她们吃瓜吃得开心,安远侯府的人却是擦屁股跑断腿。 何氏带着柳大奶奶赶来绛芸轩处理程大姑娘等人的事宜,太夫人江氏则赶往假山群,处理安平郡主等人的事宜。 绛芸轩这头,太医院的卢太医说程文沅、紫苏以及范屠夫全中了一种名叫“合欢”的春药。 该药除了能催晴,还能迷惑人的神智,让人以为自己身处梦境,所以中了此药的人会变得银荡无比,见到异性就想敦伦。 他给开了药,几人又是喝汤药,又是泡药浴,折腾大半日,总算清醒过来。 得知自己竟与范屠夫当众媾和后,才清醒过来的程文沅,直接晕死过去。 于是才刚离开安远侯府的卢太医,被安远侯府的小厮追上,又调头返回来。 经过一番扎针治疗后,程文沅苏醒过来。 见到哭红双眼的程大夫人,她边哭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宋时桉,一定是宋时桉害……” 话未说完,就被程大夫人一下捂住了嘴。 程大夫人抬眼看向新城长公主、钱太夫人、廖太夫人以及何夫人等人,讪笑道:“沅姐儿人还迷糊着,说胡话呢,当不得真。” 新城长公主可听不得旁人污蔑宋时桉,立时冷哼一声:“合欢乃青楼楚馆惯用的下作药,程大姑娘等人竟中了此药,这其中的确有蹊跷,是该好生查查。 不过在未查出结果之前,你们最好慎言,别胡乱污蔑人,不然本就不好收场的事情,只怕就更不好收场了。” 程大夫人如何不晓得这个? 明知道此事是宋时桉做的,他肯定是得知了自家的计划,搁这以牙还牙呢,但偏偏说不得。 因为没有证据。 诚如新城长公主所言,没有证据胡乱攀扯旁人,只会让这事儿更加没法收场。 程大夫人忙点头附和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极是,沅姐儿脑子不清醒,我们肯定不会将她的话当真。 真相究竟如何,得等查了才能知晓。” 新城长公主见她还算识趣,满意地“嗯”了一声。 程大夫人朝程文沅使了好几个眼色,程文沅接收到母亲的眼神,这才不吭声了。 而假山群这头,江太夫人出面,将自己女儿静妃以及外孙黎钧行这个太子搬出来,总算叫安平郡主停了手里的鞭子。 彼时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身上已经被抽得没一块好肉,血肉模糊成一团,山洞里充满着浓重的血腥味。 三人之间是一笔糊涂账,江太夫人不好发表意见,只能打发人去请庆王爷来。 庆王爷是老皇帝的堂弟,管着宗人府,而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都是宗亲,请庆王爷来料理再合适不过。 庆王爷来了后,听完前因后果,甚都没说,直接将他们三人给带走了。 江太夫人暗自舒了一口气。 然后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宋时桉一顿。 他可真不嫌事大啊,算计程大姑娘就罢了,为了计划天衣无缝,竟然故意将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偷晴的事情透漏给安平郡主,引她来捉奸。 一日在自己府上发生两桩偷晴事情,他们安远侯府是什么偷晴圣地不成? 有这两桩事情在,往后他们安远侯府再办宴会,谁还敢来? 话虽如此,她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周全。 周全到程家想查都无从查起。 明知道事情是他宋时桉干的,偏拿不出证据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当然,程家也可以伪造些证据,以证明躲在幕后的罪魁祸首是宋时桉。 然而伪造证据容易,伪造得天衣无缝很难。 宋时桉又不是甚没名没姓的小人物,他不但是宋家的嫡长孙,还是太子的小舅子。 程家伪造证据“污蔑”他,太子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奏请老皇帝,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或是锦衣卫来查。 如此一来,程家招揽范屠夫,想让他勾搭姜椿,妄图给宋时桉戴绿帽子的事情很可能会被翻出来。 程家算计在先,伪造证据“污蔑”在后,老皇帝为了太子的脸面,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多半要治程家的罪。 程家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所以程家肯定不敢伪造证据,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江太夫人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顿觉庆幸。 庆幸他们安远侯府身为静妃的娘家,天然与太子妃娘家宋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不是敌人。 不然有宋时桉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儿在,自家的爷们又成日傻乐傻乐的,所有脑子加一起,估计都没宋时桉的脑子一半大。 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 这头姜椿等人跟着柳大奶奶到达花厅后,坐了没一刻钟,丫鬟们便开始上菜。 安远侯府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家中私房菜菜方一堆,菜肴比宋家素日的伙食要好不少。 姜椿边给钟文谨夹菜,边笑嘻嘻道:“安远侯府的席面不错,二弟妹多吃点。” 钟文谨投桃报李地给大嫂也夹了几筷子菜,笑嘻嘻道:“大嫂你也多吃点。” 旁人都忙着交头接耳说小话呢,就她们妯娌俩在那酷酷炫饭。 惹得萧氏玩笑道:“姜妹妹、钟妹妹好胃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苛待了你俩,素日都不让你们吃饱饭呢。” 姜椿笑嘻嘻地说道:“宋家没苛待我们,但自家饭再好吃,哪有别家不要钱的菜肴更好吃? 毕竟,吃到就是赚到嘛。” 钟文谨腮帮子鼓鼓的,都没空说话,只猛猛点头。 萧氏失笑,见她俩吃得欢,忍不住拿起筷子来,夹了块红烧肉到碗里,然后启唇轻咬了一口。 下一瞬,她扭过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姜椿惊呆了。 不至于?这红烧肉分明很好吃啊,萧氏怎地就吐了呢? 这么挑食? 钟文谨反应倒是快,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萧氏:“萧姐姐别是有了?” 萧氏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口,闻言一脸不解地问道:“有什么?” 钟文谨顺口就答:“有娃了呀。” 萧氏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有娃了? 不能? 自己与世子成婚七年,至今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连太医院最擅妇人病的韩太医都说自己子嗣艰难,让自己早做其他打算。 这些年她汤药跟偏方吃了不知道多少,早就已经绝望了。 却没想到这会子突然峰回路转? 顿时喜极而泣。 姜椿见状,招来个安远侯府的丫鬟,问道:“你们府里可有府医?若有的话,劳烦将其请过来,给萧世子夫人把把脉。” 丫鬟忙道:“回姜娘子,我们府上有府医,奴婢这就去请李大夫来。” 姜椿怕萧氏空欢喜一场,泼冷水道:“萧姐姐且先冷静些,待会儿大夫给你把过脉,确定你当真怀上身孕后,咱再哭鼻子不迟。” 萧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骂道:“谁哭鼻子了?我只是被葱花味熏到了而已。” 姜椿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天大地大,孕妇最大,萧姐姐说被葱花味熏到了就是被葱花味熏到了,我是半句都不敢反驳的。” 萧氏白她一眼,嗔道:“方才还劝我先冷静些,你又一口一个‘孕妇’,待会儿若是空欢喜一场,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姜椿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就算真空欢喜一场,你要算账也得找路世子算账,谁叫他不努力耕耘,跟我可算不着账。” 萧氏被打趣得脸色微红,低头羞赧了一会儿。 随即抬起头来,反击道:“你跟宋郎君成婚两年多了,肚皮也没动静,可见是宋郎君不努力耕耘之故。” 姜椿立时否认三连:“不,不,不,恰恰相反,我俩没孩子,恰恰是因为他太努力耕耘了,每日都要耕耘,地都要被他犁坏了呢。” 萧氏:“……” 钟文谨:“……” 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说话的众人:“……” 宋时桉如此厉害的? 想到方才程大姑娘跟那个皮肤黝黑的壮硕屠夫敦伦的模样,众人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程大姑娘退了宋时桉这样艳冠京城的美男子的亲事,最后却跟个屠夫搅合到一起,图的不就是这屠夫在那事儿上比旁人勇猛? 可她若是知道宋时桉这样的斯文文臣,其实床笫之间比谁都勇猛的话,会不会悔不当初? 第136节 “李大夫来了。” 去请府医的丫鬟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个提药箱的中年男子,正是安远侯府的府医李大夫。 李大夫给萧氏把了脉,拱手笑道:“恭喜娘子,您这是有喜了,已一月有余。” 萧氏忙让自己的丫鬟给赏钱。 等李大夫离开后,萧氏边抹泪边笑道:“再没想到的事情,素日我也只敢梦里想想,竟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日。” 姜椿劝道:“萧姐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过你月份还浅,切忌大喜大悲。” 萧氏闻言,立时不敢哭了,边拿帕子拭泪边说道:“对,我不能太激动了,若是激动出个好歹来,我真是要懊悔死了。” 其他娘子也纷纷上前来恭喜萧氏。 萧氏喜气洋洋地向众人道谢。 完事后吩咐自己的丫鬟:“回去告诉世子爷,他娘子我怀上身孕了,让他来接我回府。” 丫鬟应声而去。 姜椿失笑:“萧姐姐抖起来了啊。” 萧氏得意地一扬下巴:“此时不抖,更待何时?” 姜椿倒是能理解。 毕竟对于古代已婚女子来说,子嗣才是自己在婆家的立身之本。 萧氏成婚多年未有子嗣,身上背负的压力肯定很大。 如今也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可不得抖起来? 正说笑着呢,桂枝突然走进来,禀报道:“奶奶,大爷来接您了。” 姜椿诧异道:“来这么早?待会儿吃完饭,我还得去赏菊呢。” 而且宋时桉不是出城去给自己请拳脚师父去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桂枝笑道:“奴婢也是这么跟大爷说的,大爷说不急,奶奶慢慢赏便是了,他等着奶奶。” 姜椿嘴角勾了勾,瞧瞧,瞧瞧这话说的,可深谙秀恩爱的真谛。 果然桂枝话音刚落,众人就“哎哟哎哟”地起哄。 起哄得最起劲的当属萧氏:“不急?我看宋郎君倒是挺急的,不然怎地大中午就跑来接人了?”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在场都是已婚娘子,哪里会听不懂? 姜椿笑骂道:“萧姐姐你怀着身孕还不消停,一会儿路世子来了,仔细我上谗言,让他好好收拾你。” 萧氏有恃无恐道:“我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儿,娇贵得很,他敢收拾我,夫人跟太夫人肯定收拾他。” 姜椿往她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哎呀,萧姐姐,人家说的‘收拾’可不是那个收拾,你懂的。” 边说还边朝她挤了挤眼。 萧氏脸色一红,伸手捂住脸,嚷嚷道:“姜妹妹你浑说什么呢!你不是个正经人,我不跟你说话了!” 姜椿笑嘻嘻道:“哎呀,我不是正经人?你是正经人,你是正经人怎地跟路世子搞出娃来了呢?” “噗嗤。” “咳咳咳。” “哈哈哈。” “咳。” 一堆人直接笑喷。 第91章 宋时桉一身月白锦袍, 冷脸斜倚在二门处的马车车厢上,端得是又酷又美,惹得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侧目。 现在才刚午时,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用完午膳众人还要去赏菊花,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散场。 来者是客, 安远侯府不可能任由他就这么站在冷风里干等着。 世子骆瑾承听到仆人来报,急匆匆赶过来, 把宋时桉给请到了外院, 并让人送来一桌上等席面。 宋时桉才刚从城外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午膳, 故而也没客气, 凑合着吃了一顿。 的确是凑合着。 或许是今儿安远侯府发生太多事情, 骆瑾承忙得头昏脑涨, 竟忘了他茹素的事情。 送来的席面,大半都是荤菜,只五个素菜,其中还有三个是荤油炒的。 他就着那俩豆油炒的素菜,吃了两碗饭, 便放下了筷子。 直到这个时候,骆瑾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时桉茹素的事情来, 懊恼得不行, 连连向他道歉。 宋时桉摆摆手,好脾气地说道:“不妨事,你们府里今儿摆宴, 人多事忙,世子想不起也是有的。 再者, 我本就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主人家没将我赶出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倒打一耙,怪主人家不尽心招待?” 一番话说得骆瑾承心里舒坦了不少。 俩人才刚吃完饭,就有仆人来向骆瑾承禀报,说是锦乡侯世子来了。 骆瑾承连忙出去,亲自将人请到外院来。 路舒羽见同窗好友宋时桉也在这里,顿时挑了挑眉:“哟,卿知兄也在这里呀?” 宋时桉朝他点了下头:“谦安兄。” 路舒羽才想得瑟自己娘子有孕的事情,见安远侯世子骆瑾承还杵在这里,于是笑道:“骆兄府上事多,且去忙,我跟卿知兄又不是外人,自个就能照管好自个。” 骆瑾承的确还有事要忙,闻言立时顺杆就爬:“那我就先失陪了,宋兄跟骆兄若有事,只管吩咐青松便是。” 他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小厮。 宋时桉点了下头:“好。” 待骆瑾承一走,路舒羽就将自己跟宋时桉的小厮、长随,以及青松,全都撵去门外候着。 然后一脸得意地对宋时桉道:“好叫卿知兄知道,我娘子怀上身孕了。” 宋时桉惊讶地看向路舒羽,真心实意地说道:“恭喜谦安兄。” 路舒羽这家伙,跟他娘子萧氏成亲已有七年,至今膝下还未有一儿半女。 为此侍妾通房没少纳,但通一个能怀上子嗣的。 不但他急,锦乡侯府所有人都急,毕竟他家可是有爵位要继承的。 若是他自己没有子嗣,抱养个旁人的血脉当养子,等他继承爵位,给这养子申请世子之位时,能不能通过,得看当时的政治风向跟皇帝心情。 其中的变数太多,到底不如亲子那般毫无阻碍。 如今萧氏怀上身孕,爵位继承上头能免去不少麻烦不说,还实打实地证明了路舒羽繁衍子嗣的能力正常。 不然正头娘子跟侍妾通房都怀不上身孕,即便太医断言路舒羽身子康健,外头人也不相信。 其实这些年京城早就有不少风言风语,路舒羽憋屈得很,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妻妾生下他的子嗣,腰杆子不硬。 如今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所以这会子得瑟得不行。 宋时桉心里忍不住有些泛酸。 连这个疑似不孕不育的损友都要有子嗣了,自己勤恳耕耘一年多,姜椿的肚皮却没甚动静。 虽然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错,甚事都有商有量的,但姜椿到底用的是旁人的躯壳,焉知哪日会不会突然消失? 总觉得得有个两人血脉相连的子嗣,才能彻底留住她。 姜椿的身子骨,那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放眼全天下的女子,估计都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健康的来。 宋时桉比较不相信自己的身子骨。 虽然红叶县保和堂的曹大夫说他身子骨完全调理好了,于子嗣上头没有妨碍。 回京后他也请太医替自己把过脉,太医也说他身子骨十分康健。 但他到底是在冰凉刺骨的水牢里泡过好一阵子,伤没伤到内里,曹大夫跟太医都不定能诊出来。 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俩人终生都没有子嗣,姜椿甚想法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会觉得十分遗憾。 想想就觉得有些造化弄人,上辈子他被上辈子那个姜椿伤到了,自此不想与任何女子有子嗣。 这辈子他时来运转,寻到了姜椿这样的挚爱,热切希望跟她生儿育女,结果自己却“不行”。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椿交待。 光是这么这么想想,心情就沉到了低谷。 偏在这个时候,作为“过来人”的路舒羽,决定好心劝诫宋时桉这个好友几句。 “卿知兄,子嗣这种事情急不来,你往后可不能每日都敦伦了,须知过犹不及。” 宋时桉:“???” 他瞪了路舒羽一眼,没好气道:“谁说我着急子嗣了?而且你怎知我每日都与娘子敦伦?净胡说八道。” 路舒羽顿时叫屈起来:“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这分明是嫂夫人在花厅里,当着众女眷的面自己说的好不好!” 宋时桉:“……” 姜椿这家伙,怎地甚都往外秃噜? 不过,咳,被自己娘子夸赞敦伦能力强什么的,作为一个男子,宋时桉觉得还挺得意的。 而且,她这也算不得吹嘘。 毕竟刚圆房那时候,他们的确每日都敦伦一次,持续了好长一阵子。 只是后来姜椿为了自己的身子骨着想,坚持三日才能敦伦一回,次数这才降下来。 第137节 见宋时桉理亏不吭声,路舒羽反倒怀疑起来。 他拿胳膊肘拐了宋时桉一下,挤眉弄眼道:“你们当真每日都敦伦一回?你竟然这般厉害?我怎地就不信呢!” 宋时桉白他一眼,得意道:“我娘子再实诚不过的一个人儿,从来不屑撒谎。” 路舒羽无语道:“嘿,你还得意上了?” 宋时桉斜眼看他:“每日敦伦而已,不过小事一桩,怎地,难不成谦安兄做不到?” 男子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质疑自己那方面不行,更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比下去。 路舒羽立时大声嚷嚷道:“谁说的?每日敦伦而已,这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我怎可能做不到?” 宋时桉“嗤”了一声:“是吗?若真这般容易,你方才又为何用一副不可置信地神情问我? 谦安兄,你可不擅长撒谎。” 他俩从蒙童时期就是同窗,这么多年下来,彼此对对方的脾性了解得再清楚不过。 用句粗俗的话来说,就是路舒羽一撅屁股,宋时桉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路舒羽气结。 片刻后,他没好气道:“是是是,我做不到,你厉害行了!” 反正从小到大,宋时桉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厉害,再加上这一条,也没甚大不了的。 但他比宋时桉先有子嗣了呀。 想到这里,路舒羽的郁闷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嘻嘻道:“可是我比你先当爹。” 宋时桉顿时黑脸。 他抬手朝门口一指,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路舒羽哈哈大笑:“卿知兄,你恼羞成怒了哟。” 宋时桉瞪他,没好气道:“快滚,看到你就烦。” 路舒羽稳稳坐着,笑嘻嘻道:“可我看到卿知兄就高兴呀。哎,我说,你就不能少敦伦点? 嫂夫人都抱怨了,说之所以怀不上子嗣,乃是因为你耕耘太勤奋之故,我听着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你这个连每日敦伦都做不到的弱鸡,能懂个甚?”宋时桉扭过头,懒得理会他。 姜椿说的肯定是玩笑话,想要怀上子嗣,多敦伦显然比少敦伦更有希望。 路舒羽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比方才还大声:“卿知兄,你骂我,你果然是恼羞成怒了!” 宋时桉无语道:“被骂还笑得如此大声,你脑袋被驴踢了?” 路舒羽笑得更大声了:“卿知兄,你骂我越凶,证明你越恼羞成怒,哈哈哈……” 宋时桉:“……” 两年过去,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若非男女有别,他跟姜椿肯定臭味相投,很有话说。 俩人就这么坐在前院的客房里,边吃茶边“友好和谐”地聊了一个时辰的天。 总算等到女眷那边散场了。 萧氏一个孕妇,这胎又怀得艰难,自然不敢肆意妄为,由两个丫鬟搀扶着,龟速前行。 “萧姐姐你慢慢走,我夫君还等着我呢,先走一步啦。” 姜椿不耐烦陪着她,打过招呼后,便急匆匆往二门跑。 二门这边,得知女眷散场后,宋时桉跟路舒羽已经从前院移步到了二门口。 姜椿老远就瞧见斜倚在马车车厢上耍酷的宋时桉,边朝她招手,边激动地喊道:“夫君!我在这里!夫君!” 宋时桉抬眼看去,就见身穿烟霞红立领斜襟长袄配宝蓝马面裙的姜椿两手提着裙角,一溜烟地往这边跑。 头上赤金嵌红宝石挂珠钗下头垂着的挂珠晃来晃去,晃得几乎要从她头上飞出去。 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大家闺秀向来以贞静贤淑为要,素日坐立起卧行走,挂珠钗、步摇以及压裙的禁步都是小幅度晃动。 哪像姜椿,如果不是她头发浓密,发髻盘得厚,金钗插得够牢固,只怕早被她甩没影子了。 不过宋时桉并不觉得她失仪,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有活力,跟那些死气沉沉的贵女不一样。 姜椿奔到宋时桉跟前,松开裙角,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两手环抱住他的腰,笑嘻嘻道:“夫君吃饭没?” 这话让宋时桉倍觉温暖,她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关心自己的身子。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紧,唇边露出个轻笑来:“吃了,安远侯府这样的人家,还能饿着你夫君不成?” 姜椿欣慰道:“让安远侯府破费了。” 想了想,她又把脸一变,哼道:“等回家后,我有事要审问你,你若是敢隐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时桉也猜着缘由了,乖巧点头道:“好,随便娘子如何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功夫,女眷们正成群结队往二门走来,俩人就这么迎着众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楼抱在一起说小话。 把路舒羽看得牙酸,在旁嘟嘟囔囔道:“卿知兄,你好歹收敛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里不少大家闺秀都爱慕你,你当着她们的面跟嫂夫人楼楼抱抱,她们瞧见了,只怕心都要碎了。” 姜椿立时将人抱紧了几分,冷哼道:“夫君是我的,谁管她们心碎不心碎,若是她们敢觊觎我夫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把她们全都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明知道自己不能大喜大悲,但萧氏听了姜椿的话,还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时桉抬手,用一根手指刮了下姜椿挺翘的小鼻子,用无奈又宠溺的语气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路舒羽:“……” 自己这好友是不是中邪了?不然怎地变成这么副酸唧唧的模样了? 远处,锦乡侯太夫人廖氏瞧见这一幕,笑呵呵地对庄氏道:“你这长子长媳如此恩爱,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抱上孙子了。” 庄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又笑不下去了。 姜椿头胎生的孩子,要继承姜家的香火,得姓姜,就算她一胎得男,是孙子还是外孙还得两说呢。 如果姜郎君非要以祖父自居,她也不好去抢祖母这个称呼,不然岂不乱套了? 看来自己要当上祖母,还得靠老二家的。 思及此处,她转头瞪了低眉顺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钟文谨一眼。 钟文谨缩了缩脖子。 她又不傻,当然明白婆婆这是嫌弃自己没生养。 可她今年才十八,搁现代也就刚考上大学,这么早就当孩子妈,她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宋时锐也理解自己,每回敦伦前都乖乖穿上自己给他的小雨伞。 不然以他们三两日便敦伦一回的频率,只怕自己早就怀上身孕了。 几人在二门处等待了片刻,等宋时初、宋时音以及宋时玥三姐妹到齐后,便登上马车,启程回家。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先换了身家常衣裳。 又让桂枝将她发髻上的头面都给去了,只留下一根云头金簪跟一支绒花。 然后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 她往罗汉床上一坐,板起脸来,用严肃的语气问宋时桉:“程大姑娘跟范屠夫的丑事,是你捣的鬼?” 宋时桉没去旁边的锦垫坐,硬是挤到姜椿身边,跟她挤一只锦垫。 姜椿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推了一下,没好气道:“说正事呢,你别黏黏糊糊的,到旁边坐着去,或者你干脆就站着回话。” 宋时桉单手揽住她的纤腰,将脑袋搭到她肩上,哼哼唧唧地控诉道:“人家干了这么件大事,娘子不奖励我就罢了,竟然还审犯人一样审问我,人家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姜椿:“……” 男子,尤其是好看的男子,撒娇起来,就没女子甚事儿了。 她一秒就心软了,差点就要开口哄人。 但还是憋住了。 不能叫他这么糊弄过去,不然往后他还不知道会背着自己干出甚大事来呢! 她冷脸道:“方才在安远侯府时,是谁说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那我可就要对你失去信任了。” 宋时桉从她肩上抬起头,嘴巴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道:“这么严肃做甚?我逗你玩呢,你竟还当真了不成? 也不想想,我甚事情瞒过你?” 姜椿哼笑道:“那可不好说,谁晓得你有没有甚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呢。” 起码在算计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前,他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漏,自己完全被蒙在谷里。 而且他甚时候派人盯着姜宅的,这也是个问题。 不过考虑到他也是好意,加上程大姑娘跟范屠夫的确恶心到自己,所以她也就没有说破。 人嘛,有时候要适时懂得“难得糊涂”。 宋时桉却被戳中了心事,不免有些心虚。 自己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她。 从前世重生回来这件事情,以前是不够信任她不敢说,如今他们之间有了足够的信任,他又担心她能否接受这茬。 毕竟,咳,自己前世可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自己? 他不敢接这话茬,连忙松开她的腰,挪到炕桌对面的锦垫上坐好,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是我设计的他们。” 姜椿见他肯说,忙不迭道:“详细说说。” 宋时桉徐徐道:“我怕有人对岳父跟表兄不利,或是将他们绑了,拿他们来威胁我,所以自打你买下升平街的宅子后,我便让人暗中盯着那宅子。 而隔壁穆宅恰巧在你买下宅子的次日突然换人,我顿时就起了疑心,让人去查了这宅子的新主人——范屠夫。 然后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范屠夫竟然与程家人有来往,升平街这座宅子还是程家人出银钱帮他买下来的。 第138节 无缘无故的,程家为何会替并不相熟的范屠夫买宅子?而且还特意买到姜宅的隔壁? 明显有猫腻。 于是我让属下绑了范屠夫的小厮,一番审问后得知,程家打的竟然是让范屠夫勾引娘子你红杏出墙,然后被我休掉,好给程大姑娘腾位置的主意。” 这些都是实话,也的确是他这辈子干过的事情,所以宋时桉说得理直气壮。 虽然姜椿早就猜出了一切,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嗤之以鼻:“我放着个夫君这样美貌绝伦的男子不要,却瞧上个脸跟石炭一样黑的壮硕屠夫,我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宋时桉抿了抿唇。 道理是这样,但上辈子的姜椿还真被范屠夫勾得红杏出墙,还怀上了他的孽种。 他冷冷道:“程家人当我是泥捏的呢?退亲我可以不计较,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俩连三书六礼都未走完,程家想退亲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能重新与宋家联姻,设法算计你,还是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算计你。 我若是不予以反击,他们还当我好欺负,以后只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既然程家人如此看好范屠夫,能得个范屠夫这样的好女婿,想必他们一定很开心? 所以我便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成全了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这对哪哪都般配的璧人。” “干得漂亮!”姜椿先是夸赞了他一句,随即盘根问底道:“你是如何算计成功的?具体怎么操作的,跟我说说呗。” 宋时桉轻描淡写道:“无非就是托人从青楼弄来催晴药——合欢,然后派人不动声色地将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在安远侯府假山深处偷晴的事情泄露给安平郡主,引她来捉奸。 再借安远侯府丫鬟之口,说与所有女眷知晓。 大家又不是圣人,得知此事,必定会赶过去看热闹。 然后再请太子姐夫的暗卫半道上用石子当暗器击打程大姑娘的腿脚,给她造成自己崴脚的错觉。 安远侯府的丫鬟会将她带到靠近西角门的绛芸轩暂歇,等候府医前来替她医治。 而绛芸轩里提前点好了合欢,程大姑娘跟丫鬟进去后没多久,便中招失去神智。 最后只需要再将事先绑来的范屠夫扔进绛芸轩,就能上演一出好戏了。” 姜椿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系列操作,不可谓不麻烦。 其中必定有安远侯府之人的配合跟帮忙,不然肯定没法实现。 难怪她先前就觉得那个传信的小丫鬟十分违和,仿佛背后有人指使一般,结果还真是如此。 她咋舌道:“夫君你策划得如此周全,可谓天衣无缝。” 之所以绕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让这大戏看起来够真,且不留任何把柄,即便是大理寺跟锦衣卫的人来查,也查不到端倪。 至于程家人,程家人又不傻,还能猜不到这必定是宋时桉的手笔? 但猜到又如何呢? 只要寻不到证据,他们就不能明面上拿宋时桉如何,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想办法给这事儿收场。 至于背后会不会报复?姜椿猜,多半是会报复的。 不过宋时桉背后有太子撑腰,想要玩阴招,也得看他们够不够本事,能不能也如宋时桉这般,算无遗漏。 否则,一旦被查到端倪,他们程家可就玩完了。 第92章 姜椿在心里将宋时桉说的这些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突然疑惑地挑了挑眉。 问宋时桉道:“夫君是如何知道安和县主与安平郡马有奸晴,还精准地知道他们偷晴的地点的?” 宋时桉淡定笑道:“从太子姐夫那里得知的,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是宗亲, 背后又是大长公主又是长公主的, 姐夫太子之位未稳,岂能不关注着这些宗亲的动向?” 这些事情, 其实是他上辈子知道的。 太子黎钧行就算关注宗亲动向,也最多关注下安平郡主的母亲襄阳长公主以及安和县主的外祖母长宜大长公主的动向, 还不至于关注到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两人身上来。 姜椿闻言, 叹为观止:“太子爷思虑如此周全,难怪朝臣们一致认为他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正是呢。”宋时桉厚着脸皮点头附和, 丝毫不觉得让太子姐夫背锅有甚不对。 至此姜椿再无任何疑问。 其实她还想问问范屠夫的具体情况来着, 毕竟她原著里头并未对这个炮灰人物细写, 很多事情她都不了解。 但思及宋时桉那醋坛子脾性, 估摸着自己但凡敢多问一句,他就要当场发疯。 罢了,细节不细节的,不知道也没甚打紧的。 反正,人家现在可是程大姑娘的“心上人”呢。 宋时桉却在这时抬眼看向她, 哼笑道:“听闻娘子在安远侯府的赏菊宴上大放厥词,说为夫我每日都要与你敦伦一次?” 姜椿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滴溜圆:“夫君怎地知道这茬?” 这话是她在花厅吃席时说的, 在场的只有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路二奶奶以及曹娘子等几位相熟的娘子, 既无长辈,也无男子在场。 怎地就传到宋时桉耳朵里了? 宋时桉淡淡道:“萧世子夫人被诊出有孕,打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回府请路舒羽来接她。 她那个大丫鬟是个大嘴巴, 半道上把安远侯府发生的事情都秃噜给路舒羽听。 路舒羽得知此事,还特意跑去前院调侃我来着。” 姜椿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上回去锦乡侯府赴宴, 发现古人其实一点都不保守,尤其是已婚的娘子们,坐一处说笑时,偶尔也会委婉地开些带颜色的玩笑。 姜椿性子原就有些随性,见状更放得开了,今儿在安远侯府坐席时,为了打趣萧氏,甚至还将宋时桉搬出来说事儿来着。 谁知天还没黑呢,自己干的“坏事”就东窗事发了。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她挺直脊背,振振有词道:“怎么了嘛?我又没有说错,夫君就是这么厉害呀!” 宋时桉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面上却还是板着脸,冷冷道:“为夫厉害虽然是事实,但这等私密事,你怎可在外头嚷嚷?” 姜椿叫屈道:“我也不想嚷嚷的,谁让萧姐姐打趣我,说我之所以肚皮没动静,都是夫君不努力耕耘之故。 我怎能让夫君蒙受不白之冤嘛?所以只能将事实说出来了。 谁想到萧姐姐那个名叫百合的大丫鬟会如此大嘴巴,竟然将娘子们说的私密话说给自家郎君听!” 宋时桉轻哼一声:“这么说,我还得多谢娘子替我正名了?” 姜椿站起身来,挤到宋时桉的锦垫上坐下,伸手楼住他的脖颈。 笑嘻嘻道:“咱们夫妻一体,维护夫君的名声是我这个当娘子的责任,说甚谢不谢的,多见外?” 宋时桉伸手去推搡她的手臂:“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以为你胡乱和和稀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椿听出了点门道。 她斜眼看他,一副看透他的模样:“夫君,你别装了,其实你根本就没生气对? 之所以装出个生气的模样来,就是想要拿捏我,好提出些过分的要求。 哼,我还不知道你嘛?一天到晚,净想些歪主意,坏得很。” 宋时桉抿了抿唇。 有时候,夫妻俩太心意相通了也不好,就譬如现在,自己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透。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冷哼一声:“你自己理亏,却反过来给我扣帽子,好遮掩自己的错处,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使得贼溜。” 姜椿瞪着他,似笑非笑:“你敢说自己心里没有在打坏主意?” 宋时桉斩钉截铁道:“没有。” 不等姜椿反应,他又幽幽补了一句:“我打的都是好主意,都是能让娘子舒坦的好主意,娘子嘴上虽然不承认,身子却很诚实。” 姜椿:“……” 自己果然没看错他,这家伙果然在心里打坏主意。 既然都承认了,宋时桉索性也不遮掩了,扁了扁嘴,卖惨道:“娘子,为夫今儿被路舒羽给嘲笑了,说他都要当爹了,我这边却没甚动静。” 姜椿闻言,立时横眉怒目:“路世子也忒过分了些,也不想想他自己跟萧姐姐成婚七年,萧姐姐才怀上身孕,怎好意思嘲笑夫君你?” 宋时桉闷闷道:“他如今扬眉吐气了,可不就拼命嘚瑟?拼命嘲笑我?” 姜椿对于子嗣是真不着急,她今年才十九岁,虽然身子发育得极好,但她还没过够二人世界,不想这么快当孩子妈。 管他是不是在装相呢,她认真劝导道:“你可是我家的赘婿,我这个当妻主的都不着急要子嗣,你急什么? 咱们还年轻,敦伦上头也和谐,子嗣这种事情早晚都会有的,顺其自然就成。” 宋时桉原本确实想逮着她的错处说事儿,借机让她答应自己些这样那样的要求,但说到子嗣上头,又勾起了他的心事。 情绪顿时变得有些低落。 他抬眼看向姜椿,认真问道:“如果咱们果真没有子嗣呢?” 姜椿白他一眼,觉得他这是在杞人忧天:“你想什么呢?咱俩身子骨都十分康健,为甚会没有子嗣?” 宋时桉不为所动,坚持问道:“如果果真没有子嗣呢?” 姜椿他如此执着,神情也严肃无比,不由得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开口道:“没有就没有呗,我娘家那头,可以从族里领养个孤儿继承姜家香火。 至于宋家这头,我瞧着二弟妹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以后子嗣肯定不会少。 他们愿意过继一个儿子到你名下,那当然最好;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总归咱们还是他们的大伯、大伯母,将来咱们过世了,他们当侄子的还能不祭拜咱们?” 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宋时桉的。 姜椿一个现代人,坚信人死如灯灭,有没有人祭拜并不打紧。 至于宋时桉,人家当了几十年的内阁首辅,将来是要配享太庙的,自有后世的历代皇帝祭拜他。 宋时桉听完这番话,心里犹如石头落地一般,顿时踏实了不少。 照她这意思,即便将来因为自己的缘故,两人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不会影响他俩的夫妻关系。 第139节 如此甚好。 他脸色转阴为晴,甚至还有闲心打趣姜椿了:“你竟如此想得开?”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自然,你当我是那些将生儿育女看作人生头等大事的庸脂俗粉吗? 若不是看在夫君生得美貌,我自己也脸好看个头高,咱俩生出的小崽子必定不难看,我才懒得生呢。” 古代领养孩子简单,寻个族中的孤儿就行。 如此也就不必担心领养的孩子像刘婆子的养子那般,长大后自己跑回原生家庭。 宋时桉被夸得唇角微扬,投桃报李道:“娘子的确与旁的庸脂俗粉不同,为夫没看错人。” 他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嘴唇凑过去,含住她的唇瓣,轻轻肯咬允吸起来。 姜椿十分主动地启唇,放他的唇舌进来。 俩人唇齿相依,津夜交缠,亲得难舍难分。 分开时,唇瓣上的银丝拉了好长一段,才恋恋不舍地断开。 宋时桉有些动情,凑到她耳畔,哑声道:“娘子,今夜我想要你。” 他俩已经有几日没敦伦过了,姜椿也有些馋了,便没拒绝,只抬眼看他,嗔了一句:“可以,但只能来一次。” 宋时桉乖巧应道:“好,我听娘子的。” 但真等夜里躺下后,他就变了副面孔。 还没等敦伦呢,就先埋头将姜椿从头到脚亲了个遍,然后逮住关键地方,拿来当磨牙棒。 姜椿哪里扛得住这个刺激,登时嗷嗷叫,抖着身子登上山顶。 宋时桉边继续磨牙,边欠起头朝她看去。 姜椿浓密的乌发披散了半床,她面色朝红地仰躺着,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雾弥漫,牙齿紧抿住嘴唇,脑袋在枕头上难耐地滚来滚去。 这样一副活瑟生香的场面,哪个男子看了不热血沸腾? 宋时桉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还憋得住。 憋得住的后果就是他又亲又肯又磨牙了好一会子,把姜椿折腾得几近崩溃,这才舍得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空虚的身子顿时找到了归处。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 就是,这家伙硬件也太优越了些,让她吃得有些“饱”。 虽然都老夫老妻了,但每次敦伦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遭得住。 简直无法想象当初圆房时,还是个雏的自己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容乃大? 不过嘛,虽然个头有些惊人,但好用是当真好用。 特别是被他翻过来按趴在床时,两人得以充分接触,那滋味简直了,嗨得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都说了只来一回,你怎地说话不算话?” 一轮结束,姜椿正跪趴着歇息呢,宋时桉这家伙竟然玩偷袭。 宋时桉舒服地半眯起眼睛,边奋斗边轻笑道:“我也不想的,但为了子嗣着想,也只能辛苦为夫一下了。” 姜椿将手伸到后头,在他腿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自己贪图享乐就贪图享乐,少拿子嗣说事儿。” 宋时桉坚持道:“娘子不要污蔑为夫,为夫是真心想要跟娘子生小崽子的。” 姜椿扭头,白他一眼:“难道我是假心想跟你生小崽子?” 宋时桉抿唇,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娘子的心思我可猜不着。” “嘶。”被撞到关键点,姜椿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懒得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反正子嗣这种事情,要来的时候自己就来了,不来的时候,掰扯再多也无用。 倒不如专心享受敦伦的乐趣。 俩人就这么酣畅淋漓地又来了一回,结束时都三更天了。 临睡前,姜椿气哼哼地骂了宋时桉一顿:“明儿又不是休沐日,你折腾到如此晚,我看你明儿早朝起不起得来。” 宋时桉将脑袋埋进她身前,老神在在道:“不妨事,我中午可以在衙门补眠。” 姜椿还是不放心,发狠道:“下回再敦伦,只能来一回,你若是再这般胡闹,往后三日一回敦伦变七日一回,管你再怎样撒娇卖乖卖惨,我都不会心软!” 宋时桉见她来真的,立时服软道:“好好好,我听娘子的,往后敦伦只来一回,就是娘子哭着喊着求我再来一回,我也不应。” 姜椿伸手,在他脊背上轻拍了一把,笑骂道:“你少浑说,我才不会如此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多少有些心虚。 毕竟方才情到深处,她就哭着喊着求他快些再快些。 这家伙若是刻意勾得自己动情,又不肯给自己的话,自己没准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时桉似乎也想到了方才那茬,顿时失笑:“是吗?那方才哭着喊着求我的人儿,难不成是个鬼?” 姜椿点头:“没错,就是个鬼,一个美艳的女鬼,你能跟这样姿色的女鬼敦伦,赚大发了呢。”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快别说了,大晚上的,瘆不瘆得慌?” 自己都是个孤魂野鬼,嘴上却没半点忌讳,真是甚都敢说,服了她了。 “不说就不说。”姜椿闭上嘴巴,同时也把眼睛闭上,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想起来一事。 今儿休沐,宋时桉先前出城去给自己请拳脚师父了,也不知请没请到? 有心想睁眼,问一问他,结果身子如同鬼压床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这就是半夜说女鬼的报应? 心大的姜椿表示没甚大不了的,醒不过来那就不醒了,继续睡呗。 然后没一会子,她就睡熟了。 * 次日姜椿才刚在正院用完早膳,刘管事的声音就在明间里响起:“大奶奶,禁卫军前总教头虞安城虞郎君求见,说他是大爷给大奶奶请来的拳脚师父。” 姜椿激动地一下站起来:“拳脚师傅请来了?快,快将人请进来。” “是。”刘管事应是,才要退下,又听里头响起大奶奶的声音:“算了,还是把他请去丹桂苑的内书房。” “是,大奶奶。”刘管事再次应声,退了出去。 姜椿跟庄氏抱怨道:“夫君也真是的,动作忒快了些,昨儿去请人,今儿人竟然就到了。 竟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好在我事先让人打扫好了一间屋子当练功房,还让丫鬟帮我赶制了两套练功服,不然这会子铁定抓瞎。” 庄氏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那么赞同这个儿媳妇跟人学拳脚功夫,但儿子的话也有道理,她实在没法反驳。 只能轻哼一声:“桉哥儿豁出脸面,又托人帮忙说和,这才给你请到了虞总教头这样的好师傅,你要学就学出点样来,别辜负他这一片心意。” 姜椿猛猛点头:“母亲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学的。” 庄氏摆摆手,对众人道:“你们都先回去,我得再嘱咐老大家的几句,免得她把虞总教头得罪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 身为世家大族出身,又当了数年当家主母的庄氏,如果看不出昨儿的事情有猫腻,那她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瞧程大姑娘那神志不清的模样,显然是被人算计的。 而程大姑娘最近得罪的人,似乎有且只有姜椿一个。 当然,姜椿一个乡下杀猪女,初来乍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显然没有算计程大姑娘的本事。 但自己儿子桉哥儿却有这本事。 可惜他今儿得上朝,散朝后还得去翰林院坐班,不然她高低得将人叫过来,审问一顿不可。 没错,程大姑娘的确唆使张娘子找姜椿的茬,但姜椿也没吃亏,还反过来将张娘子狠揍一顿,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就算为此怨恨程大姑娘,也不该算计她的清白,未免有些太过。 毕竟对女子来说,清白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就他们小两口的情分,庄氏觉得姜椿肯定知道内情。 所以待众人离开后,她立时询问道:“你可知程大姑娘做了甚过分的事情,以致于让桉哥儿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她?” 问完后她就狠狠瞪着姜椿,冷冷道:“别装傻充愣,你肯定知道缘由。虞总教头还等着你呢,你可别扯谎耽误时间。” 姜椿也没打算扯谎,淡淡道:“程文沅为了当母亲您的儿媳妇,寻了个模样端正身材健硕的屠夫,给他在我娘家隔壁买了座宅子,让他勾引我红杏出墙给夫君戴绿帽子,好被夫君休掉给她腾位置。” 话到这里,她定定地看着庄氏,哼笑道:“所以母亲觉得,夫君该不该算计她,将她跟那屠夫凑成一对?” 姜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庄氏听完后反应了一会子,这才理清楚状况。 她不可置信道:“找人勾引你红杏出墙?程大姑娘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姜椿实事求是地替程文沅辩解了一句:“倒也未必是程大姑娘一人的主意,程家人肯定也参与其中了。” 顿了顿,她又哼了一声:“不过程大姑娘想嫁我夫君,那是实打实的,洗不白的。” 程文沅图宋时桉这个人,程家图宋家的权势跟富贵,她跟程家人不过是各怀鬼胎,各取所需罢了。 庄氏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桉哥儿行事向来有章法,不太可能因为程大姑娘得罪过你,就对人下死手,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如此一来,就合理了。 程家人如此下作,竟然算计到他娘子头上,想让他娘子给他戴绿帽,那他以牙还牙报复回来,天经地义。 他们宋家人又不是泥涅的,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庄氏想了想,又一脸严肃地说道:“程家人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肯定会想法子还回来,往后你出门必须带上护院,丫鬟婆子也多带几个。” 第140节 想到丹桂苑如今只四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她又主动道:“回头我让人将牙婆叫来,再给你买几个丫鬟跟婆子。” 只给丹桂苑添人还不行,其他院子也得添,这显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好在户部已经将宋家的大部分财物都送了回来,卖掉或者损坏的那些也照价赔偿了,如今只剩一些田庄跟铺子还未理清账目。 家里倒不至于连买仆人的银钱都拿不出。 姜椿也没拒绝,丹桂苑那么大,只六个仆人的确不太够使。 她笑道:“多谢母亲替我跟夫君着想,我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母亲的。” 庄氏傲娇道:“我有儿子孝顺我就够了,稀罕你的孝顺。” 姜椿装傻卖乖道:“稀罕我的孝顺?哎呀,原来母亲这么喜欢我呢,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庄氏:“……” 这儿媳妇动辄就听不懂人话,自说自话,真是够了。 她朝外一抬手,没好气道:“行了,赶紧去见虞总教头。” 见姜椿抬脚就要走,庄氏一个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虞总教头脾气出了名的暴躁,伤了腿脚后,脾气就更差了。 你既然要跟人学功夫,就多忍耐些,别跟他硬刚,不然你们师徒闹起来,不管是他耍脾气不教了,还是你耍脾气不学了,总归亏的都是你。” 姜椿笑嘻嘻道:“虞师傅脾气不好没关系,有真本事就行。我这人呀,没旁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不容易生气。” 庄氏嘴角抽了抽。 你烧糊涂了不成,说什么胡话呢? 你脾气好,不容易生气?那全天下就没有脾气不好,容易生气的人了。 反正叫庄氏说,自己儿子请的这个拳脚师父着实有些不合适,虞总教头本事是厉害,但脾性太差了。 偏姜椿也是个急脾气,动辄就着急上火。 虞总教头这个师傅只怕教不了她几天,俩人就得打起来,一拍两散。 第93章 姜椿从正院回到丹桂苑的时候, 虞安城已经在第一进的内书房等了足足一刻钟。 他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之人,宋时桉又是托人说和又是亲自上门,还送上了一柄名匠打造的长刀, 自己这才勉强接下教导他娘子拳脚功夫的差事。 谁知这姜娘子竟将自己晾在这里足有一刻钟, 怎地,是想给自己这个师傅个下马威, 好挫一挫自己的锐气? 那她可算是打错算盘了。 自己就这狗脾气,连皇上都拿自己没法子, 说甚“青山易改, 本性难移。”。 她一个女子,还能让自己转性不成? 虽然他也听说了些这位姜娘子的“丰功伟绩”, 但也只不过是打打那些娇滴滴贵妇巴掌的小事而已。 她还敢打自己不成? 就算她敢, 那也得打得过自己才成。 自己可不会干站着给她打, 拳脚无眼, 到时若是不甚伤到她哪里,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可怨不得他。 虞安城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见到的姜椿。 姜椿一进门,就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呀, 方才去库房给师傅您寻见面礼去了,所以来迟了, 还望师傅您别见怪。” 说完, 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将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泰山石敢当“咚”地一声,放到虞安城身旁的高几上。 震得高几上的盖碗都跳了三跳。 虞安城却没心思在意这些, 目光牢牢盯着那尊泰山石敢当,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一会子。 犹觉看得不够仔细, 竟直接伸手将其拿起来,凑到自己眼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端详起来。 这泰山石敢当用的石头乃上等泰山青石,上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狮首,下头用朱砂描红了“泰山石敢当”五个气势十足的大字。 片刻后,虞安城“啪”地一巴掌拍在高几上,中气十足地夸赞道:“好石头!好雕工!好字!” 夸完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泰山石敢当是姜娘子送的。 而自己,正因为被姜娘子平白晾了一刻钟,而生气中呢。 一时间,他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手里的泰山石敢当竟成了烫手的山芋。 姜椿却是顺杆就爬,立时得意洋洋道:“师傅果真识货,这泰山石敢当是我偶然得来的,一直藏着掖着没舍得拿出来过,生怕被夫君抢去胡乱送人。 今儿它能到师傅这个识货人手里,是它的运道,也不至于辱没了它。” 这玩意儿是她在京城的当铺打卡签到时得到的。 他们齐州府的人不兴在家里放泰山石敢当,所以搬新宅子时她也没拿出来。 她估摸自己来迟了,以虞安城的暴脾气,肯定要发火,便想着送给他个见面礼,安抚安抚他。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她在系统仓库里翻找一番,最终拿出来这尊既不会很贵重,又比较特别的泰山石敢当。 莫名觉得虞安城这样的武人会喜欢。 瞧他这态度,显然自己这礼物是选对了。 姜椿见他面带纠结,一副想收下又面上挂不住的神情,于是笑道:“师傅若是不要这泰山石敢当,回头被不懂行的人得了去,胡乱往库房里一丢,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未必想起来,岂不暴殄天物?” 虞安城顺着她的话想下去,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尊泰山石敢当,乃他平生所见品质最好的一尊了,若是被不懂行的人糟蹋了,自己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横竖徒弟给师傅见面礼天经地义,虽然宋时桉已替她给过一份了,但没人规定他不能再收一份? 这可不是自己开口讨要的,是这姜娘子主动给的,任谁也说不得不是。 “咳。”虞安城轻咳一声,板着脸道:“那为师就收下你这见面礼了。” 姜椿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 这态度,让虞安城心安理得不少。 也对姜椿这个女徒弟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觉得她不似其他世家大族的娘子那般,甚时候都不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是因为她出身乡野的缘故? 总归是让虞安城对当她拳脚师父这差事减少了许多的排斥感。 他认真询问道:“你以往可跟人学过功夫?” 姜椿摇了摇头:“没有,只在我夫君练剑时跟着依样画葫芦练过几回,但我夫君说我力气大,更适合学拳脚功夫。” 虞安城挑了挑眉:“力气大?能有多大?总归不可能比我还力气大。” 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力士,腿脚未受伤前,自己使用的长刀重达八十斤。 整个禁卫军里头,除了他本人,再无第二个人能将这刀舞得虎虎生风。 姜椿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石一麻袋的粮食,我能轻松抗起两袋。” 这当然不是她的极限,只是她的舒适区。 饶是如此,已经把虞安城给惊得目瞪口呆。 一石等于一百五十斤,两石就是三百斤。 她竟然能抗得起足足三百斤的麻袋,这还是人吗? 不等虞安城从震惊中回神,姜椿就笑嘻嘻道:“师傅,您直接教我招式就成,不必让我从扎马步这样的基本功练起。 等学会招式后,您再教我对敌的套路。 咱们走速成模式,没必要按部就班来,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扎马步打基础什么的,姜椿觉得自己不需要,她的身子骨不用刻意锻炼,就比旁人锻炼好十几年的强。 虞安城回神,拧眉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是你的话,的确没必要从头练起。” 姜椿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心里觉得世人对自己师傅多有误会,师傅哪里脾气暴躁了?哪里不好说话了? 分明是个脾气很好,又很好说话的郎君嘛。 姜椿站起身来,兴致勃勃道:“那我去换练功服,咱们这就开始?” 虞安城一抬手,阻拦道:“不急,待为师回去好好盘算一番,看先教你哪些招式后教你哪些招式,明儿再正式开始不迟。” 姜椿闻言,乖巧笑道:“徒儿听师傅的。” 见虞安城起身,抱着那尊泰山石敢当,一瘸一拐地疾步往外走,她连忙跟上相送。 同时在心里怀疑师傅如此着急走人,只怕根本不是回去想教学计划,而是好回家好好欣赏这尊泰山石敢当。 甚至还会跑去同好跟前炫耀。 但她没证据。 姜椿亲自将虞安城送到二门口,目送他用一条好腿艰难地翻身上马,然后纵马出了宋府。 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这显然是个要强的人。 即便瘸了一条腿,也不肯如文官那般坐轿或者乘马车,坚持如往常般骑马出行。 说起来,这都是老皇帝造的孽,要不是他一把年纪非要跑去参加木兰秋弥,还大言不惭地放话要替柳贵妃猎张虎皮当坐垫。 谁知时运不济,老虎是被引出来了,但一下引出来两头。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这一公一母两头老虎,直接将老皇帝连同跟来的朝臣,以及保护他们的禁卫军给“包围”了。 谁动扑谁,谁跑扑谁。 第141节 站着不动不跑的 ,也没逃过老虎的利爪跟利齿。 禁卫军们还好,他们有武艺傍身,身上又带着武器,好歹能护住自己的性命。 朝臣们可就惨了,哀嚎声不时响起,被咬伤无数。 能伴驾木兰围场的,本就是受老皇帝器重的重臣,再这么下去,只重臣们能参加的小朝会都要没人了。 关键时刻,身为禁卫军总教头的虞安城跳出来,与两只老虎战作一团。 在其他禁卫军的帮助下,他成功将公老虎杀死。 那只母老虎见势不妙,果断放弃了虞安城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扭头便朝老皇帝扑去。 虞安城连忙飞身去救,挡到老皇帝前面。 “咔嚓”一声,他的小腿被老虎咬中,直接将其咬成了两半。 同时他的长刀也趁机刺入了母老虎的眼睛里,使劲搅动几下,将母老虎给彻底杀死了。 事后太医虽然及时给他包扎伤口,并用夹板将他断掉的小腿绑在一起,但几个月后,他的小腿还是长歪了。 自此走路一瘸一拐,每逢阴雨天就疼得走不动道。 此等情形下,老皇帝即便发话让他继续担任禁卫军总教头,他也没这个厚脸皮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底还是辞掉了这个自己干了十几年的差事,只领着老皇帝给封的一个“忠勇将军”的虚衔,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点卯坐班,白领俸禄混日子。 这还是自他伤了腿脚五年后,头一回愿意接其他差事。 姜椿勾了勾唇,到底还是宋时桉有脸面有本事,竟能请动他这样的高手出山。 姜椿边往丹桂苑走,边吩咐桂枝:“让李妈妈跟方妈妈在第一进收拾间屋子出来,给虞郎君歇息用。” 虞安城跟他娘子住在京郊的别苑里,来回距离太远,中午肯定是要在宋家用午膳跟歇息的,没间他自己的屋子肯定不成。 桂枝应道:“是,奶奶,我这就去跟两位妈妈说。”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闲来无事,正想让桂叶帮自己将头上的首饰摘下来,她打算睡个回笼觉。 昨夜宋时桉折腾到三更天才停歇,她本就睡得晚,偏还睡得不安稳,梦里隐约似乎好像还梦到了原主。 可惜她已记不清梦中的具体细节,不晓得原主有没有说什么话,或是有甚遗愿交待自己完成。 所以嘛,她就假装没这回事儿。 阿弥陀佛,人死如灯灭,原主也该早点安息才好。 桂叶才刚从她头上拔下来第一根金钗,外头就响起桂枝着急忙慌的声音:“奶奶,我听人说老太太回府了。” 姜椿顿时一凛。 这些天以来,她已经从无数人口里听过宋老太太周氏的大名,无不说她性情古板,动辄讲规矩,比国子监的夫子还更爱教训人。 姜椿心里有些不以为意。 就凭周氏偏疼宋时音这个孙女,给宋时音的待遇处处压过其他孙女,甚至还越过了几个孙子,就可以看出来,她这所谓的讲规矩也只是浮于表面的讲规矩。 如此一来,自己就没甚好怕的了。 姜椿怕的是本性刻板的老太太,这样的性格多是打小养成的,老了被人敬着让着,只会愈发苛刻。 有这样一个太婆婆压在头上的话,姜椿觉得自己的悠闲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在周氏并非是这样的人,倒还算有的救。 姜椿抬了抬手,对桂叶道:“把那钗再给我插回去,老太太回府,我得去迎接一下。” 桂叶犹豫片刻,弱弱建议道:“奶奶,不如您换身素净些的衣裳?听闻老太太不喜张扬,您这身大红衣裳有些太扎眼了。” 姜椿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必,祖母不爱张扬,又不是我不爱张扬,怎地就穿不得大红衣裳了?” 姜椿对衣裳颜色其实并没什么偏好,这衣裳的布料还是宋时音帮她选的。 但她这人天生反骨,旁人越不让她做甚,她便越要做甚。 于是她就这样穿着一身大红长袄配藏蓝遍地金五谷丰登马面裙来到了二门处。 一身素净浅蓝短袄并宝蓝素缎马面裙的钟文谨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偷摸往姜椿身边挪了挪,小声道:“大嫂,听说老太太不喜张扬,要不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横竖老太太的马车才刚进城,到家只怕还得两刻钟功夫。” 姜椿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觉得我这身衣裳就挺好,红红火火的,多喜庆,祖母见了一定会欢喜的。” 钟文谨:“……” 大嫂这是盲目自信还是无所畏惧? 这就是招赘了上门女婿的妻主大人才有的底气? 真是太失算了,早知道当初自己就该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让宋时锐入赘钟家,当自己的上门女婿了。 那样的话,自己这会子也就不必惴惴不安地担忧老太太会不会针对自己了。 大嫂不愧是大嫂,真有成算! 片刻后,庄氏等几个妯娌也都赶了过来。 几人身上也穿得相当低调,不是蓝色就是绿色,就连她们的丫鬟,也无一人穿红色系衣裳。 甚至宋时音这个最受周氏宠爱的孙女,都换上了柳黄长袄并芽绿褶裙。 于是姜椿就成了人群中最靓的仔。 她嘴角抽了抽。 心想你们至于嘛,老太太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的如临大敌,连红色系衣裳都不敢穿了。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在二门口停下,从上头下来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半根乱发都不见,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裳上半点褶皱都没有,神情冷峻严肃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太太。 姜椿顿时理解她们了。 好嘛,这不就跟她高中教导主任一个画风? 可怕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她人往这里一站,话都不用说,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去,好缩小存在感,不被她注意到。 众人立时福身,齐声道:“恭迎老太太回府。” 周氏用那双能看透世事的老眼环顾一圈,皱眉道:“就你们几个回来了?郎君跟小郎君们一个都没回来?” 庄氏忙恭敬回道:“回老太太,桉哥儿跟锐哥儿也回来了,他们一个去翰林院坐班,一个去锦衣卫当差了。” 想了想,她伸手推了下姜椿,又伸手推了下钟文谨,讪笑道:“不过他们的娘子在这里。” 姜椿跟钟文谨收到庄氏的示意,上前一步,再次福身行礼道:“孙媳拜见祖母。” 周氏眉头顿时皱成个川字,冷声对庄氏道:“咱们宋家平反才没一个月,你就急急忙忙给桉哥儿跟锐哥儿娶亲了? 急到连等我这个祖母跟老大这个父亲回来都不愿意等?” 庄氏额头都要冒汗了,连忙解释道:“老太太容禀,桉哥儿跟锐哥儿是在宋家平反前娶的娘子……” 不等庄氏说完,就被周氏给打断了:“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俩不告而娶,这两门亲事我们宋家不认。” 姜椿这暴脾气,一听这话就憋不住了,立时插嘴道:“好叫老太太知道,我跟我夫君呢,不是他娶我,而是我娶他,他可是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哟。”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周氏,轻哼一声:“亲事做不做得数,我这个当妻主的说了才算,老太太您这个赘婿的娘家人说了可不算哟。” 周氏瞳孔地震,转头看向庄氏,不可置信道:“庄氏,她说的可是真的?” 庄氏硬着头皮点头道:“回老太太,的确如此。” 周氏怒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堂堂宋家的儿郎,怎可能给别家当上门女婿?哪家配让我们宋家的儿郎当她家的上门女婿?” 姜椿幽幽道:“我家配呀,我们姜家配。” 庄氏侧头瞪了姜椿一眼,用口型无声警告她:“你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姜椿说得更欢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跟我夫君你情我愿,老太太您就不要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啦,早点认清现实,咱们也好凑合着过日子不是?” 周氏不屑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会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而是继续询问庄氏:“她是甚出身来历?” 这个“她”显然说的就是姜椿。 钟文谨抿了抿唇,大嫂在前头吸引走了全部火力,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大嫂也忒不容易了些,回头自己一定从拼夕夕商城多买些好东西送给大嫂,以感谢她替自己挡木仓之恩。 庄氏不敢欺瞒婆母,一五一十地说道:“桉哥儿媳妇祖籍齐州府红叶县红叶镇大柳树村,家里是杀猪卖肉的屠户,家中只她跟姜郎君父女两人。” 周氏简直给气笑了:“这么说来,她只是个乡野屠户的女儿? 乡野屠户的女儿也敢肖想我们宋家的嫡长孙,未来的族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姜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肖想了嘛?我都跟夫君圆房一年半啦,日日都睡在一起,都老夫老妻喽。” 周氏大家出身,嫁的又是门当户对的宋家,何曾听过这样粗俗直白的话? 顿时眼前一黑。 她扶额,对庄氏道:“庄氏,我老婆子听到她说话就脑仁疼,你让她别在我跟前碍眼。” 姜椿偏不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 她一个健步奔上前,双腿一曲,直接将周氏给打横抱起。 嘴里嚷嚷道:“哎呀,老太太头晕,走不得路,我抱您回院子。音姐儿,你快带路,我不认识老太太的院子呢。” 宋时音悄悄朝大嫂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脆生生道:“哎,外头这般冷,祖母又赶了好些路,一定是受了头风,大嫂你跟我来,得快些将祖母送回去。” 姑嫂俩一唱一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她们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儿媳妇连忙拔腿就追。 其他小辈见状,也连忙跟上。 周氏等姜椿走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立时挣扎起来,嘴里冷冷道:“你把我放下,不用你抱,我自己能走!” 姜椿脚步不停,笑嘻嘻地威胁道:“老太太您可别胡乱挣扎,今儿天这般冷,我手都快被冻僵了,若是一个没抱牢,将您给摔冰冷的地面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142节 您都六十多人的人了,骨头脆得跟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似的,轻轻摔一下,骨头‘咔嚓’一下就能碎掉。 骨头碎掉,就很难严丝合缝地长好了。 譬如我师傅虞总教头,就是因为小腿骨头断掉后没长好,长歪了,才变成个瘸子,连禁卫军总教头的差事都丢了。 您老这身体,跟我师父比起来可没得比,搞不好啊,您后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了。 啧,那也太惨了!” 周氏气结:“你威胁我?” 不等姜椿回答,她又开口道:“虞安城虞总教头是你师父?他那样性子的人儿,怎可能收个女子当亲传弟子?” 姜椿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师父’,是‘师傅’,‘太傅’的‘傅’,不正式拜师,不入师门,夫君只是请他来教导我些拳脚功夫而已。” 周氏大为不解:“桉哥儿给你请的师傅?桉哥儿甚时候变得如此不着调了?” 一定是这个屠户家的闺女将他给带坏了!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不着调的时候多着呢,可惜呀,都是说不得的……” 周氏:“……” 她一个过来人,哪里听不明白这话的隐喻? 这下她不但脑袋疼,耳朵也疼了。 就没见过这般,这般不要脸的女子,真是甚话都敢说啊! 第94章 不管周氏是真头疼也好, 还是装头疼也罢,庄氏还是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来。 有病治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 太医个个都是人精, 即便周氏身子康健, 也不会点破,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给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然后拿着庄氏给的赏银走了。 婆母“病”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当儿媳妇的肯定得侍疾。 三人都杵在这里, 周氏嫌人多看着心烦。 但谁都不肯走。 自己走了,妯娌却在这里侍候老太太, 回头岂不要被人说自己没孝心? 旁人的议论她们兴许不在意, 就怕郎君回来了, 听闻此事后, 与自己生嫌隙。 姜椿见状,插嘴道:“那你们就分成三班,每班几个时辰,轮流照顾老太太呗。” 甚至还拉上钟文谨:“其实我跟二弟妹也想表孝心,索性分成五班, 咱们五人轮流值班,如此母亲跟两位婶子也能轻省点。” 钟文谨闻言, 立时附和道:“对对对, 我跟大嫂年轻力壮,多分给我们几个时辰也不妨事。” 宋时初、宋时音跟宋时玥三姐妹闻言,互相对视几眼, 然后派最受周氏疼爱的宋时音出来说话。 宋时音着急忙慌道:“祖母,我们几个当孙女的也能照顾您, 我们也要加入值班,索性就分成八班呗。” 周氏直接给气笑了:“八班?你当我这松鹤苑是菜场呢?来来去去的,存心不让我好好歇息是?”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只是想表下孝心嘛。” 对着这个与自己已逝的母亲与七八分像的孙女,周氏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她哼笑一声:“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别瞎捣乱了。” 姜椿笑嘻嘻道:“你们几个就别瞎掺和了,侍疾这种折腾人的事情,老太太怎舍得叫你们几个宝贝孙女干?” 言下之意,老太太就只舍得折腾三个儿媳妇跟两个孙媳妇呗。 周氏闻言,立时抬眼看向姜椿,没好气道:“我可不敢叫你侍疾,不然我病不会见好,没准还会被你气个一命呜呼。” 姜椿心下一喜,不叫自己侍疾才好呢,她还不想干侍疾这种明摆着折腾人的活计呢。 面上却是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太太您这么说,可太伤我这个孙媳妇的心了。 我一片孝心诚心想要给您侍疾,结果却被您这样误解,我可真是太冤了。 唉,我这心呀,哇凉哇凉的,夫君哄一晚上怕也是哄不好我了。” 周氏:“……” 威胁自己是? 自己嫌弃她,她就去折腾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是? 忒阴险了些! 周氏懒得同她掰扯,她抬眼看向庄氏,没好气道:“庄氏,管管你这个儿媳妇,让她别在我这里唱大戏。” 庄氏看向姜椿,说道:“虞总教头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你且回去做功课,侍疾的事情有我跟你两位婶母就够了。” 虞总教头布没布置功课她不晓得,但不重要,寻个由头将姜椿打发走就成,免得留在这里挨老太太骂。 目光扫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姜椿旁边的钟文谨,她又轻哼一声:“你也不是个顶用的,也别留在这里碍老太太的眼了。” 钟文谨巴不得走人呢,闻言立时对姜椿道:“大嫂,母亲都发话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走?等傍晚再来给来太太定省。” 周氏听了她后半句话,立时冷冷道:“傍晚也别来,我可不稀罕你们的晨昏定省。” 姜椿差点当场给钟文谨竖大拇指。 干得漂亮! 她这后半句话补得真是太好了,老太太话赶话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可给她们省了不少力气。 姜椿唉声叹气道:“唉,我们妯娌可真命苦,连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资格都没有。” 钟文谨可太了解大嫂的脾气了,她心里肯定跟自己一样乐开了花。 于是她也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俩以后也只能在旁的事情上好生表现,争取早日让老太太扭转看法。” 俩人一唱一和,说得那叫一个欢快。 周氏这样成了精的老太太,如何瞧不出她们的心思? 但也懒得戳穿。 横竖自己瞧见她们就烦,她们也不想在自己跟前装相,在这点上也算是殊途同归。 打发走她俩后,周氏又把三个孙女也赶回去,然后问庄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庄氏将两个儿子跟自己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完了之后,她叹气道:“她俩对桉哥儿跟锐哥儿都有救命之恩,且都已成亲圆房,咱们这样要脸面的人家,也不好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情来,也只能如此了。” 周氏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后,她突然发出一句感慨:“咱们宋家这是倒了什么霉……” 话到一半,想到自家之所以遭逢大难,乃是因为受太子那个孙女婿牵连,她又连忙打住了话茬。 先前是她想岔了,还以为俩孙子是被发卖后,形势所迫这才不得不娶妻。 只要宋家不承认这两桩婚事,再各赔她们一大笔银钱,她们拿着这样一笔丰厚的嫁妆,改嫁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容易。 谁知这中间还牵扯到了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这两桩婚事他们宋家必须得认下,且还得善待她俩,不然外头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诟病宋家。 继而攀扯到太子头上。 锐哥儿媳妇倒罢了,瞧着倒还算安分守已,一想到桉哥儿媳妇那混不吝的模样,周氏原本不疼的头,这下真疼了。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姜椿的音容相貌从脑子里晃走,嘴上问庄氏道:“家里还有甚大事,你索性一并说出来,我老婆子扛得住。” 庄氏本想说自己庶女初姐儿的事情,想了想,又侧头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事情,还是二弟妹你自己来说。” 李氏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阴阳怪气道:“初姐儿为长,大嫂还是先将初姐儿的事情说与老太太知晓。” 庄氏淡淡道:“与音姐儿的事情比起来,初姐儿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还是二弟妹先说。” 周氏在旁越听脸色越黑。 感情二孙女初姐儿跟三孙女音姐儿身上都有事儿? 瞧她俩这互相推诿的模样,显然事情还不小。 而女子身上又能有甚大事令她们如此难以启齿呢? 多半是跟贞洁有关。 想到这里,周氏面沉如水,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冷冷道:“别吵了,李氏,你先说!” 比起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她显然还是更在意音姐儿这个最疼爱的孙女。 被点名的李氏抿了抿唇,艰难道:“音姐儿被人卖去绍兴城的青楼,在那里待了一年,后被桉哥儿给赎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地朝后栽去。 三人唬了一跳,连忙抢上去搀扶。 庄氏学姜椿对待晕倒的李氏那般,拿指甲掐周氏的人中。 掐了几下后,周氏眼皮子颤了几颤,悠悠醒转。 李氏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见姨母兼婆婆醒转,她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放心,因音姐儿尚未及笄,楼里的老鸨只让她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并未接客,清白还在呢。” 庄氏趁机责怪了李氏一句:“二弟妹你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看把老太太给惊得!” 李氏理亏,难得没有回怼。 周氏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庄氏说得没错,这家伙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好悬没把自己给吓死。 音姐儿清白还在就好,虽然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名声有瑕,但也没太大妨碍。 毕竟,如今他们宋家不一样了,成了太子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长子这个岳父会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而音姐儿身为太子的小姨子,即便名声有瑕,照样有人抢着求娶。 世人就是这样现实。 第143节 她安抚李氏道:“不是甚大事儿,你也不必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只管放心便是,音姐儿将来的亲事必定不会差。”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庄氏,哼道:“说,初姐儿是个什么情况?” 不会也被卖进青楼过? 也罢,一个孙女被卖是卖,两个孙女被卖也是卖,没甚大不了的。 庄氏回道:“初姐儿先前被卖进山东登州府黄县县令何书渝府上当丫鬟,被这何县令破了身子,成了她的通房。 先前太子打发人去接初姐儿时,这何县令得知了初姐儿的身份,还跟初姐儿说愿意休了自己的正头娘子,续娶初姐儿为正头娘子,被初姐儿给拒了。” 怕老太太这样古板的人,得知初姐儿失身于何县令后,为了宋家脸面着想,逼初姐儿嫁给何县令,她又连忙补了一句。 “初姐儿说了,何县令能考科举,全仰仗老丈人资助,结果他不但不感恩,反倒为了攀附权贵,想休掉发妻。 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她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会嫁给他!” 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的情况,比周氏预料得要好很多,她先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赞许地说道:“初姐儿倒是有些志气,不愧是你亲自教养出来的。” 这话不但夸了宋时初,还连带着庄氏一起给夸了。 庄氏震惊不已,难不成今儿要下红雨?不然老太太这个向来只会挑自己刺的难缠婆婆,怎地突然夸起自己来了? 然后就又听周氏冷哼一声:“咱们宋家这样的门楣,可不是甚阿猫阿狗想攀附就能攀附的。 初姐儿失了清白也无妨,只当她是死了相公的寡妇便是,回头你给她寻门好亲事让她改嫁。 朝廷还鼓励寡妇改嫁呢,任谁也说不得不是。” 庄氏笑道:“我也是这么跟初姐儿说的,初姐儿那孩子,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向来懂事听话,倒还算想得开,说一切听我安排。” 周氏点头道:“初姐儿的确是个省心的。” 反倒是音姐儿,打小被自己宠坏了,很有自己的主意。 换句话说,是个不省心的。 思及此处,周氏抬眼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婚事,你多上点心,别吊儿郎当的,甚都指望我这个老婆子。” 李氏忙应道:“老太太您放心,我肯定会上心的,她外祖家那头,也会上心的。” 庄氏撇撇嘴,李家那帮子人惯爱拨弄是非,不上心还好,要真上心,十个音姐儿都不够他们坑的。 亲妹妹家的情形,周氏这个当姐姐的如何不知? 闻言立时斥责道:“音姐儿是你亲闺女,你自己不上心,却指望娘家人替你上心,李氏你是没断奶的奶娃娃?” 当着两个妯娌面,李氏被骂个狗血淋头,顿觉羞窘难当,心里不免对周氏这个姨母有怨言。 但周氏积威甚重,她有怨言也不敢说,只得唯唯道:“老太太教训得是,我一定亲自替音姐儿把关,好生替她提挑门好亲事。” 周氏这才满意了。 随即她又看向三太太秋氏,问道:“玥姐儿是什么情况?” 秋氏立时挺直脊背,得意洋洋道:“母亲放心,玥姐儿好着呢,她一早就被她舅舅打发人给买下来,安顿在武安侯府的庄子上,甚苦都没吃。” 周氏抿抿唇。 武安侯倒是个大胆的,竟然甘愿冒着风险,打发人将玥姐儿这个外甥女给买了下来。 反观其他姻亲,不是怕被老皇帝迁怒丢掉官职,就是怕被政敌抓住把柄,一比一个更缩头乌龟。 周氏夸赞道:“武安侯重情重义,是个好的。” 周氏六十四岁的人了,赶了几天的路,加上又受了惊吓,这会子疲惫得不行。 勉强问完三个孙女的情况后,便摆摆手:“我累了,要眯一会儿,你们都散了,不必侍疾,让丫鬟服侍我就行。” 庄氏忙道:“老太太,药很快就好了,等吃了药您再歇息?” 周氏哼笑一声:“是药三分毒,我老婆子又没病,闲着没事喝汤药做甚?” 庄氏:“……” 先前装病装得有模有样的,不然她们三妯娌也不会商量轮流侍疾的事情,谁知俩孙媳妇跟三孙女一走,她竟连装都不装了。 庄氏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扶周氏躺下,替她拉上被子,然后把松鹤苑的大丫鬟芍药叫来,让她守着老太太。 然后跟二个妯娌一起退出了卧房。 * 姜椿这头,回到丹桂苑后,虽然时辰不早了,但她还是想睡个回笼觉,晚上好有精神跟着宋时桉学读书写字。 念书,可是个体力活。 桂叶才将她头上的首饰摘掉,外头就响起了宋时音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宋时初跟宋时玥的声音。 姜椿在心里哀嚎一声,有“客”来了,今儿这回笼觉是注定睡不成了。 姜椿迎到东次间,见着三位小姑子,她故意恶狠狠道:“我这里刚卸了首饰,打算睡个回笼觉来着,你们就跑来打扰了。 你们最好有要紧事,否则耽误我睡回笼觉,我指定要跟你们算账,揍你们个屁股开花。” 宋时音走进来,自顾寻了张椅子坐下,还自来熟地招呼宋时初跟宋时玥:“二姐姐、四妹妹,坐呀。” 招呼完人,这才笑嘻嘻地对姜椿道:“大嫂,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姜椿挑了挑眉:“哦?喜从何来呀?” 这家伙是个不着调的,她所谓的喜事,还真不一定是喜事。 宋时音难得没卖关子,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道:“大嫂你是知道的,我院子里的金儿她爹是咱们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他今儿出去采买东西,听到了些有关程大姑娘的传言。 说与程大姑娘干了丑事的那个范屠夫,其实是安庆伯流落在外的庶子,如今认祖归宗,安庆伯府已经开祠堂将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去了。 还说他与程大姑娘两情相悦,双方父母也都乐见期间,私底下已经交换过庚帖,只是不知纳吉时八字合不合得上,这才没有对外宣扬。 那日在安远侯府闹出的事情,乃两人吃醉酒所致,虽有些不太光彩,但总归交换过庚帖,亲事进行了一半,也不算犯了通奸之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话到这里,宋时音停顿片刻,随即好笑道:“真是笑死个人了,程家挑来挑去,为了程大姑娘的亲事操碎了心,全京城的年轻子弟都挑了个遍,最后竟然挑中个屠夫出身的庶子。 啧啧,这范屠夫跟大哥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程大姑娘年纪轻轻的,怎地眼就瞎了呢?” 姜椿听完后,撇了撇嘴。 这发展果然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程家为了程文沅的名声着想,肯定得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 不然呢? 对外大声嚷嚷程文沅跟范屠夫并无奸晴,乃是被人下药陷害的?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说是被陷害的,当别人是傻子糊弄呢? 除非程家告御状,说动老皇帝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或是锦衣卫来查。 但宋时桉下合欢用的是熏香的法子,事后早有丫鬟趁乱收走香炉毁尸灭迹,并开窗通风。 程家自己都不确定闹大之后,大理寺或是锦衣卫能否查到证据。 能查到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查不到,自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以老皇帝的暴躁性子,铁定要重重处罚。 同时程文沅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还倒打一耙的行径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名声彻底坏了,以后恐怕很难找到愿意接盘的冤大头。 如此一来,程家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故而只能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再寻家相熟的权贵之家,譬如安庆伯府,与其做些利益交换,让人家认下范屠夫这个被拐子拐走的“庶子”。 然后两家正式结为亲家。 虽然这做法算不得天衣无缝,程文沅、紫苏主仆俩跟范屠夫三人行的事情,终究是没法洗白的,但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要程文沅嫁给范屠夫,自此低调做人,众人讨论一阵子,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姜椿勾唇,轻笑道:“两人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再般配不过了。 可惜咱们两家不对付,不然他俩成亲那日,我高低得去吃杯喜酒。” 宋时音幽幽道:“是挺可惜的,可惜那日我们几个走得太慢,没瞧见绛芸轩内的热闹。” 姜椿白她一眼:“有甚好看的,辣眼睛,我们已婚娘子看看也就罢了,你们小娘子若是瞧见了,只怕要长针眼。” 宋时音愤愤不平道:“凭甚只有你们已婚娘子才能看,我们未出阁的小娘子就不能看?不公平!” 姜椿笑骂道:“哪来那么多公平?要说不公平,那也只能怪你们个子太矮,腿太短,走得太慢。 我们所在的院子,比你们所在的听荷院还要远许多,为啥我就能赶上热闹呢? 当然因为我个高腿长,一步顶你们两步呗。” 姜椿个头一米七左右,宋家三个小娘子个头差不多,大概刚好一米六。 她们几人站一起,三位小姑子比姜椿这个嫂子足足矮半个头。 宋时音被戳中痛点,立时跳脚:“大嫂,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怎能人身攻击呢? 你是比我们个高腿长,这事儿大家有眼睛都能瞧见,不用您屈尊降贵说出来的。” 姜椿笑呵呵道:“该说的时候还是得说的,过分谦虚就是自傲。” 宋时初轻笑道:“大嫂这样的个头,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有几个比你高的女子来,着实令人羡慕。” 姜椿谦虚道:“没甚好羡慕的,个高有个高的好处,站得高看得远,走路一步顶别人好几步。 不过你们个头也不算矮,且看起来比大嫂娇小玲珑许多,有些男子就爱你们这样的。” 略一停顿后,她又笑嘻嘻道:“不过你们大哥就爱我这样的,夸我腰细腿长,腿比旁人的命都长,他爱得不要不要的。” 宋时音:“……” 宋时初:“……” 宋时玥:“……” 宋时音捂住耳朵,无语道:“大嫂,我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谁要听你讲这些私密事情啦,你不要荼毒我们的耳朵!” 向来惜字如金的宋时玥却突然说开口道:“大哥大嫂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若是以后我也能寻到如此琴瑟和鸣的相公,可就太好了。” 第144节 姜椿立时笑道:“放心,你肯定能寻到的。” 原著里头宋时玥跟她相公恩爱得很,可是京城模范夫妻。 第95章 也不知道是老太太周氏得知了二太太李氏欠姜椿五百两赎身银的事情, 还是李氏害怕被周氏知道后挨骂。 总归周氏回来的当天下午,李氏就打发丫鬟给姜椿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以及一对珠花。 这对珠花做得颇为精致, 上头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 毫无任何瑕疵,可见品质极好。 这显然是给姜椿的谢礼, 感谢她出银钱将宋时音从青楼里赎出来。 不管李氏是真心感谢也好,被迫感谢也好, 总归给谢礼就行。 姜椿美滋滋地端详一番, 然后让桂枝给自己戴到了头上。 她一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姑,得了好东西, 哪里忍得住不立刻戴到头上嘚瑟? 合理, 很合理。 既然李氏将赎身银还了回来, 姜椿也没耽误, 从先前去当铺当东西得到的八百六十三两银子里拿出八百两,又将卖龙涎香的六百两银子拿出来,凑成一千九百两,亲自给钟文谨送去。 姜椿这还是头一回来青竹苑,一拐过垂花门, 就见第一进的院子里左右各种了一大丛翠竹。 风一吹,竹叶簌簌作响。 因这会子正值十一月, 草木凋零, 这两丛竹子竟成了院子里唯一的绿色。 见着钟文谨时,姜椿忍不住将这竹子给夸赞了一番。 钟文谨边将姜椿往第二进的正院让,边笑道:“相公爱竹, 我倒觉寻常,反而更喜欢大嫂院里的丹桂树。 我还盘算着等明年开春, 把西边的那丛竹子刨了,栽上棵丹桂树来着,就是不知到时相公会不会跟我拼命。” 姜椿出馊主意道:“你趁他上衙时,偷偷刨了,等他回来后木已成舟,他还能真为了几棵竹子跟你拼命?” 钟文谨两手“啪”地一拍,夸赞道:“还是大嫂鬼主意多,到时我就这么办。” 姜椿捂嘴偷笑。 青松苑正房的布置跟丹桂苑差不多,部分家具是户部还回来的,缺少的部分则由庄氏打发人去买了新的回来填补上。 姜椿也没拐弯抹角,坐下后,就把银票从钱袋里拿出来,放到了俩人中间的高几上。 嘴里笑道:“之前应承二弟妹要入股你的买卖,只是二婶今儿才将三妹妹的赎身银子还我,所以拖到了现在。” 钟文谨也没矜持,拿起银票来挨张翻看了一下,见竟有足足一千九百两银子,顿时脸上乐开了花。 有了这些银票当启动资金,自己跨界倒爷的买卖就能正式开始了。 再不开始,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来到京城后才发现,真是哪哪都需要用钱。 虽然吃穿住行都由宋家公中出,但日常需要银钱的地方也不少。 旁的杂七杂八暂且不说,光达官贵人家动辄打赏仆人这茬,就够她喝一壶的。 除非你不使唤人,甚都亲力亲为,否则但凡使唤了自己院子以外的仆人,就得给赏钱。 自己院子里的仆人,也得不定时赏赐些银钱或者财物,不然她们就会背地里议论自己抠,做事也不再那么用心。 自己手里统共就几两碎银子,这要是还在山沟沟里,这些银子足够一年花用了。 可来了京城才几天,见面礼外加打赏,就已不剩下多少了。 偏宋时锐刚调职到锦衣卫,还未到发俸禄的日子,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钟文谨只能自己想法子挣钱,再不挣钱,她这二奶奶的体面就全没了。 大嫂这一千九百两银票,可谓雪中送炭。 她将银票小心地装进荷包里,紧握着这荷包,眼含泪花地说道:“大嫂你放心,我肯定能替咱俩挣到银钱的,绝对不会叫你血本无归。” 姜椿笑道:“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能赚赚,不能赚拉倒,若因为这个将自己搞得精神太紧绷,身子得上甚病症,反倒得不偿失。” 钟文谨闻言心神放松不少,脸上露出了笑意:“大嫂放心,我旁的不行,做买卖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她在现代时,大学就投资了奶茶店,积累到了第一桶金,大学毕业后,便开始自己创业。 至穿越前,名下已经拥有二三十家连锁店,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青年创业者了。 身处古代,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山沟沟里的村姑的话,想要做买卖自然难度很高。 但她现在可是宋时锐的娘子,宋家的二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 旁的且不说,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给自己使绊子。 当然,这也不能太绝对,太子爷的政敌以及与宋家不对付的人家,譬如程家,也可能会寻自己的晦气。 但总归比先前要便(bian)利很多。 钟文谨对姜椿这个大嫂感激得很,偷摸在系统仓库里翻找了一番,借口出去更衣,用包袱装了两把子皮蛋进来。 姜椿一见着这个,就惊讶道:“水晶皮蛋?” 钟文谨吃了一惊,诧异道:“大嫂竟认识这个?” 大嫂老家可是在山东,而自己老家在苏省,自己的水晶皮蛋应该还没有出名到连窝在邻省乡下的大嫂都知道的地步? 姜椿假装不晓得这皮蛋是钟文谨的手笔,只笑道:“我还真认识,我舅舅有个苏省的老友送了他一筐水晶皮蛋,分了我们不少。 我无可无不可,但我夫君很爱这水晶皮蛋,隔三差五便让我给他熬皮蛋粥喝,家里大半水晶皮蛋都进了他的肚腑。 可惜红叶县没有这水晶皮蛋卖,不然我高低得给他买上两大筐,让他一次吃个够。” 钟文谨听闻大伯子宋时桉爱吃水晶皮蛋,立时笑道:“买就不必了,这水晶皮蛋其实是我闲来无事做出来贴补家用的,大哥若爱吃,回头我多做些出来,给你们送去。” 姜椿做个惊讶的模样来:“啊,这水晶皮蛋竟然是二弟妹你做出来的?二弟妹你好巧的心思!” 钟文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胡乱做着玩的,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胡乱做着玩都能做出这样的稀罕物什来,若是正经做什么东西,岂不要惊掉世人的眼珠子?” 姜椿嗔了一句,也没客气,笑道:“我夫君的确爱吃这个,我就不跟二弟妹你客套了。 不过我也不白吃你的,正好这几天我打算卤些卤肉送人,到时我给你们送一份来。” 想了想,她又笑问道:“不知二弟妹喜欢吃哪些部位的卤肉?猪头?猪脚?猪心?猪肝?猪肺?还是猪肠?” 姜椿问一样,钟文谨就两眼冒光一次。 等她全部说完后,钟文谨厚着脸皮说道:“这几样我都爱吃,可以每样都给我来一小块嘛?” 姜椿笑骂道:“让你选一样,你却每样都要,再没见过你这般不客气的妯娌。”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钟文谨笑嘻嘻道:“我跟大嫂关系好,才这样不客气的,若换作旁人,我才不这样呢。” 想到卤肉,她倒是又想起一事来,起身道:“大嫂稍等,我去给你拿样好东西。” 钟文谨出去了片刻,然后捧着一只小布袋走进来。 她将小布袋的束口绳拉开,然后放到姜椿面前。 姜椿低头一看,顿时差点“卧槽”一声。 辣椒! 是辣椒! 是辣椒啊! 天知道她都多久没吃过辣椒了,简直做梦都想吃辣味的菜肴。 在现代的时候,她口味其实挺杂的,并非顿顿无辣不欢之人。 但来到古代,吃不到辣椒后,反而特别惦念。 她就知道跟钟文谨这个有拼夕夕商城系统金手指的女主交好没错,看,这才多久啊,就连辣椒这个大杀器都拿出来了。 但面上她还是得装傻:“二弟妹,这东西红艳艳的,瞧着怪喜庆的,是拿来做什么的?” 钟文谨解释道:“这是一种番邦那边的香料,名叫辣椒,跟咱们大周的食茱萸有些相似,但是要比食茱萸更辣更香。” “番邦来的香料?”姜椿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连忙摆手道:“番邦香料都死贵死贵的,我可不要,二弟妹你拿去香料铺子换钱。” 钟文谨将小布袋的束口绳收紧,反手递给桂枝。 然后斜了姜椿一眼,嗔道:“我才不卖呢,那些香料铺子的人不识货,卖也卖不了几个银钱,倒不如给大嫂卤肉用。” 她有那么多现代物品可以倒卖,没必要去捣鼓辣椒这种最多只能卖一年,明年人家就能自己用种子种出来的物什。 当然,她也可以挨个将种子剥出来,只卖辣椒壳。 但这活计费时费力,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多倒卖些省事又能赚钱的物品。 譬如玻璃镜子跟钟表。 姜椿作为难状:“这不太好?我要是收了你这番邦香料,回头被夫君知道了,肯定要说我的。” 钟文谨玩笑道:“大哥若是敢说大嫂,大嫂你就没收他的水晶皮蛋,自己吃,看他急不急!” 姜椿原就很想要这辣椒,只是作势推拒一番而已,闻言立时顺杆就爬:“二弟妹好主意!” * 姜椿也没用丫鬟帮忙,自己左手抱着水晶皮蛋布袋,右手提着辣椒布袋,高高兴兴地回了丹桂苑。 桂枝跟桂叶俩人跟在跟头,互相对视几眼。 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们奶奶将好容易攒到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全拿给二奶奶,换回来一袋不值钱的水晶皮蛋跟一袋香料铺子都不愿收的番邦香料。 偏她还跟捡了大便宜似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二奶奶山沟沟出来的,素日最多进山挖点草药跟山货拿去镇上卖,哪里做过甚正经买卖? 还不如大奶奶自己呢,起码大奶奶每日都到镇上摆肉摊子卖肉,实打实地做过买卖。 第145节 回头二奶奶将这一千九百两银子全赔光了,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可惜她们当丫鬟的人微言轻,伺候大奶奶的时间又短,还不够资格当她的心腹,想劝都不敢劝。 姜椿不晓得俩大丫鬟的想法,喜滋滋地将水晶皮蛋跟辣椒放好后,见天色还早,便让人去告诉刘管事,自己要出门一趟。 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了,若是自己跟宋时桉遇到甚急等用钱的事情,就得抓瞎。 自己可不想去跟庄氏这个婆婆借钱,先前宋时锐跟她拿钱跑官,钟文谨就没少挨她的挖苦。 她系统仓库里倒是还有不少好东西,但因她才去当铺当过东西,短期内不好再去第二次。 不过好在系统仓库里还有二十一斤零六两胡椒,可以拿去香料铺卖掉。 她先前卖胡椒给红叶县的保和堂,曹大夫给开了三十八两银子每斤的价格。 京城的胡椒价格,姜椿先前去香料店打听龙涎香价格时顺便问过一嘴。 比红叶县略高一点,但高得不算多,差不多在四十两左右每斤。 姜椿决定卖掉二十斤,下剩一斤六两留着自己用。 二十斤胡椒,就是八百两银子。 她才刚瘪下去的荷包,立时就又鼓起来了。 感恩签到系统,要不是有这系统傍身,自己只怕就得跟原主一样,这会子正盘算着如何重新将杀猪卖肉的买卖做起来呢。 她将手伸到那只有自己能碰的大箱子里,借着这箱子的遮掩,将系统仓库的胡椒装到一只布袋里。 然后将这布袋从箱子里拿出来。 之后走到二门口,乘坐着刘管事给她安排的马车,去往西市。 当然,鉴于庄氏提醒过,姜椿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几个护院,做做样子。 没办法,会武艺还愿意自卖自身的人可遇不可求,庄氏临时买的这些护院,也就身板略壮实些,武艺是半点都没有。 真遇到甚事打起来,别说他们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姜椿怀疑自己还得反过来保护他们。 不过好在青天白日的,等闲不会有法外狂徒跳出来找自己的茬。 马车进入西市后,她当然不会错过机会,顺路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2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太师椅1对、鼻烟壶1只、锦缎两匹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斧4把、铁锅4只、铁签30根。]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黄芪3斤、八角6斤、陈皮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燕窝1斤、甘草3斤、草果6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乌木拐杖2根、沉香手串6串、压裙佩2块。]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白棉纸22刀、狼毫笔10支、澄泥砚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横罗12匹、细葛布8匹、红狐皮16块。]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5斤、檀香线香8盒、桂皮4斤。] 姜椿挑了挑眉,竟然又得了五斤胡椒? 她果断将手伸到装胡椒的布袋里,将这五斤胡椒放了进去。 考虑到这次卖完,下次再卖肯定得间隔好长一段时间,还是将这五斤新得的胡椒一起卖掉比较好。 没办法,她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太惹眼,就算换家香料铺,也一样会被认出来。 话虽如此,她这次还是换了家香料铺,没去上次卖龙涎香的那家赵记香料铺。 卖胡椒的过程没甚好说的,店里明码标价四十两一斤敞开收胡椒,跟赵记香料铺价格几乎一样。 故而她也没有多掰扯,直接将那二十五斤胡椒给卖了。 四十两一斤,二十五斤胡椒就是足足一千两银子。 可把姜椿给高兴坏了。 来钱快的感觉可真是太爽了,还想再抽到亿斤胡椒。 因出来的晚,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姜椿便没顺道回姜家,直接让马车驶回了宋家。 反正她时间多得是,改日再来看望姜河跟郑鲲也一样。 * 才刚回到宋家,她就被庄氏给叫到了正院。 姜椿还以为婆婆得知自己出门很生气,把自己叫过来,准备训斥一顿。 谁知庄氏却拿出一张请帖,递给她,说道:“新城长公主让她的掌府官送来张请帖,说长公主殿下请你明儿到长公主府吃酒。” 姜椿接过帖子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头的内容,这才将其递回给庄氏,嚷嚷道:“母亲给我作甚,我才识得几个字,哪里看得懂这个?” 又问道:“长公主是请咱们全家女眷,还是单请我一个?” 庄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单请你一个。你甚时候结识的新城长公主殿下?竟有这样的脸面让她单请你一人吃酒?” 姜椿立时摇头道:“只在锦乡侯府的赏菊宴上见过一回,也算不上有交情。” 其实姜椿也料到新城长公主近日就会召见自己,毕竟她在锦乡侯府的赏菊宴上撂下过话。 堂堂长公主,总不好食言? 而且她召见自己的目的,姜椿心里也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通过自己,打听宋时桉这个“偶像”的私生活。 放现代的话,妥妥的私生粉一个。 不过人家是老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只是追个星而已,又不是对宋时桉有企图,姜椿倒也没有太反感。 而且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没甚根基,如果能靠“出卖”宋时桉的消息,攀附上新城长公主这棵大树,这显然是笔划算买卖。 就是宋时桉本人,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太子一党要是能将新城长公主拉拢过来,对于稳固太子黎钧行的储君之位,可是大有裨益的。 属于双赢。 庄氏闻言陷入沉思。 姜椿却嚷嚷道:“哎呀,这显然就是鸿门宴,我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去赴宴,一个不甚得罪长公主,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所以,母亲,您不赏我几样值钱首饰让我戴戴?好歹让我最后体面一回嘛。” 庄氏瞅了她头上那对明显属于李氏嫁妆的珠花一眼,斥责道:“少口没遮拦,你自己活腻歪了,也别污蔑长公主殿下。” 真是甚话都敢说,一点都不怕犯了鬼神忌讳,真将她的小命给勾走? 姜椿不依不饶道:“我去长公主府赴宴,您也不想我穿戴得太寒酸,叫长公主以为您苛待儿媳妇?” 庄氏简直无语。 自己给老太太周氏当了半辈子儿媳妇,从未干出过跟她要东西这样离谱的事情来。 而姜椿这个儿媳妇才进门多久啊,就不止一回跟自己讨要东西了。 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但庄氏又不能不给,不然姜椿还真能干出穿戴寒酸地进长公主府大门的行径来。 她转头吩咐珊瑚道:“珊瑚,你把我那支赤金嵌红宝石镶珠三尾凤钗拿来。” 赤金嵌红宝石镶珠三尾凤钗?光是听名字就很贵重。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多谢母亲,母亲真是太豪气了,儿媳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儿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庄氏冷哼一声:“我肯定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 姜椿不但不生气,还听得哈哈大笑。 嘴里振振有词道:“这都是命啊,母亲您就认命哈哈,起码我个高腿长脸还好看,您将来的孙子孙女指定不丑不矮。” 庄氏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你也就皮囊好这么一个优点了。” 起先还不觉得,她现在倒是有点怀疑自己长子愿意老实当姜家的赘婿,肯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 不然以他的聪明脑袋,身子骨又完全养好了,还能想不到摆脱她这个糟糠妻的法子? 非是不能,乃是不愿? 珊瑚捧了个锦盒过来,将其呈到姜椿跟前。 姜椿打开盒盖瞅了一眼,险些被里头的黄金、红宝石以及珍珠闪瞎狗眼。 黄金倒罢了,都大差不差,但这凤钗所用的红宝石以及珍珠都是上上等。 显然价值不菲。 庄氏竟然舍得将这么贵重的首饰给自己? 姜椿一脸警惕地问道:“这凤钗是母亲赏给儿媳妇戴的,而不是借给儿媳妇戴的,对?” 庄氏:“……” 她无语道:“咱们宋家是那等捉襟见肘的人家吗?连支凤钗都要借来借去,轮换着戴,岂不叫人笑话!” 言下之意,这凤钗是赏给姜椿的。 姜椿顿时放心了:“那肯定不是,咱们宋家家底深厚,不至于此。” 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些贵妇好脸面讲体面有甚不好,她们若是不这样,自己如何薅到羊毛? 巴不得她们多装一点,越装越好。 就像羊群里挤进来一头狼,那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窝里。 这不得猛猛薅羊毛? 第96章 宋时桉下衙后, 姜椿将新城长公主邀请自己吃酒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让她放心赴宴。 第146节 说新城长公主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与其他皇室宗亲相比, 已经算是难得的正常人了。 姜椿趁机问了下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的情况。 宋时桉表示宗亲那边正扯皮呢, 多半扯不出甚结果来,到肯定最后还是得由老皇帝来决断。 短时间内估计不太会有结果。 宋时桉淡淡道:“她们两人都是宗亲, 还都是女子,皇上估计也不会拿她们如何。 这事情闹到最后, 倒霉的多半只有安平郡马一人。” 姜椿也料到这点了。 这事儿若是放普通女子身上, 安和县主这个与他人之夫通奸的,就算不被浸猪笼, 下场也不会好。 或是让她被自杀, 以确保族中其他小娘子的声誉不被带累;或是将其关进家庙,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但宗室女就不一样了。 旁的朝代暂且不说, 大周的宗室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与他人之夫通奸的;强取豪夺他人之夫的;养面首的;甚至还有跟其他宗亲玩骨科的。 简直罄竹难书。 就连此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安平郡主,先前不也巧取豪夺了他人之夫,将其招为郡马? 害得郡马的前妻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此番安和县主与她的郡马通奸,也没甚好稀奇的。 也是算一报还一报了。 不过安平郡马身为宗室女的郡马, 却胆大包天地与他人通奸,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 老皇帝多半会降罪于他。 姜椿本就对新城长公主这个古代追星女没太多畏惧之心, 加上宋时桉也让自己放心赴宴,于是次日她就心大地去赴宴了。 当然,在此之前, 她得先打发人去通知虞安城,让他今日继续歇息一日, 明儿再正式授课。 虞安城估计要被气死了,谁家徒弟头一日学武就溜号? 但没办法,姜椿就算再不畏惧新城长公主,也没胆子不赴约,放人家的鸽子。 只能选择放师傅鸽子喽。 大不了回头虞安城发火时,她将新城长公主搬出来,狐假虎威一番。 可惜新城长公主邀请得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个两三天,自己的卤肉卤好了,还能带一份给她尝尝。 如今也只能割宋时桉的肉,将钟文谨给的水晶皮蛋拿了一把子出来,让桂枝寻了只锦盒装上,充当见面礼。 也算是给钟文谨打广告了。 广告词她都想好了:“水晶皮蛋,长公主吃了都说好。” 新城长公主府在皇城内,从宋家到皇城,中间恰好经过东市。 姜椿这还是头一回来东市,她掀开车窗窗帘一角偷偷朝外看。 顿觉自己来到了现代的古城一条街。 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穿街而过,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店铺,各家店铺门楼上都挂着牌匾,门口还竖着五颜六色的风幡。 虽是冬日,但街上人流一点都不少,不见任何寒冬的萧瑟。 而且与西市的人员混杂不同,东市这边的顾客大都衣着体面,不少人身后还跟着仆人。 相对应的,东市店铺售卖物品的价格,也比西市贵许多。 即便是同样品种的物品,价格也要贵上一两成。 姜椿没功夫下去闲逛,但打卡签到还是没问题的。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14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银九连环两只、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壶1只、紫檀木螺钿妆奁2只。]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钳子10把、铁锄头14把、铁锅9只。]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红枣12斤、胡椒4斤、丹参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西洋参2斤、天麻6斤、葛根11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赤金嵌玛瑙戒指4枚、三尾镶珠银凤钗2支、金项圈2个。]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水纹纸15刀、画笔6支、松烟墨2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棉布12匹、茧绸5匹、鹿皮8块。]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8斤、雄黄粉1斤、麝香2斤。] 一大串的播报声,其中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 虽然姜椿现在荷包鼓鼓,还投资了个未来潜力股,以后只要躺着等收钱就行。 但每次打卡签到抽到她好东西,她还是会忍不住激动,同时心情大好。 这大概就是仓鼠属性的人的乐趣所在? 说起来她的系统跟钟文谨的系统简直就是绝配,一个可以收罗古代值钱物品,一个可以将古代物品兑换成rmb,然后从拼夕夕商城里购买现代物品。 可惜二弟妹太迟钝了些,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的马脚。 自己主动自爆马甲什么的,到底有些跌份儿呀。 希望二弟妹能长点心,早日发现自己的端倪,然后来找自己认亲。 然后她俩就可以双剑合璧,狠狠赚那些达官贵人的钱了。 其实赚钱不赚钱的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能找她当代购,购买各种现代物品。 她希望自己在古代也能过上吹着空调,喝着肥宅快乐水,歪在吊椅上用平板刷综艺的悠哉生活。 加上身边还有个貌美如花身材绝佳的夫君,简直了,夫复何求?! 姜椿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了新城长公主府。 新城长公主今年三十岁,驸马是现任永平侯卢新让的亲弟弟,卢家二老爷卢新宇。 俩人育有一子卢柯年,今年刚十岁。 姜椿在一位叫何嬷嬷的引领下,来到长公主府的正院,在正房的东次间里见到了一身华丽宫装的新城长公主。 她忙跪地磕头行礼:“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新城长公主冷淡道:“起。” 姜椿站起身来,直接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新城长公主:“?” 自己只是让她站起来,好像没让她坐? 然后就听姜椿感激道:“多谢殿下赐座。” 新城长公主差点给气笑了,就没见过这般自说自话的。 不过她堂堂长公主,也懒得跟丫掰扯赐座不赐座这等小事儿。 姜椿坐下后,又跟被针扎了屁股似的,一下站起来,转身拿过桂枝手里的锦盒,将其递给何嬷嬷。 嘴里笑道:“这是我二弟妹钟文谨做的水晶皮蛋,在苏省那边甚是有名,切块用姜末凉拌,或是切碎拿来熬粥都极好。 我想着长公主殿下兴许没吃过,就拿来给您尝尝。” 见新城长公主听了自己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来,姜椿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我夫君爱吃这个,每次我拿皮蛋给他熬粥,他都要喝上两大碗,素日旁的粥他都是一碗就够。” get到偶像同款的新城长公主顿时眼神一亮,对何嬷嬷道:“仔细收好了。” 姜椿送佛送到西,给何嬷嬷说了说熬皮蛋粥的方法,完事后笑道:“我夫君因为茹素,只能喝皮蛋粥,至多放点菠菜跟枸杞,再撒点子葱花。 殿下不茹素,可以让人放些肉碎进去,熬皮蛋瘦肉粥,这可比单纯的皮蛋粥要好喝许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人小孩都爱喝。” 新城长公主竖着耳朵听完,然后便“翻脸不认人”:“本宫府上的厨子乃御厨出身,还能不会做这皮蛋瘦肉粥?要你多嘴!” 姜椿:“……” 过河拆桥这套玩得溜呀,有本事把我的皮蛋还回来,让你的御厨给你做皮蛋去! 新城长公主端起盖碗,轻抿了一口茶水,看也不看姜椿,淡淡道:“知道本宫今儿为何宣你过来吗?” 姜椿猛猛点头:“知道呀,殿下请我来吃酒的。 我呀,为了能吃上长公主府的好饭食,昨儿晚饭都没用,留着肚子,就等着今儿大吃特吃了。” 新城长公主:“……” 粗俗! 粗俗就罢了,偏还不晓得遮掩,竟然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唯恐旁人没由头嘲笑她似的。 宋卿知娶了这个娘子,竟还拿她如珠如宝,赴个宴都要饿着肚子去接,接到人就不管不顾地与她在二门处腻歪。 若不是他的容貌、身段、气质以及才华都无可复制,她都要怀疑他被人掉包了,现在的宋时桉其实是旁人冒名顶替的。 姜椿这乡下杀猪女,究竟有甚好的? 就是抱着这样的疑惑不解,她今儿这才将丫召过来,当面亲自瞧瞧。 结果,大失所望。 她无语道:“宋卿知晓得你这德性吗?” 不等姜椿回答,她又自顾道:“你在他跟前肯定很会装相,有两幅面孔。” 姜椿笑嘻嘻道:“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乡下杀猪女,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贵女们装相那一套? 我要有这本事,还用成天不是杀猪卖肉就是替人劁猪?早攀上高枝当少奶奶享福去了。”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你现在的确攀上高枝,当少奶奶享福了。” 姜椿叫屈道:“我又没有前后眼,哪里晓得夫君这样的官奴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我能当上少奶奶享福,乃是因为我心善,不忍见夫君成日病殃殃的,彻底坏了身子骨,所以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银钱替他请医问药,还每日对他嘘寒问暖,帮他彻底调养好了身子,这才换来的回报。” 第147节 新城长公主沉默片刻,随即哼笑一声:“心善?我看你是贪图他的美色,色迷心窍,这才愿意花钱给他治病。”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人艰不拆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姜椿也没否认,笑呵呵道:“任谁得了这么个美貌夫君,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呀。” 新城长公主静默。 这还真是大实话。 换作自己,得了个宋时桉这样的美貌相公,别说拿出家中所有钱财了,就是连夜出去做三份工,也定要替他调理好身子。 当然,这话没有说驸马不好的意思。 驸马是英武男子,跟宋时桉这种浑身书卷气的美人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姜椿见新城长公主不吭声,自顾“邀功”起来:“长公主殿下应该知道,我们姜家是杀猪卖肉的屠户,又身处乡下,每月至多能赚三两银子。 而夫君每月的药钱也正好是三两。 可他身子骨弱,除了吃药调理,饭食上也得精细,啥贵吃啥,偶尔还得加些补品。 为了养活他,我杀猪卖肉之余,还会替人劁猪,偶尔还要花几个时辰卤些卤肉来创收。 谁知运道不好,偏还赶上蝗灾,闹起粮食饥荒,粮食人都不够吃,哪里还能养得起猪? 收不到猪,家里又急等着用钱,我只能去粮店给人抗麻袋包挣钱,一石一袋的粮食,我一次抗两袋,肩膀上的皮都磨烂了。 且成日进进出出的,人也晒得跟黑炭一样。 这才勉强撑到了饥荒结束,村人重新开始养猪。” 话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旁人都说我好命,竟然招到了宋家的嫡长子当上门女婿,还被他从乡下带来了京城。 他们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心酸跟艰难?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也就是我,换作旁的娘子,还真做不到如此。 所以啊,活该我享福!” 新城长公主听完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找茬道:“你竟然能一次扛起两石的麻袋?这得三百斤了? 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姜椿决定证明给她看。 她在屋子里环顾一圈,视线落到角落的一只铜鼎上。 这青铜鼎足有一人来高,鼎身又极宽,许是打制了没多久,不似后世见到的铜鼎那般长满铜绿,反而黄灿灿的。 她起身走过去,岔开双腿站好,然后两手贴到鼎身上,先稍微往上抬了抬,试了下大概重量。 感觉在自己承受范围后,她两手一用力,猛地将这铜鼎给举了起来。 新城长公主:“???” 新城长公主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铜鼎是皇兄赏给她镇宅的,得有一千来斤了。 当初往这屋子里抬的时候,可是动用了足足十二名侍卫,用六根铁棍抬着,乌龟一样一点点往里挪,挪了足足两刻钟才成功挪进来。 驸马还开玩笑说,这鼎就放这里,八辈子都不换地方了。 没想到姜椿就这么随手一抬,就将这铜鼎给举起来了…… 力气岂不是比十二个侍卫加起来还大? 这还是人吗? 显而易见,她说自己一次扛起两石麻袋包这茬,并不是在胡乱吹嘘。 姜椿将铜鼎放下,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转头对新城长公主道:“殿下这下可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新城长公主:“……” 信得不能再信了。 不过她嘴硬得很,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冷哼一声:“力气如此大,倒是适合去当搬运工,一人挣十二人的钱。” 姜椿不晓得她这句“一人挣十二人的钱”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这不重要。 她笑嘻嘻道:“就是呀,如果不是我力气大,还不能在闹饥荒没猪可杀时靠当搬运工挣钱养活我夫君呢。” 新城长公主听了这话,表情柔和不少。 没错,这乡下杀猪女的确出身差,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但她对宋时桉出钱又出力,算得上掏心掏肺了。 如果不是她,换作旁的乡野村女,别说给宋时桉调养身子了,只怕连养活他都做不到。 刺猬一样的新城长公主,一个没忍住,夸赞了她一句:“你是个好的。” 姜椿这家伙从不知谦虚为何物,闻言立时顺杆就爬:“殿下您可太有眼光了,一下就瞧出来我是个好的。 哎呀,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就是善良,对人没坏心,对谁都好,对谁都有耐心。 我爹常说我这般没防备心可不行,万一遇到坏人,肯定会被坑,可我就是改不了这脾气。 哎,真是拿我自己没办法。” 新城长公主:“……” 她一个皇室嫡公主,兄长又是当今皇帝,素日不管是宗亲还是诰命,在她面前都恭恭敬敬的,连说笑都不敢。 哪里见过姜椿这样厚脸皮自卖自夸的人儿? 若不是养气功夫到家,她当场就得惊掉眼珠子,维持不住自己长公主的威仪。 缓了片刻后,她才哼笑一声:“对谁都好?对谁都有耐心?那个被你拳打脚踢一顿的张娘子只怕不这么认为。” 话音刚落,姜椿立时就嚷嚷起来:“她要是骂我,我就忍了,反正我这人没脸没皮的,没那么强的自尊心。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骂我夫君,说他始乱终弃程大姑娘,我要是不教训她一顿,都不起夫君对我的好,夜里都不好意思跟他抱着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赏菊宴那日在场那么多贵妇,我为甚不揍旁人,偏揍她张氏? 嘴臭就该付出代价,我又不是她母亲,可不会惯着她!” 新城长公主耐心地听她啰嗦完,关注点却不在张氏身上,而是问了个十分有失她长公主身份的问题。 “你俩夜里抱着睡?” 姜椿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啊,我夫君不抱着我就睡不着,就算俩人吵架闹脾气,他也死皮赖脸蹭过来非要抱着我。 哎,真是拿他没法子。” 新城长公主酸了。 宋时桉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儿,还以为他即便哪日娶妻,也只会与妻子相敬如宾。 谁知他娶妻后,竟然如此黏糊,比那些惯爱在外头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还会缠磨人。 难怪姜椿这家伙逮着机会就在外头秀恩爱,若自己得了这么个极品相公,自己能一天秀三回。 然后就又听姜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难道殿下与驸马不抱着睡?大冬天的,自己一个被窝睡,多冷啊,我可吃不了这个苦!” 新城长公主顿时黑脸。 驸马哪都好,就是睡觉打呼噜这点让人无法忍受,他俩从大婚第二日开始就分房睡了。 原本她并不觉得这有甚问题,自己睡还更自在些呢,起码没人半夜与自己抢被子。 成亲十二年都是这么过的。 这会子听了姜椿的话,她突然就有些空虚寂寞冷。 大冷天的,两个人抱着睡当然比自己睡一个被窝暖和,心里也没那么孤单。 但跟驸马抱着睡的话…… 还是算了。 被窝冷就叫人将地龙烧热一点。 心里孤单也总比被震天响的呼噜声吵得整宿睡不着强。 她狠狠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你得了个好夫君,你也没必要成日见人就嘚瑟,仔细旁人听得眼热,动了抢过去的念头。” 姜椿才不方呢。 程大姑娘没出事前兴许的确有人打这样的主意,但程大姑娘出事后,这些人估计都将爪子缩回去了。 这些达官显贵们又不傻,还能瞧不出这事儿透着蹊跷? 程大姑娘对宋时桉惦念不忘,一直不肯另嫁他人的事情,可谓全京城人尽皆知。 她就算放弃宋时桉,也不可能瞧上个比宋时桉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屠夫。 联想到前几日程大姑娘的表嫂挑衅宋时桉娘子姜椿,反被姜椿狠揍一顿的事情,很容易就想通其中的关窍。 安远侯府赏菊宴上发生的事情,多半就是宋时桉的手笔。 他这是彻底断了程家的肖想,同时也是杀鸡儆猴,让其他想招他当乘龙快婿的人家瞧瞧,敢惦记他的下场。 根本用不着姜椿去跟人雌竞,宋时桉自己就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了。 这就是找到一个靠谱夫君的好处,甚都不用干,直接躺赢。 她笑嘻嘻道:“不怕,我夫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谁也抢不走他。”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如果他自己愿意呢?” 姜椿笑嘻嘻道:“那我就跟他一怕两散呗,他很抢手没错,但我也不差,转头就招个比他年轻比他听话比他会哄人的小赘婿。”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倒是想得开,而且新城长公主莫名觉得她这不是在说笑,她真能干这样的事儿。 新城长公主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将姜椿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这家伙个头极高,自己已经算女子里头个高的了,她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 一张瓜子脸上生了双大大的杏眼,鼻梁挺翘,鼻头却极小巧,下头是一张花瓣一样红艳的小嘴。 第148节 若是再眼含泪花,简直就是个娇滴滴十足的柔弱美人。 前提是她别张嘴,也别有任何动作。 沿着她细长的脖颈往下,身前巨峰矗立,是宽松短袄都遮不住的高耸。 再往下,腿脚被一褶一褶的马面裙给遮挡了个严实。 但方才磕头行礼时,新城长公主瞧得分明,她两条腿儿又细又长,臀部也浑园廷翘得不像话。 这家伙长相身段绝佳,性子又这般洒脱不羁,难怪宋时桉会对她这般上心。 俩人要是果真一拍两散,吃亏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新城长公主先前还抱着挑剔的目光看待姜椿,这会子想法全然改变了,甚至觉得他俩就是绝配。 也的确只有姜椿这样厚脸皮又放得开的女子,才能将宋时桉寒冰一样的心融化,让他变成绕指柔。 但凡姜椿能矜持一些,恐怕都不会有如今这结果。 新城长公主转头对何嬷嬷道:“吩咐厨房再加几个好菜,让赵大厨亲自做。” 姜椿顿时笑靥如花,朝新城长公主抱拳道:“好!长公主殿下豪气!”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 姜椿振振有词道:“我如今正跟虞总教头学功夫呢,行这武人的礼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我也就是对着殿下您行一行,对着旁人我还不乐意行此大礼呢。”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哦?是吗?那真是好巧呢,驸马也是虞总教头的徒弟呢,还是正式拜入他门下的亲传徒弟。” 姜椿惊讶地“啊”了一声:“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不等新城长公主回应,她就一下跳起来,着急慌忙道:“不知师兄可在家?若在家的话,我过去见个礼。”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可真是很擅长顺杆就爬,自己话才刚说出口,她“师兄”就叫上了,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呢。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他进宫当值去了,不在府上。” 怕姜椿听不明白,她还多解释了一句:“驸马如今是禁卫军副统领。” 姜椿“哇哦”了一声:“师兄好厉害呀,混得甚是不错,看来哪日我这个师妹落魄得吃不上饭了,师兄肯定能养得起我。” 新城长公主扶额。 知道她擅长顺杆就爬,但却没料到她能爬这么高。 竟然连让师兄养自己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偏她说得理所当然,说得充满江湖气,一点都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新城长公主无语道:“指望驸马养你?你置宋时桉这个夫君于何地?若是被他知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姜椿缩了缩脖子。 新城长公主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宋时桉若是听到这话,估计当场就发疯。 即便驸马卢新宇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也无济于事。 师兄也是男子,宋时桉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说出让其他男子养自己这样的话语来。 虽然明眼人都能瞧出自己这是在开玩笑。 但宋时桉他发起疯来,根本明眼不了一点。 看来自己以后必须得改改这胡咧咧的臭毛病,旁的事情上没所谓,但涉及其他男子的事情上头必须得慎言。 不过面上她肯定不能认怂,不能叫新城长公主瞧出来自己的弱点。 她笑嘻嘻道:“不会,我夫君还能不知道我吗?我就算找师兄养,也会带着他一起享福,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这话槽点太多,新城长公主简直不知该说甚好。 不过她顺着姜椿的话设想了下,如果姜椿带着宋时桉住进自己的长公主府,自己就能日日见到宋时桉了。 到时自己就逮住他,让他三日给自己作一幅画,五日给自己写一幅字。 等积攒到足够的书画后,她就在自己的长公主府里开个宋时桉宋卿知的书画展,广发请帖,邀请全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赏鉴。 听众人对自己偶像的夸赞,以及对自己能拥有如此多书画的羡慕…… 简直了,就跟做梦一样。 但很快她就自己冷静下来。 还是别做梦了。 以宋时桉的脾气,怎可能接受得了旁人替他养娘子?甚至还想连他一起养? 别说这么干了,就是光说出这话来,都得捅马蜂窝,被蛰一头包。 新城长公主瞪了姜椿这家伙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胡言乱语。” 姜椿悻悻地闭了嘴。 不养就不养呗,反正自己只是玩笑话,目的是为了跟卢新宇这个师兄攀关系。 自己现在可是个小富婆,养自己跟娘家人足够,根本不需要旁人养。 当然,宋时桉除外。 他们夫妻一体,自己的钱是自己的,他的钱也是自己的,说他养自己,或者说自己养他都成。 看他喜欢哪个说法喽。 * 跟新城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姜椿有些得意。 早起吃完早饭,庄氏就撵她赶紧出门,说不能叫新城长公主等自己,得早些去。 姜椿果断选择了拒绝。 去那么早,万一俩人一言不合就掐起来,得掐两个时辰才到午饭时间,多累? 就算不掐起来,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在那苦哈哈地陪聊两个时辰,也十分难捱。 所以她一直拖到巳时三刻(9:45)才出门。 路上花了两刻钟。 所以她只需要陪新城长公主聊半个是多时辰就成。 简直不要太明智! 倒不是说新城长公主多难相处,其实还好,她性子与庄氏相似,有些外冷内热。 包括宋时桉,其实也是这样的性子。 姜椿觉得自己很擅长跟这类人打交道。 无他,脸皮够厚就行。 实在是干坐着说话太无趣了。 二弟妹行事也忒胆小了些,这也不敢拿出来那也不敢拿出来,生怕被人发现端倪,然后将她架到火上烧死。 早点将麻将拿出来多好,她这会子就能拉着新城长公主搓几把。 麻将,简直就是打发时间的利器。 新城长公主却不觉得无趣,反而觉得姜椿说话风趣幽默,别具一格,与旁的贵妇跟小娘子都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能从她口里听到不少宋时桉的事情。 新城长公主决定以后得闲便叫她来说说话。 听闻她胃口极大,又无肉不欢,大不了自己多叫人给她准备些好菜,再赏些东西给她,总归不会叫她白来一趟就是了。 姜椿没料到自己不但蹭了顿极其美味的大餐,临走时新城长公主还叫何嬷嬷呈上个锦匣,里头装了一对紫玉手镯。 听闻紫玉是暖玉,体寒的人长期佩戴紫玉手镯能缓慢改善体质。 姜椿不体寒,她体温甚至比旁人都要高一些,但架不住这紫玉镯好看呀。 如今她不用每日摆摊,皮肤逐渐养回了原本的颜色。 雪白皓腕配上淡紫色的圆条镯,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姜椿喜欢得不得了,连忙福身道谢:“多谢殿下赏赐,这镯子跟我的手腕简直就是绝配,上头写我名字了,合该就是我的。” 新城长公主先是嘴角抽了抽,随即唇角微扬,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来。 听她说话,还真是有趣得紧。 姜椿正要告辞走人,突然有丫鬟进来禀报道:“殿下,宋大人来了,说是来接姜娘子的。”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今儿并非休沐日,这半下午的功夫,宋时桉该在翰林院当差才对,怎地跑来接自己了? 难不成他翘班了? 新城长公主却是哼笑一声:“告假也要来接人,本宫是甚吃人猛兽,还能把他娘子给吃了不成?” 说罢,摆摆手,傲娇道:“你走,赶紧走人,迟了没准某人就得冲进内院来抢人了。” 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姜椿笑嘻嘻道:“臣妇告退。” 然后亲自抱着盛紫玉镯的锦盒,满脸带笑地往二门走去。 * 宋时桉并未翘班,也不是告假,而是跟着太子姐夫去办了件差事,太子姐夫提前与翰林院掌院打过招呼。 所以他回京后也不必再回衙门坐班,正好有空来接姜椿。 宋时桉见她脸上笑得灿烂,清冷淡漠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唇畔露出个轻笑:“甚事这般高兴?” 姜椿笑嘻嘻道:我“见到夫君就高兴呀,夫君是我的开心果,是我的小太阳。” 第149节 代替新城长公主出来送人的何嬷嬷牙都差点被酸掉。 还以为这姜娘子是故意在长公主跟前做出副装疯卖傻的模样来,好降低公主的戒心,没想到她在自己相公跟前也这样。 她这不是装疯,而是真疯啊! 宋时桉却是听得心里暖暖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见到娘子也开心。走,咱们回家。” 说罢,动作轻柔地扶姜椿上马车,仿佛她是甚一不小心就会碎掉的瓷器似的。 何嬷嬷嘴角抽了抽。 如果方才没瞧见她力大能扛鼎的话,自己兴许就相信了呢。 宋时桉将自己的马交给家丁,然后挤到姜椿的马车上来,与她一起乘马车回家。 路上姜椿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夫君你翘班来接我?不会被记入考绩?” 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他的考绩,拖慢了他升职的进度。 “没有。”宋时桉摇摇头,将情况与她分说明白。 姜椿闻言轻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后,她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宋时桉,喜滋滋道:“新城长公主出手甚是大方,给我的见面礼竟然是一对紫玉镯。” 宋时桉掀开锦盒盖子瞅了一眼,随即重又合上盖子,轻笑道:“她是孝贤皇后的女儿,又是今上嫡亲的妹妹,手里多得是好东西呢。” 姜椿得了好东西,也不嫌陪人说话多难捱了,笑嘻嘻道:“希望长公主多召见我几回,我也好从她那里多薅点羊毛。” 想到新城长公主上辈子对自己书画的痴迷程度,宋时桉淡淡道:“有机会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姜椿突然问宋时桉:“程家的骚操作你听说了没有?” 全程策划了程文沅与范屠夫“通奸”一事的宋时桉,怎可能不会让人盯着程家? 所以程家刚一放话出来,他就知晓了。 他觉得姜椿嘴里的“骚操作”三个字,用在这事上头,十分地贴切。 宋时桉料到程家为了程文沅的名声着想,肯定会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不然程文沅就会变成个自甘下贱与屠夫通奸的荡妇。 却没料到他们竟然说动安庆伯认下范屠夫当庶子,借此抬高范屠夫的身份。 不过这也不打紧。 山鸡就是山鸡,不是在它尾巴上扎根羽毛,它就能变成凤凰。 以为人人都是姜椿呢? 再说了,姜椿也不是山鸡变凤凰,而是山鸡芯子里换了凤凰的魂儿,人家可是连大食文字都会写呢。 他哼笑一声:“且看他们如何收场。” 程文沅自视甚高,且还觊觎自己多年,是不可能看上范屠夫的,即便与他成亲,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而范屠夫呢,一夜之间多了个安庆伯父亲,还成了程家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婿,他会舍得放弃这泼天的富贵? 肯定不会。 所以呀,以后程家有的是热闹呢。 姜椿“啧”了一声:“可惜不能近距离围观,有甚动静,夫君记得立时告诉我哟。” 宋时桉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轻笑道:“你呀,就是爱凑热闹。” 姜椿傲娇地一抬下巴:“旁人的热闹我可以不看,但程大姑娘的热闹我必须得看。 谁叫她觊觎我夫君,妄图将我踢走,好给她让位呢。” 宋时桉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放心,我只属于你一个人,谁觊觎我也没用。” 姜椿其实挺放心的,不过嘴上却哼哼唧唧道:“谁晓得有用没用呢,毕竟这世间有本事的女子多着呢,不止我一个。 不过……” 话到这里,她突然沉下脸来,冷冷道:“她们觊不觊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君你若是敢做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把你阉了。 你知道的,我劁猪的本事一流,保管又快又准,不叫你受任何多余的罪。” 宋时桉只觉下身一凉,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裆。 第97章 宋时桉只捂了片刻, 就连忙将手给收回来了。 捂裆的行为,不雅观,还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他轻咳一声, 一脸严肃地说道:“说什么话呢, 我怎可能会做对不起娘子的事情?绝无可能。” 姜椿轻哼一声:“世事无绝对,我相信你现在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但将来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显然在理。 宋时桉静默片刻,沉声道:“倘若将来哪天我做了甚对不起你的事情, 那你不必留情, 直接把我阉了就行。” 姜椿不光是他爱慕的女子,敬重的娘子, 还是帮他调理好身子骨的大恩人。 自己如果背叛她, 就是忘恩负义, 过河拆桥, 禽兽不如。 他都禽兽不如了,被她阉了也是活该,是咎由自取,是应得的报应,怨不得任何人。 姜椿不过是随口而出的玩笑话, 毕竟如果宋时桉果真睡了其他女子的话,她不可能阉了他, 然后继续若无其事低跟他做夫妻。 而且那时候他大概已经是国舅爷兼内阁首辅了, 阉了他,自己也别想活了。 是,阉了他的确解气, 但如果这解气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的话,那她觉得还挺划不来的。 没办法, 姜椿这人虽然沙雕又疯癫,但其实心里有杆秤,甚能做,甚不能做,掂量得可清楚了。 真发生他背叛自己的事情,她只会选择一封休书将其休出门,转头再招赘个比他年轻比他听话比他会哄人的小赘婿。 她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放心,我不会的。” 宋时桉闻言心下感动不已,自己都背叛她了,她竟然还不舍得伤害自己的身子。 然后就听姜椿冷笑道:“你若是被旁的女子玷污了,我阉你都嫌脏,只会一封休书将你休出门。 然后转头招个比你好看比你身段好比你年轻比你会哄人的小赘婿。” 咳,虽然找个比他好看比他身段好的男子还挺难的,但不重要。 反正放狠话嘛,能戳人心窝子就成。 而效果也十分拔群,直接把宋时桉给戳发疯了。 他面沉如水,猛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凤眼里黑雾翻涌,说出来的话如同被千年寒冰水浸过一般。 “把我休出门,然后转头招个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 姜椿,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竟然还有心思肖想别的男子?” 姜椿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无语道:“你别胡搅蛮缠,我说这话的前提是你先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都背叛我了,难不成我还要忍气吞声,继续跟你这个脏男人凑合过日子? 想都别想,我一炷香的功夫也忍不了。” 宋时桉冷声道:“你看,你连我背叛你之后的事情都盘算好了,可见对我没甚信任。” 姜椿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信不信任你,跟你背不背叛我,有个鸟的干系? 我就算再信任你,你该背叛我还是会背叛我。 我不提前做好打算,想好出路,等你真背叛我的时候,我就只能六神无主地抓瞎。” 姜椿也是人,虽然性子比较独立且洒脱不羁,但她对于不确定的未来也会有担忧跟迷茫。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里做一些规划,根据不同情况拿出不同的预案来,好的坏的都想到。 然后心里便安定许多。 毕竟她连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也有了对应的预案,旁的事情就都是小儿科了。 宋时桉冷冷道:“信任对旁的夫妻或许不重要,但对我们很重要,至少对我很重要。 我需要你的信任,而我也要学着去信任你。” 姜椿“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是得好好学学如何信任我,不要一听到我提起旁的男子就炸毛。 你得明白,我提他们只是单纯提他们,而不是对他们有甚想头。” 宋时桉也阴阳怪气道:“是么?那想要招个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呢?这也只是单纯提起来,没甚想头?” 姜椿振振有词道:“你不要抛开前提说事儿,招个比你好看比你身段好比你年轻比你会哄人的小赘婿的前提是——你先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宋时桉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几分,挑眉道:“那我干了吗?” 姜椿也挑眉:“那我招小赘婿了吗?” 然后俩人便同时沉默了。 这架吵得…… 姜椿:贷款吵架? 宋时桉:借印子钱吵架? 宋时桉松开掐住姜椿下巴的手,继而又松开楼住她腰肢的手。 车厢内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姜椿静坐了片刻,然后一下扑进他怀里,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嘴里笑嘻嘻道:“好啦好啦,咱们和好。” 宋时桉冷淡的脸色顿时缓和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哼笑道:“甚和好不和好的,我俩本就没有吵架。” 姜椿嘴角抽了抽。 自己只想将这茬揭过去,这家伙可倒好,竟然想玩失忆大法。 她好脾气地笑道:“行叭,夫君说没吵架那就没吵架。” 第150节 宋时桉打量了下她的脸色,判定她这话不像是在反讽,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然后低头含住她红艳的嘴唇,允吸肯咬嘬弄起来。 姜椿反客为主,舌儿撬开他的齿门,钻进他嘴巴里,四处逗弄他的舌头。 还将其含进嘴里,用嘴唇上上下下地鲁动着。 不过片刻,就把宋时桉勾得动了情。 然后她立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他身上一处,倒打一耙地取笑他:“夫君,青天白日的,你怎地就有坏想法了,你说你羞不羞?” 宋时桉气得咬牙:“你点了火就跑,还怪柴禾容易点燃,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恶劣的家伙吗?” 姜椿气哼哼道:“有啊,就是你,方才还掐我下巴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掐红。 要是掐红了,我就去跟母亲告状,说你家暴我,掐我脖子,想把我掐死。” 宋时桉:“……” 他笑骂道:“你别冤枉人,我就算动怒掐你下巴,也没使太多力气,根本伤不到你分毫。” 要是伤到她,就她那大力气,早一把就将自己推出马车外了,哪里还会任由自己掐着? 姜椿蛮横不讲理道:“不管,反正就是掐疼我了,我说是就是,被掐的是我又不是你。” 宋时桉将人捞到自己腿上坐着,抬手替她轻柔下巴。 嘴里柔声哄道:“好,娘子说是就是,都怪为夫太粗鲁,弄疼娘子了。” 姜椿:“……” 这话怎地听着怪怪的? 而且…… 她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没好气道:“抱我上来做甚,怪扎人的。” 这一动作,直接让宋时桉“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他连忙掐住她的腰肢,哑声警告道:“别乱动。” 再这般动来动去折磨人,他会忍不住想要当场要她的。 姜椿无辜地眨巴了下自己的一双大大杏眼。 可惜古代马车只有车帘,连个门都没有,要是像现代汽车那样有车门且玻璃上还贴了膜的话…… 车那个震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宋时桉将头搁到她肩上,边缓和身体的季动,边哼道:“这会子又来勾搭我了,不惦记着招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了?” 姜椿轻拍了下他的脊背,笑骂道:“你搁这背书呢?知道你记性好,过耳不忘,但也没必要反复背给我听?” 复读机成精了是? 宋时桉委屈巴巴道:“我伤心难受,你竟然惦记旁的男子,我这心里哇凉哇凉的。” 姜椿:“……” 复读机当不成,又改卖惨是? 偏她还就吃他这一套。 忍不住抬手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脖颈,嘴里哄道:“好啦,我不过随口说说,你竟还当真了不成?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只要你不背叛我,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先前在新城长公主府的时候,她还发狠要改改胡咧咧的臭毛病,免得惹宋时桉这个醋坛子成精的家伙发疯。 结果转头就把这茬给忘了,又触他的逆鳞。 虽然有话赶话的嫌疑,但他即便发疯都能控制手劲不伤到自己,自己说话却戳他的心窝子。 算来算去,到底还是她更理亏些。 人家干完正事,马不停蹄地跑来接自己,结果夸奖没得到,还被戳心窝子,这不是大冤种是什么? 怀着愧疚的心情,她忙表态道:“也怪我说话太没个顾忌,往后我一定,不,我尽量改就是了。” 还是别一定了,指不定啥时候她就又胡咧咧了。 宋时桉见她反省自己,也忙反省道:“是我胡搅蛮缠了,不然你也不会话赶话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俩人对视一眼。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时桉也忍不住抿唇轻笑。 一场“硝烟弥漫”的大战,就这么烟消云散,俩人重归于好。 叫姜椿说,他俩还真是绝配。 就连吵架,也经常这般吵着吵着就虎头蛇尾,莫名其妙和好,和好后还会争着抢着反省自己。 很难吵到撕破脸的地步。 宋时桉突然听到外头人声嘈杂,料到这是到东市地界了,连忙问姜椿:“到东市了,你要不要下去逛逛?” 姜椿摇了摇头,体贴道:“你跟太子姐夫出门办事辛苦了,且回家歇息,回头等休沐日你再陪我来逛不迟。” 虽然宋时桉并不累,但她这般体贴自己,他当然得领情:“好,那咱们回家,等休沐日我再陪你过来好好逛逛。” 俩人就这么温馨地楼抱了一路。 等马车停在宋家二门口,宋时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官袍已经被姜椿坐得皱巴成麻花。 偏就那般巧,庄氏妯娌三个以及宋时初姐妹三人这会子正站在二门处,送来宋家做客的庄大太太、庄二太太以及她俩各自的闺女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 宋时桉跟姜椿俩人一出现,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 宋时音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声音乍然响起:“大哥你的官袍怎地如此皱巴?” “咳咳咳。”李氏连咳三声,并狠狠瞪了宋时音一眼。 李氏是真的拿这个女儿没法子了。 因她的缘故,自己如今在这个家里说话都腰杆不硬,生怕与两个妯娌闹起来,她们会拿音姐儿说事儿。 毕竟大嫂跟三弟妹都有女儿,音姐儿被卖进过青楼的瘸,真要计较起来,是会带累其他姐妹的。 偏音姐儿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还喜欢跟桉哥儿媳妇凑一处,成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搞事儿。 有那样的瘸,还是这么副跟桉哥儿媳妇颇为相似的混不吝性子,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敢要她? 她盘算着,还是得将她嫁回自己娘家李家才行,有自己母亲这个外祖母护着,音姐儿才能不受委屈。 不过这事儿她一个人决定不了,得等二老爷这个相公回来,问过他的意思,才好跟自己娘家大嫂提这茬。 可惜宋时音不晓得她母亲打算将她嫁给舅家表哥这茬,不然当场就得撒泼闹腾起来。 宋时桉扯了扯衣角,淡定地回了一句:“跟太子爷去办事,来回都骑马,衣裳不皱才怪呢。” 然后拉着姜椿上前,拜见庄大太太、庄二太太两位舅母,又同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两位表妹见礼。 两位庄太太见着姜椿这个外甥媳妇,不管心里是甚想法,面上却极热情,一人拉住她一只小手,把她狠夸了一顿。 还让丫鬟将她们来之前就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 姜椿让桂枝跟桂叶将东西接过去,笑道:“多谢大舅母、二舅母。” 还投桃报李地将手伸进荷包里,借着荷包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两枚玉扳指出来,亲自塞到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手里。 嘴里笑嘻嘻道:“偶然得的玉扳指,两位表妹别嫌弃,自己戴或者赏人都成。” 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连忙道谢:“多谢大表嫂。” 因外头寒冷,几人随便聊了几句,庄家人便告辞了。 送走庄家人后,往回走的路上,姜椿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没瞧见钟文谨。 便问宋时音:“你二嫂呢?” 宋时音回道:“二嫂出门采买东西去了。” 姜椿了然。 钟文谨拿到了自己的注资,就忙不迭寻借口出去采买物品去了。 急成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很缺钱。 姜椿点头道:“知道了。” 她侧头看宋时桉的时候,余光瞧见了桂枝手里的匣子,顿时眼珠子转了转。 她拔高声音,自言自语道:“两位舅母竟然一见着我就给见面礼,这般客气做甚,我又不是那等会惦记长辈见面礼的人儿。 譬如母亲跟两位婶娘忙得还没顾上给我见面礼,我也没有一日三回地催个不停呀。” 她现在荷包鼓鼓,倒不是图见面礼这点子财物,但见面礼有时候也代表认可。 不拿到她们三妯娌的见面礼,不说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说三道四,就是府里的仆人私底下也会看轻她们。 不被家中长辈认可的媳妇,日子可不好过。 当然,姜椿肯定不会不好过,也没仆人敢欺负到她头上,主要是担心钟文谨。 庄氏:“……” 李氏:“……” 秋氏:“……” 三人闻言,齐齐无语。 特别是庄氏,这家伙从自己这里抠走不少好东西了,昨儿还给了她一支价值不菲的三尾凤钗。 结果她还搁这惦记见面礼呢。 而且旁人“忘了”给,她还逮着机会就要。 是,她的确没一日三回地催个不停,但两三日就会催一回。 李氏原不想这么快就给,毕竟庄氏这个婆婆都还没给呢,但她向来要强,何曾这般被人追在身后讨债过? 当即就道:“我前几日病着,没顾上这茬,待会儿就让人把见面礼给侄媳妇你送去。” 第151节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二婶!早就听说二婶是个性子爽快的利落人,今儿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庄氏:“……” 秋氏:“……” 秋氏见二嫂松了口,连忙跟上:“我想着替椿娘你寻件像样的见面礼,这才拖了几日。 所幸昨儿总算叫我寻到样合适的,原想晚些时候打发人给你送去来着。” 姜椿从善如流地道谢:“多谢三婶,听您这么说,我可太期待了呢。” 两个弟媳妇都给了见面礼,闪着庄氏这个婆婆算怎么回事儿? 但如果庄氏这个时候也发话给她见面礼的话,自己这个婆婆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她简直气得牙根疼。 偏姜椿还不罢休,得寸进尺道:“哎呀,不知两位婶娘可给二弟妹准备见面礼了? 若是只给我不给二弟妹的话,那这见面礼我就不能要了,不然被二弟妹知道了,我们妯娌关系就微妙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家伙不但厚颜无耻地给自己要见面礼,还帮她妯娌要上了。 李氏脸色差点绷不住,勉强道:“都是侄媳妇,有你的肯定也有锐哥儿媳妇的,我这个当婶娘的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姜椿笑嘻嘻道:“也有二弟妹的份就行,不过嘛,我是长嫂,二婶要厚我薄她也不是不行,我相信二弟妹肯定不会妒忌我的。” 李氏:“……” 她咬牙道:“放心,我肯定一视同仁。” 秋氏也表态道:“当然有锐哥儿媳妇的份儿了,不然锐哥儿肯定要找我这个厚此薄彼的三婶说道说道。” 老大向来沉稳内敛,不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即便她真不给姜椿这个侄媳妇见面礼,他至多心里记自己一笔,不会当面说什么。 但老二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甚说甚的性子,如果自己没给他娘子见面礼,他能找到梧桐苑来跟自己讨要。 姜椿满意地笑了,很有避嫌自觉地没评价宋时锐这个小叔子,只笑道:“有二弟妹的我就放心啦。” 庄氏最终还是抹不开脸面,没在这个时候表态。 而是选择在吃过晚饭后,趁着众人吃茶的功夫,让珊瑚拿了两只锦盒过来,给姜椿跟钟文谨一人一只。 淡淡道:“家里忙忙乱乱的,你们二婶跟老太太又轮流生病,我一时间也没顾上见面礼这茬,现下给你们罢。”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多谢母亲,我可太喜欢您给的见面礼啦。” 庄氏嘴角抽了抽。 盒子都没打开呢,就闭着眼睛说喜欢,就不怕自己给她个空盒子? 在西市转悠了一天的钟文谨,脸上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真情实感道:“多谢母亲赏赐。” 李氏跟秋氏对了对眼,都等着看庄氏这个当婆婆的给了她们甚见面礼。 若是给的比较贵重,没准她们还得跟着调换,免得被大嫂衬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谁知姜椿跟钟文谨都直接将锦盒交给了自己的丫鬟,并未当场打开。 达成目的,一身轻松的姜椿抿了口茶,状似闲聊地说起了今儿去新城长公主府的情况。 她笑道:“长公主殿下平易近人,我与她相谈甚欢,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 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她又话锋一转,摇头无奈道:“就是干坐着闲聊到底无趣了些,若有甚既能打发时间又不耽误闲聊的玩意儿就好了。” 大周连叶子牌都没有,女眷们聚到一处,只能靠下棋、投壶、听书以及看戏打发时间。 很不巧的是,下棋跟投壶,她是一点都不会,而新城长公主又不爱听书跟看戏。 所以就只能干聊。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当然不是抱怨或者凡尔赛,而是故意说给钟文谨听的。 希望她能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将麻将这个打发时间的大杀器拿出来。 好在钟文谨也没辜负她的期待,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倒是知道样番邦的物什完美符合大嫂的需求。” 姜椿顿时眼前一亮,嚷嚷道:“甚物什?多少钱? 若是不贵的话,二弟妹你帮我买两件,一件我孝敬长公主殿下;一件就放母亲这里,留着咱们大家一起玩。” 庄氏轻哼一声:“玩物丧志!再说了,正房岂是你们肆意玩耍的地方?莫在我这里胡闹。” 姜椿假装没听见,只一脸期待地看着钟文谨。 钟文谨摸摸鼻子,扯谎道:“贵倒是不贵,一副麻将也就五两银子而已。 只是我得找与那个番僧游医相熟的番邦商队问问他们还有没有货,大嫂且等我的消息。” 她觉得自己飘了。 在山沟沟里的时候,她每日勤勤恳恳挣钱,两年多时间也只攒下五六两银子而已。 如今一副拼夕夕商城价值100块rmb的“象牙”麻将,她都敢卖五两银子了。 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不贵。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大嫂的脸色了。 姜椿却是惊呼一声:“麻将?一副只要五两银子?这么便宜?” 钟文谨:“……” 她竟然忘了大嫂是个小富婆了。 不管是她自己挣的,还是大哥挣的,总之大嫂手里捏着足足一千九百两银子呢。 甚至还不止。 她总不能将所有银钱都拿给自己,不留下些花用的。 与这一千九百两银子巨款比起来,五两银子的确算不得什么。 钟文谨厚着脸皮笑道:“那番僧游医与番邦商队相熟,商队领队给我开的价都是熟人价,生人去买的话,价钱翻上一倍人家还未必肯卖呢。” 姜椿充当捧哏,夸赞道:“多亏了二弟妹,不然我还买不到这样物美价廉的番邦好东西呢。” “物美价廉?”钟文谨听到这四个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自己这个奸商竟成良心代购了,简直就是滑稽。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这才让桂枝把庄氏送的锦盒拿过来。 打开一瞧,里头竟然装着一套赤金点翠头面。 她忍不住“哦豁”了一声,对宋时桉道:“母亲好大的手笔!” 点翠首饰,她在现代时只在博物馆里见过。 翠鸟在现代是二级保护动物,捕猎一只就得五年铁窗泪。 谁要送自己点翠首饰,她当即就会跳起来,大声质问对方跟自己多大仇! 但大周不一样。 这时候的翠鸟不说遍地都是,至少数量还是很可观的,所以无论后妃还是权贵家的女眷,都偏爱点翠首饰,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样。 不过即便是达官显贵之家,能如庄氏这般一下拿出来两套点翠头面的,怕也不多。 这可不是两件,而是足足两套,每套有大大小小六七样首饰,件件精巧雅致。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得意洋洋道:“哎呀,母亲竟然舍得送如此贵重的点翠头面,可见心里十分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呢。” 虽然有跟其他两个妯娌别苗头的嫌疑,但单纯别苗头肯定没必要出动点翠首饰这样的大杀器。 宋时桉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自恋的家伙。” 姜椿瞪他:“我哪里说错了?母亲若不是喜欢我,舍得送我点翠首饰? 除非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这点翠首饰上头涂了慢性毒药,目的是想要不动声色地出掉我。” 宋时桉无语道:“且不说母亲想要除掉你,根本无须如此拐弯抹角。 即便她果真有这想法,又上哪里寻这等只靠接触头发就能令人中毒的慢性毒药?” 说得好有道理,姜椿竟无法反驳。 她吩咐桂枝:“把这首饰好生收起来,切莫摔了或是磕碰了。” 桂枝接过锦盒,应声退下。 宋时桉抬眼看向她,凤眼闪了闪,往她跟前凑了凑,勾唇笑道:“娘子若是晚上任为夫为所欲为,完事后为夫给你个大惊喜。” 姜椿才要骂他,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她傲娇地冷哼一声:“你先告诉是甚大惊喜,我权衡下值不值得我‘卖身’再说。”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无语道:“甚卖身不卖身的,你莫胡说八道。” 他们可是夫妻,又不是票客跟姐儿。 姜椿斜眼看他。 宋时桉与她对视。 片刻后,他败下阵来,说道:“那八间铺子跟两个田庄的房契跟地契,我今儿拿到手了。” 姜椿眸光顿时亮如强光手电,激动地一下揪住他的衣袍,颤声道:“真的?” 那可是八间京城的铺子以及两个京郊的田庄,加一起能卖好几万两银子呢。 当然,她肯定不会卖的。 京城的铺子,特别是好地段的铺子,基本都握在大家族手里。 这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固定资产,等闲没人卖。 可谓有价无市。 毕竟卖出去容易,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高兴了片刻后,她又把脸一板,冷哼道:“你先前说铺子跟田庄都交给我打理,这会子拿到房契跟地契了,却又跟我谈起条件来。 你说你这算不算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哟。” 第152节 宋时桉凤眼含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若对娘子君子,娘子只怕还不高兴呢。” 姜椿:“……” 咳,说得也是。 要是他跟那些封建士大夫一样,床榻之上也相敬如宾,只用最传统的姿势敦伦,那自己还真高兴不起来。 她往罗汉床的靠背上一歪,斜眼看他,哼哼道:“说,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宋时桉起身走过来,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姜椿杏眼猛地睁大,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人,可真是,真是玩得够花的。” 同时在心里发出灵魂拷问:到底你丫是现代人还是我是现代人啊? * 一言难尽归一言难尽,姜椿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咳,铺子不铺子田庄不田庄的倒不打紧,关键是夫君难得提点要求,自己怎舍得叫他失望? 算了,不装了,没错,她就是想要铺子跟田庄。 少说也值个七八万两银子呢,这谁能不动心? 于是夜里沐浴完毕,俩人躺到拔步床上后,宋时桉先用块红色汗巾子,蒙住了她的眼睛。 然后用另外条汗巾子,将她的两手困缚到了床头柱上。 没错,宋时桉的要求是跟她玩困绑强制“爱”。 城会玩,姜椿已经说累了。 姜椿很配合地发出惊恐地尖叫:“啊!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 宋时桉凑过来,冷冷道:“所有仆人都被我迷晕了,你叫,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姜椿突然想起了前世的热梗,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宋时桉:“……” “噗。”他使劲憋了憋,最终还是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来。 这家伙,都被坏人给“绑架”了,还这搬逗趣,真是服了她了。 他反手从褥子底下抽出用来压惊镇邪的西域匕首,也没将匕首拔出,直接将匕鞘抵在她的脖颈上。 冷冷威胁道:“你识趣点,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姜椿作害怕状:“我,我,我听话,你别杀我啊,我如花一样的年纪,一点都不想死啊。” 宋时桉拔出匕首,割断她小衣的系带,粗爆地将其扯下来扔到地上,然后又去扯她的亵裤。 姜椿哭唧唧道:“不要啊!求求你了,别脱我的亵裤!我夫君是个醋坛子成精的,要是被他知道我被旁的男子看光了,肯定会休了我的……”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求饶都不忘损自己几句是? 他蛮横地扯掉她的亵裤,哼笑道:“那就别让他知道,你不说我不会说,他就不会知道。” 姜椿:“……” 自己绿自己很好玩是? 姜椿轻轻踢腾脚:“不行,我不能对不起我夫君!你走开,别碰我!” 宋时桉手伸向她身前,粗鲁地巴玩起来。 姜椿眼睛瞧不见,感官比平时更敏锐许多,有些疼又觉十分刺激,却还没忘演戏,哭唧唧着骂道:“别碰我,啊!混蛋,你松手!” 宋时桉冷脸不为所动,手中动作不停。 把她折腾得气喘吁吁,眼里冒出来泪花,在红色的汗巾子氤氲出两团深色水渍。 他这才松手,然后往下而去。 依旧用了比平时多许多的力气。 姜椿当即就发出一声透着俞悦又痛苦的惊呼。 这还只是“酷刑”的开始。 宋时桉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儿,其结果就是姜椿被折磨得蒙在眼睛上的汗巾子都被眼泪给湿透了。 一会儿哭一会叫的,跟个疯婆子一般。 等到真正合二为一的时候,那更是不得了。 宋时桉跟头耕牛似的,生怕地犁得不够深不够彻底,使出了浑身的牛劲。 姜椿中途晕过去三回,这才熬到他登上山顶。 差点被折腾死的姜椿,捏着装有十张房契跟地契的荷包,用哭哑的嗓音感慨道:“钱难挣,屎难吃。” 宋时桉叫人送来热水,正拿热毛巾替她擦身子,闻言无语道:“你骂我就骂我,别带上自己。” 自己是屎,那她是什么?野狗吗? 不带这么埋汰自己的。 姜椿拿脚丫子替他,气哼哼道:“你这登徒子,我看到你的脸了,你完了!” 宋时桉抓住她白皙的脚丫子,张嘴亲了一口,轻笑道:“我是你夫君,你在说什么呢,我怎地听不懂?” 姜椿“呵”了一声:“哟,原来是夫君回来了呀,恕我眼拙,没认出来。” 宋时桉故意逗她:“既然娘子眼盲,要不要为夫换种法子让你认一认?” 姜椿某处被他的粗鲁弄得现在还隐隐酸疼,闻言立时轻“啐”了他一口:“你做梦!” 宋时桉替她擦干净,将水盆端到门口,叫丫鬟端走。 然后爬上床,将姜椿抱进怀里,心满意足地说道:“为夫好喜欢与娘子敦伦。” 姜椿阴阳怪气道:“夫君为何突然说这话,咱们今儿又没敦伦。” 宋时桉在她纤腰上轻捏了一把,轻笑道:“哦,是没有敦伦,为夫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有感而发罢了。” 姜椿撇撇嘴。 装,你接着装。 不过她没敢再提这话茬,怕说着说着他又来劲了,再按着自己来一回。 角色扮演虽好,但次数多了伤身呀。 于是她连忙转移话茬道:“回头二弟妹帮我将麻将买回来后,我教你打麻将呀。”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话槽点太多了。 按说她连麻将是何物都不知道,又如何晓得怎么打麻将? 自己都不会打的前提下,如何教自己? 可见她是会打的。 她竟然会打二弟妹拿出来的东西?难不成二弟妹跟她一样,芯子里也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而且有很大可能性,她俩其实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没错,他猜到了这麻将是二弟妹拿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甚番邦商队。 甚至二弟妹嘴里那个送给她各种稀奇古怪番邦物品的番僧游医很可能也并不存在。 二弟妹身上大概也怀有隔空取物的神通。 虽然同样都是隔空取物的神通,姜椿的神通大概只能取大周物品,而二弟妹的神通则可以取她们来处的物品。 而她们来处的物品显然要比大周的物品要好很多。 这才是姜椿努力讨好二弟妹的真正缘由。 恕他眼拙,上辈子还真没瞧出二弟妹身上的端倪来。 倒不是她隐藏得够好,而是自己身份缘故,不好跟她这个弟媳妇多接触,也没细想那么多。 正相反,二弟妹比姜椿还不擅长隐藏自己,自己这会子随便琢磨琢磨,就能发现无数破绽。 可惜宋时锐这个傻弟弟,粗枝大叶的,又轻易不会对自己娘子起疑,除非二弟妹自己交待,只怕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真相。 他轻叹一口气。 只能自己这个当兄长的帮他一把,替他娘子多遮掩遮掩了。 反正他替姜椿遮掩习惯了,也不是甚难事儿。 不然二弟妹露馅,从此将爪子缩回来,老实当宋家二奶奶,二弟兴许不会如何,姜椿却要伤心死了。 因为如此一来,她就没法通过二弟妹得到“老家”的物品了呢。 第98章 不要轻易心疼男人。 心疼男人的结果, 除了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男人外,还会落得个关键之处酸疼无比,走路一瘸一拐的下场。 当然, 姜椿这是在反省自己。 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到正院吃早膳。 然后毫无意外地收获了一众女眷一言难尽的目光。 宋时桉跟宋时锐去衙门了, 早膳基本都是在衙门里用。 钟文谨偷瞧大嫂一眼,又偷瞧大嫂一样, 再偷瞧大嫂一眼。 大嫂身子骨强壮,力气大, 向来皮糙肉厚, 大哥竟然能把这样的大嫂给折腾得一瘸一拐,真猛士也。 姜椿斜眼看她, 笑道:“看什么看, 不就是在床榻上崴到腿脚了嘛, 有甚好奇怪的?” 钟文谨捂嘴偷笑。 第153节 大嫂你这像是崴到腿脚的模样嘛? 宋时音看看大嫂, 又看看二嫂,片刻后福至心灵,也捂嘴偷笑起来。 庄氏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总之她更加确信自己长子定是瞧上了姜椿的美色,这才心甘情愿当姜家赘婿的。 宋时初垂首, 唇边露出个了然的微笑。 只宋时玥年纪小,没经过见过, 脑子里没那么多不正经心思, 闻言还关心地说了一句:“不若请个擅跌打的大夫来给大嫂瞧瞧?” 姜椿轻咳一声,笑道:“不妨事,你大哥已经帮我瞧过了, 没伤到筋骨皮肉,养养就没事了。” 除宋时玥以外的众人:“……” 她们只恨自己长了耳朵跟脑子, 竟然一下就听懂了。 这懂了还不如不懂呢。 特别是三位太太,她们的相公还在从矿场千里迢迢往京城赶的路上,懂了也是白懂。 用过早膳后,姜椿便打算做卤肉。 卤肉首先得有厨房。 丹桂苑在修建时是预留了厨房位置的,就在第三进院子的西北角上。 只不过宋家没分家,各院子的饭食统一由大厨房供应,这小厨房就一直闲置着。 姜椿亲自去后头瞧了瞧,见这小厨房就真的只是间房,里头空空如也,甚至一大两小三口灶眼上连口锅都没有。 姜椿只能列了个单子,又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让桂枝交给负责采买的吴管事,也就是宋时音丫鬟金儿的爹,让他帮自己将东西采买回来。 这里边最贵的是三口锅,一口锅值几两银子,采买完这些无甚,二十两银子估计不剩多少。 她系统仓库里倒是囤了不少锅,但目标太大,她没法拿出来。 其次,还要有肉才行。 姜椿倒是想出门亲自去菜市场买,但考虑到她现在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适。 她自己是没所谓,但庄氏肯定会被气个仰倒。 于是她又拿了几两银子出来,交给大厨房负责采买的王管事,让他帮自己买四只猪头以及四副猪下水回来。 东西买回来后,姜椿便着实开始清洗。 为了用水方便,她直接让王管事将这四只猪头跟四副猪下水送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还修了输送泔水的下水道,比丹桂苑方便许多。 然后姜椿就震惊了整个大厨房的人,乃至整个宋家的人。 彼时庄氏、李氏跟秋氏三妯娌都正在松鹤苑表孝心呢,突然就见秋氏的大丫鬟秋桐快步走进来。 毫不避讳地嚷嚷道:“了不得,大奶奶在大厨房那头洗猪肠,洗的满地都是屎,完了后先是抹上盐用手搓,又抹上面粉用手搓……” “呕……”正喝燕窝粥的周氏听得反胃,直接干呕起来。 庄氏三妯娌脸上齐齐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嫌弃之色。 李氏阴阳怪气道:“大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桉哥儿媳妇曾说过,待她将卤肉卤好后,就给锦乡侯世子夫人、路二奶奶,以及新城长公主送一份去…… 你确定她将东西送去后,这两家不会立刻跟咱们宋家绝交?” 庄氏在心里也觉得姜椿这是瞎胡闹。 卤肉她自然吃过,但人家酒楼卖的卤肉,只有猪头肉、猪心肝肺以及猪蹄几样。 也没见哪家卖臭烘烘脏兮兮的卤猪肠的。 但她不好在李氏跟前拆儿媳妇的台。 只能强作镇定道:“桉哥儿媳妇家里是屠户,她在家乡时也没少卤肉卖,猪肠能不能卤,她难道心里没点子数?” 顿了顿,她又“好心”地说道:“既然二弟妹对卤猪肠如此有兴趣,回头卤好后,我让桉哥儿媳妇给你送一份,让你好好尝尝。” 李氏敬谢不敏:“多谢大嫂好意,我不爱吃卤肉,还是别糟蹋桉哥儿媳妇的好东西了。” 庄氏笑呵呵道:“二弟妹没吃过卤猪肠,怎知自己爱不爱吃呢?万一刚好对了你的脾胃呢?” 李氏哼笑道:“桉哥儿媳妇一片孝心,大嫂这个当婆婆的可得多吃点卤猪肠,不然桉哥儿媳妇岂不白辛苦一场?” 才刚进门的宋时音顿时惊呼一声:“什么?大嫂卤猪肠了?我爱吃我爱吃! 哎呀呀,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过年了过年了!” 在场四位长辈:“……” 特别是李氏,刚阴阳完大嫂,转头自己女儿就跑来拆自己的台。 她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娘子,要晓得忌口,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吃。” 宋时音不乐意道:“什么脏的臭的,母亲您说什么呢?卤猪肠才不臭呢,不但不臭,吃起来还超级香。 大嫂卤肉可仔细了,猪肠会反复用面粉跟盐清洗十几遍,然后再用盐水浸泡除味,之后才下锅卤。 卤出来的猪肠一点怪味都没有,香得我都能吞掉自己的舌头。 而且呀,大嫂嫌清洗麻烦,盐又金贵,卖卤猪肠划不来,所以素日只卤些自家吃,外头想买还买不到呢。” 李氏瞪了自己闺女一眼,斥责道:“甚好东西,也值得你这般夸?你身为宋家三姑娘,打小山珍海味吃过来的,怎地还这么副没见识的模样?” 宋时音嘟嘟囔囔道:“山珍海味常有,大嫂的卤猪肠不常有,让我选的话,我肯定选卤猪肠。” 周氏摆摆手,让丫鬟将燕窝端下去,没好气道:“音姐儿,你一口一个卤猪肠,是来探望我这个祖母的,还是存心来恶心我的?” 宋时音悻悻地住了嘴。 但却偷偷给宋时初跟宋时玥打眼色,还朝大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言下之意,从松鹤苑出去后,她们就去大厨房寻大嫂。 这番小动作,被周氏这个火眼金睛的看在眼里,顿时脸色黑沉下来。 音姐儿原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她们祖孙感情甚好,素日音姐儿有个甚事儿,不去找李氏这个母亲,反倒会来寻自己这个祖母。 谁知两年过去,音姐儿的心竟然被桉哥儿媳妇这个乡下杀猪女给笼络了去,事事唯她马首是瞻。 桉哥儿媳妇去哪她就跟到哪,跟只跟屁虫似的。 相对应的,跟自己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再如从前那般成日围着自己打转,祖母长祖母短的。 周氏原就瞧不上姜椿的出身,如今又多了桩跟自己“抢”孙女的罪,于是更不待见她了。 她狠狠瞪了宋时音一眼,这才转头问庄氏:“新城长公主殿下召见桉哥儿媳妇,所为何事?” 庄氏摇了摇头,回道:“桉哥儿媳妇说,长公主殿下召她过去说话的,都是闲聊,并未说甚要紧事。” 周氏撇了撇嘴,有些不解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跟她个乡下杀猪女有甚好聊的?” 庄氏笑道:“许是对桉哥儿媳妇好奇。” 这话周氏表示赞同,点头道:“大概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但心下还是有些疑惑,新城长公主身为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又是皇上嫡亲的妹妹,向来高高在上,对各家诰命都不假辞色。 就算对姜椿这个乡下杀猪女好奇,也没必要单独下请帖请她去长公主府吃酒? 是不是太礼遇她了? 但周氏又不能为此跑去问新城长公主缘由,也只能继续疑惑着了。 因周氏这个祖母不发话让她们走,宋时音三姐妹只能留在这里听长辈们说话。 挨了足足三刻钟,这才得以脱身。 一离开松鹤苑,宋时音就兴高采烈道:“二姐姐、四妹妹,咱们去大厨房找大嫂。” 宋时玥捂着鼻子,说道:“还是不要了,三姐姐你方才没听见秋桐姐姐说的话吗? 大嫂正在大厨房那边清洗脏兮兮的猪肠呢,咱们还是别过去了,仔细身上沾上那什么味。” 宋时音一琢磨,也对,于是笑嘻嘻道:“那咱们去丹桂苑等着,我可听我院子里的金儿说了,大嫂托她爹帮着采买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来着,定然是打算用丹桂苑的小厨房卤肉。 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在丹桂苑守株待兔。” 宋时玥立时捣头如蒜:“好好好,咱们就去丹桂苑等大嫂。” 好容易三姐姐松口不去大厨房,她这不得赶紧附和? 宋时初笑眯眯道:“也好,咱们待在丹桂苑,回头等卤肉卤好了,咱们头一个吃上。” 听宋时音将卤猪肠夸得如此天花乱坠,她必须得尝尝。 好吃便罢了,若有甚怪味,大不了她立时吐出来,并多漱几次口。 于是等姜椿将内脏跟猪头全都料理干净,回到丹桂苑的时候,就瞧见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子在东次间里排排坐。 她打趣道:“哟,你们都来了呀?怎地,是来给我烧火的?” 宋时音自告奋勇道:“二姐姐跟四妹妹可不会烧火,还是我来给大嫂你烧。 反正呀,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可没少被你逼着烧火。” 姜椿也没拒绝,笑道:“成,那就你来烧。” 又对宋时初跟宋时玥道:“你俩来都来了,也到厨房学学怎地烧火,有备无患嘛。” 经历了宋家被抄家的事情,宋家几位小娘子的心态都有些改变。 即便一开始就被舅舅打发人赎出来并养到庄子里,没吃什么苦的宋时玥,都乖乖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嫂教教我们了。” 于是姜椿亲自端着装了四只猪头并四副猪下水的硕大木盆,领着三个小姑子,来到了第三进的小厨房。 吴管事效率不错,已经将姜椿托他采买的物什都送了来。 还带着府里唯一一位泥瓦匠出身的仆人老丘,将一大两小三口铁锅给支上了。 姜椿将木盆放下,亲自将那三口锅洗刷干净,然后添了三锅水,让宋时音将其烧开。 “好嘞。”宋时音应了一声,坐到灶台前,拿起火折子就开始点火。 这边姜椿根据她的动作,现场给宋时初跟宋时玥讲解烧火的要点。 宋时初跟宋时玥肃着两张小脸,学得十分认真。 第154节 水烧开后,姜椿将三口锅好好刷新了一番,算是初步开锅。 将热水舀出来后,她又从猪头上切了块肥肉下来,让宋时音将锅烧热,用肥肉在锅身上抹了一遍。 让抹了猪油的锅先浸润着。 她开始准备香料。 香料也是托吴管事买的,不过姜椿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从系统仓库里每样拿了一斤出来,跟普通香料掺到一起。 她卤的卤肉之所以大受欢迎,跟系统出品的香料脱不开干系,毕竟她的技术也只能算还可以,卤出来的卤肉根本达不到令人惊艳的程度。 她让桂枝用细麻布缝了三个布袋,将八角、桂皮、香叶、陈皮、草果、白芷等几样香料装了三布袋。 每袋她还放入了一小把胡椒。 然后又添了三大锅水,让宋时音再次烧开,将猪头跟猪下水放进开水里焯了下水。 重新刷新干净铁锅后,她将四只猪头跟四副猪下水均进三只铁锅里,添上水,放入调料包。 又加入姜片、葱段、蒜瓣、酱油、以及白糖等物什。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也没让宋时音继续烧火,而是让会些厨艺的李妈妈来烧。 嘴里吩咐道:“开锅后,先大火煮两刻钟,然后小火慢炖半个时辰零两刻钟。” 个头小的猪头,其实半个时辰零一刻钟就够了,但大厨房的王管事帮她采买的这四只猪头个头比较大。 她怕不够软烂,所以多加了一刻钟时间。 当然,猪下水要比猪头容易烂,中途她会让李妈妈提前将猪下水捞出来。 免得卤太烂,失去嚼劲。 * 几人回到第二进的正房。 宋时初感慨道:“原来卤肉卤起来如此复杂,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 宋时音点头道:“对呀对呀,又复杂又麻烦,用到的香料也多,寻常人家,除非逢年过节,是决计不舍得卤肉来吃的。” 咳,姜家可不算在寻常人家里头。 虽然姜家只是屠户,但姜叔跟大嫂都能挣钱,大哥也能画画跟抄书贴补家用,再加上自己还给大嫂交伙食费,大嫂这才隔阵子便卤一锅卤肉,一半拿去卖,一半留着自家吃。 姜椿笑骂道:“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我这个少奶奶辈分的人儿,跟你们这几个姑娘一样,每月月钱十两。 这十两银子,除了打赏仆人,托人采买些日常物品,还得用来跟别家女眷交际往来。 哪里还腾得出银钱来花大几两银子折腾卤肉? 也就是你们大嫂我手里存款多,人又大方,你们这才能沾光。 换了旁人,你们还想吃卤肉?吃,吃西北风还差不多。” 她想说“吃屁还差不多”来着,想想有些太不文雅,别带坏了宋时初跟宋时玥两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遂改了口。 宋时初跟宋时玥深以为然。 宋时音却开口杠道:“倒也没有吃西北风,二嫂昨儿还分给我们水晶皮蛋吃来着。” 这是昨儿用晚膳时候的事情,姜椿也在场,自然晓得。 她笑眯眯道:“你们二嫂也是个好的,只是她娘家在山沟沟里,挣钱艰难,手里银钱不如我宽裕。 你们可别因为二嫂囊中羞涩,拿不出好东西给你们,你们就看轻她,咱们家的小娘子可不能如此嫌贫爱富。” 宋时音嗔道:“大嫂你说的什么话,二嫂连番僧游医给的珍贵驱虫神药都给我们吃了,我们岂会不领她的情?” 宋时玥附和道:“对呀,二嫂脾性好,对我们几个小姑子也好,我们可喜欢二嫂了。” 宋时初也道:“二嫂连手里仅剩的一点皮蛋都拿出来,让大厨房做成姜汁皮蛋给我们吃,我们岂会不识好歹?” 姜椿听见她们三人接连表态,而且说的话挺真情实感,不是表面客气,顿时满意了。 她笑嘻嘻道:“如果你们二嫂知道你们几位小姑子如此高看她,她肯定很高兴。” 宋时音笑嘻嘻道:“那大嫂你就‘不小心’将这些话透露给二嫂呗,如此一来二嫂心里高兴,我们在她那里也是识好歹的小姑子,岂不两全其美?” 笑骂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使唤我使唤得挺顺手嘛。” 宋时音伸手抱住姜椿的胳膊摇晃:“好大嫂,就帮帮我们呗,反正只是顺手的事儿,不费什么劲儿。” 姜椿傲娇道:“哼,看我心情。” 宋时音立时顺杆就爬:“多谢大嫂,大嫂真是个大好人。” 收获一张好人卡的姜椿简直哭笑不得。 * 宋时音三人在丹桂苑玩耍了半个多时辰,总算等到卤肉出锅了。 姜椿去了趟小厨房,每样切了一点,凑了一大盘,让桂枝端去正房。 然后吩咐李妈妈:“不必捞出来,放锅里就行,多浸几个时辰,会更入味。” 李妈妈连忙应是。 姜椿回到正房的时候,就见宋时音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卤肉盘上方,用手扇风嗅香气,一脸陶醉的神情。 这显然是在等姜椿。 姜椿笑道:“你们怎地不吃呀?赶紧尝尝好不好吃。” 说罢,自己拿起筷子,夹了块卤猪肠送进嘴里。 宋时音几人见大嫂动筷,这才纷纷拿起筷子。 宋时音跟姜椿一样,筷子直奔卤猪肠而去。 宋时初夹了块猪心。 宋时玥犹豫片刻,最终夹了块基本都是瘦肉的猪拱嘴放进嘴里。 “啊,卤猪肠好次……”宋时音发出含糊不清的夸赞。 姜椿也觉得不错,心里还挺得意的。 自己先前卤了恁多卤肉,已经完全掌握了卤肉技巧,随便卤卤就火候正好,咸淡正好。 她决定晚饭时,用卤猪肠跟钟文谨给的干辣椒,亲自下厨炒一盘辣炒肥肠,给大家加个菜。 当然,卤猪头肉跟心肝肺也分别切了一些,做成个卤肉拼盘。 姜椿是个实干派,想到自然就会去做。 所以晚膳时,等宋家众人坐下后,就见桌上多了两样不太寻常的菜肴。 一样是连摆盘都没有摆盘,杂七杂八的肉块堆在一起的一盘卤肉。 另一样是用红红的香料炒的猪大肠,猪大肠被切成片状,通体颜色呈褐色…… 让李氏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连忙开口道:“撤下去,赶紧把这卤猪肠撤下去!” 旁人还未发话,宋时音就连忙跳出来阻止道:“别呀,为啥要撤下去?这可是炒卤猪肠,而且还是用二嫂给的番邦香料——辣椒炒的卤猪肠,一盘值好几两,甚至十好几两银子呢。” 李氏瞪了自己女儿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眼,没好气道:“我给十两银子,可以把这卤猪肠撤了吗?” 姜椿闻言立时站起来,将那盘辣炒肥肠给端了起来。 宋时音立时发出哀嚎:“别呀大嫂,别撤下去呀!我的辣炒猪肠!” 姜椿却没将这辣炒肥肠给撤下去,而是先夹了一大筷子到自己碗里。 然后围着这硕大圆桌转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庄氏、钟文谨、宋时锐、宋时初、宋时音以及宋时玥碗里各夹了一大筷子。 眨眼间,辣炒肥肠的盘子便空空如也,只余些许油渍在上头。 姜椿拎着这空盘子走到李氏跟前,朝她伸手,笑嘻嘻道:“二婶,如您所愿,辣炒肥肠撤了,十两银子拿来。” 李氏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这叫撤了?她分明是将菜肴分给了众人! 但也不能说没撤,毕竟桌上没了辣炒猪肠这盘菜,甚至连空盘子都没在桌上。 简直就是——如撤。 回过神来的李氏脸色铁青,有心想发火,又怕被庄氏挖苦自己出尔反尔,舍不得这十两银子的小钱。 偏宋时音还跳出来火上浇油,迅速夹了块辣炒肥肠塞进嘴里,边嘶嘶抽气边夸赞道:“哇哇哇,这辣炒肥肠太好吃了,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不懂的人有难了。” 后头这句十分现代的话语,显然是姜椿曾说过的,她直接拿来用了。 钟文谨听到这熟悉的梗言梗语,整个人就是一愣。 正巧宋时音就坐在她的左手边,于是她往左边靠了靠,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宋时音正在盘算如此美味的辣炒卤猪肠,如果大嫂摆摊去卖的话,该卖多少文钱一盘合适。 听到二嫂的话,她下意识接了一句:“一盘三百五。” 钟文谨:“???” 自己对的是“天王盖地虎”,可没对“宫廷玉液酒”啊。 再说了,“宫廷玉液酒”下头接的也是“一百八一杯。” 一盘三百五是什么鬼? 难不成三妹妹只是随口一说,碰巧撞上了自己听过的现代梗,其实并不是穿越同乡? 这让钟文谨有些失落。 她觉得宋家长辈暂且不提,几个小辈品性都还不错,对自己这个出身低微的二嫂都很敬重。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直接选择认亲。 谁知竟是空欢喜一场。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太孤单了,虽然她跟宋时锐真心相爱,但宋时锐是土著,即便对自己百依百顺,也很难填补自己与这个时代中间的横沟。 而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现代老乡,就不一样了,大家同病相怜,可以抱团取暖。 第155节 当然,前提是这个同乡品性不错,也没甚称王称霸的野心。 不然她宁可带着缺憾过一辈子,也不要与其认亲,免得受其牵连,丢掉脑袋。 而李氏听了女儿的话,面子挂不住,顿时“蹭”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音姐儿,你说是有难呢?你竟敢诅咒你母亲有难,反了你了?” 说完,她疾步走到宋时音旁边,抬起手来,对着正埋头炫辣炒肥肠的宋时音的侧脸就要抽过去。 旁边的钟文谨唬了一跳,立时出声劝阻:“三婶,有话……” 话才刚说一半,坐宋时音另一边的姜椿就猛地将椅子往后一踹,身子一下跳起来,然后抬手抓住了李氏的胳膊。 “慢慢说。”钟文谨的后半句话这时候才缓缓落下。 姜椿点头附和道:“二弟妹说的对,二婶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对三妹妹一个小娘子动手呢?” 宋时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筷子,一脸懵逼地问道:“怎么了?我说什么了?为何母亲要打我?” 李氏拉扯自己的手腕,冷声对姜椿道:“桉哥儿媳妇你松手!” 然后又转头斥责宋时音:“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诅咒你母亲有难,竟还有脸问怎了?” 宋时音更懵了:“我那只是句玩笑话而已,而且我也没指名道姓,怎地就成了诅咒母亲?我可太冤了!” 她的确没指名道姓,但李氏讨厌辣炒卤猪肠,所以她那句话一出口,李氏顿时就被戳了心窝子。 李氏冷冷道:“你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若是家里没出事,这会子没准已经嫁为人妇了,竟还不晓得分寸,成日胡言乱语,哪家小娘子像你这样? 你这么个不成器的模样,叫我怎好意思跟你舅母提你跟你三表哥的亲事?” 宋时音虽然被母亲教训,但她很有些不以为意,倒没甚太多伤心跟愤怒。 但听到母亲想将她嫁给舅舅家的三表哥时,顿时暴跳如雷,大声嚷嚷道:“我才不嫁李季霖那混蛋呢,那家伙十四岁起就一个接一个地收通房,如今他屋里的通房足有六七个,这样的脏男人打死我也不嫁!” 李氏见姜椿不松手,于是举起另外只手要去抽宋时音,嘴里道:“你一个小娘子,嘴里胡吣什么呢? 你三表哥是个男子,收几个通房又怎么了?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你如此善妒,名声又不佳,也不想想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娶你? 不嫁回你舅舅家,难不成你想留在家里做老姑娘?” 宋时音梗着脖子,大声叫嚷道:“当老姑娘就当老姑娘,我就是在家当老姑娘也不嫁李季霖那样的脏男人。 哼,再说了,当老姑娘有甚不好的,反正大嫂跟二嫂会养我。” 这话一出,李氏立时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姜椿跟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妯娌俩成日教音姐儿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看她之所以变成这么副不着四六的模样,都是你们妯娌俩带坏的!” 在旁看戏的秋氏在心里暗暗咋舌,二嫂可真勇啊,就敢教训上姜椿了,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二嫂回来得晚,怕是还不了解姜椿这个侄媳妇的本事,没看大嫂这个当婆婆的,都不敢对她说重话吗?竟也不想想原因。 她跟大嫂斗了那么多年,竟不知大嫂这人最识时务,从不干鸡蛋碰石头的蠢事? 姜椿勾了勾唇,自己这是被迁怒了? 虽然李氏骂得很对,宋时音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么个性子,的确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但谁家好人干了坏事被人怀疑就立马自己主动承认? 姜椿清了清嗓子,才要跟李氏掰扯掰扯,就见身旁的宋时桉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娘子跟二弟妹心善,怕二堂妹因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想不开寻短见,这才争着抢着承诺会养她,好让她有个退路。 谁知这番好意,在二婶这里倒成错处了。 也对,二堂妹只是她们的堂妹,她们两个当堂嫂的,的确没有二养堂妹的义务。 就算要养二堂妹,那也是三弟跟未来三弟妹的事情。” 话到这里,他垂首看了眼姜椿跟钟文谨,轻哼道:“你们以后少多管闲事,就那么喜欢养小姑子?二妹妹这个小姑子还不够你们养的?” 顿觉自己被抛弃的宋时音“呜哇”一声,踢开椅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边打滚边哇哇大哭起来:“不行,我不要三哥三嫂养我,我就要大嫂跟二嫂养我!” 想到大哥特意提示自己的“想不开寻短见”几个字,她顿时想不开地哭道:“母亲您就是嫌弃我被卖进过青楼,给您丢脸! 呜哇,我这样名声坏了的小娘子,连自己母亲都容不下我,我还能指望谁? 索性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根白绫勒死自己得了,也省的别人看我不顺眼,随便把我塞给个脏男人。” 宋时桉抬眼看向姜椿。 姜椿一脸无辜,这撒泼打滚的办法还真不是她教的,肯定是她在村里跟旁人学的。 李氏被女儿一通抢白,句句戳心窝子,不由得眼前一黑,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第99章 李氏的一只手腕还被姜椿抓在手里呢, 见她朝旁边倒去,姜椿立时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然后熟练地用指甲掐她的人中。 这么“热闹”的场合,李氏可不能晕。 她要是晕了, 宋时音这番乡村老婆子的做派, 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可谓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虽然姜椿只用了一点力气,奈何她力气大呀。 李氏很快就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 就“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伸手去摸自己的人中。 姜椿斜了眼她被自己掐得红中泛紫的人中, 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有了上回挨掐的经验, 李氏立时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姜椿的所作所为。 她没好气地瞪了姜椿一眼。 奈何姜椿出发点是好的, 也的确让自己醒了过来, 所以她想说甚斥责的话都不好开口。 而宋时音, 见李氏晕倒, 唬了一跳。 但思及以往母亲跟父亲吵架时,也时常用装晕的法子来拿捏父亲,她还是选择了谨慎的态度——边继续闹腾边偷偷观察情况。 见母亲很快被大嫂给掐醒,她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骨碌骨碌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嘴里嚎叫道:“我不活啦, 这家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马上就像垃圾一样被人丢进家门了。 父亲啊, 您怎么还不回来! 父亲您再不回来, 可能就见不着您的宝贝女儿最后一面了呢!” 既然开了头,那她就必须得闹腾个大的,不然母亲可不会轻易放弃将自己嫁给李季霖的打算。 她原先还没觉得自己外祖家那帮人有多恶劣, 毕竟宋家是皇上下令抄家的,舅舅等人怕受牵连, 弃自己于不顾也还算情有可原。 但大嫂却不这么看。 她对自己外祖家那帮人意见很大,每每自己提起他家,大嫂都会狠骂他们一顿,还说自己被卖进青楼这事儿,李家要背大半的锅。 甚至自己说起过去的事情,大嫂也能找到骂他们的理由。 听大嫂骂得多了,宋时音渐渐受了影响,也觉得外祖家的人凉薄自私,心里对他们有了芥蒂。 如果只是当普通亲戚走着,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或许还能装一装。 但若是想让自己嫁回外祖家,嫁给李季霖那个花心大萝卜三表哥,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李氏听了宋时音的话,再次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有气无力地骂道:“你堂堂宋家三姑娘,竟学那些乡野村妇撒泼打滚,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起来!” 宋时音边哭边嚷嚷道:“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母亲若是不打消让我嫁回李家的馊主意,我一辈子都不起来。” 李氏推开姜椿搀扶她的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冷冷道:“行,那你就一辈子别起来,我看你能撑多久!” 宋时音顿时“呜哇”一声,大声嚎哭起来:“母亲您竟然一点都不心疼我,我就知道您是个重男轻女,心里只记挂着三哥的偏心眼。 我个不值钱的赔钱货,就算一条白绫把自己勒死,在母亲心里恐怕还不如三哥掉块皮更重要? 早知如此,大哥大嫂又何必千里迢迢去绍兴将我赎出来,让我在青楼里自生自灭不好么,省得回来碍旁人的眼吗,遭人嫌弃。” “谁敢嫌弃你?” 外间突然传来周氏中气十足的声音。 庄氏跟秋氏,包括李氏在内,三个当儿媳妇的人儿,听见婆母的声音,连忙站起来相迎。 福身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众小辈们也忙站起来行礼问好。 除了宋时音。 她正撒泼打滚呢,总不能祖母来了她乖巧地站起来行礼问好,然后再躺下继续打滚? 这也太假了些。 周氏毕竟疼了宋时音这个孙女多年,见她这会子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发髻散乱簪环落了一地,衣裳也皱巴成麻花,顿时心疼坏了。 急急道:“你们都站着做什么,还不把音姐儿扶起来?” 这话是对着姜椿、钟文谨、宋时初以及宋时玥几个小辈说的。 姜椿怕旁人把握不好尺度,立时站出来,主动道:“不用你们,我来扶三妹妹就好。” 说着,上前几步,伸手便要搀扶宋时音的手臂。 宋时音连忙胡乱挥舞手臂,嚷嚷道:“大嫂你别碰我,谁都别碰我,我一个从青楼出来的万人嫌,母亲让我在地上自生自灭,我岂敢不从!” 周氏闻言,立时冷冷瞪了李氏一眼:“音姐儿是你亲闺女,旁人还没作践她呢,你这个当母亲的先作践她,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 宋时音有了靠山,顿时底气十足,抽抽噎噎地哭道:“母亲还逼我嫁给纳了六七个通房,甚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拉的李家三表哥,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我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要嫁给他!” 周氏彻底怒了,厉声斥责李氏:“你竟然想将音姐儿嫁回李家,问过我这个老婆子没有? 音姐儿如今不但是我们宋家的三姑娘,还是太子爷的小姨子,李家三郎如何配得上她? 你若是闲着没事,就好好盘算下该给迁哥儿说哪家的小娘子为妻,别成日瞎惦记音姐儿的亲事。 哼,音姐儿的亲事,没我这个老婆子同意,别说是你,就是老二,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第156节 说到这里,为了表示自己的威严,她还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上一杵,拐杖与石砖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这响动,惊得李氏浑身哆嗦了一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放弃自己的打算,辩解道:“母亲,音姐儿的身份虽然水涨船高,但您别忘了,她曾被卖进过青楼一年,门当户对的人家谁家愿意娶她? 李家虽然比宋家稍逊一筹,但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足有十几人。 霖哥儿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胡闹了些,但年轻郎君贪花好色也不是甚大毛病,娶妻以后自然会改的。 音姐儿嫁回李家,有我母亲看顾着,音姐儿日子总归不会过得太差。 若是嫁到旁人家,她因为有那样的瘸,腰杆子都挺不直,别说她婆婆了,就是家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捏她。 老太太,我是音姐儿的母亲,还能害了她不成?” 周氏不为所动,甚至还不屑地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李氏是她外甥女,素日李氏与其他两个妯娌有甚龃龉,周氏都会偏袒她些。 但如今她跟音姐儿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闹将起来,周氏可不会再顾忌她的脸面。 周氏冷嘲热讽道:“是吗?郎君贪花好色不是大毛病? 既不是大毛病,你为何还成日为此跟老二闹腾,动辄就装晕装病拿捏他,不许他纳妾室通房?” 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自己婆婆数落二房的房中之事,李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时音以袖掩唇,偷笑几声。 果然这世上能制住母亲的,只有祖母。 其实她在决定闹腾前,就偷偷打发金儿去旁边的松鹤苑请祖母来给自己主持工公道了。 现在看来,这一步棋走得很对。 “老太太,我……”李氏结巴了一瞬,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不叫那些妖精近二老爷的身,也是为他的身子骨着想。 毕竟他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周氏凉凉道:“如果我老婆子没记错的话,老二今年似乎才四十五,还正当旺年呢。” 李氏憋了半晌,方才憋出来一句:“二老爷身子骨弱,比不得旁人。” 周氏“嗤”笑一声:“你说他身子骨弱他就身子骨弱?我竟不知道你比太医院的太医还擅医术呢。 可惜老二还没回来,不然我高低得把他叫来问一问,他的身子骨究竟弱不弱!” 李氏被堵了个仰倒,羞愤交加,低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周氏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宋时音道:“行了,音姐儿你别闹腾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如此?” 又白了跟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宋时音旁边的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音姐儿扶起来?” 姜椿伸手,一把将宋时音从地上拉起来。 宋时音站起来后,立时跑到周氏跟前,边抹眼泪边笑道:“祖母,多亏有您,不然我为了不叫母亲胡乱将我配人,只能一根白绫将自己勒死了。” 周氏闻言斥责道:“莫说这些丧气话,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斥责完,又柔声安抚道:“以后有甚为难事儿,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宋时音两手楼住周氏的膀子,抽噎着笑道:“祖母最好啦,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你这孩子。”周氏轻斥一句,唇边却忍不住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来。 姜椿看着这幅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撇了撇嘴。 她才不吃醋呢 。 自己跟宋时音统共就只相处了一年,在这一年里自己可没少压榨跟管教她。 而她跟周氏多年祖孙情深,周氏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且手里好东西不少,隔三差五就给她塞几样,哄得她只跟祖母亲,连自己母亲都抛在身后。 自己怎么比得了? 也没比的必要。 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可不会因为怕她跟自己不亲,就由着她的性子。 反正自己该说说,该骂骂,说了骂了不听,还可以上手揍。 有意见? 那肯定是自己揍得太轻了,多揍几回,保管老老实实的,甚意见都有不敢有。 姜椿拉开椅子,坐下,还出声招呼众人:“饭菜要凉了,大家赶紧坐下吃。 旁的菜倒罢了,可别浪费了我的辣炒肥肠。”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泛起恶心,干呕了一声:“呕……” 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 所幸除了姜椿,其他人都还没坐下,见状连忙相送。 姜椿只好又站起来,应付事地往前走了几步,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 送走周氏后,众人这才重新坐回餐桌前。 庄氏还细心地吩咐翡翠端了水盆来,帮宋时音洗脸净手。 然后便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碗里的辣炒肥肠。 这玩意儿,若是吃下去,多少有些反胃。 但若是嫌弃地夹出来,多少有些打姜椿这个儿媳妇的脸。 长子不在这里就罢了,当着长子的面打他娘子的脸,只怕他心里会不舒坦。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长子的声音:“母亲不妨尝尝这辣炒肥肠,保管不会叫您失望。” 姜椿觉得宋时桉这话说得有些太自信,毕竟就算是现代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爱吃肥肠。 宋时桉却胸有成竹。 宋时音这吃货见了卤猪肠就没命,每次姜椿卤肉,她都吃得满嘴流油。 可见姜椿做的卤猪肠的确美味。 况且这盘辣炒卤猪肠还用上了二弟妹弄来的“番邦香料”,滋味肯定更上一个台阶。 只可惜自己茹素习惯了,吃不了荤腥,不然他高低得尝尝这辣炒卤猪肠是甚滋味。 洗干净手脸的宋时音闻言,立时附和道:“大伯母,大哥说得对,这辣炒肥肠简直不要太美味,您不尝一尝的话,可是您的损失!” “甚山珍海味不成,也值得你们轮流来劝!”庄氏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拿筷子夹了一块猪肠,缓缓送进嘴里。 然后她立时就被辣得呛咳了一声:“咳……” 不过基于受过的良好教养,她并未立时将猪肠给吐出来,而是勉为其难地咀嚼了一番。 咀嚼着咀嚼着,皱紧的眉头竟渐渐放松下来。 甚至还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 将猪肠混合着米饭咽下肚后,她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然后顶着众人的目光,又用筷子夹了块猪肠送进嘴里。 宋时音乐得哈哈大笑:“我就说,没人能不爱大嫂卤的猪肠!” 姜椿:“……” 我真是谢谢你这个姜吹了,但没必要。 下午在丹桂苑吃过卤猪肠的宋时玥也劝秋氏:“母亲您也尝尝,三姐姐没骗人,大嫂卤的卤猪肠当真……” 没等她说完,秋氏就迅速夹起一块猪肠塞进了嘴里。 秋氏本就是个吃货,为此在娘家时认真学过厨艺,落难后又给人当了两年厨娘,厨艺更精进几分。 这会子遇见自己没吃过的菜肴,好奇心作祟,早就想尝尝了,奈何音姐儿闹腾起来,这才耽搁了。 猪肠才刚进嘴,秋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没等咽下第一块,就又夹起第二块送进了嘴里。 俩妯娌都是这般表现,愈发衬得出十两银子让姜椿将这辣椒炒卤猪肠撤下去,为此跟女儿大吵一架,还被婆母一通挖苦训斥的李氏,跟个大冤种一样。 她脸色黑如锅底。 偏姜椿还追在她身后讨债:“二婶,您可别忘了还欠我十两银子这茬哦。 虽然十两银子的确不多,但谁让我这个乡下杀猪女穷呢?” 李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回头就打发人给你送去。” 姜椿这还不罢休,又“好心”提醒道:“二婶,记得顺便将我的见面礼一起送来呀,虽然我是真的不急,但我怕您事多繁忙,把这茬给忘了。 回头老太太问起来,我是说呢还是替您隐瞒呢?” 李氏简直要气死了,自己刚受了老太太这个婆母的气,姜椿这个侄媳妇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用老太太来压自己,简直就是可恶! 她咬牙切齿道:“知道了,一会儿用完晚膳就叫人给你送去。” “多谢二婶,二婶果然疼爱侄媳妇我。”姜椿满意地夸赞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秋氏。 秋氏咽下嘴里的食物,自觉道:“见面礼我都叫人包好了,就等着用完晚膳就给椿娘你送去呢。” 姜椿笑嘻嘻道:“哎呀,三婶也疼我。” 想了想,她又热心提醒道:“二婶跟三婶可别忘了二弟妹那份儿呀,不然我也没脸收。” 这原是先前就说好的事情,李氏跟秋氏两个当长辈的也不好反悔,只能答应着。 钟文谨感动得不得了。 觉得自己先前想岔了,竟然想要找现代老乡认亲,甚现代老乡比大嫂对自己好比大嫂更靠谱? 她有大嫂就足够了。 “谢谢大嫂想着我。”她真心实意地道谢,然后用筷子夹了块辣炒肥肠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宋时锐见状,也夹了块猪肠送进嘴里。 第157节 片刻后,他大声夸赞道:“三妹妹没说错,这辣炒猪肠果然很美味。” 宋时音得意得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就说好吃?哼,论及吃呀,你们都不成,根本没法跟我相提并论。” 李氏无语道:“你一个小娘子被人说成是吃货,是甚光彩的事情不成?” 宋时音优哉游哉地从桌上的卤肉拼盘里夹了块猪头肉到自己碗里,对李氏的话很有些不以为意。 吃货的名声再差,还能比曾被卖进过青楼的名声更差? 若换作从前,音姐儿这般无视自己,李氏早把音姐儿训斥一顿了。 但想到先前音姐儿的要死要活跟老太太的冷嘲热讽,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再挑剔音姐儿了。 要是再惹得她发疯,又把老太太招来,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在李氏的憋屈中,众人其乐融融地用完了这顿晚饭。 从正院出来,钟文谨凑到姜椿身边,挽住她的手,小声道:“大嫂,我用你投给我的银钱,跟番邦商人订了一批玻璃镜跟怀表。 番邦的玻璃镜在咱们大周是稀罕货,怀表更是有价无市,这回咱们应该能大赚一笔。” “那感情好。”姜椿作兴高采烈状,随即认真问道:“你打算怎么卖出去?” 钟文谨认真回答道:“眼下快到冬至了,各家宴席肯定不会少,到时我去赴宴,顺便推销一番,不愁她们不买。” 古人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不少达官显贵家会办冬至宴。 钟文谨对自己颇有信心,因为她进的货都是稀缺品,根本无须盘铺子或是摆摊,随便推销推销,就能卖出去。 姜椿笑道:“这些东西容易卖,二弟妹你的打算没甚问题。 只是咱们是要长期做买卖的,若是回头进到了难卖出去的物品又该如何? 到底还是得盘个铺子,慢慢积累顾客。 有了铺子后,就算二弟妹不甚进到了难卖的货品,也能放在铺子里,跟其他物品搭配着卖。” 钟文谨老生意人了,这些她自然能想得到,只是她想着先用第一批货当敲门砖。 一来可以迅速变现,让大嫂这个投资人对自己有信心,别成日提心吊胆忧心自己会不会赔本。 二来可以借机打入京城的贵妇圈,以便于更好地笼络这些潜在客户。 不过大嫂的话也不无道理。 钟文谨好脾气地笑道:“大嫂果然是个做买卖的老手,给出的建议再妥当不过了,我听大嫂的,回头就去盘个铺子。” 姜椿先是斜了身侧的宋时桉一眼,这才笑道:“京城铺子的赁金死贵,一年足足几百两,咱们好容易挣点钱,都填这里头了。” 见钟文谨听了这话,顿时小脸皱成个川字后,她这才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正好我手里有间空闲的铺子,就借给二弟妹你做买卖使。” 赁旁人的铺子变数大,钟文谨做的又是跨界买卖,里边不可告人之处太多,还是用自家的铺子比较安全。 钟文谨闻言心下一喜,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能省掉每年几百两银子的租金了? 随即又在心里否决了自己这个无耻的想法。 她板起小脸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只是妯娌?大嫂你快别说这种话了,没的叫我亏心。” 姜椿笑道:“你缺铺子用,我手里正好有闲置的铺子可以借给你用,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倒叫你搞复杂了。” 钟文谨推辞着不肯接受。 姜椿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就当咱俩各出一半赁金赁我这铺子开店,你只需付我市场价的一半赁金就成。” 钟文谨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忙道:“好,那就这么办。” 还不忘跟姜椿道谢:“多谢大嫂,你可是帮我大忙了,省得我四处寻铺子,没准还要被人刁难。” 京城空铺子难寻,好地段的空铺子更是难寻,别说屋主了,就是手里有几个铺面招租的牙人,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想要赁铺子的人不得不忍气吞声,才有可能赁到好铺子。 至于大嫂的铺子哪里来的,钟文谨对此完全没有疑惑。 她可是早就听宋时音说过了,宋老太爷临终前给大哥这个嫡长孙留了八间铺子跟两个田庄,想必这些财物如今都到了大嫂的手里。 第100章 虞安城向来高傲, 虽然腿脚瘸了,但脾气也没甚太大改变。 作为被请来的武学师傅,上任头一日就被徒弟放鸽子, 难道他不要脸面的吗? 所以次日他果断寻了个借口, 请假一日,也放了姜椿这个徒弟的鸽子。 直到第三日, 姜椿这才跟师傅对接上,正式开始她的学武生涯。 虞安城也并未因为新徒弟是女子就放松要求, 一整个上午的功夫都在让姜椿反复重复同一个招式。 大冬天的, 把姜椿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练功服都湿透了。 她虽然力气大, 但不代表她不会累啊。 好容易挨到午休, 她果断对虞安城道:“师傅, 夫君心疼我, 不许我练一整日功夫,所以咱们往后就只练半日。 夫君还说了,师傅您教导我辛苦了,务必要在宋家用了午膳,歇个晌觉再回去, 否则他心里过意不去。 我已经叫人给师傅您单独准备了一间屋子,待会儿用完午膳后您就去歇歇, 歇好了再回去, 您觉得可好?” 只练半日功夫,一来她可以不用太辛苦,省得每日练到筋疲力尽。 二来她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 不太可能将白日的时间全耗费在这上头。 虞安城年纪跟宋二老爷一样大,今年四十五岁, 虽然因为习武的原因,身子骨比同龄人都强壮。 但他从城外奔波来城内,又要强地瘸着一条腿站着指导姜椿一上午,身子不可能不疲惫。 原本他对于姜椿这等只练半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还有些不满,听到他们夫妻俩对自己这般体贴照顾,心里的不满便去了大半。 他板着脸应了一声:“可。” 姜椿如蒙大赦,连忙叫人备水,她沐浴一番,然后赶去正房用午膳。 用完午膳后,她桂枝取来三个食盒,切了三盘卤肉拼盘,装进食盒里。 然后让桂枝跟桂叶去给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跟路二奶奶刘氏,以及新城长公主送去。 当然,这些卤肉拼盘里头并未包含卤猪肠。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得留给自家人吃了。 送给外人,外人又不识货,没准还以为自己是故意埋汰她们呢。 半个时辰后,去锦乡侯府送卤肉的桂枝回来了,还带回了萧氏跟刘氏二人的回礼。 萧氏给的是两匣五香瓜子。 桂枝给姜椿转述了萧氏的原话:“替我多谢你们奶奶,这卤肉闻着香喷喷的,我今晚定能多吃一碗饭,真是偏了她的好东西了。 你们奶奶的要的五香瓜子,我已叫人做好了,劳烦桂枝姑娘给你们奶奶带回去。 跟你们奶奶说,若是吃完了,只管告诉我,我再叫人给她做,不值什么。” 姜椿笑了笑,伸手打开其中一只匣子,从中抓了把五香瓜子,边嗑边去看刘氏给的东西。 刘氏给的也是吃食,是她自己做的风干腊肉。 风干腊肉算是他们齐州府的土产。 这腊肉与川蜀那边熏制的腊肉不同,乃是将肉抹上盐跟香料后,挂到阴凉通风处晾干。 当地人进入冬月后都会做腊肉,姜椿先前也做过。 得了刘氏这腊肉,倒是叫姜椿来了兴致,嘟囔道:“我要做些腊肠来吃。” 桂枝听到“肠”字就心头一跳,憋了好一会子,到底没憋住,忍不住胆大包天地吐槽了一句:“奶奶您这是跟猪肠杠上了啊。” 姜椿失笑。 虽然桂枝误会了,以为腊肠就是直接将猪肠挂起来风干,但她那句话倒是没说错。 做腊肠可不就得用到猪肠的肠衣? 怎么不算跟猪肠杠上了呢? 没多久,去新城长公主府送卤肉的桂叶也回来了,同样带回了新城长公主给的回礼——一大筐莲藕。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竟然有莲藕?” 桂叶笑道:“何嬷嬷说这是公主府运果蔬的船赶运河封冻前,打南边运回来的,送给奶奶您尝尝鲜。” 姜椿想了想,让桂叶用小筐装出来一筐,其他的送去大厨房,晚上给府里人加菜。 这一小筐她亲自提着,带上桂枝以及六个家丁,坐马车去了升平街的姜家。 * 姜家已经升起了取暖炉,东屋东南角的排烟口正徐徐冒着白烟。 姜河跟郑鲲两人,一个坐在东耳房的取暖炉前,用铁网烤芋头吃;另一个则坐在东次间的炕桌前,提笔练着大字。 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姜椿将装莲藕的小筐子放到东耳房的锅台上,笑道:“旁人送的新鲜莲藕,我拿了一筐子来,给你们尝尝鲜。” 姜河客套了一句:“留着给女婿吃罢,又巴巴地拿过来作甚?” 姜椿笑道:“家里还有好多着呢,你女婿当饭吃都尽够了。” 姜河这才作罢。 姜椿凑到取暖炉前,笑嘻嘻地问道:“爹,芋头烤熟没?给你闺女吃一个呗。” “你这小馋猫。”姜河打趣了她一句,拿出姜椿先前给的铁签子,串了一只芋头,递给她。 姜椿熟练地剥了皮,送进嘴里啃了一口。 被烫得“嘶嘶”吐气,还不忘抬手朝姜河竖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好手艺,烤得贼好次!” 姜河也没谦虚,笑呵呵道:“那是,爹每年冬天都给你烤芋头吃,早练出来了。” 姜椿一连吃了三只芋头,这才罢手。 第158节 跟姜河闲聊一会儿家常,她又进去东次间,瞧郑鲲练字。 郑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字写得只能算板正,没甚风骨,叫表妹见笑了。” 姜椿嗔了一句:“表哥你莫谦虚,能将字写板正就不容易了,我这才学写字的人儿可是深有体会。” 郑鲲惊讶地挑了挑眉:“表妹在学写字?” 不等姜椿回应,他就又道:“表妹如今身份不同,叫我说呀,是该认认字,最好再学学如何看账本,免得被下头的人给糊弄了。” 姜椿笑道:“你表妹夫也是这般说的。” 顿了顿,又高兴道:“对了,表哥,跟你说个好消息,夫君的铺子拿回来了,房契都交到了我手里。 咱们是时候盘算盘算,该用这些铺子做甚买卖了。” 窝在京城吃闲饭两三个月的郑鲲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说是窝在京城吃闲饭,其实他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因离着西市近,他得空便去西市转悠。 对于做甚买卖,他很有些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布料买卖做得,人人都要穿衣,京城人又比咱们齐州府的人爱打扮,布料买卖可以细水长流。 进货的法子也简单,或是找专门的经济帮忙进货,只需要告诉他们咱们需要什么样的货,他们自会帮咱们找到卖家。 只不过得付给他们经纪费。 若不想付经纪费,可以打听着货船的消息,得知南边运布料的货船在通州码头靠岸后,立时赶过去。 不少货主不想出仓库费,会选择在码头就地出货,布料价钱要比经济介绍的卖家便宜上足足二成。 西市的那些布料铺子,十有八九都是去码头抢货。” 姜椿听得连连点头。 看来郑鲲是当真下了功夫,基本将这里头的门道都摸清了。 因原著是大女主奋斗文,进京后大部分的篇幅都放在钟文谨做买卖上头,所以姜椿查了不少北宋汴京城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毫不夸张地说,汴京城除了没有现代化设备,其他方面还真不比现代落后多少。 甚廉租房,甚叫外卖,甚打车租车,甚女子相扑马球,甚家里有乐事请伎女上门表演,甚摆摊摆到宫门口,后妃打发人出来买小吃等等,都司空见惯。 就连早上洗脸的洗脸水,都有人走街串巷叫卖。 汴京人自称“笼袖骄民”,不少富庶人家家里根本不开火。 因为商业发达,直接外头买着吃,比在家自己做饭都便宜。 毕竟做饭,需要有灶房以及灶房里那一堆锅碗瓢盆,还得买菜买肉买米买调料,还得买柴。 最最重要的是,还得买或者请个厨娘回来,总不能叫家里的娘子亲自下厨? 太不体面。 原著里的燕京城,参考了不少汴京城的资料,所以其繁华跟“现代”程度,可见一斑。 姜椿点头道:“可以拿一个铺子出来做布料买卖。” 想了想,她又笑道:“不过运河已经开始封冻,去通州码头抢货是不成了,只能找经济帮忙牵线,从人家囤货的仓库里少进一点货先卖着。” 郑鲲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朝郑鲲竖了个大拇指:“舅舅没白花大价钱送表哥去跟人学本事,果然大有长进。” 随即又问他:“表哥还有甚其他想法没有?八间铺子,其中一间拿来跟我妯娌合伙做买卖了,还剩七间空置着呢。” 姜椿也没打算将这七间铺子全开起来。 一来她没这么多本钱。 她手里现下只有卖胡椒得的一千两银子,堪堪够两间铺子进货所需。 二来她也没这么多人手。 她当然可以买人手,但买人手不也得花钱? 其他五间铺子,她决定暂时先租出去,挣点租金。 回头等自己手里银钱宽裕了,又想到了好的营生,再收回来自己经营。 郑鲲挠头道:“旁的营生我都还没摸透,不敢乱说。” 姜椿也没强求,笑道:“能摸透布料买卖,表哥已经很厉害了。下剩的,我来想想。” 她从钱袋里掏出把钥匙来,递给郑鲲,干脆道:“这是西市的铺子,恰好就是廖记酒楼正对面那家,表哥得空去看看,缺了什么就记下来,回头我打发人去采买。” 郑鲲欣喜道:“竟然有西市的铺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做布料买卖,旁的地段终归不如西市便利。” 当然,他们所说的布料买卖,只是普通布料买卖,以棉布、葛布以及麻布为主。 也卖绸缎,但也就是几两银子一匹的便宜绸缎。 针对的就是素日逛西市的底层百姓客户群。 富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人家直接去逛东市了。 姜椿笑道:“可不?有这样地段的铺子,咱们的布料买卖就算赚不了大钱,也总归不会赔本就是了。” 宋老太爷可真疼宋时桉这个嫡长孙,给的八间铺子,三间位于东市,五间位于西市,都是好地段的铺子。 而宋时锐跟宋时迁两人同样是他的孙子,却毛都没得到一根。 若非如此,钟文谨也不必火急火燎地挣钱。 姜椿昨晚才让人将东市的铺子钥匙给她送去,今儿一大早就听人说她出府了。 简直比自己这个成日瞎忙的还忙! 不过忙点好,身为她的投资人(金主),她越忙,自己能挣到的钱就越多。 * 姜椿近日忙,难得回娘家一趟,姜河极力挽留她留下吃午饭。 姜椿自然答应。 姜河不通厨艺,郑鲲倒是会做饭,但厨艺一般,也就勉强能吃。 素日他们基本都是去西市买饭食回来吃。 姜椿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又打发人去廖记酒楼要了几个好菜跟一坛酒,三人好生吃了一顿。 所谓酒后吐真言,吃多了酒的姜河大着舌头说道:“鲲哥儿替你管铺子去了,只爹一个闲在家里没事做,跟个吃闲饭的废人似的。” 姜椿听他这话音,是想寻事情做? 他们父女俩向来有甚说甚,所以她直白地问道:“爹你有甚想法,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 姜河端起酒盅,仰头灌了一盅酒。 片刻后,这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爹想继续做杀猪卖肉的行当,你看可行?” 姜椿想也不想地说道:“这有甚不可行的?爹想干就干呗。” 姜河今年才三十七,即便在寿命偏短的古代,这个年纪也还算正当旺年。 一个正当旺年的男子,素日又劳碌惯了的,让他长期赋闲在家,的确有些不受头。 姜河为难道:“可是,爹怕给你丢人。你如今是宋家的少奶奶,如果爹跑去杀猪卖肉,被人晓得了,只怕要取笑你。” 姜椿顿时柳眉倒竖,冷哼道:“我看她们谁敢!谁取笑我,我就揍谁,我倒要看看,是她们的嘴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姜河白她一眼,斥责道:“你莫胡来!如今咱们身处京城,可不是在大柳树村那犄角旮旯地儿。 京城这地方,一石头下去,砸死的五个人里头就有三个出身显贵,你可别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自己吃亏就罢了,还带累女婿没脸。” 姜椿先是认真思考了下一石头怎么砸死五个人这问题,难不成这石头其实是保龄球成了精? 然后才笑嘻嘻道:“爹你放心,我有数。” 不揍人是不可能的,该揍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揍人的。 怕吃多酒就会变话痨的姜河继续唠叨自己,她忙不迭转移话茬:“爹你打算在哪里开铺子?西市?有看好的空铺子没有? 若是有看中的,我打发人找包打听问问,看他能不能帮着赁下来。” 她没说将自己手里的铺子拿一个出来给姜河用。 虽然自己嘴上说宋时桉的就是自己的,但到底不一样。 拿婆家的铺子给娘家亲爹使,这实在经不住讲究。 姜椿脸皮厚,不在意这些,被人笑话就笑话,只要自己得了实惠就行,但姜河要脸面。 即便她主动提出来,他也不会同意的。 姜河闻言,笑骂道:“赁铺子?你可真敢想。咱们辛苦杀一头猪,统共也才赚一百多文钱。 而西市的铺子,最西边角落里那间,上任租客猝死在铺子里,铺子主人降了好几成赁金,也要八十四两银子一年呢。 咱们小本买卖,哪里赁得起?” 姜椿听他言之有理,忍不住附和地点了下头。 然后问他:“爹你打算在西市摆摊?” 西市中间石板路两侧是允许摆摊的,不过得交摊位费,每日二十文。 姜河点头道:“对,摆摊就挺好,每日二十文的摊位费咱们交得起。” 回答得这般干脆,显然先前就打听清楚了。 估摸在心里盘算这茬盘算许久了,只是碍于怕给闺女丢脸的缘故,一直没好意思说。 姜椿干脆道:“摆摊也成,可以去我们布庄门口摆摊,如此你跟表哥也能互相照应。” 郑鲲立时道:“表妹这主意好,姑父你就在布庄门口摆摊,有甚事儿我也能给你搭把手。” 闺女跟侄子的好意,姜河也没拒绝,笑呵呵道:“成,那就去布庄门口摆摊。” 至于杀猪的地方…… 这院子怕是不成,邻居都是在西市做买卖的商户,就算每日起得再早,也不至于寅初(凌晨3点)就爬起来。 第159节 成日被猪叫声打扰好眠,左邻右舍只怕都会对姜家人有意见。 姜椿自然有解决办法,不过面上却为难道:“爹,不赁宅子没地方杀猪啊?” 姜河顿时就笑出声来:“椿娘,这你就不知道了? 这燕京城里啊,有专门的屠宰场。 只要交点钱,就可以在里边宰杀牲畜。 宰杀完,带着肉跟骨头走就成,垃圾有专人负责打扫。 简直不要太方便!” 这是原著里的设定,姜椿自然知晓,不过她还是惊讶地说道:“竟有这样的地方?那的确方便很多。” “不止呢。”姜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连收猪,都有专门的经济负责帮忙收猪,每日一早给送到屠宰场,只需要每只猪给十文辛苦费即可。” 还掰着手指给姜椿算账:“虽然每日要出二十文钱的摊位费跟十文钱的经纪费,但京城的肉价比红叶镇要高,每斤肉最少也要二十二文钱,一斤多二文,一只猪算五十斤肉,那就是一百文。 刨除本钱后,我盘算着每日少说也能挣两百文钱。 足足两百文钱呢,这不比闲着强?” 想了想,他斜了眼姜椿的肚子,笑呵呵道:“再说了,我还得给我孙子攒家底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指望你老给自己孩子攒家底,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还是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来。 至于要做甚买卖,她还得再想想。 * 傍晚吃晚饭时,桌上多了两样菜。 一样是莲藕排骨汤,一样是用豆油炒的清炒藕片。 清炒藕片钟文谨十分爱吃,但她巨讨厌豆油,觉得其中的豆腥味让她吃着犯恶心。 她探出脑袋,隔着宋时音这个电灯泡,对姜椿道:“大嫂,我知道番邦有种素油叫玉米油,炒菜好吃还不像豆油这样有豆腥味。 正好有番邦商人那里还剩几罐,大嫂你有没有兴趣?” 姜椿:“……” 竟然拿玉米油出来了。 你怎地不直接拿玉米出来捏? 如此自己那两个田庄明年岂不就能种上高产玉米了?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立时点头道:“要要要,有这样的好油,那我必须得买回来给我夫君尝尝。” 顿了顿后,她又忙不迭补了一句十分符合自己人设的话:“贵不贵?要是很贵的话,我手里银钱不够,就只能……” 她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向母亲借点了。” 庄氏:“……” 她这是替自己长子买油,而不是给她自己买东西,庄氏还真说不出不借的话来。 只能假装没听到,继续用自己的膳。 钟文谨笑道:“倒是不贵,只要五百文一罐。” 玉米油的价格其实不便宜,特别是金胚玉米油,五升就要一百多,都跟“象牙麻将”齐平了。 但麻将她可以开价五两银子,玉米油这种日用品她却不敢要价太高。 怕被大嫂一口拒绝。 横竖用这油炒的素菜自己也要吃的,干脆就不挣钱了,直接原价转卖。 姜椿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便宜?” 不等钟文谨回应,她就立时急急呼呼道:“二弟妹,那番邦商人手里有多少罐我要多少罐,你务必要替我全拿下!” “好。”钟文谨干脆利落地应下,随即斜了宋时桉一眼,笑嘻嘻打趣道:“大嫂在大哥身上当真舍得花钱。”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五百文一罐玉米油,几罐子下来,统共也用不了几两银子,这算什么舍得花钱? 谁知旁边宋时桉却突然开口道:“娘子的确舍得在我身上花钱,她自己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却从不亏欠我,吃喝都给我最好的。” 李氏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吃喝都给你最好的?她家那乡野山村能有甚好吃的好喝的?” 宋时音不乐意听这话,反驳道:“血燕燕窝算不算好东西?大哥在大嫂家时,每日一碗血燕燕窝,祖母都没他这待遇。” 姜椿听得一头雾水。 啥血燕燕窝? 自己从系统仓库里抽到的燕窝,其实是血燕燕窝? 这玩意儿她在现代时虽然没见过,但也曾经听说过。 旁的没记住,她就单记住了两个字——死贵。 谁知这样的好东西到自己脸前,毫无常识的自己却认不出来。 都怪该死的签到系统,同样物品,即便品质不同,名称都还是用的同一个,这谁能认得出来? 不对啊…… 她狐疑地侧头看向宋时桉。 自己认不出血燕燕窝倒还有情有可原,宋时桉这样出身高贵的人儿,怎可能会认不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宋时桉淡定地拿起她面前的汤碗,替她盛了一碗排骨莲藕汤,放到她面前,笑道:“娘子喝汤。” 姜椿瞪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等晚上回去后再审问他。 她倒要看看,他能给出甚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若是给不出,哼哼,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101章 吃完晚饭后, 宋时桉却被宋时锐叫到外书房说正事去了。 姜椿回到丹桂苑,闲来无事,决定盘点下系统仓库, 看看还有哪些能拿出来换钱的物品。 她原本以为手里握着一千两银子, 已经很阔绰了,短期内肯定不会再为银钱烦恼。 然后她就拿到了宋时桉那八间铺子的房契跟两个田庄的地契。 两个田庄倒罢了, 如今正值冬日,也没甚好投入的地方, 等来年开春再说。 但那八间铺子, 除去拿给钟文谨使的那间,下剩七间铺子, 五间赁出去, 另外两间得自己开起来。 布庄因为卖的都是便宜布料, 投入不算太大, 五百两银子尽够了。 但另外间铺子她还没想好做甚买卖,若卖的商品比较贵重的话,五百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毕竟做买卖不可能左手进,右手立马就卖出去,得做好滞销跟压货的心理准备。 而一旦滞销跟压货, 除了打折出售外,为了维持店铺的正常运营, 就只能继续追加投资, 进紧俏的货品。 算来算去,这一千两银子实在不够用。 她在系统仓库里翻来翻去,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家具上头。 要说宋家最近倒腾什么最多, 那必定是家具。 先是买了些核桃木家具凑合用,户部将部分贵重家具还回来后, 又倒腾着替换。 但因为户部早先发卖出去一部分贵重家具,所以只能还回来大半。 替换完后,几乎每个院子都是大半贵重家具配小半核桃木家具,着实有些不般配。 庄氏打发人去木匠铺采买了些现成的贵重家具回来,欠缺的那些只能跟木匠定做。 可谓十分折腾。 姜椿觉得自己趁机将系统仓库里囤积许久的家具拉出来当掉,应该不会太引人注意。 当然,一回生二回熟,她打算继续去苏家当铺找苏郎君。 这人虽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但他本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反正自己是去当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儿子成器不成器,与自己何干? 就是,家具都太大了,在宋家是没法操作了。 她得抽时间再回趟娘家,然后寻个理由把姜河跟郑鲲都打发出去。 然后去杂物房里一样样往外搬家具,如此就算自己丫鬟跟宋家家丁瞧见了,也不会奇怪。 只以为自己这是替姜家当东西。 横竖这会子丫鬟都被自己打发出去了,姜椿直接将上回新得的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取了出来,打算瞧瞧成色。 虽然都是红酸枝木,但红酸枝木跟送红酸枝木的品质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上好的红酸枝木家具,要比普通红酸枝木家具贵足足一倍价钱呢。 实木家具,又是太师椅造型,很有些分量。 两张太师椅落地,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恰在这个时候,卧房的门一下被推开,一身青色锦袍,外罩雪白狐皮斗篷的宋时桉抬脚走进来。 姜椿:“……” 宋时桉:“……” 第160节 俩人看着罗汉床前的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齐齐陷入沉默。 半晌后,宋时桉主动开口道:“我进来的时机不对,要不我退出去重新进?” 姜椿弱弱道:“你能当甚都没看到嘛?”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两张红酸枝木太师椅上。 品质她倒是看出来了,绝对是用上等红酸枝木打制的。 但自己马甲也掉了个彻底。 姜椿觉得自己有必要考虑下,要不要杀人灭口了。 但是为了保住金手指的秘密,就杀他灭口,似乎有些大惊小怪? 毕竟宋时桉除了知晓自己金手指的秘密外,哪哪都合自己心意,若是做掉他,上哪再找个他这样优秀的新夫君? 宋时桉轻笑了一声。 他脱掉身上的斗篷,缓步走到姜椿身边坐下,顺口点评了地上摆放着的那一对红酸枝木太师椅:“椅子成色不错,应该能值些钱。” 姜椿瞪他。 用得着他点评? 自己好歹跟着宋时音跟宋时玥盘点了好几日库房,旁的不敢说大话,家具所用木料的品质她已经会分辨了。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用慌,其实你会‘隔空取物’神通的事情,我前年就晓得了。” 姜椿:“???” 啥?啥?啥? 前年就知道了? 他竟然没将自己当成妖怪,还若无其事地瞒了这么久? 真不愧是你宋时桉。 不过“隔空取物”是什么鬼? 哦,他大概意外瞧见自己从系统仓库取东西过。 他又看不到系统,见自己手上突然凭空冒出来东西,误会自己有“隔空取物”的神通倒也不奇怪。 难怪他见着血燕燕窝都不觉奇怪呢,毕竟连“隔空取物”神通都见识过了,只是数量稀缺了点价钱贵了点的血燕燕窝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也太沉得住气了些。 以往俩人关系生疏,他怕暴露出来会被自己灭口倒罢了。 如今俩人如胶似漆,他竟也一声不吭,问都不问一句。 完美演绎了甚叫“稳如泰山”。 那自己这两年多的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岂不都成笑话了? 姜椿无语道:“见着我这异于常人的行径,你都不害怕的吗?” 宋时桉轻笑道:“有甚好害怕的,你有没有隔空取物的神通,不也还是你吗? 横竖你又不会伤害我,我有甚好怕的?” “你怎知我不会伤害你?” 姜椿白他一眼,冷哼道:“会神通的不一定只有仙女,还有妖精。 万一我是那等吸人精血的妖精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吸成人干?” 宋时桉斜睨她一眼,往她跟前凑了凑,哑声道:“娘子的确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为夫都要快被你吸干了呢。” 姜椿:“……” 她抬手轻捶了他胸堂一下,笑骂道:“说正事儿呢,你给我正经一点!” 宋时桉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好,说正事儿。” 姜椿略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签到系统的事情和盘托出。 隔空取物神通跟签到系统,都是自己身上的不寻常能力,对宋时桉来说,想必没甚太大差别。 但对她自己来说就不同了。 告诉他签到系统的事情后,往后自己不好出手的物品,可以交给他,让他帮自己出手。 他身在官场,背后又有个大靠山——太子,手里也有人手,操作起来比自己这个内宅女子要容易许多。 姜椿斟酌了下语句,缓缓道:“我身上的神通,其实并不是隔空取物,而是绑定了一样名叫‘签到系统’的神器。 这神器每日会自动增加三个签到点数,我可以用这签到点数去商铺门口打卡签到。 签到后,系统会随机复制该店铺内的一到三样货物充当奖励品,数量不等,有时几件,有时十几二十件。 品质也是随机,好坏皆有可能。 不过同类型店铺每日只能打卡签到一回,不同类型店铺倒是没影响,只要点数够,想打卡签到多少类型都可以。 先前在大柳树村时,给你吃的血燕燕窝,就是我在红叶县的医馆跟药铺打卡签到时得到的奖励。” 宋时桉听得十分认真。 听完之后,心绪十分复杂。 倒不是对这个所谓的“签到系统”神器有甚不好看法。 在他看来,无论“隔空取物”神通,还是“签到系统”神器,其实都没太大差别。 总归是姜椿身上的不寻常之处罢了。 令人惊讶、惊喜以及欣慰的是,姜椿没有将错就错,顺势认下自己误以为的“隔空取物”神通,而是选择和盘托出。 若非她亲口说出来,自己恐怕这辈子都猜不到她身上其实绑定着一个“签到系统”神器。 她对自己是真的没有任何防备。 信任至此,让他感动之余,又有些惭愧。 前儿自己才因为她一句如果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休了自己,转头寻个比自己好看比自己身段好比自己年轻比自己会哄人的小赘婿的玩笑话而吃醋发疯。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十分可笑。 她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却因为上辈子的姜椿做的丑事,总疑心她会移情别恋,听不得她提任何年轻男子半个字。 实在令他汗颜。 姜椿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投桃报李,这个时候他也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与她知晓了。 但话到嘴边他却胆怯了。 他不确定姜椿得知真相后,能否接受这一切。 毕竟,自己上辈子可是活了一把年纪,如今老胡瓜刷嫩漆,壳子虽年轻,内心却已苍老。 万一她觉得别扭,就此与自己生疏了,那他真的会发疯的。 他只想与她安稳地走下去,不想中途出任何差错。 所以,其实告不告诉她这个秘密,并没有那么重要对? 告诉她,于他们夫妻关系没有任何助益就罢了,还会平添她的烦恼,何苦来哉? 她这样的女子,就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想通一切后,宋时桉伸手握住姜椿的小手,笑道:“娘子竟然有神器,难不成娘子上辈子其实是天庭的仙女不成? 不得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竟然能娶个仙女为妻,这简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就算想抬高自己,我可没那个厚脸皮自认仙女转世。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碰巧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签到系统神器砸中了而已。” 这话其实是实话,她是穿越过来第二日,去西河边的田地里做农活时,突然被天降的“陨石”砸中脑袋。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绑定了这个签到系统。 当时她还自言自语地开玩笑,说难道这就是亲妈作者穿书的特殊福利? 宋时桉不为所动,一口咬定道:“娘子上辈子肯定是仙女,只不过你投胎转世后失去了前世的记忆,记不得上辈子的事情了。” 姜椿:“……” 谢谢奉承,但没必要,自己对上辈子的事情记得可是一清二楚。 她简直无语,发出了鹿小葵式咆哮:“你清醒一点!” 宋时桉失笑,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好了,不逗娘子你了。” 他收敛神色,认真问道:“每日自动获得三个签到点数?如果每日都打卡签到的话,那岂不是只能打卡签到三种不同类型的店铺?” “对。”姜椿点头,随即笑道:“不过每日都打卡签到不太现实,原先是在村里,交通不便,去一趟县城都要大费周章。 如今我身处宋家,是宋家大奶奶,也不好成日往外头跑。 好处就是积攒下来不少签到点数,每回出门打卡签到都能一次性打卡九种店铺,简直不要太爽。” 宋时桉追问了一句:“哪九种店铺?” 姜椿掰着手指说道:“钱庄、当铺、铁匠铺、医馆、药铺、首饰铺、书铺、布庄以及香料铺。” 宋时桉在脑子里将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筛选了一番,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可以再加上两种店铺:胭脂水粉铺跟茶叶铺子。” 京城好点的胭脂水粉卖得都极贵,上辈子宋时音有一次同二弟妹掐架,为的就是二弟妹送了宋时玥一根姝颜阁的螺子黛,价值十两银子,给她的却是一盒五两银子的口脂。 若是签到系统能复制出来更高品质的胭脂水粉,兴许能值十几两银子呢。 至于茶叶铺子,不肖多说,若能复制出顶级大红袍,几十两银子一两都有人抢着要呢。 难得他肯给出建议,姜椿本该立时就答应下来,并将他夸赞一顿。 但事涉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签到系统,她慎重了不少。 仔细思考一番后,她笑道:“茶叶铺子可以,好茶不愁卖,但胭脂水粉就算了? 即便能刷出品质好的胭脂水粉,又往哪里卖去?当铺可不收这个。 除非自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否则还是别……” 第161节 嗯?自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 似乎也不是不行? 她正愁另外间铺子做甚买卖呢。 而众所周知,女子的钱是最好赚的,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一样。 当然,开一间胭脂水粉铺子,得进不少货品,只靠自己打卡签到胭脂水粉铺子得到的那点子奖励品肯定不够。 不过可以将其中的那些高品质奖励品当成吊着买家的胡萝卜,搞vip会员积分制,到店消费累计到一定积分后,才有资格购买那些“高品质定制款”,简称“高定”。 京城富人圈又是出了名的爱攀比,有人通过累计积分达到购买资格后,买到了高定,在聚会上显摆,其他没能拥有的贵妇能受这委屈? 这不得猛猛买货攒积分? 啧,感恩现代某些高奢的销售套路,她也来当一回奸商。 她伸手勾住宋时桉的脖颈,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笑嘻嘻地夸赞道:“夫君建议得太对了,胭脂水粉跟茶叶铺子都值得我打卡签到。 夫君脑子果然比我好使,我成日在西市进进出出的,竟没想到这茬,真是笨死了。” 宋时桉回亲了她一口,轻笑道:“若娘子甚都想到了,那还要我这个夫君有甚用?” 姜椿嘿嘿直乐。 是挺值得高兴的。 一来,她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只觉浑身轻松。 二来,另外间铺子做甚买卖的事情,也有了谱,不必再费劲巴拉地动脑子去琢磨。 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为了感谢宋时桉给自己出的好主意,她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两根狼毫湖笔出来,放到炕桌上。 笑嘻嘻道:“奖励夫君的。” 宋时桉垂眼看过去,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两只品质上等的狼毫湖笔,瞧着十分眼熟。 片刻后,他福至心灵,抬眼看向姜椿,挑眉道:“这不是你先前去红叶县城办事时,路遇书生打架,趁乱浑水摸鱼摸来的那两只湖笔吗?” 姜椿恼羞成怒地捏起小拳头,轻捶了他的胸膛一拳,哼唧道:“你挖苦我!哼,我生气了,要是你不把我哄好,这两只湖笔我可就拿来自己用了。” 宋时桉立时伸手将人楼住,垂首就要去亲她的嘴。 被姜椿果断抬手给挡住了。 她哼笑道:“别玩床头打架床尾和那一套,我可不吃。” 宋时桉斜眼看他,好笑道:“我只是想亲亲娘子而已,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莫不是前儿才刚饱餐一顿,今儿就又饿了?” 姜椿瞪他,气哼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般粗鲁,我被你折腾得那里酸疼了足足两日才好。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倒先提起来了!” 刺激的确刺激,但过于刺激了些,她得缓缓,过几日饿极了的时候再说。 宋时桉也没推卸责任,乖巧认错:“为夫头一次玩这个,尺度没把握好,粗鲁了些,下回一定注意分寸。” 姜椿瞪他:“你还想下回?” 宋时桉勾唇,意味深长道:“娘子不想?我看那日娘子也很有些乐在其中呢。” 姜椿哪肯承认,果断否认道:“你少乱说,我才没有呢。” 宋时桉怕把人逗得恼羞成怒,也没揪住这茬不放,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娘子没有,是为夫乱说的。 乐在其中的其实是为夫。” 姜椿嘴角抽了抽,哼唧道:“你还是别乐在其中了。” 乐在其中的话,往后岂不是还要拉着自己玩角色扮演? 宋时桉没答应也没不答应,转移话茬道:“二弟妹身上也有你这签到系统神器?”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姜椿好一会子都没回过神来。 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二弟妹也跟自己一样,用系统仓库倒腾东西时,恰巧被他瞧见了端倪? 不然他们两家俱都回京没多久,素日宋时桉与钟文谨这个弟媳妇几乎没说过话,他如何能知道她的秘密? 不过这又不是不能问,她何苦自己在心里猜测。 果断选择问宋时桉:“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时桉勾唇,狡黠一笑:“瞎猜的。” 不等姜椿回应,他又轻笑道:“瞧娘子这个反应,看来为夫并未猜错。” 姜椿:“……” 这家伙,也忒老谋深算了些,竟然诈自己? 不过她却不太信。 毕竟他这样心机深沉的家伙,不可能无的放矢。 她冷哼一声:“你少糊弄我,赶紧说实话。” 宋时桉老实答道:“见你素日爱围着她转,还想方设法讨好她,所以就起了疑心。 毕竟你这等无利不起早的人儿,与二弟妹又是才刚认识,怎可能干没好处的事儿? 联想到二弟妹拿出来的驱虫神药,给你的防身水以及水晶皮蛋,很难不让人怀疑她身上也有个神器。 且这神器还优于娘子的神器,所以娘子这才不遗余力地与她拉近关系,各种讨好她。” 姜椿是服气了。 这家伙可真够细心的,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她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真情实感道:“夫君,你好厉害啊,竟然全都被你猜到了。” 宋时桉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嘴上却淡淡道:“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而已,不值得娘子如此夸奖。” 姜椿:“……” 她嘴角抽了抽。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一点都不晓得甚叫谦虚。 但她还是与他说了下钟文谨身上那拼夕夕系统的详细情况。 听完之后,宋时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俩这神器仿佛天生一对似的,般配极了。” 这的确是事实。 姜椿沙雕属性上身,一个没忍住,玩笑道:“夫君可别这么说,我这人只喜欢男子,对女子没想法,没打算跟二弟妹当磨镜之好。” 宋时桉:“……” 他是这个意思? 自己说的是系统般配而已,又没说她跟二弟妹般配。 哼,就算她俩真般配,也别想成事。 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将姜椿抢走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不过怕姜椿误会自己不信任她,这些话他并未说出口。 而是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俩这系统互补,若彼此合作的话,肯定能创下一番大事业。” 这话姜椿爱听。 事业不事业的她倒是没所谓,关键是想挣下一份家业。 自己可是要生两个小崽子的人儿,姓宋的小崽子有宋时桉手里的大笔家业可以继承。 姓姜的小崽子能继承的却只有姜宅那一进的小宅子。 都是自己的孩子,俩人差距太大的话,小时候还没所谓,长大后姜姓小崽子难免会心里失衡。 为避免兄弟(姐妹)阋墙的情况发生,只能她辛苦些,给姜姓小崽子拼搏出一份不菲的产业来了。 哎,这都是为了小崽子,才不是她贪财呢,真的不是。 虽然小崽子还没影子,但这不重要。 第102章 显然这个坦白局, 惊讶的只有姜椿一人。 而宋时桉,不但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甚至连钟文谨的秘密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姜椿算是明白了甚叫“多智近妖”。 感情自己不是妖精, 他才是真正的男妖精! 夜里躺在床榻上时, 姜椿越想越不平,拿拳头恨恨地捶了宋时桉几下。 哼唧道:“这么聪明干啥?你就不能像二弟一样, 笨一点迟钝一点?” 咳,比起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来, 宋时锐这个原著男主要更英武更直男一些。 是典型的武官思维, 护妻很给力,钟文谨有甚事情, 他都是第一时间冲上去, 甚至不惜为了她跟同僚在金銮殿上干架! 但相对应的, 心思就没那么细腻跟敏锐了。 所以原著里头, 他一直没能发现钟文谨身上的秘密。 若不是后头俩人接连生了两胎双胞胎,感情也一直比较稳定,钟文谨有足够安全感后,主动向他坦白,只怕他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因姜椿捶的时候控制了力道, 所以宋时桉被捶后也没觉得疼,反而伸手将她楼进怀里。 笑眯眯道:“夫君还是找聪明的好, 这样将来生的小崽子才不会笨。” 第162节 姜椿在他怀里蛄蛹了下, 寻到个合适位置舒服窝着,嘴里哼唧道:“错错错,爹搓搓一个, 娘搓搓一窝,小崽子聪不聪明, 得看母亲。” 宋时桉闻言,立时得意道:“不得了,娘子如此聪慧,咱们将来的小崽子得聪明到甚程度? 只怕我这个有过目不忘本事的父亲,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被夸聪慧的姜椿忍不住嘴角上扬,嘚瑟道:“那是,我不但脑袋聪明,我还力气大,小崽子但凡能遗传到其中一项优点,就够他们混日子了。” 宋时桉勾了勾唇。 混日子? 想得美! 他宋时桉的小崽子,怎可能会让他们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必须得严格教导。 有太子姐夫在,但凡他们能稍微拿得出手,前程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话他就没必要说给姜椿听了。 慈母严父,她做母亲的狠不下心,那就让自己这个父亲当这个“坏人”。 因为姜椿单方面坦白的原因,俩人关系又贴近了不少,她心里卸下了防备,宋时桉对她也多了不少的信任。 反正姜椿觉得挺值的。 旁的暂且不提,起码多了个能帮自己“销赃”的苦力不是? 饶是如此,姜椿也还是遇到了人手不够用这个难题。 表哥郑鲲虽然能干,但他到底历练有限,能将布庄的事情打理好就已经不错了。 再加上个胭脂水粉铺子,他肯定是顾不过来的。 况且胭脂水粉铺子的主要顾客都是女子,他一个男掌柜杵在那里也不合适。 可惜王银儿身子骨不好,不能长期站立,不然把她弄来京城给自己的胭脂水粉铺子当女掌柜,再合适不过。 宋时桉这边倒是有些人手,太子帮忙将他从前的一个书童墨心并两个长随宋平、宋芦找回来了,加上庄氏给他买的那个桂树,一个四个仆人可以使唤。 但都是男仆,姜椿用不上。 姜椿只能去求助庄氏。 她这人做事向来干脆,次日练完功夫去正院用午膳时,她就把这茬给说了。 庄氏听她说完,抿了抿唇角。 以前长子那八间铺子跟两间田庄,是交到自己手里,由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替他打理。 如今他已然成亲,铺子跟田庄交给他娘子打理,也算合情合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庄氏心里还是空空落落的,有些不太舒坦。 或许这就是儿子娶了媳妇,自己升级为婆婆后的烦恼。 不过她也没拒绝帮忙,因为自己手里恰好就有人手。 她淡淡道:“你们舅舅帮忙找回了几个我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其中就有个叫曹婉的娘子原是帮我打理针线铺子的,口才极好,又很会看眉高眼低,应该正合你的要求。” 姜椿大喜,才要应下,想了想,又客套了一句:“母亲使惯了的人儿,若借给儿媳使,那您岂不是没人可用了?” 在古代这个社会条件下,男掌柜容易找,女掌柜可不好寻。 有能力的未必愿意抛头露面,愿意抛头露面的又未必能担得起掌柜的重担。 庄氏轻哼一声:“我若是差人使的话,又岂会借给你? 我那针线铺子地段不好,进项不多,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赁出去安稳赚赁金。” 姜椿顿时放心了,笑嘻嘻地凑上来挽庄氏的胳膊:“母亲您对我真好,简直就跟我亲生母亲一样。” 庄氏不耐烦地推开她的胳膊,哼笑道:“少套近乎,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亲闺女,一天被你气仰倒三回都不黑天。” 也就是她这个当婆婆的想得开,凡事看在长子脸面上,对她多有忍让,不然婆媳俩早就闹翻不知多少回了。 在旁默默围观大嫂跟婆婆“婆媳情深”的钟文谨,弱弱开口道:“母亲,您能借我个男掌柜使吗?” 不等庄氏回应,她就又道:“不借也没关系,我张贴告示从外头另招也成。 就是外头招来的掌柜若是不靠谱,把我跟大嫂的铺子给搞倒闭了,我倒是没甚,毕竟也没投几两银子进去。 可是大嫂的那一千九百两银子就要打水漂了呢。” 庄氏:“……” 姜椿将自己全部的存款都投给了老二媳妇,就连铺面都是她出的,如果那一千九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她们妯娌关系闹崩就罢了,就姜椿那个雁过都要拔毛的守财奴性子,肯定会猛猛薅自己的羊毛,甚至猛猛薅全府主子的羊毛,让整个宋家都不得安宁。 庄氏瞪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人家要人你也要人,真是个学人精!” 一个个的,都来向自己讨人,自己是人牙子不成? 想到人牙子,她倒是想起一事来。 自己先前准备给府里添人来着,也打发人跟相熟的人牙子王牙婆递了话,谁知她这几日太忙,给混忘了。 忙不迭对珊瑚道:“打发人去告诉王牙婆,今儿我得空,让她把人带过来。” 姜椿转了转眼珠子,笑着对庄氏道:“我那胭脂水粉铺子只有女掌柜不成,还需要几个女伙计,横竖母亲要买人,不如一道帮我买了?” 庄氏朝她一伸手,哼道:“人我可以帮你买,但买人的银子你得先给我。” 姜椿一张瓜子脸立马皱成菊花:“母亲呀,咱们婆媳俩谁跟谁,算这么清楚明白做甚?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婆媳俩关系差到极点,连一文钱都要掰扯清楚呢。 再说了,您也知道的,我的全部存款都投给二弟妹的洋货行了,哪里还拿得出买人的银钱?” 庄氏又不傻,才不受她忽悠呢。 她淡淡道:“哦?连买人的银钱都拿不出来,我看你这胭脂水粉铺子也别开了。 毕竟除了买人的银钱,你还得拿钱出来进货,还得给掌柜跟伙计发月钱。 就算胭脂水粉只进最便宜的货,一间胭脂水粉铺至少也得五百两银子的本钱。”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姜椿,哼笑一声:“算上你要开的布庄,我估摸着你手里少说也还有这个数。” 说着,她举起了一根食指。 若手里没有足够本钱开铺子,她也不可能兴冲冲地跑来向自己借人。 姜椿:“……” 猜得可真是太精准了。 “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的俗语果然诚不我欺,能生出宋时桉这样聪慧儿子的庄氏,脑瓜子也相当好使。 姜椿讪笑道:“母亲您可真是火眼金睛,甚都瞒不过您。” 但出钱是不可能出钱的,她振振有词道:“虽然我有银钱,但是儿媳妇头一次做买卖,您这个当婆婆的不说资助个几百两银子了,资助点买人的银钱总可以? 不然回头别个问起来,说你开铺子你婆婆资助了你多少银钱? 我跟人说您一毛不拔…… 好说不好听啊。” 庄氏:“……” 她无语道:“你少胡扯,我怎地没听过儿媳妇做买卖,当婆婆的必须得资助银钱这样的说法?” 姜椿随口瞎扯道:“我们齐州府就有这样的说法,二弟妹,你们姑苏府可有这样的说法吗?” 钟文谨睁眼说瞎话道:“姑苏府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不晓得,但我们宁安县那小地方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庄氏白了她俩一人一眼,哼笑道:“你们妯娌俩一个鼻孔出气,就合起伙来忽悠我!” 钟文谨听她这般说,立时顺杆就爬,笑道:“母亲,您给大嫂铺子里买人的时候,也给我买几个男仆呗,我那洋货行也缺伙计呢。” 庄氏斩钉截铁道:“买什么买,你们一文钱都不掏,我才不给你们买呢。” 她们一个两个的,天天逮着自己这头羊薅羊毛,就不怕把自己给薅秃了? * 庄氏是个嘴硬心软的。 别看她嘴上说得坚决,下午王牙婆带人来的时候,她还是给钟文谨的铺子买了四个男仆,给姜椿的两家铺子分别买了四个男仆跟四个女仆。 加上补给每个院子的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姜椿一下子接收了十六个人。 姜椿看着那四个男仆,感受到了甚叫惊喜。 其实自己只央求庄氏帮忙买女仆,因为胭脂水粉铺子她打算用签到系统抽到的那些高品质胭脂水粉当胡萝卜吊着京城的贵妇,搞会员积分制。 铺子里的掌柜跟伙计必须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才行。 所以她这才选择央求庄氏帮自己买人。 至于布庄的伙计,直接张榜招人就行。 横竖有郑鲲这个自己人当掌柜,店里卖的也只是普通布料,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谁知庄氏竟然主动替自己买了四个男仆当伙计…… 姜椿感动地抽了抽鼻子,当即投桃报李地从她的大箱子里掏出一包血燕燕窝,打发桂枝给庄氏偷偷偷摸摸送去。 没错,是偷偷摸摸。 桂枝一五一十地向庄氏转述了自家奶奶的话:“我们奶奶说了,这血燕燕窝让太太您偷摸自己用,别声张。 不然被老太太那边知晓了,您不孝敬她,会被人说不孝;若是孝敬她,您自己吃不着不说,我们奶奶也肉疼。” 庄氏:“……” 她内心有些复杂。 这么一大包血燕燕窝,她随便掂了一下就知道,少说也有一斤。 血燕燕窝这样的金贵物什,向来有价无货,价格高达二三两银子一盏。 一斤血燕燕窝在九十盏左右,卖个二百五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这个长媳的脑子到底是好使还是不好使呢? 第163节 说她脑子不好使,她还晓得遇到难题第一时间跑来找自己这个婆婆帮忙,而不是自己出去撞个头破血流后,再让长子求到自己头上。 说她脑子好使,她为了让自己掏钱帮她买四个女仆,跟自己掰扯了足足两刻钟。 四个女仆,每个女仆的价格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就算会读书识字的那种,撑死也就值个二十五两银子。 四个女仆,最多也就花费一百两。 而她送来的血燕燕窝,就值二百五十两银子了,显然远大于买女仆的花费。 她这帐到底是怎么算的? 所以这些日子,长子教她读书识字算账教了些什么?连两百五大于一百这样简单的帐都算不明白? 哼,肯定是净瞎胡闹了。 偏偏瞎胡闹也没胡闹出甚成果来,姜椿肚皮至今都没个动静。 真是不知所谓! 珊瑚拿了个荷包出来,塞给桂枝,笑道:“太太赏妹妹的,妹妹回去替我们太太谢谢你们奶奶的孝敬。” 桂枝略推辞了下,便将荷包收下,回去复命了。 珊瑚打开那装血燕燕窝的布袋,取了一盏出来,递到庄氏面前让她看。 嘴里夸赞道:“瞧这燕窝,就算我这等没见识的,也能认出来这是血燕燕窝里头的上品。 大奶奶当真舍得,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不孝敬给亲家老爷,不留着自己吃,反而孝敬给太太您,可见心里是真心拿您当母亲孝敬呢。” 庄氏嘴硬道:“是真心孝敬我,还是算错了账,还两说呢。” 珊瑚无情揭穿她:“太太您别说笑了,大奶奶在娘家时,可是成日摆摊做猪肉买卖的人儿,岂能连这点子账目都算不清楚?” 庄氏怔了一下。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还以为长子如今才刚教她读书认字,尚未教到算账这一茬呢。 静默片刻后,她傲娇道:“哼,她从我这里抠走恁多好东西,偶尔孝敬我点好东西,她也不亏。” 就是不晓得这血燕燕窝她是从哪里弄到的? 前几日老太太装病,说要吃燕窝,刘管事到处搜罗,好容易才弄来二两血燕燕窝。 单看品质还不错,但跟姜椿孝敬的这包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扬了扬唇角,脸上带出些许笑影来:“你泡一盏,明儿一早让小厨房炖了给我吃。 其他的先好生保存着,待老爷回来后,我与他一块儿用。” 自己相公被圈禁在西山矿场足足两年,采矿的活计最是辛苦,他的身子还不知亏空成甚样呢。 这血燕燕窝最是滋补,又不像补药那样伤肝,正合适给他用。 当然,为了不辜负姜椿的好意,她也会跟相公一起用,两人每日一盏,一起进补。 *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庄氏前一日还跟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珊瑚念叨自己相公,次日午后,宋家的男丁就回来了。 一行四人,包括大老爷宋振庭、二老爷宋振平、三老爷宋振声以及三爷宋时迁。 四人出现在宋家大门口,若不是后头有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护送,宋家新买来的门房没准会将他们当成是难民,直接拿大棒子赶走。 他们骨瘦如柴,脸蛋因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而又苍老,手也干枯的跟鸡爪子一样,上头甚至还生了冻疮。 虽然外头已经换上了太子亲卫们自掏腰包给买的绸缎成衣,但看起来像是难民偷穿了富人的衣裳,十分不衬。 庄氏头一个得到消息,急匆匆奔出来,一见这情形,顿时泪如雨下:“老爷,你受苦了……” 宋振庭伸手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转头对后头的几位太子亲卫说道:“辛苦几位一路护送我们回来,且到府里吃杯茶歇歇脚。” 领头的那个小队长抱拳道:“多谢宋大老爷的好意,只是我们急着回去向殿下复命,就不叨扰了。” 庄氏闻言,连忙拿帕子胡乱擦了下眼泪,转头朝珊瑚使了个眼色。 然后笑着对那小队长道:“天寒地冻的,好歹进来吃杯茶再走,不然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那小队长长得人高马大,对庄氏的小动作看得分明,晓得她这是在拖延时间,也乐得跟她掰扯。 片刻后,珊瑚急匆匆返回来,手里用端盘端着十来只各装了两只金锞子的荷包。 宋振庭亲自接过来,然后转交给那小队长,笑道:“这一路上有劳韩队长你们关照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韩队长推辞一番,这才将荷包装进马背上的包袱里,跨上高头大马,领着那队十人的亲卫往皇宫方向奔驰而去。 府里其他人相继得到消息赶来,等宋大老爷一行人走到二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大部队。 然后便是一番亲人相见泪眼朦胧的感人画面。 姜椿混在里头,捏着块帕子,不时在脸上擦一下,滥竽充数。 宋振庭这个宋氏族长,虽然当了两年矿工,但敏锐度不减,很快就瞧出了端倪。 他问庄氏道:“太太,这两位娘子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分别看了姜椿跟钟文谨一眼。 不等庄氏回应,姜椿就立马上前福了福身,笑嘻嘻道:“父亲,我是您的大儿媳妇,姓姜名椿,您喊我椿娘就行。” 宋振庭:“???” 桉哥儿竟然娶妻了? 娶的这个妻子,个头极高,脸蛋也生得不错,就是这性子…… 忒活泼了些。 钟文谨有样学样地上前福了福身,笑着自我介绍道:“父亲,我是您的次子媳妇,姓钟名文谨,您喊我谨娘就成。” 宋振庭:“???” 锐哥儿也娶妻了? 这才刚过去两年,长子跟次子怎地就接连娶妻了呢? 虽然他们年纪的确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但过去这两年宋家正落难,亲人天各一方,哪里顾得上这个? 而且他们都沦为官奴,即便有人不嫌弃他们的身份,愿意嫁他们为妻,女方的条件可想而知会有多差。 难怪这俩儿媳妇一个两个的,都这般“活泼”。 细想一下,这哪里是活泼,分明就是不知礼数! 偏她们还在那里自说自话。 姜椿问钟文谨:“二弟妹,你那里有没有番邦冻疮膏? 我瞧父亲、两位叔叔以及三弟手上都生了冻疮,脚上肯定也有。 若没好的冻疮膏,回头手脚暖和过来,可就痒死个人了。” 她这是给钟文谨创造表现自己的机会呢。 钟文谨立时道:“有的,是番邦那边的医馆做的成药,我先前生冻疮时用过一罐,止痒消肿效果极好。” 姜椿笑道:“那我出银子,二弟妹你帮我买四罐,正好给父亲、两位叔叔以及三弟每人一罐。” 钟文谨也没跟大嫂客套,主要是她囊中羞涩,想充大方都充不起来,只乖巧点头道:“好的大嫂,这个是现成货,我明儿就拿给你。” 如今正值冬日,是卖冻疮膏的好时节,钟文谨早就从拼夕夕商城进了一批货,这会子就放在系统仓库里呢。 宋振庭斜了她俩一眼,转头看向庄氏,疑惑地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她俩这德性,你竟也不管管?” 庄氏缓缓摇了摇头。 她倒是想管,可也得管得了才行。 姜椿她不敢管,钟文谨倒是能管,但她们妯娌俩一个鼻孔出气,自己要是管她的话,姜椿肯定会跳出来多管闲事。 而且锐哥儿这个直肠子,也会替他娘子鸣不平。 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找这气生做甚? 宋时迁被冻疮折磨得不行,闻言大喜,立时拱手道:“多谢大嫂跟二嫂费心想着我们。” 李氏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宋时迁一眼。 甚番邦冻疮膏,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哪里比得上太医院做的冻疮膏? 他们宋家是太子妃娘家,跟太医院讨几罐子冻疮膏,太医院还能不给不成? 儿子这个没刚性的家伙,巴巴去谢她们做甚? 看来自己回头得好生跟他说道说道。 第103章 府里一下回来四个男丁, 三爷宋时迁倒罢了,三位老爷都在官场,是各房的顶梁柱, 他们一回来, 各房似乎都找到了主心骨。 各处院子里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太太周氏,脸上都露出了罕见的笑模样。 当然, 这并不包括大房。 大房这头,宋振庭从庄氏嘴里得知长子跟次子娶亲的缘由后,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宋家世代书香, 是要脸面的人家,哪里做得出让糟糠之妻下堂的龌龊事来? 再说了, 就算他们宋家豁出脸面不要, 太子黎钧行这个女婿的脸面也得顾忌。 否则会被他的政敌三皇子寻到攻讦他的由头, 在老皇帝跟前参上一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投鼠忌器。 庄氏亲手递了杯热茶给宋振庭, 哼笑道:“这都是其次,老爷你是不知道,你这两个好儿子呀,全都被他们的娘子给狐媚住了。 你要是敢让他俩休妻,他俩估计能将家里闹翻天。” 第164节 宋振庭抿了口茶, 摆手道:“锐哥儿闹翻天倒是可能,桉哥儿那样沉稳的性子, 绝无可能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来。” 庄氏凉凉道:“不是做出来, 是没必要如此。 他呀,可是人家姜家的赘婿,自来只有妻主休赘婿的份儿, 没有赘婿休妻主的份,他老神在在得很。” 宋振庭:“……” 他不可思议道:“桉哥儿竟然当了别家的赘婿?” 宋时桉是他的长子, 也是他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宋家下任族长。 好么,现在他竟然给别家当赘婿去了。 难不成自己要将族长的重担交到宋时锐这个直肠子次子头上? 单只是这么想想,宋振庭就觉得呼吸急促,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庄氏见自己相公脸色不对,连忙帮他顺气。 嘴里安抚道:“老爷切莫太过忧心,桉哥儿名义上是赘婿,其实也不算完全的赘婿。 亲家公是个识趣的,与桉哥儿约定只椿娘生的头胎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便好,后头再生的子嗣都可以姓宋。 也是基于这个缘由,椿娘才会心安理得地住在宋家,没拉着桉哥儿搬回娘家住。” 说后半截话的时候,庄氏的神色颇有些复杂。 她这显然是在给姜椿脸上贴金。 这可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住在宋家能蹭吃蹭喝,还能隔三差五薅点羊毛,她傻了才搬回娘家住呢。 宋振声闻言,心里这才略舒坦了些。 甚赘婿不赘婿的,桉哥儿不过是给她姜家借个种而已,并不妨碍他还是宋家未来的族长。 宋振庭毒舌地说道:“只要不让锐哥儿代替他当这个族长,咱们宋家总还算有的救。” 庄氏嗔了一句:“老爷,你怎么说话呢?若是被锐哥儿听见了,他肯定要说你偏心了。” 宋振庭不以为意道:“我这是替他有自知之明,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饭碗,他没那个脑子,硬将他拱到族长位子上去,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就算他人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 庄氏没法反驳,转移话茬道:“你们几个能在西山矿场那样的地方活下来,听桉哥儿说是多亏了四殿下的关照。 如今你们回京,我想着收拾份谢礼,让桉哥儿给四殿下送去,老爷你觉得可好?” 宋振庭颔首道:“是该如此,若不是四殿下安插的人手罩着我们,我们哪里还有命回来?” 饶是如此,他们还几次遇袭,过程十分凶险,其中有一次宋振平受伤颇重,还起了高热,差点没挺过来。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几兄弟回来前,约定好了不与家中女眷说。 横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叫她们心惊胆战一回。 说话间,珊瑚端了盏燕窝进来,呈到宋振庭面前的炕桌上,笑道:“老爷、太太,这是大奶奶让人送来的血燕燕窝,说让老爷补补身子。” 姜椿手里的燕窝,除去送给庄氏的那一斤,还有足足十斤。 这十斤她让宋时桉帮着看过了,里头只有两斤是普通燕窝,下剩八斤都是血燕燕窝。 虽然她跟宋时桉的身子骨都健壮,但她觉得他们如今也算是在备孕,合该好好补补身子。 兴许就能早点怀上小崽子了呢? 所以打从她开始练功夫那日起,就吩咐桂枝每日提前泡上两盏血燕燕窝,晚上炖了给她跟宋时桉当宵夜。 今儿公公回来了,她索性将自己那份提前叫李妈妈炖了,打发桂枝送到正房去。 也算是讨好下公公。 吃人嘴短,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就算心里对自己这个未经他允许就“娶”进家门的儿媳妇有意见,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然,以上是理想状态。 如果公公吃了自己的血燕燕窝,还对自己看不上眼…… 那也没所谓。 看不上眼就看不上眼呗,他一个当公公的,素日不是去衙门坐班就是待在外院的大书房,留在内院的时间不多。 且他也不是那等不着四六,会当面对儿媳妇叽叽歪歪的糊涂人。 原著里头他起先也对两个儿媳妇瞧不上眼,但也只是背后对庄氏抱怨几句,并未当着她们的面说过甚重话。 正院这头,宋振庭惊讶地挑了挑眉:“不是说她是乡下屠户出身,怎地手里竟有血燕燕窝这样珍贵的物什?” 不等庄氏回答,他又了然地“唔”了一声:“定是桉哥儿替她弄来的,太太你没说错,桉哥儿对她果然上心。” 庄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桉哥儿给寻摸的,是她自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 昨儿打发人给我送了足足一斤来,好悬没把我惊到,那可是足足一斤上等血燕燕窝。” 别看庄家跟宋家都是燕京城内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但血燕燕窝珍贵,上等血燕燕窝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她活到四十六岁,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送礼直接送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 话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略带为难地说道:“只是老太太不待见她,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记仇了。 让人送血燕燕窝来时,还特意嘱咐让我偷摸自己吃,不许孝敬给老太太。 唉,我原还想孝敬一半给老太太,另一半留给老爷补身子来着,有了她这句话,我也没敢乱来。 老爷你不知道,你这儿媳妇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那日我带她去锦乡侯府赴宴,程大姑娘的表嫂张娘子说了几句桉哥儿的坏话,偏被她听见了,当即就对着张娘子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张娘子哭爹喊娘,席都没吃就走了。 我这个当婆婆的,都得礼让她三分,根本不敢招惹她。” 庄氏发现,姜椿这暴脾气有时候还是能顶些用的,比如现下。 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她才不舍得孝敬老太太这个难伺候的婆婆呢。 就算要孝敬,她也只想孝敬自己母亲庄老太太。 但自己相公是个孝子,得知自己有上等血燕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却不孝敬他母亲,心里肯定会不舒坦。 而有了姜椿先交交待的那句话,自己相公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果然宋振庭只得道:“毕竟是桉哥儿媳妇送的,太太就别送人了,留着自己补身子。” 庄氏柔声道:“留着咱俩一块儿吃。” 宋振庭伸手握住庄氏的手,唇边露出个浅淡笑意来:“托太太的福,我也尝尝儿媳妇孝敬的这上等血燕燕窝是甚滋味。” 上等血燕燕窝他尝过,儿媳妇孝敬的上等血燕燕窝他还真没尝过,兴许味道会有不同? * 宋时桉早就从太子姐夫那里得知了父亲一行人回京的消息,下衙后立时骑马往回赶。 到家后,他先回丹桂苑换衣裳。 姜椿抱胸站在一旁,边欣赏美男脱衣,边自夸道:“哎呀,我见父亲黑瘦黑瘦的,心疼得不得了。 赶忙叫李妈妈把我那份泡发的血燕燕窝炖了,叫桂枝给父亲送过去,让他好生补补。” 姜椿给母亲送了一斤上等血燕燕窝的事情,宋时桉是知道的,当时还将人楼进怀里好生夸赞了一番。 没想到她这会子又把她自己的血燕燕窝让给了父亲,这如何不叫他感动? 他当即夸赞道:“有娘子这样孝顺的儿媳妇,父亲一定很高兴。” 还投桃报李:“娘子吃我那份燕窝,我身子骨康健,一日不吃也没甚打紧的。” 姜椿白他一眼,叉腰问道:“你身子骨更康健还是我身子骨更康健?” 宋时桉实事求是道:“自然是娘子身子骨更康健。” 这可不是敷衍的恭维话,而是实话。 姜椿的身子骨岂止康健,简直壮得跟头牛似的,成日有使不完的牛劲。 宋时桉换好衣裳后,小夫妻俩手拉手一起去正院吃晚饭。 为了庆祝府里男丁回来,庄氏叫大厨房备了两桌酒席,就摆在正院正房的明间里。 还亲自去了趟松鹤苑,请婆婆周氏过来吃席。 因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在场,庄氏也没叫人在中间挡屏风。 只是原本是打算男女分开各坐一桌的,结果姜椿非要跟桉哥儿坐,钟文谨也有样学样。 庄氏只能分房安排,大房人多,加上周氏,坐一桌。 二房跟三房坐一桌。 偏宋时音这个二房的姑娘,非要插到姜椿跟钟文谨中间坐,不肯跟自己父母以及兄长挨着坐。 庄氏简直无语,最后索性丢出一句:“都是自家人,随便坐。” 好家伙,这话刚一出口,宋时迁就立时跑过来,坐到了宋时桉这个长兄旁边。 旁若无人地同他说起话来:“大哥两年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听母亲说你娶了位拳打南山脚踢北海的嫂子,我可羡慕了。 如果以后我也能娶个这么厉害的娘子就好了,这样我去国子监都不怕旁人欺负我了,谁敢欺负我,我就关门放娘子!” 宋时桉早就对这个不着四六的堂弟习以为常了,姜椿却差点惊掉下巴。 她知道宋时迁沙雕缺心眼,毕竟他的人设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她这个亲妈如何会不知晓? 但知晓是一回事,现场听见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实在是…… “噗哈哈哈……”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宋时迁见大嫂笑了,也憨憨地跟着笑。 隔壁桌的李氏听了自己儿子的“豪言壮语”,当即气得脸黑如锅底。 自己跟大嫂比了一辈子,甚都没比过,唯一能胜过她的地方就是儿媳妇了。 凭宋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凭她的迁哥儿的人品相貌,娶个公候门第或是世家大族家的淑女简直轻而易举。 不比桉哥儿媳妇跟锐哥儿媳妇俩乡下农女强太多? 第165节 结果迁哥儿竟然得了失心疯,嚷嚷要娶个姜椿这样的莽妇为妻。 这是想气死她这个当母亲的? 哼,兴许被他气死还好些,不然真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回来,一言不合就朝自己这个婆婆挥拳头,那她的老脸往哪里搁? 到时就不是自己嘲笑大嫂了,而是轮到大嫂嘲笑自己了。 她扭过头,厉声斥责道:“迁哥儿,莫胡言乱语。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我跟你父亲会替你斟酌的,无语你多言。” 宋时迁性子本就活泛,这两年在西山矿场又被憋得狠了,回来后直接化身话痨。 当即就开口道:“母亲,按道理说是这样,但凡事都有例外,眼前不就有两个例子嘛? 大哥跟二哥都是自己寻的娘子,两位嫂子生得好性子又爽利,还极会体贴关心亲人,又大方舍得花钱。 这样的娘子,就算是大伯母自己出面找,只怕也寻不到这样好的呢。 可见凡事不能太绝对,万一我就是有这样的运气,哪天随便走路上,就碰到个顶顶好的小娘子愿意嫁我为妻呢?” 不等李氏开口,姜椿先好笑道:“三弟,饭可以随便吃,但梦不要随便乱做。 好人家的小娘子不可能路上随便碰到个郎君就说嫁给他,家里人能把她的腿给打断。 能这样做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人。 当然,人家也不傻,只装作偶遇就非你不嫁未免太假,为了勾起你的同情人,没准会扮成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在你经过时喊住你,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你。 换作你大哥,抬脚就走人,话都不会多说半句。 可三弟你心思单纯,没准就动了恻隐之心,将人给买下来,带回府里……” 话还没说完,李氏就一下站起来,冷声道:“他敢!” 姜椿笑嘻嘻道:“二婶,我觉得三弟还真的敢。 这人呀,一旦进了宋家的门,可就说不清了。 如果二婶你强硬地将人赶出去,外头人会说三弟始乱终弃,占了人家的身子却不想负责。 如果二婶你要了人家的性命,外头人会说宋家是吃人的狼窝进不得,三弟想说门好亲事都难了。 哎呀,实在是进退两难,好惨一小郎君。” 李氏光是顺着姜椿说的话设想了一下,身子都忍不住发抖起来,肺都差点气炸了! 迁哥儿这孩子,的确心思单纯,这两年又跟着老爷在西山矿场埋头干活无暇多想,岁数虽然长了,但心智却没成长多少。 万一真如姜椿所说,有人处心积虑,跑他跟前玩卖身葬父那套把戏,对方又生得好颜色的话,同情心泛滥的迁哥儿百分百会上当。 看来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对迁哥儿严格管教,再派两个稳重靠谱的长随到他身边盯牢他,免得他干蠢事。 姜椿斜眼打量李氏,见她脸色乌黑,嘴里咬牙发狠,显然将自己的话当真了,打算好生管教宋时迁。 她在心里替宋时迁默哀一声,并顺手给李氏点了个赞。 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宋时迁。 姜椿可不会无的放矢,她说的可都是原著里会发生的事情。 宋时迁遇上卖身葬父的小白花后,被小白花耍得团团转,不但将人买下来带回宋家,还要娶人家为妻。 李氏自然不同意。 母子俩见天地闹腾,加上宋时音这个疯婆子掺和,三人将宋家搞得鸡犬不宁。 闹到最后,宋时迁甚至吵着要脱离宋家,带着那小白花去江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李氏气得从装病直接变成了真病。 最后还是钟文谨看不下去,动用高科技产品——窃听器,让宋时迁听到了自己的真爱与幕后主人——三皇子的伴读薛祈敦伦的现场,这才清醒过来。 宋时迁这会子还不晓得自己将来会干蠢事,听了姜椿的话,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大嫂你就吓唬小弟我,我又不傻,怎可能路上瞧见有人卖身葬父就动恻隐之心? 街上卖身葬父的女子多着呢,我每个都动恻隐之心的话,哪里动得过来? 就算动得过来,钱袋子也不允许啊。 我母亲死抠死抠的,我跟她要零花钱都不肯多给,我哪里有钱买那么多人?” 姜椿哼笑道:“三弟,你可要记住你今儿说的这番话,若是他日自己出尔反尔,不用旁人说甚,我先打你的脸。 用拳头打哦。 虞安城虞总教头可说了,我力气大,又学会了出拳的角度,一拳砸下去,我就得立刻跪下来求对方别死。” 宋时迁听得目瞪口呆:“大嫂竟恐怖如斯。” 还转头问宋时桉:“大哥你就不怕哪日自己做了错事,大嫂一拳头送你去见祖父?” 听见三孙子提自己过世的相公,周氏立时冷声斥责道:“少胡吣,祖父也是你能编排的?” 宋时迁可怕周氏这个祖母了,立时站起来身来,低眉顺眼地认错:“老太太我错了,您老就原谅我这一回。” 迁哥儿是自己外甥女李氏生的唯一的小郎君,三个孙子里头她最喜欢他。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便也没太计较,只冷哼一声:“下不为例,若再敢胡咧咧,我就罚你去跪祠堂一晚,叫你好好反省下自己的错处。” 宋时迁胆子小,最怕进祠堂那等阴森森的地方了,闻言顿时捣头如蒜:“不会的不会的,我下次肯定不敢乱说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 被迫围观了一场大戏的宋振庭,用完一碗香喷喷的碧梗米饭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来。 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宋家人用膳时,除非有重要事由,否则都是静默无声地用完整顿膳食。 这会子自家的饭桌却成了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接一出地唱个不停。 宋家人甚时候变得如此没规矩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庄氏。 就见庄氏正嘴角含笑,心情愉悦地咀嚼着饭菜,仿佛甚都没发生一般。 就连自己母亲,向来最爱讲规矩的宋老太太,也只是出言训斥迁哥儿不该拿他先祖父说事儿,却并未批评众人不该在饭桌上说笑。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宋振庭正琢磨事儿呢,就听桉哥儿媳妇用十分娇嗔的语气说道:“夫君,父亲只扒白米饭吃不夹菜,莫不是刚回来有些认生? 你给父亲多夹点他爱吃的菜,荤素搭配着来,别全夹荤菜,太油腻了仔细他肠胃受不了。” 宋振庭:“……” 自己认生? 自己堂堂宋家族长,在自家吃饭会认生? 她这是想笑死谁?! 偏自己三弟宋振声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还跳出来凑趣道:“大哥,你认生?我不认生,要不要小弟我帮你夹点菜?” 宋振庭说不得儿媳妇,还说不得他这个弟弟了? 当即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吃你的!” 宋振平见状,也参与进来,笑道:“既然大哥瞧不上三弟,不如让二弟我来替你夹点儿?” 话音刚落,胳膊上就挨了李氏一胳膊肘。 李氏冷哼一声:“人家父慈子孝,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掺和?” 这话宋振平不爱听,反驳道:“娘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外人? 我跟大哥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地就成外人了?” 周氏瞪了李氏一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少逞能。” 李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讷讷道:“是。” 周氏环顾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姜椿身上,冷冷道:“都老实吃饭,大喜的日子,别再作妖。”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下宋时桉,“低声”道:“听到没有,老太太叫你老实吃饭,别再作妖。” 宋时桉勾了勾唇,乖巧应道:“听到了。” 众人:“……” 这就是现实版的指鹿为马? 宋家男丁回来的头一顿饭,就在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第104章 郑鲲将西市的铺子收拾出来, 里里外外擦了三遍,擦得纤尘不染。 然后又在西市其他布庄里转悠了三日,写出来一张采购清单, 请二门上看门的曹妈妈给姜椿递进来。 姜椿拿到这单子后, 却是有些为难。 倒不是单子有问题,单子列得很全面, 可见这些日子他在这上头狠下了不少功夫。 姜椿只是为难该找谁帮忙采买。 以往她需要什么,都是找府里负责采买的吴管事帮忙采买。 但那些基本都是日常所需的小物件。 而郑鲲递进来的这张单子, 可是她要开铺子用的物什, 大件小件一大堆。 吴管事这个才被庄氏买进来没多久,赶鸭子上架的管事, 靠不靠谱还真不好说。 恰在这个节骨眼上, 宋时桉这边传来好消息, 他将宋家原先的管家宋有福一家子给找到了, 且已打发人去接了。 宋管家一家子被卖到了河北地界,离京城不算远,加之今年尚未落雪,道路通畅,满打满算十天就能将人给接回来。 姜椿果断决定等一等。 能成为宋家这样世家大族的管家, 这宋有福肯定不简单,对了宋家情况了如指掌外, 肯定对京城也十分了解。 托他帮自己采买开店所需的物品, 再妥当不过了。 第166节 甚至就连找布料经济,都可以让他帮忙推荐靠谱的人选。 不过她还是传信给郑鲲,让他尽快去打听布料经济的事情。 得让他多历练历练, 将来好独当一面。 他们初来乍到,又是头一回开铺子, 找宋管家帮忙还有情可原。 若将来再开其他铺子,还找宋管家帮忙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啊,干脆就让郑鲲自己去打听,能寻到靠谱的自然再好不过,寻不到也没所谓,反正有向宋管家求助这条退路。 而姜椿自己也没闲着,她再次盘点了下自己的系统仓库,列了张单子,让宋时桉帮自己将单子上的物品出手。 首先就是家具。 有:红酸枝木罗汉床两张、红酸枝木贵妃塌一张、描金红酸枝木马桶两只、苏绣炕屏一架、花梨木圈椅一张、花梨木顶箱柜两套、紫檀描金马桶一只、红酸枝木太师椅1对、鼻烟壶1只、乌木拐杖2根、沉香手串6串。 其次是笔墨纸砚。 有:宣纸65刀、松烟墨30锭、端砚3方、竹管笔48支、白棉纸25刀、蚕茧纸4刀、洒金红纸10刀、湖笔2支、灰墨两锭、浣花签50张、兔毫笔20支、澄心纸19刀、油烟墨20锭、漆金墨8锭、水纹纸12刀、玉镇纸3方、澄泥砚2块。 另还有一对不知该怎么归类的石狮子。 列完才发现,其实能拿出去卖的物品并没有她想象中多。 铁是管制品,铁器不能拿出去卖,只能留着自家用,或是拿出来让铁匠帮忙打制成其他铁器。 药材也不舍得卖,系统出品的药材,品质都不错,卖出去可惜了,不如留着自家用。 香料里头值钱的胡椒已经被她卖掉了,下剩些八角桂皮之类的寻常香料,留着做卤肉吃还不够呢,哪里舍得卖? 首饰虽然杂七杂八的不少,但一部分要留着自己用,另一部分小物件得留着送人或者打赏仆人使,也卖不得。 布料倒是卖得,也是所有物品里数量最多的。 不过自己都要开布庄了,回头通过自家布庄卖出去就成,没必要麻烦宋时桉。 再有就是几坛子酒,留着给姜河喝就好。 还有几味在香料铺里打卡签到得到的香,数量太少,不值当折腾,等积攒多一些了再卖不迟。 当然,她还特意留下了几样适合宋时桉的物品,准备回头挑个好时机送给他,给他个惊喜。 然而就这么点子东西,傍晚宋时桉下衙后,还给她挑拣出来一部分。 他说道:“笔墨纸砚倒罢了,书画铺子都能买到,那几件花梨木跟紫檀木家具就别卖了。 紫檀木跟花梨木本就稀缺,好些人家为了给家里的小娘子凑齐一套紫檀木或是花梨木家具,打从小娘子出生就开始寻摸。 不少人家寻摸个十来年,才将将攒够数。 你前脚将这些卖了,后脚咱们生个小娘子出来怎么办?到时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毕竟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些昂贵家具的人家,本身就不缺银钱,想加钱跟人家买回来,人家也不会答应的。 姜椿还真没想到这茬。 毕竟现在小崽子都没影子呢,她哪里能想到嫁妆上头去? 但她是个听劝的,立时道:“那这两样木头打制的家具就不卖了。” 虽然自己能不能生出女儿还两说,但人得懂得未雨绸缪,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可要不得。 而且照宋时桉的说法,临时抱佛脚也未必有用,毕竟这两样木头比较稀缺,须得慢慢寻摸。 宋时桉见她这反应,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 姜椿不乐意地嗔道:“你别碰我的脑袋,仔细柔乱了我的发髻。” 宋时桉将人楼进怀里,逗她:“那为夫不柔你的脑袋,柔其他地方可好?” 姜椿:“……” 这家伙,成日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她没好气道:“不行,你老实点,哪里也不许碰。” 还没用晚膳呢,就来撩拔自己,等下自己的火气被撩拔起来了,又到了饭点,得用正房用饭。 再说了,自己被他撩拔的时候,他难道还能不动情? 这行径,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苦来哉? 宋时桉凑到她耳边,哑声道:“不碰娘子如何生女儿?娘子家具都已经开始攒了,生女儿这事儿也得抓紧提上日程才是。”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不晓得我有这神器前,也没少忙活生崽子的勾当。” 宋时桉含住她的唇瓣嘬了一口,轻笑道:“这能怪为夫嘛?谁让娘子容易馋,我若是不把你喂得饱饱的,你肯定嫌弃我不中用。” 不中用? 姜椿嘴角抽了抽。 你不中用?你可太中用了好不好! 甚至有些中用过头了! 俩人正掰扯他们的房中事呢,庄氏的大丫鬟翡翠急匆匆跑过来,说太子妃身边的柳嬷嬷来了。 姜椿跟宋时桉连忙赶去正院。 只是等他们到正院的时候,柳嬷嬷已经走了。 庄氏没着急开口,等钟文谨跟宋时锐也赶过来后,这才说道:“太子妃娘娘召见我们婆媳三个,你们两个这几日好好准备准备,大后日随我进宫。” 姜椿真诚发问:“母亲,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庄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准备好那日要穿的衣裳跟头面,然后每日上午到正院来跟我学宫廷礼仪。” 姜椿立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上午不行,我要跟虞总教头学功夫,他那脾气母亲您也知道的,我可不敢随意逃课。” 庄氏竟把这茬给忘了,只能改口道:“那就改到午后学。” 姜椿这下满意了:“成。” 庄氏抬眼看向钟文谨,钟文谨连忙应下:“好的母亲。”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学的。” 钟文谨跟着猛猛点头。 庄氏:“……” 说实话,她很不放心。 特别是姜椿,压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哪怕在家里将规矩都学好了,谁晓得她进宫后又会不会突然闹幺蛾子? 反正庄氏打定主意,进宫后一定将她们两个看牢,一旦发现有闹幺蛾子的前兆,立时加以阻拦。 她板起脸来,严肃地警告道:“宫里不比外头,哪个娘娘、公主咱们都开罪不起,你俩进宫后跟在我后头,我怎样你们就怎样,不许胡来。”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姜椿,冷冷道:“特别是你,不准闹幺蛾子,否则就算是太子妃娘娘出面,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这当然是吓唬她的话。 宫里没有皇太后跟皇后,身份最高的女眷就是太子妃宋时予。 只要姜椿不去招惹老皇帝,就算招惹了其他妃嫔跟公主,别个看在太子妃的脸面上,也不会拿她这个太子妃的弟媳妇如何的。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否则她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姜椿一脸无辜地说道:“我甚时候闹幺蛾子过?不都是幺蛾子先招惹我,我为了咱们宋家的颜面,这才反击的嘛? 您要这么说我的话,那我可真是太冤了。” 庄氏抿了抿唇,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是太子妃的弟媳妇,宫里人只要不傻,肯定不会来寻你的晦气的。” 不知为什么,姜椿总觉得庄氏是在立flag,但她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她也只能嘴上答应着:“没幺蛾子招惹我,那我肯定不给太子妃娘娘添乱。” 庄氏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的,心下顿时放心不少。 只要姜椿不闹幺蛾子,光锐哥儿媳妇一人,肯定掀不起风浪。 但很显然庄氏这心放得太早了些。 当然,这是后话了。 * 入宫前这两日,姜椿忙得很。 上午雷打不动地跟着虞安城学功夫,午后跟庄氏学宫廷礼仪一个时辰。 然后赶回丹桂苑,捣鼓她的腊肠。 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正是做腊肠的好时节。 再晚些做,不巧赶上连日大雪,或是狂风肆虐的话,腊肠即便能风干好,口感也大打折扣。 姜椿昨儿就让吴管事帮她买了一整头猪的猪肉以及全部猪肠。 猪肠她昨儿就剥好并泡着了,今儿的任务是切肉片、腌制以及灌肠。 时间紧任务重,为此她不光将丹桂苑的六个丫鬟跟六个婆子全都喊了来,还抄着大菜刀亲自上阵。 宋时音听说大嫂要灌香肠,拉着宋时初跟宋时玥来围观,然后惨被姜椿抓壮丁。 宋时音被姜椿教(压)导(榨)两年,刀工还算过得去,加入切肉片队伍。 宋时初跟宋时玥不会切菜,姜椿也没时间现场教学,就安排她们当搬运工,负责将案板上切好的部分肉片搬运到旁边的大木盆里。 一时间丹桂苑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宋家众人得知此事,反应不一。 周氏跟李氏姨甥俩嫌弃得不行,恨不得绕着丹桂苑走。 甚至还不许她们院子的仆人靠近丹桂苑,免得带回来甚不该有的怪味。 其他尝过辣炒猪肠美味的人,心里不免期待起来。 姜椿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也做了一部分辣味的腊肠。 第167节 她将钟文谨给的辣椒放到烧热的铁锅上干煸一番,用药碾子碾成辣椒粉,然后与其他香料一起倒入木盆的肉片里。 腌制大半日,等次日她学完宫廷礼仪回来后,便开始灌香肠。 古代虽然没有灌香肠的机器,但难不倒她,她直接问大厨房借了几个分装酱油醋等调料的大漏斗。 将肠衣套到漏斗末端,然后往漏斗里塞肉片,被堵住就拿筷子捅一捅。 效率竟然还不错。 两大盆肉,半下午的功夫就全部灌完了。 灌完后,用麻绳将香肠扎成一节一节,然后悬挂到背阴处风干。 一般风干个七到十天就差不多了,具体她得看香肠的风干情况来定。 看着悬挂在小厨房西墙根下大半面墙的腊肠,姜椿只觉满满的成就感跟满足感。 灌好腊肠,就算再如前年那般闹粮食饥荒,也不会没肉吃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手中有肉,心中不慌。”? 可惜这腊肠才刚灌好,还没到能吃的时候,不然明儿进宫时她可以带上一包,给太子妃他们一家子尝尝。 * 次日一大早,姜椿就被桂枝喊起来。 庄氏为了节约时间,直接让大厨房给她跟钟文谨单送了早膳,让她们吃完早膳,梳妆打扮好再去正院。 桂叶比桂枝性子活泛些,见自家奶奶头一回进宫,竟一点也不紧张,早饭该吃多少还吃多少。 忍不住笑着夸赞道:“奶奶果然是个见惯大世面的人儿。” 姜椿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横竖天塌下来还有个高个的顶着呢。” 太子妃是自己的大姑子,她若是喜欢自己,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如此自己就能隔三差五从她那里薅点高奢羊毛回来。 若是不喜欢自己,那也不打紧,以后有事就让宋时桉出面,自己尽量少与她接触就是了。 总不能她因为当上太子妃,自觉身份不同,就对娘家兄弟的婚事横加干涉,逼宋时桉休妻? 她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宋时桉又不是泥捏的,肯听她的才怪。 没见庄氏跟宋振庭两个聪明人,即便再不喜欢自己,也没明面上让自己没脸嘛。 总不能好竹出歹笋? 怀着这样一点都不忐忑的心情,姜椿穿戴一新,带着更稳重些的桂枝去了正院。 才一走进正院正房的东次间,庄氏就抬眼,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姜椿身上穿着烟霞红织锦缎直领对襟长袄,下头是粉色细褶裙,外罩一件红狐皮斗篷。 达官显贵们在衣着打扮上头甚是讲究,不管大毛还是小毛衣裳,都是毛皮在里,外头另罩有一层锦缎之类的面子。 显得低调而又奢华。 姜椿可好,竟然反过来披,火红的狐狸皮朝外,跟个偷了别家大毛斗篷就着急慌忙显摆的偷儿似的。 头上的首饰倒没甚可挑剔的,因为她直接用的是太子妃先前打发柳嬷嬷送来的那套赤金镶珠头面。 只多簪了一支黄灿灿的腊梅绒花。 庄氏淡淡道:“你斗篷披反了。” 姜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狐狸斗篷,然后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没反呀,我是故意这么披的,这么披好看。” 火红火红的狐皮斗篷,瞧着就喜庆,特别衬自己的肤色。 要是将这么华美的毛皮穿在里边,跟锦衣夜行有甚区别?忒可惜了些。 而且她不但自己反着披,还让宋时桉也反着披。 他肤色白皙,脸蛋又绝美,披一件纯白的白狐皮斗篷在身上,显得既清贵又超凡脱俗。 简直不要太好看! 为免庄氏唠叨自己,她果断甩锅:“夫君就是这么披的呀,我还是跟他学的呢,母亲要批评的话,先批评夫君,他才是罪魁祸首。” 庄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桉哥儿可是自己的亲儿子,除去被抄家的这两年,过去二十二年他都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不晓得他的习惯跟喜好? 他压根就没有斗篷反披过,一次都没有! 姜椿这家伙,还真是很擅长让桉哥儿替她背黑锅呢。 姜椿笑嘻嘻道:“我猜母亲信。” 庄氏:“……” 她才要说丫几句,钟文谨进来了。 庄氏一见着钟文谨的打扮,就立时皱眉,顾不得理会姜椿了。 她无语道:“你怎地打扮得如此寒酸?” 衣裳倒罢了,都是府里统一做的,料子用的都是一样的,只颜色跟花样上有差别。 头上首饰实在太过寒酸,竟只插了两支小钗跟一支红梅绒花。 跟姜椿一比,简直就跟被后娘苛待的小可怜继女一般。 庄氏瞪她,质问道:“我先前不是给了你两套从首饰铺买回来的头面?” 钟文谨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婆婆的确给了自己两套头面,但她如今在忙洋货行的事情,每日一睁眼,就有好几处需要用钱的地方。 总不能全花用大嫂的银钱? 所以她就将其中一套半头面给拿出去当了,换成了银钱。 反正钟文谨不是个很在意自己外表的人儿,而宋时锐这个相公,无论自己打扮还是不打扮,他都说自己好看。 那索性不打扮好了。 她也没有隐瞒,实事求是道:“我当了,换成银钱正好可以贴补到我跟大嫂的洋货行里。” 庄氏:“……” 姜椿:“……” 二弟妹你是懂怎么气人的。 果然庄氏听完她的话,立时就气炸了:“当了?换成银钱贴补到洋货行里? 我前脚从首饰铺买回来的头面,你后脚就将它们送去当铺,中间亏掉多少银子暂且不说,若是被人知晓我们宋家的儿媳妇需要靠典当头面度日,我们宋家的脸面往哪搁?” 姜椿:“……” 她好好地坐在这里,甚都没说,怎地就莫名其妙中木仓了呢? 要说宋家人里头谁典当东西最多,那肯定非自己莫属。 而且她典当东西时,还明里暗里暗示自己是替宋家人当东西。 如果这么做会让宋家丢脸的话,那宋家的脸大概早就被自己丢完了,丁点都不剩。 姜椿见庄氏气得脸色铁青,心口剧烈起伏,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安抚道:“母亲您消消气,别跟二弟妹计较,她应该是穷得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打那些头面的主意。 往好处想,二弟妹她宁可典当自己的头面,从此光秃着脑袋,也不愿伸手朝母亲您要钱。 光凭这一点,就吊打全京城不知多少人家的儿媳妇了呢。”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没法反驳。 但素日在家倒是没所谓,打扮得素净些,还能硬着头皮夸一句朴实。 进宫就不一样了。 若不打扮得隆重些,叫宫里其他人瞧见了,还以为她这个当弟媳妇的对太子妃这个大姑姐有意见呢。 庄氏没法子,只能让珊瑚开了个她的妆奁,挑了支赤金三尾凤钗以及一对羊脂白玉压裙佩给她。 过程中做好了姜椿张口朝自己索要头面的准备,不患寡而患不均,她这等不肯吃亏的守财奴,怎可能放过这薅羊毛的好机会? 谁知她竟真放过了,全程只笑眯眯地瞧着,没说任何讨要的话语。 庄氏抬眼看向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转性了? 庄氏觉得不太信。 毕竟,青山易改,本性难移。 “母亲看我做甚?”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笑嘻嘻道:“母亲是不是觉得我今儿打扮得特别好看,所以这才忍不住看了我一次又一次? 哎呀,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丽质,随便插几根钗,就变得跟仙女下凡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庄氏:“……” 这家伙的厚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不然怎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语来? 她没好气道:“你正常点,别发癫。 记住,到了宫里少说话,更不许说莫名其妙的疯话,要是把宫里的贵人们给吓着了,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姜椿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自己又不是个傻的,在家无所顾忌就罢了,到了宫里还这般满嘴跑马车的话,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只是姜椿这会子还不晓得,很快她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第105章 三人乘马车到达宫门口。 才刚下车, 就有小太监迎上来,点头哈腰道:“给宋夫人、两位少夫人请安,太子妃娘娘安排了软轿接几位去东宫, 请随奴才来。” 第168节 从后头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珊瑚立时上前, 给这小太监一只荷包,笑道:“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也没推辞, 伸手接过去,朝庄氏弯了弯腰:“多谢宋夫人赏。” 珊瑚等仆人是进不了宫的, 只能等在宫门口, 庄氏带着姜椿跟钟文谨,乘软轿去了东宫。 东宫位于乾清宫东侧, 有明故宫斋宫以及右侧包括毓庆宫等几座小宫殿全部加起来那么大。 这是座三进的宫殿, 分为前殿、正殿以及后殿三个院落。 前殿是太子黎钧行与东宫属官以及幕僚们议事的地方, 太子妃宋时予在中间的正殿接见了她们。 宋时予也生着双宋家人特有的丹凤眼, 鹅蛋脸,翘鼻梁,嘴唇花瓣一样,是十分明艳大气的长相。 但因为那双丹凤眼的缘故,又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见到娘家人后顿时烟消云散。 她匆忙起身迎上来, 边拿帕子拭泪边哽咽道:“母亲……” 庄氏没回应她,而是依照规矩跪下磕头行礼。 只是膝盖才刚曲了一半, 就被宋时予眼疾手快地搀起来, 嘴里道:“母亲不必多礼。” 又抬眼看向跟在后头的姜椿跟钟文谨,笑道:“两位弟妹也免礼。” 姜椿立时站直身子,笑嘻嘻道:“多谢娘娘体恤。” 钟文谨鹦鹉学舌:“多谢娘娘体恤。” 宋时予眸光闪了闪, 不过她甚都没说,而是搀着庄氏的胳膊, 将她搀到地坪宝座下首的第一张太师椅上。 又转头笑着对姜椿妯娌俩说道:“你们也坐。” 姜椿再次笑嘻嘻道:“多谢娘娘赐座。” 钟文谨再次鹦鹉学舌:“多谢娘娘赐座。” 庄氏嘴角抽了抽。 我让你们进宫后说话做事都要讲规矩,可我也没让你们跟个机关木偶人一样,死板成这样。 宋时予拿帕子捂嘴,轻笑了一声:“大弟妹这性子倒是……活泼。” 姜椿闻言嘴角抽了抽。 大弟妹是什么鬼?忒难听了! 她立时笑嘻嘻道:“多谢娘娘夸奖!我姓姜名椿,娘娘喊我椿娘便好,母亲素日也是这般喊我的呢。” 庄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自己只是对旁人说起她时,不好连名带姓,免得被人误会自己对她这个儿媳妇有意见,这才唤她“椿娘”。 当她的面,自己可没这么喊过。 宋时予看了看姜椿笑靥如花的脸蛋,又看了看自己母亲的神色,笑着改口道:“椿娘。” 姜椿顿时满意了。 还拿胳膊肘轻轻捅了下旁边的钟文谨。 钟文谨忙道:“启禀娘娘,我姓钟名文谨,您喊我谨娘就成。” 宋时予朝她点了点头:“谨娘。” 又转头对侍立在自己身旁的陪嫁丫鬟说道:“珍珠,去把本宫给二奶奶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姜椿的见面礼她先前已打发柳嬷嬷送去了宋府。 其中一套头面如今正戴在姜椿头上。 等见面礼取来后,她还好脾气地跟钟文谨解释了一句:“谨娘你跟二弟回来得晚,加上我近日又事多,见面礼就拖到了现在,你切莫多想。” 钟文谨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就算大嫂有自己没有,她也不会嫉妒,并因此与大嫂生出龃龉。 大嫂那样好的人儿,自己巴不得她多得些好东西呢。 她忙站起身来道谢:“多谢娘娘赏赐。娘娘说笑了,见面礼这等事情,也没谁规定必须要给,不给就触犯律法,即便娘娘没给,我也不会多想的。” 接了见面礼后,她还投桃报李地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个小瓷瓶,双手捧着呈到宋时予面前。 嘴里道:“这是我从一个医术顶顶厉害的番邦游医手里得来的驱虫神药,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小殿下每人两片,早起一次性服下便可。” 怕宋时予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府里的人,包括老太太在内,全都服用过了,娘娘尽管放心。” 周氏怕死得很,但听说这是番邦来的驱虫神药,又听说包括自己外甥女李氏在内,所有宋家人都服用过了,犹豫了几天后,到底还是服了下去。 宋时予抬眼看向自己母亲庄氏。 庄氏正吃惊着呢,她真没料到锐哥儿媳妇会给自己女儿一家子送驱虫神药。 锐哥儿媳妇这嘴巴可真够紧的,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露,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原是好事,她也希望女儿一家子能将肚子里的虫子杀灭个干净。 但女儿是太子妃,女婿是太子,外孙是太孙,个个身份贵重,吃了这来历不明的驱虫神药,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宋家可担不起这责任。 可锐哥儿媳妇东西都拿出来了,话也说出口了,她只能点头道:“我们的确都吃了,也没哪个吃完后不舒坦,只是娘娘一家子身份贵重,到底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没说能吃,也没说不能吃,还是让女儿跟太子私底下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宋时予了然,让珍珠将药瓶接过来。 然后笑着对钟文谨道:“多亏了谨娘你,我们才能得到这番邦驱虫神药。” 钟文谨忙道:“娘娘言重了。” 珍珠捧着药瓶退了出去,片刻后回转,同宋时予耳语了几句。 宋时予抬眼斜了钟文谨一眼。 这个二弟妹看着呆呆愣愣的,没想到还挺通人情世故的。 珍珠说药瓶里共有八片驱虫神药,他们一家三口只需要六片,下剩两片不言而喻,是预留给他们试药用的。 自己倒罢了,不找人试药的话,她是决计不敢让太子跟太孙吃这所谓驱虫神药的。 而找人试药,就会有损耗。 损耗掉半片或者一片药片,最后试出来无毒,下剩的剂量只怕又不够了。 着实令人有些为难。 如今多出来这两片药片,她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宋时予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将这茬给记在了心里。 然后与庄氏说起宋家的家事来。 姜椿没兴趣听这些自己都知道的信息,她拈起块珍珠端上来的枣泥山药糕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眼。 好吃。 真好吃! 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块后,她又拈起另一块送进嘴里。 还不忘拿眼神示意钟文谨。 钟文谨get到大嫂的意思,立时伸手拈起一块送进嘴里。 然后杏眼猛地睁大,脸上露出个享受的笑容来,肯定地朝姜椿猛猛点头。 真不愧是大嫂,推荐的点心贼好吃。 俩人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一碟点心统共也就八块,没一会子就全吃完了。 姜椿拿帕子擦了擦手,颇有些意犹未尽。 想着这是大姑姐的地盘,大姑姐又不算外人,没必要太见外,她便开口对珍珠道:“这枣泥山药糕好吃,我还没吃够呢,劳烦姐姐再端一盘来。” 庄氏闻言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那只空空如也的白瓷碟,顿时无奈扶额。 你俩饿死鬼投胎啊? 才刚吃完早膳还没一个时辰,她们的肚腑竟然还有空当塞点心。 而且塞下去一盘还不罢休,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讨要第二盘。 猪猡都没她们能吃! “能吃是福,我想多吃,脾胃还不允许呢。” 宋时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珍珠道:“让人去御膳房再端一盘枣泥山药糕来。” 因东宫离御膳房不远,一刻钟后,枣泥山药糕就被端了来。 姜椿跟钟文谨合力将这盘干掉,总算吃过了瘾。 她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心满意足地对钟文谨道:“御厨做的枣泥山药糕比咱家厨子做得好吃太多,二弟妹,咱们下回再来吃。” 钟文谨点头,盘算道:“嗯,下回咱们可以要一碟枣泥山药糕,再要一碟旁的点心,譬如绿豆糕或是马蹄糕什么的,省得一直吃枣泥山药糕吃腻了。”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弟妹好主意,就这么办。” 庄氏:“……” 宋时予:“……” 宋时予这个世家贵女,还真没见过这样性子的人儿,好笑之余,又觉十分有趣。 但也知道这样性子的人儿,放到达官贵人圈里,那就是格格不入,肯定会遭到嘲笑。 换作旁人,被嘲笑后,多半要自怨自艾了。 但姜椿却不然,她会直接跳起来将嘲笑自己的人儿一顿狠揍,揍得对方没脸再跟她共处一室,灰溜溜走人。 还真别说,倒是个一力降百会的好法子。 当然,这法子只适合姜椿这等天生巨力的,换作旁的贵妇,那就成了互撕头发互扯头花的笑话了。 宋时予笑着对两个弟媳妇说道:“难得进宫一次,你们也别在这里听我们说无趣的家事了,我让珍珠领你们去御花园逛逛。 虽然正值隆冬,御花园里草木凋零,但梅园里头红梅这几日正巧开花了,值得一看。” 第169节 姜椿眨巴了下眼。 御花园啊,这可是宫廷侯爵小说里的事故高发地,但凡主角出现在那里,多半会有高能剧情发生。 原著也不例外。 原著里头,钟文谨跟原主被珍珠领去御花园,在梅园碰到了锦城公主跟她的伴读秋二姑娘。 秋二姑娘秋洛宁,恰好就是宋时锐的前未婚妻。 秋二姑娘是个柔弱小白花,只会人后嘤嘤哭,当面自然不会对钟文谨说什么。 但锦城公主心疼自己这个性情柔弱对谁都没坏心眼的伴读,于是跳出来找钟文谨的麻烦。 把她冷嘲热讽一顿,还寻了个由头,要她罚跪一个时辰。 要知道现在可是十一月,外头温度极低,钟文谨若是在冰凉的石板路上跪一个时辰,轻则感染风寒,重则膝盖受凉落下永久病根。 钟文谨自然也晓得这点,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阵,跟锦城公主一番唇枪舌剑,还搬出太子这个姐夫来进行威慑,这才成功逃过一劫。 期间原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干岸看戏,连象征性地替钟文谨这个妯娌求一句情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凉薄如斯,让钟文谨彻底看透了这个大嫂的脾性,从此绕道走,再不肯与她深交。 姜椿就不一样了。 熟知剧情的她,这会子摩拳擦掌,就等着锦城公主跳出来,然后自己当场表演个“勇救妯娌”的感人戏码了。 果然她们才刚到梅园没一会子,不远处就响起说话声。 片刻后,锦城公主跟秋洛宁出现在视野中,身后跟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嬷嬷。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锦城公主见着她们,皱了皱眉头。 珍珠作为太子妃宋时予的陪嫁丫鬟,在东宫身份不一般,锦城公主自然认识她。 故而直接开口问她:“珍珠,这两位娘子是什么人?” 珍珠蹲身行了一礼,笑着答道:“回殿下,是桂花巷宋家的宋大奶奶跟宋二奶奶。” 众所周知,桂花巷就只一户姓宋的人家,即太子妃的娘家。 说完,她又转头给姜椿跟钟文谨介绍道:“这位是锦城公主殿下。” 姜椿跟钟文谨被庄氏拉着上了两天宫廷礼仪课,自然晓得见了公主得行大礼。 俩人立时蹲身,单膝跪地行礼,齐声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锦城公主侧头看了秋二姑娘一眼。 秋二姑娘立时红了眼圈,贝齿紧紧抿住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锦城公主立时心疼得不行,当即怒道:“本宫一早就打发人告知御花园的掌事太监李福子,本宫用完早膳后会来赏梅,不许闲杂人等打扰。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本宫的命令,抢在本宫前头跑来梅园,这简直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来人,给本宫每人掌嘴二十!” 姜椿:“???” 喂,锦城公主你怎地不按原著剧情走捏,说好的罚跪呢,怎地突然变成掌嘴了? 锦城公主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从后头应声,然后直冲姜椿跟钟文谨而来。 姜椿才要伸手将钟文谨扒拉到身后,就见她提起裙角,一溜烟地跑到自己身后躲着了。 把姜椿直接给逗笑了。 锦城公主大怒:“好啊,你竟然还敢笑!每人掌嘴四十!” 姜椿:“……” 好家伙,笑一笑,竟然直接给笑翻倍了。 两个嬷嬷很快来到面前。 因钟文谨躲在姜椿后头,俩人对视一眼,决定左右开弓,先把这位宋大奶奶的四十嘴巴子抽完。 俩人齐齐抬手…… 姜椿也伸手…… “姜椿你人呢?有种你别躲,给本郡主滚出来!”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从不远处传来。 俩嬷嬷不明就里,抬手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下来。 姜椿却是一怔。 啥情况?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自己这是头一回进宫,应该没得罪过宫里的谁? 来人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也是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小娘子。 她一脸怒容地冲到梅园边,目光在姜椿跟钟文谨身上打量一圈,冷声质问道:“你俩谁是姜椿?” 姜椿:“……” 连自己是哪个都认不出来,就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暗恋宋时桉,暗搓搓想要抢闺蜜程文沅未婚夫的福宁郡主? 除了她,似乎再没谁能在宫里大呼小叫,且又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姜椿肯定不能让钟文谨替自己背锅,所以她大义凛然地往前迈了一步。 才要张口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厢锦城公主先不乐意了:“表妹,你大呼小叫什么呢?没瞧见我这边有事在忙?” 福宁郡主福了福身,叫了声“表姐”,然后毫不客气地说道:“表姐,你是来赏梅的?你赏你的,我算我的帐,咱们两不耽误。” 锦城公主冷冷道:“我原本的确是来赏梅的,但宋家这俩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我,我得先料理了她们,才能有心情赏梅。” 福宁郡主哼笑道:“表姐,真是不巧啊,她们抢了我的枣泥山药糕呢。 比起被冲撞来,我觉得被抢枣泥山药糕情节更恶劣,所以得我先收拾她们才成。” 锦城公主直接给气笑了:“几块不值钱的枣泥山药糕,竟比本宫的脸面还重要? 表妹,你感染风寒发烧烧糊涂了不成?不然怎地说出如此离谱的话来?” 被诅咒感染风寒发烧烧糊涂的福宁郡主当即气炸了,咬牙切齿道:“甚叫几块不值钱的枣泥山药糕?这可是我特意叫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的,她老人家还等着呢。 表姐的脸面重要还是德妃娘娘的脸面重要?” 韩德妃是自己的庶母,也是后妃里头位份最高的一位,锦城公主当然不能说自己的脸面更重要。 她冷冷道:“你蒙傻子呢?德妃娘娘不喜甜食是阖宫上下都晓得的事情,你让御膳房给她老人家做枣泥山药糕? 你这是孝敬她呢,还是故意恶心她呢?” 福宁郡主振振有词道:“德妃娘娘的确不喜甜食,但她近日食欲不振,所以我才想着让人做点好克化的枣泥山药糕,让她试试能不能吃下去。” 话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姜椿一眼:“谁知竟被姜椿这个乡下杀猪女,从山沟沟爬出来的土包子给抢了,简直就是可恶!” 钟文谨从姜椿身后探出个脑袋,弱弱道:“其实那枣泥山药糕不光大嫂一个人吃的,我也吃了一半呢。” 姜椿失笑。 二弟妹也忒实诚了些。 但这是她吃没吃的问题嘛?人家福宁郡主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枣泥山药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没枣泥山药糕,她也会跟锦城公主一样,随便寻个由头找自己的茬。 这叫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虽然这情敌,是福宁郡主自己单方面认定的。 果然福宁郡主瞪了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钟文谨缩了缩脖子,又躲回了姜椿身后。 锦城公主凉凉道:“德妃娘娘食欲不振有些日子,你早不让人做枣泥山药糕,晚不让人做枣泥山药糕,偏她俩进宫这日,你让人做枣泥山药糕,世上竟有这等巧合的事情?” 糊弄谁呢? 福宁郡主阴阳怪气道:“表姐成日待在宫里,早不来梅园赏梅,晚不来梅园赏梅,偏她们进宫这日,你跑来梅园赏梅,世上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这番鹦鹉学舌的言论,直接惹得锦城公主大怒,她柳眉倒竖,怒瞪着福宁郡主,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福宁郡主撇撇嘴,淡淡道:“表姐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气氛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锦城公主是老皇帝妃子容妃的女儿,容妃乃是勋贵出身,在老皇帝跟前还算有些体面。 而福宁郡主是老皇帝庶妹城阳长公主的女儿,这算不得什么,老皇帝庶妹多着呢,他对她们也不过是面子情。 但城阳长公主偏还是襄阳长公主一母所出的嫡亲姐姐,而襄阳长公主在母妃去世后,就被先帝送去坤宁宫,在孝贤皇后身边长大。 老皇帝对襄阳长公主这个被自己母后养大的庶妹颇为亲近,待她与其他庶妹大不相同。 福宁郡主之所以能在宫里横着走,对锦城公主这个老皇帝的女儿也毫不畏惧,仗的就是襄阳长公主这个姨母的势。 真要说起来的话,俩人算是身份地位相差不大,这才掐得有来有回。 姜椿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给她们充当啦啦队,鼓励她们撕得更响一点。 而看戏岂能少了瓜子? 她从荷包里掏了一把五香瓜子出来,分给钟文谨一半,“嘎巴嘎巴”地嗑起来。 锦城公主哼笑一声:“别以为就你最聪明,心里打的歪主意没人能瞧出来。 也就程大姑娘当局者迷,我这个局外人可瞧得一清二楚。 你最好识趣点,别招惹我,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吆喝得满京城人都知晓了。” 福宁郡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脸色一白。 第170节 片刻后表情又转变为阴狠,恨不得用眼刀子将锦城公主给凌迟处死。 脸色丰富得跟开了颜料铺一样,恨不得将赤橙红绿青蓝紫都来一遍。 姜椿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锦城公主竟然知道福宁郡主的心思? 看她被秋二姑娘这小百花拿捏得死死的,心甘情愿地给她当木仓使,还以为她是个糊涂人呢。 却没想到,丫竟然还是个明白人? 福宁郡主当然不可能承认,她毫不心虚地冷笑道:“表姐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打什么歪主意了?你没凭没据的,不待这么胡乱冤枉人的!” 锦城公主勾唇,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当然没证据,不过这种事情,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你的秘密宣扬出去后,程大姑娘会不会信?” 话到这里,她还抬眼看向姜椿,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宋大奶奶会不会信?” 补完后才发现端倪。 姜椿跟钟文谨俩人竟然在优哉游哉地嗑瓜子看戏,看的还是自己跟福宁郡主这傻缺的戏! 顿时火冒三丈,朝那俩杵在旁边的嬷嬷喊道:“你俩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宫掌嘴!” “不可!”福宁郡主厉喝一声,冷冷道:“表姐,我要带她们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德妃娘娘最是心善,你的人若是将她们打出个好歹,德妃娘娘瞧见了,只怕要去找容妃娘娘说道说道。” 倒不是她不想见姜椿吃瘪,她巴不得姜椿被锦城公主打出个好歹,太子妃为了给弟媳妇讨回公道,跟容妃撕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会子若是让锦城公主抢在自己前头处置了姜椿,那自己的脸面往哪搁?以后自己哪还有脸在宫里进进出出? 就算告到姨母那里,姨母也只会嫌弃自己没用,净给她这个姨母丢人现眼。 锦城公主哼笑道:“表妹莫急,等我的人掌完了嘴巴,你再带她们去给德妃娘娘请罪不迟。 德妃娘娘若是问起她们嘴巴的伤势,你就说她们路上摔了一跤,磕伤了嘴巴。” 福宁郡主听笑了,好笑道:“表姐这编谎话的本事,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也就容妃娘娘好糊弄,德妃娘娘可没这么傻。” “你竟敢说我母妃儍,周楠你好大的胆子!” 锦城公主大怒,晓得吩咐宫人揍福宁郡主这个宗亲,宫人必定不敢动手,索性撸袖子,决定亲自动手教训她。 福宁郡主见状,也立时撸袖子,准备迎战。 锦城公主冲到福宁郡主跟前,抬手就往福宁郡主脸上抽去。 福宁郡主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反客为主,用另外只手迅速抽了锦城公主一巴掌。 母妃被骂,自己脸上还挨了一巴掌的锦城公主顿时爆种,抬手狠狠薅住福宁郡主的发髻。 福宁郡主头发被薅得生疼,发出一声惨叫。 她反应速度也快,连忙松开锦城公主的手腕,然后两手一块揪住她的发髻,胡乱拉扯起来。 锦城公主顿时惨叫连连。 连惨叫边用另一只手去薅福宁郡主的发髻。 看得姜椿瓜子皮都没抓牢,直接洒了一地。 我滴个娘嘞,这古代宗室女打架也太精彩了? 这不比戏台上那些假假的打戏好看一百倍? 而且这跟她们大柳树村那些泼辣的婆娘们打架,有甚区别? 世界是个巨大的大柳树村缩影是? 她转头去看钟文谨。 钟文谨正惊讶地大张着嘴,嘴里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姜椿顿时失笑。 就在此时,福宁郡主被锦城公主踢到了膝盖,腿软没站稳,一下摔倒。 被两手薅住头发的锦城公主没法幸免,也跟着摔了个大马趴,身子重重地砸到福宁郡主身上。 福宁郡主发出一声惨叫,立时松开一手,一巴掌甩到锦城公主脸上。 挨第二巴掌的锦城公主直接气疯了,也松开一手,要去抽福宁郡主的脸。 福宁郡主连忙抬手去挡。 俩人就这么在地上打作一团。 姜椿看热闹看得上头,一个没忍住,出声提醒道:“你们这么打架不行啊,留下太多痕迹,秋后算账时满满都是把柄。 你们得往会让对方疼还不容易被外人瞧见的地方下手,譬如腰上跟大腿内侧的软肉,狠狠往死里掐,保管对方疼得哭爹喊娘。” 俩人打得上头,闻言一个将手伸进对方的棉袄里,去掐对方腰间的软肉;另一个则掀起对方的裙子,去掐对方大腿内侧的软肉。 然后齐齐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姜椿捂嘴无声大笑,深藏功与名。 钟文谨边憋笑边朝她一个劲地竖大拇指。 大嫂太厉害了,唯恐天下不乱啊,吃瓜界有您真是了不起! 第106章 负责御花园活计的宫人, 见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连忙去给德妃跟容妃报信。 容妃是锦城公主的母妃,自不必说。 德妃原是襄阳长公主的伴读, 后来才成了老皇帝的妃嫔。 无论是基于跟襄阳公主的交情, 还是出于巴结襄阳公主这个在老皇帝跟前十分得脸的小姑子的目的,她对福宁郡主都相当关照。 所以两边人得到消息后, 立时让人准备肩舆,急匆匆往御花园赶。 东宫这头, 太子妃宋时予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不过来通风报信的宫人胆子比较小, 没敢靠太近,所以只晓得梅园那边打起来了, 具体是谁跟谁打起来了却并不十分清楚。 庄氏闻言, 以为姜椿跟人打起来了, 立时就急了:“娘娘, 咱们得快些过去阻止,迟了只怕椿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宋时予却不慌不忙,甚至还端起盖碗来抿了一口茶,笑道:“母亲不必着急,横竖椿娘力气大, 如今又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怎么也不至于吃亏就是了。” 庄氏无语道:“我哪是担心她吃亏, 我是担心她没轻没重的, 万一把哪位妃嫔或是公主给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宋时予老神在在道:“不会的,先前她把张娘子狠揍一顿, 据在场的人说当时张娘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但后头请了太医去诊治, 却甚毛病都没诊治出来。” 她总结陈词道:“雷声大,雨点小,可见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庄氏忍不住以下犯上的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些话娘娘可千万别在她跟前说,会逞得她更无法无天了。” 顿了顿后,她认真问道:“若她当真打了哪位妃嫔或是公主,果真不会有事?” 宋时予笑道:“放心母亲,不会有事的。 我如今掌管着宫务,那帮人却不将我放在眼里,动辄对我颐指气使,我正想寻个倒霉蛋杀鸡儆猴呢,椿娘今儿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庄氏“唔”了一声,难怪女儿一点都不急,感情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呢。 不过姜椿也的确是一把好刀。 她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一个,又有殴打张娘子的前科,即便真揍了哪位贵人,老皇帝知道了,至多也就斥责桉哥儿几句。 还能真跟她一个杀猪女计较不成?那未免也太跌份了。 有了这先例后,宫里那些人肯定会老实一阵子,不敢再闹幺蛾子。 至于过阵子会不会故态复萌?她们敢萌,太子妃就敢再放姜椿。 横竖揍一回是揍,揍两回也是揍。 所以过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她们母女俩这才动身前往御花园。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情况跟她们想得完全不一样。 姜椿跟钟文谨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手里各掐着一把瓜子,正在“嘎巴嘎巴”地嗑着。 而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俩人发髻散乱,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衣衫更是皱巴成了麻花。 俩人已被宫人架开一段距离,但显然都余怒未消,正踢腾腿脚一蹦一蹦,想要冲过去再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她们各自的靠山德妃跟容妃早已赶了过来,这会子正在言辞激烈地交锋。 好一派“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情形显然超出了宋时予的预料。 她原想借大弟妹之手杀鸡儆猴,却没想到鸡们自己打起来了,打得还相当惨烈。 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不过身为掌管宫务的太子妃,她还是收敛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走上前去,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庄氏,则悄悄走到俩儿媳妇旁边,压低声音问姜椿:“这里头没你的事儿?” 姜椿睁眼说瞎话:“没有,一点都没有,母亲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想惹事,也不敢惹这两尊大佛呀。” 钟文谨抿了抿唇,觉得母亲不是外人,还是实话实说为好,免得回头攀扯到她俩头上,母亲只能打无准备之仗。 于是她只能给大嫂拆台了:“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我们的事儿……” 庄氏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姜椿这家伙绝对不可能不惹事,果然如此? 她喝令钟文谨:“你老实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文谨弱弱地看了姜椿一眼。 姜椿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了,怕自己撒谎,回头德妃跟容妃找到庄氏头上,庄氏一脸懵逼。 这也是替自己着想。 于是她直接道:“还是我来说。” 第171节 庄氏轻哼了一声:“行,那你来说。” 姜椿可不会遮遮掩掩,直接将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全给捅了出来:“珍珠领我们来到御花园后没多久,锦城公主就带着秋二姑娘过来了。 秋二姑娘这个二弟的前未婚妻,听说我们是宋大奶奶跟宋二奶奶,立时就红着眼眶看向二弟妹,贝齿紧抿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弟抛弃了她呢。 锦城公主是个怜香惜玉的,见自己伴读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故意找茬,说我们冲撞了她,让嬷嬷扇我们每人四十个嘴巴子。” 话到这里,她故意停下来。 庄氏白她一眼:“别卖关子,继续说。” 她可不信姜椿会乖乖站着挨嘴巴子,真要如此,那天上肯定下红雨了。 姜椿撇撇嘴,继续道:“就在这个时候,福宁郡主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说我吃了她特意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要带我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她俩为了争夺处置我们的权利,先是打嘴官司,然后又上演全武行。 大概就是这样了,反正我没动手。” 庄氏静默片刻,消化了下她说的这番话,这才轻哼一声:“你那是没来得及动手,但凡福宁郡主来晚一些,你肯定把锦城公主的宫人都撂倒了。” 姜椿笑嘻嘻道:“要不说母亲最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呢,竟这般了解我。” 庄氏白她一眼,当着锐哥儿媳妇这个二弟妹,她就说这些拉踩的话,就不怕锐哥儿媳妇对她有芥蒂? 然而钟文谨不但不会有芥蒂,还附和地点头:“大嫂这般好,母亲自然最喜欢你。” 庄氏:“……” 锐哥儿莫不是娶了个傻子回来? 她们这边说话的时候,那头德妃跟容妃已经掐了好几个回合了。 这会子正互相阴阳怪气呢。 容妃冷笑道:“德妃姐姐向来不爱甜食,如今正食欲不振呢,却突然要吃甜食,偏还挑宋大奶奶进宫这日吃甜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德妃哼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吃甜食了?不过是福宁一片孝心,我不好辜负她这一片孝心,这才勉强答应说尝尝。 倒是锦城,成日窝在宫里,却早不来梅园赏梅,晚不来梅园赏梅,偏挑宋家人进宫这日跑来赏梅……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姜椿闻言挑了挑眉,听她们的话音,感情自己吃的第二盘枣泥山药糕,还真是福宁郡主叫人给德妃做的? 难怪剧情跟原著不同了。 原著里头原主进宫后,别说吃点心了,就是茶水都没喝一口,也就没有抢福宁郡主枣泥山药糕这茬。 不对,怎么能叫抢福宁郡主的枣泥山药糕呢? 自己只是让珍珠再上一盘枣泥山药糕,谁晓得这中间出了甚岔子,导致自己阴差阳错吃错了。 要说有错,那也是东宫宫人或是御膳房的人有错,与自己何干? 宋时予见两拨人都不理会自己,只顾自己掰扯,她没好气道:“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又是个没本事的,断不了两位娘娘的案子,不如我让人去前头请皇上过来,请皇上他老人家给两位断一断?” 德妃跟容妃齐声道:“不可。” 锦城公主却嚷嚷道:“请,二嫂你赶紧让人去请父皇,让他见识见识他的女儿是如何在自家皇宫里被人打成重伤的。” 福宁郡主也毫不示弱地说道:“请就请,谁怕谁,正好让舅父瞧瞧他女儿如何飞扬跋扈地霸占整个御花园,谁来就说谁冲撞了她,然后对人一顿拳打脚踢!” 她俩年轻气盛,不争出个高低来誓不罢休,但德妃跟容妃却不敢将此事闹到老皇帝跟前。 在老皇帝看来,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打扰他处理政务,就是不懂规矩,多半要挨一顿训斥。 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捞着好不说,还叫宫里其他妃嫔看了笑话,何苦来哉? 宋时予没理会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两人,而是笑着对德妃跟容妃道:“既然两位娘娘都觉得此事不宜惊动皇上,那就好办了。 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几位移步东宫,咱们坐着慢慢掰扯?” 德妃跟容妃不同意都不行,如果不同意,宋时予肯定会让人去前头请皇上来,到时小事儿变大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众人从御花园转移至东宫。 到东宫后,宋时予先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看病。 结果不出预料,除了脸上的巴掌印跟抓挠指甲划痕,俩人身子骨康健得很,甚毛病都没有。 太医一走,福宁郡主就一瘸一拐地走到德妃身边,告状道:“娘娘,表姐忒阴狠了,竟然把手伸到我的裙子里,掐我大腿内侧软肉,我大腿估计都被她掐淤青了!” 锦城公主反唇相讥道:“表妹才阴狠呢,竟然将手伸进我的袄子里掐我腰间的软肉,我的腰现在都被你掐得没知觉了!” 德妃:“……” 容妃:“……” 她们俩从小就不对付,以往也没少打架,但也不过是互扯头花小打小闹罢了,宫人早就司空见惯,根本不会上手去拉。 今儿怎么回事,竟然闹这么大? 德妃跟容妃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姜椿身上。 姜椿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仿佛方才在御花园嗑瓜子看戏的不是她似的。 俩人没瞧出端倪,又转而将目光落到钟文谨身上。 钟文谨作出个憨厚的模样来,朝她俩露出个傻兮兮的憨笑。 土包子味十足。 俩人顿时嫌弃地移开目光。 宋时予这边,嘴上说让她们到东宫来坐着慢慢掰扯,但她却根本不给她们掰扯的机会。 直接各打五十大板:“九妹妹跟表妹年纪都不小了,最迟明后年就该尚人了,却还如小时候那般互扯头花,实在不成体统。 我也不想听你们打架的缘由,既然两位娘娘看得起我,让我来断这案子,那两位妹妹就给我这个嫂子个面子,互相道一句歉,然后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不然惊动了皇上,这事儿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了,刨根问底起来,扯出甚不该扯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两位妹妹觉得呢?” 福宁郡主顿时有些底气不足,万一锦城公主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当真知道了自己对宋时桉的心思,又在皇上跟前吆喝出来,那自己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锦城公主丝毫不惧,但秋二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角,红着眼眶朝她摇了摇头。 她只能偃旗息鼓。 宋时予见俩人都没吭声,心里顿时有数了。 她笑道:“既然两位妹妹都没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办?” 福宁郡主抬眼看向德妃,德妃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率先站起身来,胡乱朝锦城公主福了个身,说道:“是我鲁莽了,还请表姐原谅则个。” 锦城公主见自己母妃朝自己使眼色,于是也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身:“我也有不是,还请表妹莫与我计较。” 宋时予走过去,分别牵起她俩一只手,然后将其放到一处,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哪有隔夜的仇呢?和好就好,和好就好。” 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看着俩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齐齐露出了嫌弃之色。 候宋时予的手一松开,她俩立时将各自的手给抽了回来。 一个拼命甩手,另一个忙拿帕子擦手,仿佛对方是甚腌臜东西一般。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收场了,谁知福宁郡主又把姜椿这个吃了自己枣泥山药糕的家伙给想起来了。 她对德妃道:“娘娘,姜椿抢了您的枣泥山药糕,这是没将您这个一品德妃放在眼里啊,您可不能轻饶她。” 宋时予才要张口替姜椿解释,姜椿自己就开了口:“多谢福宁郡主冤枉我,但冤枉得太假,下次别冤枉了。 如果郡主非要说我这个乡下杀猪女能提前猜到您叫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了枣泥山药糕; 又猜到入宫后太子妃娘娘会叫人上一盘枣泥山药糕给我吃; 也能猜到吃完这盘枣泥山药糕后,央求太子妃再给我来一盘时,御膳房会精准地将郡主那份端给我…… 我甚都能猜到,我还当甚宋家大奶奶,索性去当半仙,替人算命消灾,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众人:“……” 感情在她看来,当宋家大奶奶还不如去当半仙更有前途? 啊不,是钱途? 特别是福宁郡主,本就嫉妒姜椿嫉妒得发狂,今儿正好她犯到自己手里,本可以趁机收拾她一顿,让她丢个大脸,偏锦城公主从中作梗,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会子听到姜椿这不识好歹的话语,一个没憋住,冷嘲热讽道:“听你这话音,似乎很瞧不上宋家大奶奶这位子? 既瞧不上,不如早些退位让贤,免得委屈了你自己。” 姜椿笑嘻嘻道:“我倒是想退位让贤,奈何我夫君离不开我,说我去哪他就去哪。 宋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总不能带着他家的嫡长孙浪迹江湖吃糠咽菜? 没法子,也只能凑合着待在宋家,凑合着过点好日子喽。 我呀,真是忒不容易了!” 这番凡尔赛的话,差点把福宁郡主给气炸了,偏她还不能发作。 在场诸人个个都是人精,若是自己表现得稍微不寻常些,她们都可能会发现端倪。 万一锦城公主只是吓唬自己,并非当真知晓自己的秘密呢? 自己必须稳住,不能当自曝其短的跳梁小丑。 故而她只淡淡道:“哦?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呢。” 姜椿单手勾住庄氏的胳膊,又伸手握住钟文谨的手,叹气道:“哎,其实也不算太委屈,毕竟像这样婆婆跟亲娘一样慈爱,妯娌又处处谦让的人家,也委实有些不好找。 我呀,就知足常乐。” 宋时予假装拿帕子拭唇,无声轻笑了一会子。 这个大弟媳妇,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 作为襄阳长公主的伴读兼闺蜜,德妃自然晓得福宁郡主的心思。 第172节 她见这个姜椿说话疯疯癫癫的,但每句话都在戳福宁郡主的心窝子,生怕福宁郡主被刺激过头,做出甚丢人事情,或是说出甚过分的话来。 忙不迭站起身来,对福宁郡主道:“本宫乏了,福宁,你扶本宫回翊坤宫歇息。” 福宁郡主有些不情愿,但她丢了大脸,连累本就食欲不振的德妃娘娘大冷天跑到御花园救场,这会子实在不好违背她的命令。 只能站起身来,上前两手搀住韩德妃的胳膊,架着她往外走。 路过姜椿的时候,还不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姜椿朝她吐舌头做鬼脸。 气得福宁郡主差点跳起来,但德妃娘娘就在身边,她不好太失礼,只能将将火气憋了下去。 憋得脸都通红了。 加上几个青紫交加的巴掌印以及深浅不一的指甲划痕,恐怖似青面獠牙的女鬼。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又摸了摸自己似刚剥壳的煮鸡蛋般白嫩光滑的脸蛋。 这一幕恰好被回头的福宁郡主瞧见,顿时脸色一黑。 她的脸色现在是红中透着黑,黑里透着红,黑红黑红的。 看到姜椿差点没憋着笑。 德妃跟福宁郡主一走,容妃也没多待,很快带着锦城公主跟秋二姑娘离开了。 没了外人,宋时予也不憋着了,顿时失笑:“椿娘你说话可太逗了,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我瞧福宁郡主被你气得不轻。” 姜椿神神秘秘道:“你们还不知道?我听锦城公主那话音,福宁郡主只怕是对我夫君有意思,这才逮到由头就急匆匆跑去找我的茬,想让我丢个大的。” 钟文谨“啊”了一声:“我仿佛听人说过福宁郡主跟程大姑娘是好闺蜜,身为好闺蜜却惦记旁人的未婚夫,这多少有些不知廉耻?” 庄氏跟宋时予还真不晓得此事,闻言母女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福宁郡主的确出身比姜椿,甚至被程大姑娘更尊贵,但她那刁蛮任性的性子,哪家郎君受得了? 起码宋时桉就不可能受得了。 所以得知福宁郡主的心意,庄氏跟宋时予俩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厌烦。 姜椿哼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以前还没我这个人,她惦记也就惦记了。 如今夫君已经与我成了婚,她如果只在心里惦记倒罢了,若是敢打什么坏主意,哼……” 她们这些宗室女,抢旁人的夫君跟家常便饭一般,譬如安平郡主,就是瞧中安平郡马后,逼他与娘子和离然后下嫁给他。 也因此害得安平郡马的前妻寻了短见。 但她不但甚事没有,还理直气壮地去安远侯府抓奸。 若宋时桉不是太子的小舅子,只是个普通世家子弟的话,福宁郡主只怕早就动手抢人了。 要知道她背后不止有韩德妃,还有与老皇帝关系十分亲近的襄阳长公主,足足两个靠山呢。 抢个世家子弟而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宋时予收敛神色,冷冷道:“你放心,桉哥儿不是吃素的,我也会提醒太子爷派人盯着她点。 她若是敢打甚鬼主意,就给她来个人赃并获,让她万劫不复。” 姜椿立时笑嘻嘻道:“多谢娘娘援手。” 她本来也没打算自己出面跟福宁郡主硬刚,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关门放宋时桉喽。 谢完,姜椿又收敛神色,严肃道:“娘娘记得查查枣泥山药糕那茬,看看是御膳房忙中出错,还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 她没提东宫宫人的事情,相信以宋时予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彻查东宫宫人的。 宋时予点头道:“你且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待的。” 姜椿笑道:“给不给我交待倒不打紧,就怕这人连娘娘也一起害。” 这话一出,庄氏立时紧张道:“椿娘说得对,娘娘可要好生查一查,若并非巧合,定要将人给逮到才行。” 宋时予点头:“那是自然。” 第107章 姜椿自己进宫一趟, 吃到了好吃的点心,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天之骄女撕逼大戏,临走时大姑姐宋时予还赏了自己两套头面跟八匹上用锦缎。 真是没白来。 所以她谢恩之余, 还笑嘻嘻地对宋时予道:“娘娘, 您得闲再招我们进来陪您说话呀,我们乐意之至。” 庄氏嘴角抽了抽。 进来有吃有喝还有的拿, 她这个雁过拔毛的守财奴能不乐意吗? 宋时予笑道:“好,得闲再召你们进来说话。”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 姜椿把今儿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 宋时桉内心毫无波动, 面上却做出个吃惊的模样来:“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了?” 姜椿也没卖关子,笑道:“锦城公主怜香惜玉, 替自己的伴读秋二姑娘出头, 故意找茬寻二弟妹的晦气。 而福宁郡主则跑来找我的茬, 非说我吃了她让御膳房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 俩人都想处置我们, 为此争论起来,继而演变成全武行,把德妃娘娘跟容妃娘娘都惊动了。” 宋时桉挑了挑眉,姜椿抢了福宁郡主让御膳房给德妃做的枣泥山药糕? 这可是上辈子没有的事情。 果然这辈子所有的变数都出在姜椿身上。 宋时桉伸手柔了下姜椿的脑袋,轻笑道:“这叫什么?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姜椿笑嘻嘻道:“可不是?太子妃姐姐为了安抚受了‘惊吓’的我们,赏了我们每人两套头面、八匹上用锦缎呢。” 虽然宫里的头面卖不得当不得, 但可以当传家宝, 传给子孙后代呀。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小财迷。” 想了想,他又收敛神色, 冷冷道:“东宫只怕有内鬼,不然即便御膳房的人端错了点心, 福宁郡主也不可能这么就快晓得是你给吃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 前燕王府那些宫人都被发卖了,如今东宫的人是内务府重新安排过去的,有钉子隐在其中,在未有任何动作之前,长姐也很难发现端倪。 而他只知道前世长姐陆续将东宫里头的钉子都给拔掉了,在此之前那些钉子并未干出甚大事来。 所以他也就没太当回事,只通过太子姐夫提醒了长姐一句,让她多留心东宫的宫人,里头定有旁人安插的钉子。 却不想今儿姜椿头一回进宫,钉子就有动作了。 好在长姐向来警醒,所有从御膳房端来的膳食都会由自己的陪嫁丫鬟珍珠亲自用银针验一遍毒,才会呈上桌。 倒还不至于让姜椿在东宫内中毒。 不过,事关姜椿安危,再小心些都不为过。 所以他斩钉截铁道:“在长姐将东宫内的钉子全部拔除前,你暂时先别进宫了。” “啊?”姜椿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不让自己进宫,自己还怎么从太子妃那里薅羊毛? 不过她也还没有财迷到要财不要命的地步,宋时桉不许自己进宫,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 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所以她只能遗憾地点了点头:“行叭。” 她这失望又强装懂事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宋时桉忍不住凑过去,逮住她的嘴唇一顿肯咬允吸。 姜椿白他一眼,真是被气笑了。 自己正哀叹她那没到手就长着翅膀飞走了的东宫牌羊毛呢,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凑上来亲自己。 等他总算松嘴后,姜椿得意洋洋地故意气他:“哼,亲也是白亲,我正来天癸呢,你想敦伦都敦伦不了。” 宋时桉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这还用你提醒?哪回不是我帮你记着天癸的日子?” 姜椿心虚地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宋时桉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亲你跟敦伦有甚干系?难不成不能敦伦,我就没必要亲你了? 在你姜椿眼里,我宋时桉就是如此势利的人儿?” 姜椿被他念得脑袋疼,忙不迭投降:“好啦好啦,别念了别念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 夫君才不势利呢,势利的是我,我不光势利,我还市侩呢!” 宋时桉瞪着她。 瞪着瞪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俩这性子,这个进另一个就会退,另一个进这个就会退,吵架根本吵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绝配? 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难怪自己上辈子孤独终老,至死都未再续娶旁人,感情是为了等她来呢。 事实证明,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 次日是休沐日,宋时桉楼着姜椿好生睡了个懒觉,起来时都快到辰时了。 桂枝端了洗脸水进来,笑道:“大爷、奶奶,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雪,这会子积雪足有膝盖那么高。 太太让人来传话,说今儿不必去正房用膳,她会让大厨房的人将三餐给各院送过来。” 如今所有宋家人已悉数回府,每日一帮子人齐聚正院用膳,庄氏早就不耐烦了,一直想寻个由头恢复从前各院分开用膳的习惯。 今儿总算给她逮到了机会。 第173节 姜椿闻言伸了个懒腰,高兴道:“母亲真会体恤人。” 能在自己院子用膳,谁愿意折腾着去正院? 虽然正院就在隔壁,纵观整个宋宅,就数他们丹桂苑离得最近。 但天寒地冻的,比起顶着冷风出门,当然还是地龙烧得暖吁吁的屋子里更舒坦。 而且雪这般大,虞安城肯定是没法进城的,所以今儿功夫也不用练了。 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嘛! 为了庆祝这两件大好事,姜椿大手一挥:“下雪天最适合吃锅子打麻将了,中午咱们就吃羊肉锅子打麻将。” 话都说出口了,她这才转头看向宋时桉,问道:“夫君可有意见?” 你话都说出口了,才想起来问我,我还能当着丫鬟的面给你拆台不成? 他淡淡道:“我能有甚意见?我又不吃荤,你只管吃你的就是了。” 姜椿笑嘻嘻道:“我怎能让夫君干看着我吃?夫君吃不得羊肉锅子,可以吃菌菇锅子呀,菌菇锅子也好吃呢,我叫御大厨房给你单做一个。” 宋时桉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自己吃什么都没所谓,但被娘子细心惦记着的感觉可真幸福。 面上却矜持地颔首:“好。” * 姜椿用完早膳,听桂叶说府里几条主干道都打扫干净后,她便立时拿出半吊钱,打发人送去给大厨房的管事傅娘子,让她给准备一荤一素两份锅子。 这事儿不知怎地被宋时音知道了。 她跑来蹭吃蹭喝就罢了,还叫上了钟文谨、宋时初以及宋时玥。 宋时音笑嘻嘻道:“大嫂,听说你这里要吃羊肉锅子,我们来蹭口汤喝,你不会不乐意?” 姜椿白她一眼,这家伙消息也忒灵通了些,合理怀疑她时刻叫人盯着丹桂苑,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第一个知晓。 “我要说不乐意,你能立马抬脚走人吗?” “那不可能。”宋时音往太师椅上一瘫,“天这样冷,我们过来一趟不容易,不吃饱喝足,我们是决计不可能离开丹桂苑的。” “有你这小姑子,还真是我的‘福气’!”姜椿笑骂了一句,只能又拿出半吊钱,打发人再去趟大厨房,让傅管事多送点羊肉片跟其他食材来。 而宋时桉一见着她们几个,顿时脸黑如锅底。 自己正等着跟姜椿一块儿吃锅子呢。 到时可以让人将窗户打开条缝,他们边欣赏着外头的雪景边吃锅子,十分有意趣。 甚至他还可以将这一幕画成画作,当做明年姜椿的生辰礼物。 结果跑来一堆搅局的。 她们都是女子,其中还有自己的弟媳妇钟文谨,他一个当大伯子的,哪好意思与她们同桌? 但若是让他自己去旁的屋子另摆一桌,自己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吃锅子,那还有甚胃口可言?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让桂皮去将二弟宋时锐跟三弟宋时迁请来。 有二弟跟三弟在,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姜椿同桌了。 宋时锐是个无肉不欢的,宋时迁在西山矿场苦了两年,如今吃嘛嘛香。 俩人一听大哥邀请自己吃羊肉锅子,麻溜地赶来了丹桂苑。 钟文谨见自己相公也来蹭吃蹭喝,颇有些不好意思。 中途借口有事要回青竹苑一趟,再回来时自己手里抱着一只酒坛子,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也各抱着一只酒坛子。 酒坛子摆上桌,封口被打开,姜椿鼻翼抽动几下,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来。 好家伙,钟文谨竟然搬来三坛子啤酒。 没错,肯定是啤酒,绝对错不了! 她前世没少喝啤酒,啤酒的味道她就是化成灰都能闻得出来。 不得不说,钟文谨是懂生活的,晓得火锅跟啤酒最配! 这礼简直送到了姜椿的心坎上。 她也没小气,进了趟内室,搬了坛子自己先前在绍兴城的酒坊打卡签到时得到的青梅酒出来。 她显摆道:“这可是我跟夫君从绍兴府千里迢迢带回齐州府,又从齐州府千里迢迢带进京城的绍兴顶级好酒——青梅酒。 给旁人喝我会心疼得睡不着,给咱们自家人喝我却是舍得的。” 这坛子青梅酒是六坛青梅酒里头品质最好的一坛,她说的话虽然是吹嘘之词,但酒的确是顶级好酒。 宋时音诧异地挑了挑眉:“绍兴顶级好酒青梅酒?我怎地没听说过。 绍兴最好的酒难道不是金华酒、花雕酒跟黄酒?” 姜椿撒起谎来眼都不带眨的:“那是你孤陋寡闻,绍兴城的青梅酒数量少,价钱又贵,没门路的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我这是运道好,机缘巧合之下才弄到几坛子。 你们几个土包子,今儿就托我的福长长见识!” 宋时音回怼道:“我们才不是土包子,大嫂你才是土包子呢! 哼,你这会子吹个天花乱坠,等会儿开坛后一尝,没准比泔水还难喝,到时我看你脸上怎么挂得住!” 姜椿笑嘻嘻道:“我有甚挂不住的?反正你个属猪猡的,泔水照样喝得欢。” “啊啊啊,大嫂你竟然骂我是猪猡!”宋时音跳起来,试图扑上来揍姜椿。 姜椿故意逗她玩,提裙就往明间跑。 俩人在明间里你追我赶地围着中间的桌椅转圈圈。 宋时迁头一次见此情景,嘴巴张了张,又张了张,好半晌后才艰难地憋出一句:“大嫂可真,真活泼……” 宋时桉抿了口茶,淡定道:“这才哪到哪啊,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大嫂更活泼的时候好多着呢。” 宋时迁:“???” 大哥究竟被大嫂荼毒了多少次,才能说出这样云淡风轻的话来? 也忒不容易了些。 不过大嫂性子虽,虽不那么淑女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对自己也很大方,舍得出钱帮自己买冻疮膏。 涂了这番邦冻疮膏后,他的手脚如今已经不怎么痒了,上头的冻疮也在日渐缩小。 相信要不了三五天,就能消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二嫂人也不错,若不是她帮忙跑腿,他就算想自己出钱买番邦冻疮膏,都没地儿买去。 “奶奶,麻将取来了。” 桂枝手上提着一个木盒子走进来,里头装着的正是麻将。 这副麻将虽然也是姜椿出钱买的,但被她放到了正院,留着给家里人玩的。 给新城长公主的那副她还没抽出时间去送,但送人的东西,显然不能拿出来玩。 她问桂枝:“太太怎么说?” 姜椿让桂枝去正院取麻将的时候,顺便邀请庄氏来丹桂苑吃锅子。 姜椿料定她不会来,毕竟这里都是小辈,她当长辈的来了,小辈们难免会不自在。 不过她来不来是一回事,自己邀不邀请就是另一回事了。 桂枝答道:“太太说她近日正腻味着呢,不耐烦吃甚羊肉锅子,让奶奶自个吃。” 姜椿点点头:“知道了。” 她第一个跑到八仙桌前坐下,然后朝对钟文谨招手:“二弟妹,麻将取来了,来来来,你快教教我们怎么玩。” 钟文谨走到姜椿旁边坐下,笑道:“再来两个,麻将得四个人才能凑成局。” 宋时音“噔噔蹬”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到姜椿对面。 钟文谨见状,笑道:“你俩这叫对家,三妹妹,你可得小心了。” 姜椿斜了钟文谨一眼,嗔道:“二弟妹,你为何叫三妹妹小心,而不是叫我小心? 你知道的,我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算术都还没学,可比不得二妹妹这个上了好几年学的人儿。” 钟文谨抬头,快速往宋时桉在的方向斜了一眼,笑着打趣道:“大嫂算术不好不打紧,这不还有大哥呢吗? 众所周知,大哥过目不忘,区区一百多张牌而已,只怕他扫一眼就全记住了。 还好咱们今儿不玩钱,不然我手里那几两银子,只怕没打几局,就全跑大嫂钱袋里了。” “那不能够。”姜椿果断摇头,“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打牌就我打牌,他在旁指手画脚算什么? 这等胜之不武的事情,我可不屑干! 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赢你们!” 宋时音拆台道:“凭自己的本事赢我们?凭大嫂的‘聪明脑袋’,这只怕有些难。” 姜椿瞪她:“凭我的聪明脑袋,我也能把你揍个哭爹喊娘,你信不信?” 宋时音顿时嚷嚷道:“大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姜椿笑嘻嘻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所以我动口又动手。” 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 钟文谨等她们斗得差不多了,这才问宋时初跟宋时玥:“还缺一个人,你俩谁来?” 宋时初谦让道:“让四妹妹来,我算术也不好,虽然不玩钱,但若是一直输,也怪丢人的。” 宋时玥嗔道:“二姐姐,咱俩算术半斤八两,你比我还略强些呢,你都不敢上的话,那我就更不敢了。” 宋时初摆手道:“四妹妹你就别谦虚了,快坐下,仔细大嫂等急了,训你一顿。” 宋时玥捂嘴轻笑道:“大嫂跟三姐姐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呢,哪里会急成这样了?” “喂,我长耳朵了,听得见你们的话。” 第174节 姜椿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白眼,笑骂道:“你俩谦让就谦让,拉上我这个不相干人士作甚? 行了,你俩别磨叽了,直接猜拳,谁赢谁坐下。” 世家贵女们素日经常出门赴宴,行酒令跟猜拳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个个都精通此道。 宋时初跟宋时玥都觉得猜拳定输赢是个好办法,于是齐齐将手背到身后。 规则采用的是三局两胜的模式,三局下来,宋时初赢一局,宋时玥赢两局。 所以最后一个位子由赢家宋时玥坐了。 四人坐齐,钟文谨将麻将倒到桌上,先教大家洗牌跟垒长城。 宋时桉等三人也不吃茶了,凑过来旁听。 免得以后还得重新再学一回,浪费钟文谨的口舌。 垒好长城后,钟文谨开始讲解规则,讲完后又带着她们试打了三局。 有前世的麻将基础打底,姜椿是“新手”里头打得最好的一个。 她得意洋洋道:“看来我低估了自己,我的脑子其实还挺好使的。” 宋时桉:“……” 这麻将上头写的虽然不是大食文字,但他猜测这上头的字多半就是姜椿她们那个地方使用的文字。 她这哪里是脑子好使,分明是老手装新手,以前就会打麻将! 偏还不能揭穿她,只能违心地夸赞一句:“娘子的确聪明。” 这家伙也真是的,都跟自己坦白签到系统神器的事情了,却不敢主动承认自己并非原主。 难不成她坦白了,自己还能将她当成妖魔鬼怪,拉去用火烧死不成? 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在心里抱怨一番后,他又忍不住心虚地抿了抿唇。 自己重生的秘密都还没敢说呢,有甚资格要求她主动自爆壳子里换人的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俩都各自保留着自己的秘密,不好吗? 宋时音见不得姜椿这般嘚瑟,放狠话道:“大嫂你别得意,我已经彻底摸清这麻将的玩法了,一会儿输的就该是你了。” 姜椿自信满满道:“有本事你放马过来呀!” 眼看着俩人都要斗起嘴来,突然宋时音那个叫金儿的丫鬟走进来,同她耳语了几句。 宋时音顿时发出“哦豁”一声惊呼。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也没卖关子,直接道:“金儿她爹金儿出去采买东西,听到了程家的消息,说是程文沅跟那位安庆伯府的庶出六少爷范利州定于腊月初八过大礼。” 过大礼也就是三书六礼里头的“纳征”,俗称送聘礼。 众人齐齐去看宋时桉。 看完宋时桉,又来看姜椿的神色。 “九筒。”姜椿淡定地丢出一张牌,笑意盈盈道:“你们猜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能否顺利成亲?” 不等众人回道,她又自己回答道:“我猜能。” 程文沅肯定不愿嫁给范屠夫,这样的底层郎君,即便套了个安庆侯府庶子的壳子,也入不了她的眼。 但不管是为了保住程家的名声,还是她自己的名声,她也只能接受这个遮羞的唯一办法。 不过姜椿猜,她肯定打的是形婚的主意,只想跟范屠夫做名义上的夫妻。 但范屠夫天上掉馅饼,好容易得到个能让他跨越阶级的机会,又怎可能会允许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俩人,她逃,他追,婚后生活简直不要太精彩! 可惜姜椿身上没能绑定个吃瓜系统,不然能吃到他俩的第一手瓜,一定很有趣。 宋时音撇嘴,不赞同道:“不好说,程文沅那个人心机深沉得很,又一直惦记着大哥,保不齐就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大嫂,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得防着她一手。 可千万别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她使人将你迷晕,塞进花轿,代替她出嫁。” “噗。”姜椿直接听笑了。 她无语道:“你成日看的甚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二婶竟也不管管你? 她之所以要跟范屠夫成亲,是为了遮掩那日他俩在安庆侯府发生的丑事。 若是她闹幺蛾子,自己的丑事岂不就没法遮掩了? 到时谣言满天飞,她还如何在京城立足?怕是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至少成婚前这段时间,程文沅应该会老老实实的,没心思找自己算账。 至于成婚后嘛…… 自己就好心帮她一把,助他们夫妻早生贵子喽。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相这样的大戏,怎能离得了囚禁强制爱,外加带球跑? 范屠夫不懂没关系,自己可以免费“教”他。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哎呀呀,自己可真是助人为乐的大好人呢。 第108章 程文沅跟范屠夫的事情并未影响到姜椿的好心情, 她嚷嚷道:“你们抓紧熟悉麻将,熟悉好了,下回咱们就可以玩钱了。 哼哼, 我非把你们的月钱赢光不可!” 宋家对小娘子们很大方, 月钱足有十两那么多,三个小姑子加起来有三十两银子呢。 钟文谨闻言立时捂住自己腰间的钱袋, 义正言辞道:“二爷不许我赌钱,玩钱的事情我肯定是不干的。” 阖府上下的主子里, 就她们妯娌俩腰间每天都挂着钱袋, 不用丫鬟帮她们管钱。 姜椿知道钟文谨囊中羞涩,也没勉强, 笑嘻嘻道:“那行, 我这么善良的人儿, 总不好挑拨你们夫妻关系。” 背锅的宋时锐笑呵呵地看着钟文谨这小财迷样, 只觉越看越可爱。 若不是她财迷,仓鼠一样一点点攒钱,当初自己重伤之时,她可就拿不出钱来替自己请医问药。 自己只怕早就没命了。 宋时桉看着直勾勾盯着钟文谨的傻弟弟,忍不住伸手扶额。 得亏钟文谨是个品性不错的, 不然就他这脑瓜子,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甚至还会傻兮兮地问人家够不够, 不够可以再多卖他几回。 还好四个小侄子智商都没随他, 个个聪明伶俐,是念书的一把好手,不然宋家真是未来堪忧。 众人玩了大半个时辰的麻将, 大厨房那边便将锅子送来了。 一大份大骨汤锅底,以及一小份菌菇汤锅底。 配菜有羊肉片、羊杂、羊血、木耳、泡发的菌菇、泡发的海带丝、冻豆腐、肉丸子、冬瓜、萝卜、白菜、山药、莲藕、黄豆芽等几样。 正值冬日, 绿叶菜稀少,大厨房能凑出这么多配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了配菜外,另还有七只按照姜椿要求调好的蘸碟,里头有芝麻酱、陈醋以及葱花。 当然,其中六只蘸碟的汤汁用的是大骨汤,另外只蘸碟的汤汁用的是菌菇汤。 姜椿又让桂枝将自己先前灌腊肠时用剩的一小包辣椒粉拿来。 对众人笑道:“这是二弟妹先前送我的番邦香料,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酌情添加些到蘸料碟里,能给锅子增色不少呢。” 想了想,又友情提醒道:“最好一点点添,别一下加太多,辣得没法吃。” 说这话的时候,她着重看了宋时迁一眼。 先前自己做辣炒肥肠的时候,他还没回府,不晓得辣椒的威力。 宋时迁乖巧点头:“好的大嫂。” 大周这锅子,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老北京火锅,锅子也同样是用黄铜制作的。 底下添加了上好的红罗炭。 这可是比银霜炭更好的木炭,燃烧时几乎无烟,简直就是吃铜火锅跟烧烤的神器。 锅子开了后,姜椿亲自端起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倒入大骨汤锅底里。 又换了双筷子,将菌菇、莲藕、山药、黄豆芽以及萝卜等比较难熟的素菜各拨了几片到菌菇锅子里先煮着。 上头又放一点比较易熟的冻豆腐跟白菜叶。 然后笑着对宋时桉道:“我先随便放一点,夫君都尝一下,爱吃什么再告诉我,我再帮你煮。” 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不爱吃的就夹我碗里,不必勉强自己。” 虽然她这个原著作者,对于他这个美强惨男配的饮食口味再熟悉不过了,再加上现实相处两年的经历,该摸清的全都摸清了。 但不重要。 她就是故意在秀。 吃她花一两银子置办的锅子,还不许她秀秀恩爱了? 没这样的道理。 宋时桉唇边露出个轻笑来,点了下头,柔声道:“多谢娘子费心想着我。” 姜椿朝他抛了个媚眼:“客气什么,咱俩是夫妻,我不想着你想着谁?想着音姐儿嘛?她可没这么大的脸。” 宋时音顿时不乐意地嚷嚷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秀恩爱就秀恩爱,我好好的坐在这里,甚都没说甚都没做,就挨了一记窝心脚,我冤不冤?” 姜椿拿起漏勺,捞了一漏勺烫熟的羊肉片到她碗里,斜眼看她:“还冤么?” 宋时音立时改口:“不冤了不冤了。” 第175节 姜椿得意勾唇。 哼,看,拿捏吃货小姑子,就是如此简单。 姜椿操着漏勺,给每人碗里舀了一漏勺,满满一盘羊肉片,正好够六个人分。 她率先用汤匙舀了一点辣椒面到自己碗里,搅拌一番后,用筷子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果然辣火锅才是王道! 可惜钟文谨给的辣椒,都被她磨成辣椒粉了,不然直接熬煮锅底时就加干辣椒,味道会更带劲。 宋时迁有样学样,也舀了一些辣椒粉到自己的蘸料碟里。 一口下去,顿时被辣得嘶嘶抽气,叫嚷道:“水!水!水!” 钟文谨忙道:“喝水作用不大,倒不如尝尝我这番邦洋酒。” 她让丫鬟给宋时迁以及在场众人,包括宋时桉在内,每人倒了一碗啤酒。 没错,是碗,而不是酒盅。 钟文谨觉得,喝啤酒就得大口喝才痛快,酒盅太小,喝起来不过瘾。 宋时迁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然后猛地转过头,“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 他边咳嗽边抱怨道:“二嫂,你确定这是番邦洋酒,而不是随便从哪里装的泔水?也忒难喝了些!” 姜椿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随即笑道:“我觉得还行呀,别有一番风味,比咱们大周那些又辣又酸的白酒强多了。” 宋时锐闻言,端起碗来闷了一大口。 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有点怀疑姜椿的说辞。 然后又有些不确定,于是他又闷了一口,又闷了一口…… 直到将一整碗啤酒都喝完,他这才点头道:“口感是有些怪,但喝着喝着,似乎就变得不难喝了。” 宋时迁被他俩说得有些怀疑人生,叫丫鬟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决定再勇敢尝试一回。 啤酒配火锅的美味,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结果自然是越喝越上头。 就连甚少喝酒的宋时桉,都喝了三碗。 酒足饭饱,姜椿趁着酒劲,对钟文谨道:“二弟妹,这番邦辣椒我吃着上瘾,不知番邦商人那里可还有货?若有的话,你帮我买个几十上百斤回来,我囤着慢慢吃。” 吃不完的,明年开春还可以将种子剥出来,种到田庄里去。 钟文谨笑道:“有倒是有,就是这辣椒可不便宜,一斤辣椒能买两斤猪肉了,大嫂确定要买上百斤那么多?” 拼夕夕商城里,一斤上好的小米辣在十五块左右,她转卖给大嫂四十文一斤,应该还算公道? 咳,毕竟自己也要挣点中间费嘛。 如果一直像玉米油那般,免费帮大嫂捎带,自己的荷包甚时候才能鼓起来? 眼看就要冬至了,到时府里会宴请宾客,先族里人,后外边人。 外边人就罢了,自己是小辈,只有收礼的份儿,没有给见面礼的份儿。 但族人就不同了,主枝这边辈分高,跟宋时锐同辈人里年纪最大的今年都五十了。 到时一堆人来拜见自己,喊自己叔母、叔祖母,自己能不给见面礼? 况且这又是族人,不是丫鬟婆子,随便给个不值钱的银戒指跟银丁香就能打发了。 虽然冬至前宋时锐就能领到俸禄,还能多一份朝廷给的冬至礼。 但他才刚调去锦衣卫,如今只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月俸六两银子,加上冬至礼,至多也就十两银子,跟自己一个月的月钱差不多。 加上俩人的月钱,一共三十两银子,能顶什么用? 别说贴补家用了,估计也就刚够给族人的见面礼。 所以想要尽快弄到钱,咳,还是得从大嫂这个富婆身上薅羊毛。 姜椿听了她的话,爽快地直接从钱袋里掏出块早就称过的碎银子,笑道:“给,这是四两银子,给我来一百斤。” 贵是贵了点,但这可是“番邦香料”,想想四十两银子一斤的胡椒,四十文一斤的辣椒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 关键是自己还可以留种,开春种上,夏天就能吃上自己种的免费辣椒了,简直不要太划算。 钟文谨美滋滋地将这四两银子装进自己的钱袋里,笑道:“最多明后日,我就将辣椒给大嫂你送来。” 姜椿笑呵呵道:“不急不急,辣椒面还剩了点,能吃个三五日了。” 三兄弟正坐在不远处的茶桌前吃茶,见状宋时迁忍不住咋舌:“大嫂跟二嫂就这么做起买卖来了?” 宋时锐瞪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三弟你说什么呢?你二嫂哪里做买卖了?她只是好心帮大嫂当代购罢了。” “代购”这词儿,自然是从钟文谨那里听来的。 宋时迁压低声音,小声道:“二嫂如此兴致勃勃地给大嫂当代购,要说其中没有她的好处,打死我都不信。” 宋时锐愤怒地瞪着他,差点就要怒吼出声。 又怕惊动旁边那妯娌俩,只能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二嫂为人善良,与大嫂关系又好,隔三差五帮她跑次腿而已,又不费多少事,怎地到你嘴里,她竟成了赚中人费的经济了?” 宋时迁:“……” 宋时桉:“……” 俩兄弟,一个猜中内情,一个熟知内情,在此刻内心的想法空前绝后地达成了统一。 那就是:这个二哥二弟的脑子真是没救了! * 看出来钟文谨缺钱了,下雪后的第三日,她就将姜椿要的一百斤辣椒送了过来。 同样缺钱的姜椿也没闲着,于同日出府,去了除洋货行跟布庄外,下剩六间铺子里最大的一家铺子。 在这间位于西市黄金地带的空铺子溜达一圈后,她将那日写给宋时桉单子上的物品放到了这家铺子的仓库里。 回头将钥匙拿给宋时桉,他就能打发人来将这些物品搬走,然后帮自己出手了。 简直不要太方便。 可惜她手里这些铺子的地段太好了,一直空着未免可惜,也容易引人怀疑。 不然完全可以留一间空铺子出来,专门存放自己从系统仓库里取出的物品。 不过这也不是没解决办法,回头自己另租个地段偏远些的宅子当仓库便是了。 或者回头有钱了,干脆直接买个宅子,专门拿来当仓库使。 宋时桉很快就让人将东西给搬走了,赶在冬至前给姜椿带回来一千二百两银子。 着实让姜椿吃了一大惊:“这么多?我还以为最多能当个四五百两呢。” 毕竟家具里头最值钱的紫檀木跟花梨木宋时桉不让她卖,她自己也不舍得卖。 宋时桉白她一眼,好笑道:“四五百两?光那一对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就卖了五百两呢。” “啊?”姜椿嘴巴惊得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那对石狮子她以为值不了几两银子,又占地方,这才想让宋时桉帮着处理掉。 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值钱? 宋时桉给她解释道:“七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石狮子,官职每高一阶狮子身上的鬓毛就多一撮。 一品官员用的石狮子头上有十三撮鬓毛,民间笑称其为‘十三太保’。 而娘子抽到的这对石狮子,正是十三太保石狮子。 这样雕工的十三太保石狮子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有希望升一品大员的二品官员,哪个不想要? 若非我不想太张扬,将其送去拍卖行拍卖,再翻一倍价钱也容易。” 大周官员笃信石狮子能帮助自己官运亨通,旁的上头不舍得花银钱,这上头却从不抠搜。 姜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真是长见识了。 她原著里还真没写到这个知识点,所以压根就没查过这方面的资料。 宋时桉又继续道:“文房四宝从来就不便宜,你那些笔墨纸砚数量不少,其中还有三方玉质不错的镇纸,能当七百两银子也没甚稀奇的。” 不管怎样,能卖出一千两百两银子,姜椿还是很高兴的。 她一下扑到宋时桉怀里,楼住他的腰身,拿脸蛋在他胸堂上拱来拱去。 嘴里笑嘻嘻道:“夫君好厉害呀,多亏有你帮忙,要是我自己去当,可当不了恁多钱。” 宋时桉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嘴上却淡定地说道:“些许小事而已,倒还难不倒我。” 姜椿嘻嘻哈哈道:“夫君天下第一厉害,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能难道夫君的大事!” 宋时桉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谁说没有?子嗣问题就是难倒他的大事! 若明年姜椿仍然没能怀上身孕,他可能就得让人去寻专治不孕不育的神医了。 太医院那帮废物就算了,他们每回替自己跟姜椿把脉,都说俩人身子骨十分康健。 既然身子骨康健,他们敦伦得也十分频繁,为何姜椿的肚皮至今都没动静? 定是他们太废物! 姜椿还不晓得宋时桉都准备找神医看不孕不育了,她接下来几日那是相当的忙碌。 首先就是住在后街上依附着宋家过活的族人来拜见。 先前听宋时玥说起过,后街上共住着七八家族人,今儿这七八家族人全都来了。 男丁都到前院拜见宋振庭这个族长去了,女眷们则带着家里的小娘子跟小郎君,一块儿去拜见周氏。 小娘子跟小郎君们一口一个“老祖宗”,把周氏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给逗得合不拢嘴。 给每个小辈都派发了赏钱,每人两对银锞子。 第176节 拜见完周氏,众人又转战到正院,给庄氏这个当家主母请安。 庄氏给了每人一只荷包,小娘子的荷包里装的都是耳环跟戒指之类的小首饰;小郎君就直接给两对银锞子。 数额竟然跟周氏的一样。 窝在丹桂苑等族人上门的姜椿,从桂叶口里听说了此事,忍不住挑了挑眉。 庄氏给族人的赏钱竟然跟周氏给的一模一样多。 周氏听说后,肯地会暴跳如雷,觉得儿媳妇庄氏这是不给自己留脸面。 姜椿撇撇嘴,这能怪得了谁?还不是怪周氏太小气,分明手里握着大笔的嫁妆,行事却这般小气。 庄氏若是比照着周氏这个婆婆的数额,减等给赏钱,族人心里会不乐意,外头人晓得了,也会说她这个当家主母太小气。 但若是加太多的话,又有打自己婆婆脸的嫌疑。 最后只能跟周氏保持齐平。 于是就出现了婆媳俩给相同数值赏钱的趣闻。 姜椿想了想,说道:“把咱们给小娘子跟小郎君准备的见面礼里头银钱的部分,也改成两对银锞子。” 既然太婆婆跟婆婆都送两对银锞子,那自己也送两对好了。 啥?她还给小娘子准备了银钗跟绒花?给小郎君们准备了宣纸跟松烟墨锭? 那不重要。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姜椿原本手里握着一千两银子,如今又得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顿时觉得自己腰杆子又硬起来了。 决定重新当一回散财童子,让族人过个开心愉快的冬至节。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正院跟松鹤苑。 庄氏懒得管姜椿的破事,她手里有钱,想当散财童子博个族人里头的好名声,那是她乐意。 自己管天管地,还能管儿媳妇怎么花“她”自己的钱? 反正长子说那是姜椿的钱,那就是姜椿的钱呗,她还能跑去跟长子掰扯这个不成? 周氏却是暴跳如雷,当即就对伺候自己的丫鬟说道:“去把桉哥儿媳妇叫来。” 丹桂苑这头,送走族人,姜椿睡了个回笼觉,睡醒之后就接到了周氏传唤自己的通知。 没错,是传唤。 姜椿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周氏传唤自己的缘由——都是今儿给族人的见面礼闹的。 桂枝忧心忡忡道:“老太太那性子,加上如今老爷们都回来了,奶奶去了只怕没好果子吃。” 姜椿不以为意道:“怕甚,你奶奶我脸皮厚,被骂只当耳旁风,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桂枝追问道:“那要是打呢?” “噗嗤。”姜椿一下喷笑。 桂枝也晓得自己说了傻话,顿时羞红了脸。 就奶奶那力大无穷的本事,又跟虞总教头在学功夫,别说只老太太屋里那十来个丫鬟婆子,就算加上阖府的家丁,也不是奶奶她的对手。 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姜椿还是打发桂叶跑了趟正院,将老太太传唤自己去松鹤苑问话的事情告知庄氏。 让她做好随时救场的准备。 不然“战后重建”,花的可是庄氏手里的银钱,就问她心不心疼? 接到消息的庄氏:“……” 自己想趁机跟婆婆打打擂台,借着冬至发赏钱的时机,狠狠下一下她的脸面。 谁知半路杀出姜椿这个程咬金来,坏自己的好事。 她要是那等惹了事会自己扛的性子,庄氏还不担忧,偏姜椿是那等惹祸第一名,扛事不见人的性子。 最后擦屁股的活计还得落到自己头上来。 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照姜椿的意思办,不然她真担心姜椿会把松鹤苑给拆了,或是把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来。 老爷跟俩儿子才刚重回官场,可不能在这时候丁忧。 想到这里,庄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肯定前世不修,所以才摊上这么个奇葩儿媳妇,这辈子就是来历劫的。 不情愿归不情愿,她没敢拖延太久,候姜椿过去松鹤苑一刻钟后,就立时动身去了隔壁。 谁知只这一刻钟的功夫,姜椿就已经爬上了松鹤苑的屋顶,坐在屋顶上拿雪团砸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砸得这些丫鬟婆子嗷嗷叫着躲避。 松鹤苑内乱成了一锅粥。 庄氏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昨儿才刚又下了一场雪,今儿天气阴沉,日头没有出来,所以屋顶上的积雪半点都没化。 那样高的屋顶,她都不晓得姜椿是如何爬上去的。 积雪又湿又滑,万一她不小心摔下来,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庄氏当即就想怒吼一声,让姜椿赶紧滚下来。 但又怕惊到她,导致她一个脚滑,从屋顶滚下来,那自己可就罪不可恕了。 所以庄氏只能先轻咳一声,然后放缓语气,哄劝道:“椿娘,你下来,有甚事咱们慢慢说。 母亲在这里,定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你的。” 姜椿坐着不动,哼笑道:“我不下去,我一下去,老太太就要让人捉我去跪祠堂,我胆小,怕鬼,不敢去跪祠堂,所以只能躲在屋顶上喽。” 庄氏:“???” 你胆小,你怕鬼,你不敢去祠堂,但你敢爬屋顶上去? 你要是胆小,那天底下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第109章 姜椿屁股底下坐着从松鹤苑正房东次间里抢来的狼皮褥子, 不时抓一把雪团个雪团子,往下头的人群里砸一砸。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她是新媳妇,咳, 虽然成婚两年了, 但先前是特殊情况,如今才刚来到宋家, 也算是新媳妇。 所以头一回见晚辈,得给见面礼。 她也的确提前准备好了, 小娘子每人一支银簪子一支绒花;小郎君每人两刀宣纸四块松烟墨锭。 这是她先前去空铺子倒腾东西时, 在西市打卡签到得到的。 买是不可能买的,有签到系统的免费羊毛薅, 她才不舍得花钱呢。 虽然系统出品的银簪子分量十足, 雕工也十分精致;虽然系统出品的松烟墨锭是上品松烟墨锭。 但终归数量不多, 周氏就算想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 问题出在那两对银锞子的赏钱上。 大周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每年冬至主枝这边除了会提前送一份物资丰富的冬至礼外,女眷们还会给小辈赏钱。 姜椿自然也要给。 周氏给的是每人两对银锞子,姜椿见婆婆庄氏也给了两对银锞子,显然是想跟周氏打擂台。 姜椿想浑水摸鱼,多给族中小辈们点好处, 便让桂枝将赏钱由一对银锞子换成了两对。 毕竟对于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跟小郎君来说,多得二两银子也是件极令人开心的事情。 反正有庄氏这个儿媳妇顶在前头, 就算周氏恼羞成怒, 也只会找庄氏的麻烦。 结果…… 结果庄氏啥事没有,自己却成了大冤种。 周氏不讲武德,竟然跳过庄氏这个儿媳妇, 直接找自己这个孙媳妇的茬! 天理何在?! 姜椿来到松鹤苑后,周氏借口自己不敬长辈, 要罚自己去跪祠堂。 她又不是苦情剧女主,乖乖去祠堂跪一日,等外出公干的宋时桉回府,跑来救场时,她虚弱的晕倒在他怀里,惹他心疼。 当然是一口就拒绝了周氏的处罚:“老太太的处罚,恕我不能领。” 把周氏气得脸色铁青,直接喊了几个膘肥体壮的婆子进来逮她。 显然这是有备而来。 姜椿当然不怕她们,就算她们几个一拥而上,她也能轻松将其甩出去。 但大过节的,这些人又都是宋家的仆人,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姜椿也不想将人打出个好歹。 而且打长辈的仆人,打当然可以打,但经不起讲究。 但姜椿也没打算服软求饶,她得给周氏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让她晓得晓得这个家里谁能惹谁不能惹。 在眼睛瞄到墙根下放着张仆人用来扫雪的木梯后,她一把捞起罗汉床上铺着的防水狼皮褥子就往外跑。 跑到墙角,将木梯架到正房屋顶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 随即一伸手,将这木梯也给拉了上来。 开玩笑,如果不将这木梯拉上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周氏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让人将木梯撤走…… 到时想不想下来,能不能下来,可就归周氏说了算了。 第177节 周氏原还不想搭理她,淡定地坐在暖阁里吃茶,冷笑道:“她想待屋顶上吹西北风,那就让她待,我倒要看她能在上头待多久!” 后头听闻庄氏来了,还在外头努力哄劝姜椿下来,姜椿不肯听,婆媳俩一个在屋顶上,一个在屋檐下,正打擂台呢。 周氏便有些憋不住,想出去看她们婆媳俩的热闹。 殊不知姜椿正等着周氏出来呢。 她没出来前,姜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庄氏说着话,情绪稳定得仿佛不是坐在堆满积雪的屋顶上,而是坐在丹桂苑东次间的罗汉床上似的。 而周氏一出来,她立时就精神抖擞,拍着底下的狼皮褥子,嚷嚷道:“我真是天子头一号的大冤种,自己手里紧巴得要死,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连给夫君午膳加一个菜都不舍得掏钱,却为了照顾宋家人的脸面,硬是挤出银钱来给族人见面礼跟赏钱。 结果夸奖没得到一句,却因为给的赏钱跟长辈一样多,而被扣上个‘不敬长辈’的恶名。 早知如此,我就当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凭他谁来,我也不掏一文钱。 别问,问就是没钱。 反正丢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脸,我怕什么?” 话到这里,她团了个大雪团,“砰”地一下,砸到下头抄手游廊的廊柱上,顿时雪花四散。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重重的冷哼声:“哼,反正今儿你们若不给我个说法,往后别指望我这个大奶奶再与人有人情往来。 我啊,从此只吃拿卡要,别想让我再掏一文钱!” 周氏不受威胁,冷冷道:“那你以后也别想再出门赴宴了,就老实待在家里一辈子!” 姜椿笑嘻嘻道:“我就不,我就要去,反正你们也拦不住我。你们不带我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去。 没请帖也没关系,我上门刷脸,凭我宋大奶奶这张脸,哪家的门登不得? 到时别人问起我为何不同太婆婆、婆婆一起来,我就直言不讳呗,说太婆婆嫌贫爱富,不许我这个乡野杀猪女出身的孙媳妇出门应酬交际。 到时谁更丢脸,我不说。” 庄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混不吝的儿媳妇,以往跟自己叫板的时候,自己气得牙痒痒,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自己要脸,她能豁出脸面去,自己却不能。 如今看到她用这混不吝的一套对付自己婆婆,心里简直比六月天吃了冰碗还舒坦。 老太太在府里威风了几十年,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要大笑三声,并且连喊几个“活该”了! 周氏差点背过气去,她拿拐杖“咚咚咚”地在地上戳了好几下,气哼哼道:“真是家门不幸,竟然娶了这么个疯婆子进门!” 姜椿笑嘻嘻道:“我们姜家倒是挺幸运的,招赘了夫君这样一个样样优秀的郎君进门,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她要不说这话,周氏都险些忘了自己大孙子当了姜家赘婿的事情了,顿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将拐杖“咚”地往地上一杵,冷冷道:“来人,去把大爷请来,让他好好瞧瞧他娘子是如何气我这个祖母的。” 周氏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因为今儿是冬至,衙门放假一日,他以为宋时桉这个长孙正陪他爹在前院接待族人。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姜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好叫老太太知道,夫君今儿陪太子姐夫去慈幼院关怀老人跟孩童去了,现在并不在府里。” 大周有养老院跟孤儿院二合一的官办慈善机构——慈幼院,每年冬至历代皇帝都会前去关怀一番。 虽然只是政治作秀,但因为有这么一茬,慈幼院的官员们也不怎么敢苛待里边的老人跟孩童。 今年老皇帝将这任务交给了太子黎钧行,而黎钧行又点名让自己小舅子宋时桉随行。 周氏气结,立时改口道:“那就去请大老爷,他总在府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眼看向庄氏。 庄氏实事求是道:“老爷今儿要接见来请安的族人,自然在府里。” 也没说任何劝阻的话语。 她算是瞧出来了,姜椿这是要闹个大的,好让老太太知道她的“厉害”,从此不敢再寻她的晦气。 至于被请来的老爷,是站到他母亲那头,帮着训斥姜椿这个儿媳妇;还是选择和稀泥,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呢? 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 前院这头,宋振庭才刚送走几位与自己颇为投缘的族兄弟,就接到了母亲的召唤。 前来传话的丫鬟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与他听。 听完一切后的宋振庭沉默了。 他一个纵横官场二三十年的人,若连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都看不透的话,那就白混了。 就是因为看得透,这才陷入无语。 自己母亲小气巴啦,只肯赏族中小辈两对银锞子,自己娘子嫌丢人,不肯顾全母亲脸面将自己的赏钱减等。 桉哥儿媳妇也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想将水搅得更浑,竟然也给了两对银锞子。 于是两人打擂台变三人打擂台。 母亲与自己娘子斗了十几二十年,晓得自己娘子看似温婉贤淑,实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所以柿子捡软的捏,捏到了姜椿头上。 宋振庭叹了口气。 母亲这回可是打错算盘了。 姜椿性子混不吝,力气又大,如今正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虽然暂时还没学出名堂,但却学会了用巧劲,十几二十个人一拥而上都奈何不得她。 岂是那样好拿捏的?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桉哥儿是姜家赘婿,但他与亲家公约定好了只姜椿所出的头胎姓姜,第二胎以后的孩子都可以姓宋。 所以姜椿算是宋家媳妇,又不算是宋家媳妇。 素日没甚太大矛盾时,她自然承认是自己是宋家的儿媳妇。 可一旦她与宋家人有了矛盾,随时都可以宣布自己不是宋家儿媳妇,而是姜家守灶女,然后带着桉哥儿搬去升平街的姜宅住。 到时宋家可就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所以,他此番过去,以安抚母亲为主。 训斥姜椿这个儿媳妇是不可能的。 不但不能训斥,甚至还得柔声安抚一番,好叫她感受下宋家人的温暖,别闹腾着要搬出去。 * 松鹤苑这头,盼着儿子过来替自己出头的周氏,一见到宋振庭,立时就道:“老大,你看看你这好儿媳妇,是想气死我老婆子呢!” 宋振庭见姜椿优哉游哉地坐在房顶上,身下垫着母亲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张银狼皮褥子,正玩丢雪球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松鹤苑的仆人被她砸得仓皇逃窜。 就是逃窜得太不走心,委实假了些。 宋振庭上前给周氏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随即装傻充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氏言简意赅道:“你儿媳妇不敬长辈,我罚她去祠堂反省,结果她却不服管教,爬到屋顶上去威胁我。 我年纪大了,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实在管教不了她。” 宋振庭立时拱手作揖,惶恐道:“母亲,千万别这样说,不然儿子可就无地自容了。”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周氏那句“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这句。 周氏冷哼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宋振庭作沉思状,片刻后柔声劝道:“母亲,昨儿才落了雪,外头天寒地冻的,不管是您老人家还是椿娘感染风寒,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不然咱们先各退一步,您到暖阁坐着歇息,椿娘呢也从屋顶上下来。 之后该怎么说,容后再议。 明儿府里还要宴客呢,这可是咱们宋家平反后,头一次举办宴会,若你们两个因病缺席,外头人还不知如何胡乱猜测呢。 何必平白惹这些是非? 母亲,您觉得这样可好?” 周氏年纪大,过去两年又没少操劳,身子骨大不如前,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子,膝盖就有些撑不住。 所以,听到长子的提议,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姜椿却是猛地将一个雪团砸到没人的地上,嚷嚷道:“不行,今儿若是不掰扯清楚我这‘不敬长辈’的罪名,我一个戴罪之人,可不配踩你们宋家的地,也只能待屋顶上过夜了。 如果我不幸被冻死,我爹爱女心切,肯定会去大理寺报案,请大理寺还我一个清白的。” 宋振庭:“……” 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忽悠,母亲也真是的,好好的招惹她做甚? 宋振庭只能好脾气地哄劝道:“椿娘你才刚进府,可能还不晓得府里的一些规矩。 就譬如给赏钱,小辈是不好越过长辈,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的。” 姜椿笑嘻嘻道:“可是我没有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呀,我只是有样学样,跟老太太给了一样的赏钱而已。 都说长辈是小辈的楷模,我跟着长辈学,竟还是学错了? 原谅我读书少,如今才刚认全《三字经》跟《千字文》,不晓得这个道理呢。” 宋振庭被堵了个仰倒。 这叫他如何接话? 总不能否认长辈是小辈的楷模?要真这么干了,等将来他有了孙子孙女,又该如何教导他们? 庄氏抬袖遮住嘴巴,无声大笑了几声。 老爷这样满腹经纶的人儿,竟也有被人堵到哑口无言的一日,还真是稀奇。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第178节 宋振庭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嘴上艰难辩解了一句:“长辈能否做晚辈的楷模,得分情况,譬如有些父母自己就立身不正,又如何教导得了子孙后代?” 姜椿顿时“啪啪啪”地拍起巴掌来,大声附和道:“父亲说得太对了,十分对,非常对!” 这番做派,明显意有所指。 周氏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黑如锅底,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姜椿,咬牙切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敢指责我老婆子立身不正?反了你了!” 姜椿顿时叫屈:“老太太您就算想胡乱给我扣罪名,咱好歹也扣个靠谱点的,别扣得这般莫名其妙!” 说着,她抬眼看向宋振庭,委屈巴巴道:“父亲,您可都听见了,我甚都没说,是老太太自己胡乱猜测。 靠猜测定罪,这官司不管打到哪里,也注定赢不了。” 宋振庭:“……” 真是旁人说一句,她有一百句等着,端的是牙尖嘴利。 宋振庭选择避其锋芒,不与她争论,再次劝道:“上头风大,椿娘你先下来,有甚事儿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姜椿振振有词道:“父亲想说甚直说便是了,我坐着呢。” 宋振庭:“……” 你倒是坐着了,我们还都站着呢。 宋振庭往自己母亲面前凑了凑,一脸为难的说道:“母亲,不如您先退一步,说几句软话,将她哄下来再说。 桉哥儿宝贝她宝贝得很,若是她果真感染风寒有个好歹,咱们也不好跟桉哥儿交待。 再者,我听说未生育的女子受不得凉,否则于子嗣上会有妨碍。 咱们桉哥儿可是姜家的赘婿,若是她怀不上身孕,也不叫桉哥儿纳妾养通房,咱们桉哥儿岂不要绝后了?” 周氏本想大骂一句“她敢!”,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姜椿还真敢。 她连忤逆长辈的事情都敢干,自己不能生养,却不许桉哥儿纳妾养通房的事情,又怎可能干不出来? 桉哥儿可不光是宋家嫡长子,还是宋家的少族长,宋家未来的族长。 堂堂一族之长绝后,外头人还不知如何笑话他们宋家呢! 周氏陷入长久的沉默。 趁着这个空当,宋振庭抬眼看了自己娘子庄氏一眼。 见她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了的姿态,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你就装。 表面上装出副插不进手的无奈模样来,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不过他也没怪她。 自己母亲有时候,也实在是太强势了些,为人又有些吝啬,自己娘子可没少受她的气。 偶尔跟她打打擂台,他也能理解。 这世界上一直忍气吞声的人儿的确有,但自己娘子庄氏绝对不在其中。 沉默好一会子后,周氏这才干巴巴地开口道:“你不懂府里赏人的规矩,我就想着教导教导你,谁知你态度强硬,我老婆子又话赶话,这才说出了罚你去跪祠堂的话来。 行了,跪祠堂的处罚作罢,你赶紧下来,别再闹腾了。” 姜椿眨巴了眼睛。 周氏竟然这么容易就退让了? 还以为要在房顶上僵持许久呢,她身上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披上了签到系统里抽到的狐皮斗篷,是真不怕冷。 谁知竟是高估了周氏的顽固程度。 不容易呀,她竟然也会说软话。 没看自己婆婆庄氏惊得眼睛滴溜圆吗?显然吃惊得不行。 不过她一说软话自己就下去,自己也太跌份了些。 所以姜椿哼哼唧唧道:“谁晓得老太太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该罚我,还是故意这般说,好将我骗下去,然后押去祠堂关小黑屋?” 周氏没好气道:“押去祠堂关小黑屋?我这松鹤苑的仆人若是能拿你有办法,也不至于让你蹿到房顶上去威胁我了。” 姜椿作沉思状,片刻后笑嘻嘻道:“老太太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但她还是没下去,而是得寸进尺地对宋振庭跟庄氏道:“父亲母亲你们帮我做个见证,若是老太太骗我下去,逼我上演全武行的话,她得赔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周氏厉声惊呼。 姜椿两手环胸,哼道:“老太太若不答应,就是打的哄骗我的主意;既被我知道了您试图哄骗我,那我自然不会上当喽。” 周氏气结。 宋振庭故意作为难状,嘴里唉声叹气,“小声”同庄氏念叨:“唉,桉哥儿可真是命苦,当人家赘婿就罢了,还可能落得个无后的凄惨结局……” 周氏狠狠瞪了宋振庭一眼。 老大打量自己老糊涂了,瞧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搁这跟自己卖惨呢? 但周氏又不能真不顾忌这个。 就这么放任姜椿坐在房顶上,不管是感染风寒有性命之忧,还是宫寒生不出子嗣,她都没办法向大孙子交待。 她咬牙切齿道:“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我应下了,你赶紧滚下来。”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 甚至还有心情同周氏开玩笑:“老太太让我滚下来,那我就地打滚,直接滚下去?” 庄氏晓得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呵斥道:“使不得,桉哥儿媳妇你可别乱来,仔细摔成个只能瘫在炕上的瘫子。” 姜椿伸手拉过横在屋脊上的木梯,将其放下去。 庄氏一抬手,吩咐身后的婆子:“赶紧过去帮大奶奶扶着。”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 姜椿踩着木梯,缓缓从屋顶上爬下来。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氏跟前,挑衅道:“老太太,要叫人捉我去跪祠堂嘛?” 周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抬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走走走,赶紧离了我这松鹤苑。” 姜椿“啧”了一声,心痛道:“可惜了,一千两银子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周氏:“……” 宋振庭:“”……” 庄氏:“……” 姜椿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朝周氏道:“老太太,下回要罚我跪祠堂的话,只管喊我呀,我随叫随到。” 庄氏嘴角抽了抽。 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 第110章 姜椿与周氏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凭借她的厚脸皮跟矫健身手,大获全胜。 虽然痛失一千两银子,但成就感爆棚。 回到丹桂苑后, 她立时让李妈妈给自己熬碗姜汤来。 虽然她穿得多, 但坐在屋顶上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寒气入体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必须得喝完姜汤驱驱寒, 免得感染风寒。 想着宋时桉也在外头奔波,又改口道:“熬两碗, 回头大爷从外头回来, 热热给他喝。” 熬姜汤可是个费功夫的活计,提前熬好放着, 总好过如现在这般急急忙忙现熬。 所以等宋时桉从慈幼院回府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喝到了热乎乎的姜汤。 他将空碗递给桂枝, 起身去屏风后换了身家常衣裳。 边从屏风后绕出来, 边笑道:“娘子也忒细心体贴了些,竟然提前叫人给为夫熬好了姜汤。” 想想前世,他无论甚时候回到丹桂苑,迎接自己的就只有几个心比渔网还粗的小厮,以及几个不被允许进正房的粗使婆子。 自己想喝口姜汤, 都得张嘴吩咐,然后再等上足足两刻钟。 哪像现在这样, 无论何时家里都有人等着自己, 还提前替自己准备好了驱寒的姜汤。 这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他坐到姜椿身旁,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 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娘子,有你真好。” 姜椿先是得意地勾了勾唇,随即哼笑道:“夫君若是晓得我今儿干了甚事儿,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周氏可是他嫡亲的祖母,自己跟他嫡亲的祖母打擂台,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儿,必定会左右为难。 宋时桉下巴都没动一下,用慵懒随意的语气道:“哦?娘子干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说来听听。” 大节下的,外头又冰天雪地,出门都艰难,她能干出甚大事儿来? 姜椿笑嘻嘻道:“我呀,今儿跟老太太打擂台了。” 宋时桉眉心皱了皱,不解道:“老太太那性子几十年如一日,往日你都懒得理会她,今儿怎地跟她打擂台了?” 姜椿哼哼唧唧道:“我是懒得理会她,可她今儿要拿我开刀,我还能乖乖引颈就戮不成?” 宋时桉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别看姜椿素日我行我素,但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很会拿捏闹腾的尺度,所以长辈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她计较。 老太太今儿怎地一反常态,跟她较起真来? 姜椿也没添油加醋,直接用最朴实的话语,还原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宋时桉听完后,立时板起脸来,冷声道:“你坐在落满积雪的屋顶上吹了半个时辰冷风?” 第179节 姜椿:“???” 你这抓重点的能力有点偏呀,重点难道不是我跟老太太打擂台,向来强势的老太太却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嘛? 不过姜椿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呀。” 点完头,才发觉宋时桉脸色有些不对。 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缘由。 他这显然是气自己不爱惜身子,竟然用伤害自己身子的法子跟老太太怄气。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你别担心,我一回来就叫李妈妈给我煮姜汤喝了,这会子也没哪里不舒坦。” “没哪里不舒坦?”宋时桉瞪着她,声音犹如化不开的千年寒冰:“你晓不晓得女子身子脆弱,受不得寒凉,否则会妨碍子嗣?” 自己成日记挂子嗣之事,甚至都在计划着明年让人去寻神医了,偏她对这事儿一点都不上心。 不上心就罢了,竟然还帮倒忙,拖自己的后腿! 姜椿闻言,辩解道:“我又不傻,怎可能直接坐到雪上?我那屁屁又不是钢筋铁骨做的! 我上房顶前,直接顺走了老太太那条银狼皮做的褥子,那褥子防水又防寒,坐在雪上一点都不冰。” 话到这里,她还朝宋时桉抛了个媚眼,嘚瑟道:“怎样,我聪明?” 宋时桉:“……” 聪明你个大头鬼啊,他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他捂着心口,艰难呼吸,艰难说道:“姜椿,我若是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他估摸着,照这么个来头,自己很难活到前世那个寿数。 姜椿连忙上前来替他顺气,边顺气还边数落他:“你呀,成日就爱瞎担心,我都说我没受凉了,偏你还不放心,还着急上火。 我身子骨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就那样容易受凉了呢? 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肯定能给你生小崽子的,还要生俩呢,一个姓姜,一个姓宋。” 宋时桉:“……” 他要是能放心的话,就不会气成这样了。 任何能影响子嗣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顶顶严重的事情。 为免姜椿下回还敢,他挥开她的手,冷声道:“姜椿,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下回再敢不好好保重自个身子,我就……” 姜椿斜眼看他:“你就如何?” 宋时桉缓缓道:“我就去跟岳父告状,让岳父收拾你。” 姜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瞪了他一眼,无语道:“咱们小夫妻的事情,你又何必惊动我爹? 我爹如今正计划着摆摊卖肉的事情呢,可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姜河还等着抱孙子呢,虽然明面上没直接催促过,但自己每回回娘家,他的目光都偷偷摸摸往自己肚子上打量。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不顾身子受凉,也要跟宋老太太掰头,只怕当即就会大发雷霆,狠狠说自己一顿。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宋时桉不可置信地开口。 他才刚放下的手,又捂住了心口。 子嗣这种大事,在她看来竟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他冷笑一声:“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岳父自会判断,你说了不算。” 姜椿伸手,抱住宋时桉的腰肢,撒娇道:“好啦好啦,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你就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 宋时桉伸手去推她,冷冷道:“你松手,少在这黏糊,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姜椿立时楼得更紧了些,嘴里笑嘻嘻道:“真不吃这一套?昨儿夜里,也不知是谁黏在我身上哼哼唧唧的,非要跟我敦伦,还好我意志坚定,不被美色所迷,坚守住了本心。” 说到这里,她在宋时桉怀里扭来扭去,扭成麻花一样,嘴里笑嘻嘻道:“不过呀,我今儿的意志力不怎么坚定,夫君稍微哄一哄我,我就会忍不住松口同意了呢。” 宋时桉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少拿敦伦的事情糊弄我,别以为我很稀罕这个,不掰扯清楚你的错误,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碰你的。” “哦豁,夫君果然生我气了,还气得不轻呢。”姜椿挑了挑眉。 随即笑嘻嘻地哄道:“好啦好啦,夫君你知道的,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经常脑子一热就干傻事儿,你要是跟我计较,还计较不过来呢。 我真的知错啦,下回如果再跟人打擂台,我肯定会选个更稳妥的法子,不叫夫君担忧。” 宋时桉有心想再拿拿乔,奈何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他总怀疑俩人之所以没有子嗣,乃是因为自己当初在天牢里受过冰凉刺骨的水刑的缘故。 偏这点子担忧,他还不能说出来。 首先,这只是他自己私底下的怀疑,没有任何凭证。 太医都说了,自己身子骨康健得很,完全可以繁衍子嗣。 其次,说出来除了让姜椿跟自己一起担忧外,并无任何实质意义。 毕竟她又不是神医。 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顺着姜椿给的台阶下来:“你说话算话,如若再犯,我可不会再替你藏着掖着,定会将你的所做作为悉数告知岳父。” 姜椿闻言,立时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肯定不会再犯啦。” 经过今儿这一出,周氏只要脑袋没被门夹了,就肯定不会再寻自己的晦气了。 因为寻自己的晦气,自己毫发无伤,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是疯了才干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呢! 宋时桉静默片刻,突然伸手将她抱住,凑到她耳边哑声道:“娘子,说话算话,今晚咱们敦伦。” 姜椿顿时换了副面孔,下巴往上一抬,轻哼了一声:“你都没哄一哄我,就想跟我敦伦?想得美。” 宋时桉轻笑道:“娘子嘴硬没关系,夜里为夫哄好了你身子各处,不怕你不松口。” 姜椿瞪他:“阴险!” 顿了顿,她又哼笑一声:“只要我不让你近身,你就无计可施了。” 宋时桉斜睨着她,勾唇笑道:“原来娘子又想玩被强迫的戏码了,没问题,为夫一定满足你。” 还凑过来问她:“不知娘子喜欢汗巾子、白绫还是麻绳?” 不等姜椿回答,他就自顾道:“哦,原来娘子都喜欢,那就都试试。” 姜椿给气笑了:“你自言自语什么呢,莫不是得了癔症?要不要打发人去请太医来给你扎几针。” 宋时桉意有所指道:“我不需要扎针,倒是娘子……需要狠狠被扎几针。” 姜椿:“……” 她常常因为自己不够银荡,而怀疑自己穿了本假书。 所以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其实自己穿的并不是原著,而是花市同人文? * 俩人窝在丹桂苑腻歪一会儿,便披上斗篷,抱着手炉,去往正院。 今儿是冬至,正院那边摆了酒席,他们得过去吃酒。 姜椿今儿上墙爬屋的,活动量爆表,但其实这会子肚腑并不太饿。 因为中午府里宴请族亲时,她大吃特吃了一顿,吃得肚子滴流圆。 这会子估计都还没消化彻底呢。 不过她还是过去了。 虽然不太饿,但她还能再吃点。 到正院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来了,只周氏一个没在。 庄氏见姜椿往周氏的空位置上瞄,她笑着解释道:“老太太说中午用多了午膳,这会子半点不饿,就不来凑热闹了。” 自己婆母强势了一辈子,今儿突然在姜椿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脸上肯定挂不住。 老太太她呀,这是躲羞呢。 这下估计能消停一阵子了。 宋时桉点了下头:“嗯。” 等会子散席后,他就让姜椿收拾份礼物出来,他打发自己的小厮桂皮送到松鹤苑。 算是替姜椿赔个礼。 虽然姜椿跟老太太打擂台,最后大获全胜。 但换个说法,孙媳妇与六十多的老祖母打擂台,结果孙媳妇大获全胜,老祖母被气得饭都吃不下。 真要讲究的话,姜椿还真有点经不住讲究。 所以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椿负责在前头得罪人,宋时桉则在外头替她描补。 如此旁人就算想找理由攻讦姜椿,都寻不到合适理由。 简直堪称完美。 宋时桉出了这样“大”的力气,在姜椿跟前顿时抖起来了:“娘子,为夫替你收拾残局有功,你该如何奖励我呢?” “你想要什么奖励?”姜椿白他一眼,看来今儿这场敦伦是势在必行了。 她其实内心也不反对,前几日她天癸降临,已经饿了足足五日了。 昨儿癸水就已经完全走了,今儿敦伦完全没问题。 就是不晓得宋时桉这家伙心里在打甚鬼主意? 真是的,不过是帮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而已,就着急慌忙地朝自己要报酬,“市侩”得很。 宋时桉凑过来,抬手用葱碧细长的食指轻触了触她的唇,然后斜眼看她。 嘴里轻声道:“我想念娘子温温热热的嘴巴了。”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旁人懂不懂她不知道,但姜椿一下就听明白了。 第180节 然后便有些无语。 这家伙,真是…… 想到他那优越的硬件,姜椿有些不太情愿,怕明儿起来腮帮子疼。 但…… 最终她还是应下了宋时桉的要求。 没办法,谁让她这人心软,扛不住脸蛋堪称绝色的他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知宋时桉又提出了其他要求。 譬如让她跪坐着,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麻绳困起来,两只脚腕也被麻绳困绑到一起。 又给她眼睛上蒙了条汗巾子。 然后让她用这样的姿态亲他那儿。 姜椿:“……” 只能说,城会玩。 不过嘛…… 手脚都被困住,眼睛也无法视物,嘴里的物什存在感直接拉满。 姜椿亲着亲着,自己就忍不住动情了。 她吐出来,嘴里哼哼唧唧道:“夫君,人家想要你了……” 宋时桉正舒坦得不行,人都差点飞上山顶,闻言淡淡道:“继续,别偷懒,别忘了,这可是帮你收拾残局的报酬。” 姜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谁要你帮忙收拾残局?”,再次俯身亲住。 罢了,送佛送到西,既然开了头,索性就坚持到底罢。 谁知宋时桉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愣是憋着一口气不肯松,累得她腮帮子都酸疼了。 好容易结束的时候,她还又一次被呛到了。 而宋时桉也没给她平复的机会,将她往前一推,就这么从后头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惊呼了一声。 稍微有一点涩疼,但更多的是舒坦。 还真别说,宋时桉想出的这被强迫的戏码,都第二回玩了,她还是觉得很刺激。 咳,有点子玩上瘾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矛盾的动物,不被温柔以待的时候,就盼着有人能对自己体贴入微。 被人体贴入微久了,又忍不住想要来点刺激。 而宋时桉这家伙,温柔耐心起来,能将她溺死;偶尔粗鲁起来,又带给她全新的不同体验。 姜椿觉得自己赚大了。 不过次日等她抖着两条腿儿下床,然后直接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时,就不这么想了。 靠,宋时桉还说自己是吸人精血的妖精,他才是吸人精血的妖精还差不多! 自己这般强壮的一个人儿,都被他吸得腿软脚软,站都站不稳了。 被强迫虽好,但谁能顶得住一晚上两回,每回还被送上山顶十来次啊? 姜椿觉得,自己怕是要肾虚了,回头得从系统仓库里掏点黑枸杞出来泡水喝,好好补补自己的肾。 不然,还真顶不住宋时桉的无休止索取。 若换做平时,姜椿还能窝在丹桂苑好生歇上一日,差不多就能缓过来了。 偏今儿是宋家宴客的日子。 姜椿用完早膳,就颤颤巍巍地搭着桂叶的手,去往正院。 庄氏见着她这幅样子,简直不知该说甚好。 忍不住在心里将长子给狠狠骂了一顿。 明知道今儿姜椿得帮忙待客,他还将她折腾成这样,也不知他是年纪轻克制力差还是故意为之。 前者自不必提,至于后者…… 哼,这是暗搓搓向宾客们显摆自己厉害呢? 长子甚时候幼稚成这样了? 难不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成日跟姜椿这个半文盲凑一块儿,可不就跟她学坏了? 庄氏在心里腹诽了半晌,面上却只当没瞧见,对姜椿道:“今儿宾客众多,你负责招待那些年轻娘子,我叫珊瑚跟着你,有甚不懂的,你就问她。” 姜椿笑应道:“好的母亲。” 然后伸手抓住钟文谨:“二弟妹,我身子不舒坦,你可一定得帮我,不然我肯定没法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 大哥一个文臣,怎地比自己相公还粗鲁,这都不知道第几回把大嫂折腾得手软脚软走路颤颤巍巍了。 大嫂也太纵容大哥了。 旁的事情上大嫂杀伐果断,一百个男子都不及她有魄力,偏对大哥无底线纵容。 简直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可惜姜椿不晓得钟文谨的想法,不然高低得发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自己恋爱脑? 简直笑死个人了。 她这叫恋爱脑嘛?她这分明叫亲妈脑(不是)! 除了姜椿这个大奶奶,未来的族长夫人兼宋家宗妇被安排了任务,宋时初等三个小娘子也被安排了招待各家小娘子的任务。 就连周氏这个老太太,身上也肩负着招待各家老太君的任务。 整个宋家,除了去上衙的三位老爷跟宋时桉,以及去上国子监的宋时迁,其他女眷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与宋家关系亲密,锦乡侯府的女眷头一个来到了宋家。 世子夫人萧氏笑道:“我们来早些,也好帮着搭把手,妹妹不会嫌弃我们多事?” 曹娘子也笑道:“我虽粗粗笨笨的,倒还能做些力气活,有甚事情,姜妹妹只管吩咐便是,可别嫌弃。” “怎么会!”姜椿嗔了一句,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我正焦头烂额呢,你们能来搭把手,我求之不得呢。” 说是这么说,她可不敢用萧氏这个孕妇。 若是伤着累着了,很容易导致小产。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夫妻俩等了好多年才等来的希望,若是有个好歹,路舒羽能跟自己拼命。 所以她直接领她们往后头待客的大花厅行去。 路上曹娘子见没外人,压低声音说道:“姜妹妹,你可听说程大姑娘要跟范郎君成亲的事情?” 不少人暗地里猜测,程文沅跟范屠夫的丑事,是宋时桉下的手,因为除了他这个太子爷的小舅子,没人指挥得家有免死金牌的安远侯府的下人。 但大家没有证据。 曹娘子是当真好奇,但又不能直问,只能旁敲侧击几句。 姜椿笑呵呵道:“程家人将消息散布得满京城人尽皆知,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曹娘子没从她的态度里看出甚端倪来,有些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这事儿,姜妹妹是不是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 姜椿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笑嘻嘻地问道:“曹姐姐也觉得其中透着蹊跷?是什么蹊跷呢?不如你说说看?” 曹娘子:“……” 说好的武人大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姜娘子可不像啊! 萧氏轻咳一声,打岔道:“曹姐姐,姜妹妹今儿忙着呢,你就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了。 横竖呀,都是些不重要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曹娘子闻言,立时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我就是想听听姜妹妹你这里可有甚内幕消息,没旁的意思,妹妹你可别介意。” 姜椿笑道:“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介意谈不上。不过我成日甚少出门,外头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哪有甚内幕消息? 我还指望几位姐姐能告诉我点内幕消息呢。” 曹娘子几不可见地撇撇嘴。 程大姑娘的内幕消息她不能说,说点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架的内幕消息也成啊。 哼,真小气! 第111章 姜椿跟钟文谨将萧氏她们送去花厅, 又掉头回去接其他人。 没过多久,花厅一楼就坐了不少年轻娘子。 大家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儿说小话。 有位穿桃红织金缎长袄的娘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听说没?昨儿宋大奶奶跟宋老太太杠起来,一怒之下竟然爬到房顶上去坐着了。 宋大老爷跟宋大太太在下头好声好气劝说半个多时辰她都不肯下来, 最后还是宋老太太让步, 说赔她一千两银子,她这才下来。” 宋家原先的仆人都被发卖到天南海北去了, 宋时桉借了太子黎钧行的人手,也只寻回来一小部分。 那些被卖到极北或者南边去的, 就没办法了, 不值当千里迢迢去找人。 所以宋家目前的仆人,主力还是庄氏临时从外头买来的那些。 因家里急等着用人, 甚规矩都不懂的人买进来, 还不够添乱的, 所以庄氏只能可着有在官宦人家当差经历的买。 譬如姜椿身边的桂枝跟桂叶, 就曾在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大人家当过差,所以两人不但懂规矩,还都识字。 第181节 这么办的好处是新买来的仆人上手就能用,不用从头教起,十分省时省力。 坏处是这些人跟其他官宦人家的仆人大都相熟, 有不少还是亲戚,宋家发生点甚事儿, 都传扬得很快。 而且传着传着还变了味。 坐她旁边那位穿杏色绣花短袄的娘子立时接话道:“听说了听说了, 这样大的热闹,我就是想不听说都难。 哎哟,宋老太太谁不晓得? 那可是出了名的讲规矩重规矩的人儿, 宋大奶奶跟她杠,那不等同于鸡蛋碰石头? 偏宋大奶奶竟然杠赢了…… 啧, 可见这宋大奶奶啊,是个有大本事的。” 另有位穿着宝蓝交领短袄的娘子不屑地“嗤”了一声:“有甚大本事?有上墙爬屋的本事? 她不过是仗着宋郎君妻主的身份,宋家想休都休不了她,这才敢撒泼闹腾罢了。” 最先开口的红衣娘子忍不住发出一声羡慕的感叹:“你说说,她一个乡野山村的杀猪女,怎就运气这样好,一买就买到宋郎君这样样貌、才华跟品性都绝佳的人儿呢?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呢!” 一直没吭声的另外一位穿粉色立领对襟绣花长袄的娘子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试问在坐的哪位年轻娘子,待字闺中时没做过嫁给宋时桉宋卿知的美梦呢?哪个不羡慕程文沅的好运气?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宋家突然被抄家,程家着急慌忙地退了亲事。 而后燕王封太子,宋家被平反,宋时桉带着他在乡下娶的杀猪女娘子回京来了。 她们这帮人又转而羡慕姜椿的好运气。 几人说着说着,话题不免转到了程文沅身上。 红衣娘子道:“我以为以程大姑娘的硬脾气,肯定不会同意嫁给那位屠夫出身的范郎君呢。” 穿宝蓝衣裳的娘子一阵见血地说道:“不同意怎么办?闹出那样的丑事来,只能嫁给那范郎君遮羞。 不然不光她自己的名声彻底坏掉了,就连程家其他小娘子的名声,也要跟着完蛋。” 粉衣娘子含糊其辞地说道:“程大姑娘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可惜咱也不晓得内幕,不敢乱说。” 因几人原就是闺中密友,不然也不会坐在一处。 嘴上说是不敢乱说,实则甚都敢说。 有猜测程文沅口味奇特,偏就喜欢范屠夫这样孔武有力的“粗”人的;有猜测程文沅被家人逼婚,故意搞出丑事来败坏家里名声的;有猜测程文沅是被人设计陷害的,目的是为了替自己娘子出头。 前面两种猜测倒罢了,最后这猜测,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红衣娘子反驳道:“不至于,就算先前张娘子当面找茬这事儿是程大姑娘指使的,可说破天去这只是口角之争,那位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干出毁人清白之事?太过了些。” 一直没说话的粉衣娘子忍无可忍道:“口角之争?你们想得太简单了,程大姑娘的算计可远不止于此。” 因这粉衣娘子的相公在锦衣卫任职,众人听她这话音,显然是个知道内幕的,立时将她一通捧,哄她说出真相来。 粉衣娘子享受了一番闺蜜们的吹捧,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晓得那位范郎君前不久才买的新宅子在哪里吗?” 其余三人齐齐摇头。 粉衣娘子幽幽道:“真是巧得很,他那新宅子就买在升平街上,隔壁邻居正是姜家。” 其余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好半晌后,蓝衣娘子这才哼笑一声:“我说她怎地跟个屠夫搅合到一处去了,感情这屠夫其实是给宋大奶奶预备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完粉衣娘子的话,立时就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给想明白了。 如果程大姑娘,或者是说程家,打的是让范屠夫勾搭宋大奶奶的主意,宋时桉知晓此事后,将计就计,把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凑成一对,就完全合理了。 杏色衣裳的娘子冷笑一声:“程家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他们也太自以为是了些,当宋郎君没脾气呢? 叫我说,就算他们当真算计宋大奶奶成功,宋郎君也不可能续娶一个曾退过自己亲的女子当继室。” 蓝衣娘子附和道:“就是,宋郎君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儿,怎可能受得了这种折辱?” 粉衣娘子淡淡道:“财帛动人心,除了宋郎君自己前途无量外,宋家如今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就算程大姑娘自己不心动,程家人也会心动的。” 这话说出口后,几人陷入沉默之中,谁都没再开口。 因为她们自己也忍不住心动。 这样优秀的郎君,这样高不可攀的门第,哪个女子都不心动呢? 区别是她们就算心动,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摸肖想一番,但程家人心动,就真的会算计会行动。 然后就真的遭了现世报。 静默好半晌后,粉衣娘子这才开口道:“这事儿出我口入你们耳,切忌不要乱传。” 几人答应得干脆。 然后没几日,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圈就人尽皆知了。 当然,这是后话。 * 姜椿这会子正陪新城长公主说话呢。 宋家人虽然给新城长公主府递了请帖,但新城长公主向来不爱出门,一年到头也参加不了几场宴会,料不准她今儿会不会来。 谁知她竟然来了,来得还挺早。 姜椿寒暄了几句,随即笑道:“我得了副番邦麻将,原想给长公主您送去来着,又怕殿下您节下太忙,就没敢前去打扰。” 新城长公主挑眉问道:“何为麻将?” 姜椿笑道:“是样消遣的玩意儿,可以随便打着玩,也可以赌些小钱,有意思得紧。”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是我二弟妹帮我从番邦商人那里买来的,统共也才买到两幅。 这也就是她与那些番邦商人熟,换作旁人,便是拿出大笔银钱来,那些番邦商人也未必肯卖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姜椿趁机给钟文谨宣传一番。 回头麻将送到新城长公主府,新城长公主与人玩上几回,外头估计就都知道有这玩意儿了。 到时京城的贵妇们肯定会来找钟文谨下订单。 啧啧,“明星”带货了属于是。 新城长公主先是傲娇地轻哼一声:“甚好东西,竟也值得你如此大吹特吹?” 片刻后,又轻咳一声,哼道:“忙完了冬至宴,你就把麻将亲自给本宫送来。” 姜椿笑嘻嘻道:“自然要亲自送去的,我还得教会殿下您如何使用这麻将呢。” 新城长公主这才满意了。 姜椿才要告退,准备继续去招呼其他年轻娘子,新城长公主又开口道:“听闻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为了你打起来了?” 姜椿:“???” 她顿时就倒退了一步。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呀。 什么叫她俩为了自己打起来了,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了,还当她俩要跟自己搞姬呢。 别以为古人不懂这个,古人懂得很。 甚断袖之癖跟磨镜之好,可都是古人创造出来的说辞。 她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您别……” 差点嘴快将“瞎说”两字给秃噜出来,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来了个急刹车。 人家是长公主,身份贵重,可不敢说人家瞎说。 姜椿斟酌了下语句,补了几个字上去:“这么说。” 新城长公主见姜椿面色古怪,说话吞吞吐吐的,拧眉一琢磨,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甚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是不是避火图看多了? 宋时桉竟也不管管她? 她没好气道:“她俩都想处置你,谁都不肯退让,为此大打出手,这难道不是事实?” 姜椿嘿嘿一笑:“您要说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一脸无辜地说道:“要说这事儿,我可真是巨冤。 太子妃娘娘让人领我们妯娌俩去御花园的梅园赏梅,分明我们去的时候那里没人,锦城公主来了后却说梅园她包场了,我们来赏梅就是冒犯了她,让嬷嬷一人赏我们四十个嘴巴子。 福宁郡主就更离谱了,我在东宫吃了一盘枣泥山药糕,觉得好吃,就央求太子妃娘娘再赏我一盘,太子妃娘娘便打发人去御膳房又端了一盘来。 结果福宁郡主就说我偷吃了她让人给德妃娘娘做的枣泥山药糕,要抓我去德妃娘娘跟前请罪。 我真是……真是不知该说甚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看以后啊,这皇宫我还是少去为好,惹不起咱躲得起。” 反正宋时桉让自己近期先别进宫,她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新城长公主哼笑一声:“你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以为不进宫就能躲得过她们的找茬吗?” 姜椿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们也揍一顿?殴打宗室女什么的,罪名应该不会太轻?” 新城长公主如同引诱无知少女的巫婆一般,恶魔低语:“好办,只要你认我当干娘,有干娘罩着你,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姜椿:“……” 三十岁的她,竟然相当十九岁的自己的干娘? 等于说二十四岁的宋时桉也要跟着自己喊她干娘。 这合理吗? 长公主殿下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鬼话? 所以说,您其实不是宋时桉的小迷妹,而是他的妈粉? 第182节 就算人家妈粉,也只是名义上的“妈”,而不是像你这样,现实里想当他干妈啊! 姜椿才要张口拒绝,就听新城长公主淡淡道:“你也别着急拒绝,不妨再好好想想,毕竟这样天大的好事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本宫知道你力气大,又跟虞总教头在学功夫,等闲霄小不是你的对手。 但宋时桉可是全京城小娘子的春归梦里人,肖想他的小娘子比比皆是,闺阁女儿间的战争,很多时候不是你用蛮力就能解决的。 再说了,这其中有些人出身尊贵,跟你天然就存在身份上的悬殊,管你有理没理,用了蛮力就是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姜椿沉默了。 新城长公主说得的确在理,她可以随便揍张娘子跟王娘子这样跟自己身份差不多的人儿,后果顶多就是登门赔礼道歉。 但却不可能揍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这样的天之骄女。 若是揍了她们,罪过可就大了。 倘若太子黎钧行现在已经登基为帝,宋时桉也成了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姜椿就算真揍了哪位公主或是郡主,也不会受到惩罚,顶多被口头训斥几句。 但如今老皇帝还在世呢。 自己要是敢揍了他的女儿跟外甥女,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他肯定会重罚自己。 即便宋时桉出面求情,都未必会有用。 毕竟黎钧行的太子之位都不稳呢,三皇子在旁虎视眈眈,有事没事就跑老皇帝跟前告他一状。 身为太子小舅子的宋时桉,在老皇帝跟前不会受到特别优待。 而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的话,就不一样了。 新城长公主可是老皇帝嫡亲的妹妹,两人差着足足三十岁,可以说新城长公主是老皇帝看着长大的,待她似妹妹又似女儿。 自己认她当干娘后,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半个宗室女。 到时再揍公主或者郡主,就是宗室女之间互殴,不存在以下犯上。 从此彻底实现揍人自由。 这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姜椿差点没经受住诱惑,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喊干娘了。 差十岁有甚打紧的,只要新城长公主脸面上过得去,就是她比自己小,却非要认自己当干女儿,自己也没甚问题。 岂不闻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 不过认堂堂新城长公主当干娘这样的大事,姜椿不可能不问过宋时桉的意见,就自己做主。 故而她只能含糊其辞道:“这样的大事儿,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还请殿下容我考虑几日。” 新城长公主好脾气地笑道:“可以,你慢慢考虑。” 她当然瞧得出来这乃是姜椿的托词,实则是要留足时间征求宋时桉的意见。 新城长公主勾了勾唇。 其实征不征求宋时桉的意见没太大意义,只要宋时桉不傻,这样的大馅饼砸到自己娘子头上,他都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 哼,想当自己干女儿的人儿多得是呢,自己能瞧中姜椿,可是她的福气。 他们要是敢不识好歹…… 那自己就多劝说几回。 * 事实证明新城长公主对自己偶像的了解还是挺深刻的。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姜椿立时将这茬说与他听。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脸色那叫一个古怪。 新城长公主要认姜椿当干女儿?这可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姜椿这家伙竟然入了她的法眼? 但这事儿好处多多,他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 姜椿好歹与新城长公主差十岁,唤她一声干娘也算不得太突兀。 但自己与她只差六岁,喊一个只比自己大六岁的人干娘,着实有些难为情。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艰难开口道:“我觉得可行。”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为了不叫姜椿受委屈,他觉得自己可以忍。 “啊?”姜椿惊呼一声。 还以为自己需要劝说好一阵子,他才能同意此事呢。 毕竟宋时桉这货性子清冷孤傲,认长公主当干娘这样攀高枝的行径,他肯定不屑干,并且还不许自己干。 谁知他竟然一口就同意了。 搞得姜椿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烧呀……” 宋时桉:“……” 他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拉下来,握在手里,笑骂道:“好端端的,别咒你夫君我发烧。” 姜椿斜眼看他:“没发烧你能这般轻易同意我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 宋时桉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轻笑道:“你认她当干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为甚不同意?” 姜椿弱弱道:“可是她只比夫君你大六岁……” 宋时桉哼笑道:“这算什么,前朝还有五十的一品大员认把持朝政的三十岁宦官当干爹的呢,新城长公主好歹比咱们岁数大。” 姜椿:“……”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她斜眼看他,笑嘻嘻道:“夫君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真要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喽?” 宋时桉收敛神色,严肃道:“认干亲可是大事,敷衍不得,你明儿将此事告知母亲,由她替你操办认亲礼。” 姜椿点头道:“好。” 随即嘚瑟道:“哎呀呀,要真认了新城长公主殿下当干娘,我往后岂不是宫里宫外都能横着走了? 这下真要实现“拳打南山,脚踢北海”这个朴实无华的愿望了呢。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仔细新城长公主替你擦屁股擦烦了,直接将你扫地出门。” “才不会呢。”姜椿振振有词,“长公主殿下可喜欢我了,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认我当干女儿这茬。”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小声道:“你说,长公主不会有磨镜之好,对我有非分之想,所以这才收我当干女儿?” 宋时桉:“……” 沉默是今晚的丹桂树。 好半晌后,他才无语道:“你成日少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得亏长公主没在这里,否则一准要被你气吐血。” 新城长公主除了迷恋自己的字画,性子有些不着调以外,可没甚不良嗜好。 磨镜之好什么的,亏姜椿这家伙想得出来! 姜椿听他这么说了,还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新城长公主真没有磨镜之好?” 宋时桉斩钉截铁道:“没有。” 上辈子太子姐夫的暗卫直接听自己调派,皇室宗亲的诸多秘事他都知道,其中可不包括新城长公主有磨镜之好这茬。 姜椿这下彻底放心了。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她往宋时桉怀里一靠,抬起眼皮看向他的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夫君,你娘子我当真如此可爱?” 新城长公主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可爱才要收自己当干女儿的。 她这分明是冲着宋时桉来的,想当宋时桉真正的“妈粉”。 但这不重要。 宋时桉斜了她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高挺的鼻梁圆润的鼻头,以及下头饱满红润的嘴唇几眼,实事求是地颔首:“娘子的确可爱。” 姜椿顿时笑靥如花,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嘻嘻哈哈哈道:“哎呀呀,真是没办法,我怎地就长了这么张人见人爱的可爱脸蛋呢? 我也想生得平凡些,丢到人堆里都分不出来那种,可惜老天爷不允许。 唉,人生呀,就是这样的无奈。” 宋时桉:“……” 他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呀。”他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姜椿的脸蛋,无奈笑道:“得亏现在没有用膳,不然我铁定要失态。” 姜椿不以为意道:“失态就失态呗,反正我又不会嫌弃你。” 要真嫌弃他的话,他的硬件她也亲不下去呀。 宋时桉只觉心里暖暖的,伸手将人楼进怀里,柔声道:“娘子,你对为夫真好。” 姜椿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我对你多好呀,我给你寻了个只比你大六岁的干娘回来呢!” 宋时桉:“……” 这个不算,求别提。 第112章 冬至节后, 各家轮流宴客,姜椿跟着庄氏一家接一家地去吃席,一直吃到腊月初七才结束。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 过了腊八就是年, 冬至宴是不能摆到腊八节以后的。 腊八这日,姜椿也没偷懒, 上午照例跟虞安城学功夫。 第183节 中午吃了午饭后,她便带上府里熬的腊八粥、麻将礼盒以及一包腊肠, 乘马车去了新城长公主府。 照例是何嬷嬷出来迎接姜椿。 姜椿与她闲聊道:“嬷嬷, 我干娘在忙什么呢?” “咳咳咳。”何嬷嬷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这位姜娘子还是真是会顺杆爬,殿下不过才刚提了一嘴, 仪式都没办, 礼都没行呢, 她竟然就直接叫上干娘了。 姜椿笑嘻嘻道:“嬷嬷听见我喊干娘就这般激动, 可见府里上下是真心喜欢我这个姑奶奶呢。” 何嬷嬷:“……” 我的殿下喂,认姜娘子当干女儿这事儿,要不您再多考虑考虑? 就算您想在太子跟前卖个好,拉近与他的关系,也不一定非要选姜娘子呀。 太子妃娘娘可是有两位亲弟弟呢, 那位宋二奶奶钟娘子,不比姜娘子更文静更稳重? 何嬷嬷总觉得自家殿下若是认了这位性子跳脱的姜娘子当干女儿, 以后他们新城长公主府可就再没清净日子可过了。 何嬷嬷一板一眼地回道:“殿下才刚睡醒, 这会子正在练字呢。” 练字?姜椿挑了挑眉,难道是在练卿知体? 果然等被何嬷嬷领着进了新城长公主的书房后,她抬眼朝书案上一扫, 就瞧见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卿知体。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上头的内容应该出自《金刚经》? 姜椿走上前去,福身行了一礼,笑嘻嘻道:“女儿给干娘请安。” 论理她一个外命妇,应该给新城长公主行跪拜大礼。 但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呀,当干女儿的给干娘行福身礼就好,没必要太见外。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虽然早就预料到宋时桉不会拒绝自己的示好,但乍然听见姜椿故意嗲着嗓子喊自己干娘,还是让她有些无语。 她白了姜椿一眼,淡淡道:“少作怪。” 姜椿顿时皱起小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人家哪里作怪了?人家就是想跟干娘亲近亲近嘛,干娘不要这样冷若冰霜嘛,人家好怕怕哟。” 这字是写不下去了。 新城长公主将毛笔搁到砚台里,没好气道:“你素日就是这般同宋郎君说话的?” “甚宋郎君不宋郎君的,那是干娘您的女婿。”姜椿嗔了一句,随即笑嘻嘻道:“那不能,我跟夫君说话的时候,可比现在嗲多了。” 说完,她还朝新城长公主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新城长公主:“……” 并不是很想懂。 她轻哼一声:“大过节的,你跑来做甚?” 姜椿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一堆东西呢。 她连忙将东西放到旁边的案几上,笑道:“我来给干娘送腊八粥、麻将还有我自己灌的风干腊肠。” 她将那包腊肠拿出来,对何嬷嬷说道:“扎红色麻绳的是辣味腊肠,扎白色麻绳的是不辣的,清洗干净上锅蒸两刻钟就行。 蒸熟后切成薄片吃,滋味会更好些。” 何嬷嬷笑道:“老奴都记下了。” 然后提起食盒跟腊肠,转手交给一个宫女,让其拎去厨房。 姜椿笑着对新城长公主道:“也不知道干娘、干爹还有年弟吃不吃得惯,我就没拿太多。 回头若是你们吃着好,只管告诉我,我再给你们送些来。” 只灌一头猪的风干腊肠,果然有些不够分,看来她得尽快追加一头猪的量,免得自己不够吃。 新城长公主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轻哼了一声:“甚好东西,值得你显摆。” 姜椿也没吹嘘,风干腊肠这种吃食,喜欢的百吃不厌,不喜欢那味的尝一口都嫌多余。 好不好的,回头她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她将麻将盒子打开,指着里头的麻将,笑嘻嘻道:“干娘若得闲的话,我教您打麻将?” 新城长公主从书案后绕出来,来到高几前,瞅着麻将盒里的麻将,惊讶道:“象牙做的?” 不等姜椿回应,她又自顾点评道:“雕工还算凑合,就是上头的字怎地缺胳膊少腿的?这雕刻师傅竟是个文盲不成?” 姜椿失笑:“那倒不是,这是番邦来的麻将,上头雕的是某个番邦国家的文字,只是恰巧跟咱们大周的文字有些相像而已。” 新城长公主了然地“唔”了一声。 姜椿又道:“麻将需要四个人,我这丫鬟桂枝会打,可以凑个数,干娘你再寻一个人即可。” 桂枝跟桂叶俩人看姜椿打过几回麻将,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凑数完全没问题。 新城长公主随口道:“何嬷嬷你来。” 何嬷嬷忙道:“是。” 在姜椿的要求下,新城长公主让人去抬了张八仙桌以及四把官帽椅进来。 四人在八仙桌前坐下后,姜椿先教新城长公主跟何嬷嬷认了一遍麻将牌,又开始讲解麻将的规则。 又用理论结合实践的方法,带着她们试打了几把。 然后她笑嘻嘻道:“干娘得闲就在家多练练,下回咱们可就不打着玩了,要动真格的了。” 言下之意,下回就要玩钱。 新城长公主对这麻将还真有些上瘾,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利器,比写字、作画以及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闻言轻哼一声:“就你这脑子,本宫就算想输钱都难。” 姜椿得意道:“先前我几位小姑子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她们的月钱全都给输给我了。” 虽然事后她又以旁的方式,将这些钱都给她们还了回去。 但那不重要。 总归自己打麻将的水平还是很可以的。 新城长公主自信满满道:“那是她们笨,不会算牌,这麻将只要学会了算牌,想赢或许得看运气,但想不输也没太大难度。” 姜椿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干娘,竟然一下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打麻将的确得学会算牌,不然只凭运气的话,别说赢了,不次次给别人点火包助力别人赢都算是烧了高香了。 她又夸张地哀嚎一声:“完蛋,感觉我的钱袋不保了。” 新城长公主被夸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嘴上却是轻哼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姜椿逮住这个机会,立时哭穷起来:“哎,我倒是想财大气粗,奈何实力不允许呀。 干娘您不晓得,我正筹备开铺子呢,还一开就是两间,真是哪哪都需要花钱,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呢。” 新城长公主挑了挑眉:“开甚铺子?” 姜椿解释道:“一间位于西市的布庄,卖些面向平民百姓的便宜布料;一间位于东市的胭脂水粉铺子,这家胭脂水粉铺子可了不得……” 她故意卖起关子来。 新城长公主却不上当,哼笑道:“东市了不得的胭脂水粉铺子好多着呢,有几家还是百年老字号,我倒要看看你这横插一杠的外来户如何打开销路。” 姜椿笑嘻嘻道:“到时干娘您就知道了。” 自家干娘,又是京城贵妇圈带货第一人,必须得给她送一张终身vvip卡,想甚时候买高定就甚时候买。 新城长公主哼笑道:“那本宫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姜椿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才不会哭呢,我只会笑得嘴都要歪了。” 这份自信,不是来自于她做买卖的本事,这玩意儿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水平相当一般。 但她有系统出品的高品质胭脂水粉呀,有这些胡萝卜吊着那些贵妇们,她根本不担心铺子里的货物会滞销。 当然,如果能找钟文谨代购些古代没有的彩妆单品,譬如眼影、睫毛膏、修容粉以及高光粉等等,就更好不过了。 姜椿在新城长公主府待了半下午,傍晚时分才带着大包小包的回礼回到宋家。 她没白哭穷,新城长公主在何嬷嬷准备的回礼里边又给她添了十对五两每个的小金锭。 一百两金子,折合成银子就是一千两。 果然羊毛还是得捡毛厚的薅,薅一次顶十次。 而府里正热闹呢,原来今儿管家宋福一家子,以及庄氏的陪房,替她管着几个陪嫁庄子的庄勤一家,一块回来了。 最高兴的要数刘管事了。 被借调来宋家三个多月,如今总算能功成身退了。 虽然姑奶奶对自己很器重,月钱也比在庄家翻了一倍,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父母、娘子跟孩子都在庄家,自然盼着能尽快回去庄家。 其次就是姜椿了。 姜椿就等着宋管家回来,然后托他帮自己采买两家铺子所需的物什呢。 原本宋管家一家子早就该回来了,只是最近接连下了两场大雪,路上实在难走,这才拖到了今日。 姜椿打发桂花给宋管家一家子送去了两匹细棉布跟二十斤棉花。 两匹细棉布要八百多文钱,二十斤棉花也要八百多文钱,两样加起来将近二两银子了呢。 宋管家的娘子邱氏见大奶奶赏了恁多东西,一脸诧异地对宋管家道:“大奶奶出手如此大方?不是说她乡下杀猪女出身,进京时根本没带多少嫁妆吗?” 宋管家沉吟片刻,笃定道:“大奶奶定是有事要让我替她办,所以这才厚赏咱家。” “啊?让你替她办事?”邱氏略带担忧地看着他,“不会让你干甚伤天害理的事?” 宋管家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瞎想什么呢?大奶奶一个内宅女子,能干甚伤天害理之事? 再说了,就算她要干伤天害理之事,也不可能找我帮忙。” 自己是宋家的管家,又不是她大奶奶的管家,她哪可能将这等掉脑袋的私密事告诉自己,还请自己帮忙? 邱氏一琢磨,就明白自己相公的意思了,顿时轻舒了一口气,笑道:“既然是普通小事儿,那相公能帮大奶奶就帮大奶奶一把。” 第184节 宋管家颔首:“是这么个理。” 别说大奶奶赏了自家东西,就算甚东西不赏,她有命自己又岂敢不从? 自己一家子能从繁重的粗活中解脱,重新返回宋家,都是多亏了大爷。 看在大爷的份上,自己也得对大奶奶恭敬些。 宋管家说到做到,次日午后便来到丹桂苑谢恩,顺便听听大奶奶准备叫自己做什么事情。 姜椿同他寒暄几句,便拿出两份采购清单,分别是管布庄的郑鲲以及管胭脂水粉铺子的曹婉写的。 让桂枝递给他,姜椿说道:“我打算开两间铺子,这是这两间铺子里所需的物什,我想请宋管家你帮忙采买。 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旁人哪像宋管家你这般八面玲珑又从不多拿主子的一针一线?” 宋管家被她夸得汗颜,连忙将这两张单子给了起来,嘴里说道:“大奶奶放心,我会尽量快些帮您采买回来。” 好在只是采买些开铺子所需的物什,费不了多少事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 而他也的确说话算话,没几天就将两张单子上列的物什全部采买好了。 然后跑来丹桂苑,问姜椿这边甚时候方便,好将其运送到铺子里。 姜椿立时让人去通知郑鲲跟曹婉,让他们这几日在铺子里待着,会有人不定时去送货。 解决了这件拖了很久的大事儿,姜椿只觉一身轻松。 不过她也没闲着,立时让吴管事替自己采买了一头猪的猪肉跟猪下水回来。 她要赶紧再灌一头猪的风干腊肠。 再拖下去的话,都赶不上过年了。 庄氏知道此事后,无语道:“一头猪的腊肠还不够你吃的,竟还要再做一头的?” 姜椿笑嘻嘻道:“多做点总没坏处的,我们自己吃不完,回头可以放在年礼里,给亲朋好友送去呀。”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姜椿又很懂事地补了一句:“多给舅舅家送些,两位舅母待我那般好,早早就准备好了丰厚的见面礼,我多孝顺她们些也是该当的。” 庄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姜椿这家伙虽然成日没个正形,其实倒是个懂事的,懂得什么人才是最值得她看重的。 看重自己娘家人,可比看重庄氏她自己,更令她开心。 庄氏脸上露出个笑意来:“多谢你费心想着他们。”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拿捏婆婆这样要脸的大家闺女,实在没甚太大难度。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运气好,遇到了嘴硬心软的庄氏,若换作旁的难缠婆婆,她们婆媳俩只怕一天掐三回架还不天黑。 * 如上回灌风干腊肠那般,姜椿再次将钟文谨跟宋家三姐妹给唤来帮忙。 几人边干活边闲聊。 钟文谨高兴道:“母亲嘴硬心软,原先说没有掌柜给我使,今儿却把庄管事的儿子庄有福给了我。” 姜椿听了这话,也挺高兴的:“不错,如此咱们的洋货行总算有个靠谱掌柜坐镇了。” “是呀。”钟文谨点头,随即笑道:“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总算是忙活得差不多了,若是没甚意外的话,我打算腊月十八正式开张。” 姜椿用油乎乎地拳头朝她抱拳,朗声道:“恭喜二弟妹荣升为洋货行大东家。” 钟文谨也凑趣地用油乎乎的手朝姜椿抱拳:“恭喜大嫂荣升为洋货行二东家。” 姜椿顿时失笑。 宋时初三姐妹闻言,连忙出言恭喜她俩。 笑闹了一阵子,钟文谨又问姜椿:“大嫂,你的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筹备得如何了?能赶在年前开张吗?” 姜椿摇了摇头,叹气道:“托宋管家采买的物什正送货呢,还得个三两天才能送完。 就算弄好了这些,也只有个大概框架。 进货的事情还有的折腾呢,年前肯定是不行了。” 怎么说呢,对于开店的事情,姜椿是着急又不着急的心态。 着急将铺子开起来赚钱,但又不太想走捷径,想让郑鲲跟曹婉这两个掌柜能在其中得到足够的锻炼。 毕竟他们以后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只有他们的能力得到提高跟改善,自己将来才能真正躺平。 所以,进货的事情她决定先不麻烦宋管家,先让郑鲲跟曹婉自己出去找门路。 实在不行,再找宋管家帮忙。 几人忙活一下午,将这一整头猪的猪肉都给灌好了。 等宋时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西厢房背阴的墙上再次挂满了腊肠。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风干腊肠不是还有许多?怎地又灌了新的?” 姜椿笑嘻嘻道:“快到年节了,我也没甚好送人的,只能多灌点风干腊肠。” 宋时桉淡淡道:“外头买些礼品便是了,自己灌风干腊肠辛苦得紧,那些人得了后又未必识货,何苦来哉?” 姜椿笑嘻嘻道:“她们不识货不打紧,干娘识货就行,只要干娘吃了说好,旁人立马就会跟风吹嘘。 到时啊,我这风干腊肠就成香饽饽了。” 宋时桉斜眼看她:“所以你打算开个风干腊肠铺子,专门卖风干腊肠?” 这话直接把姜椿给逗笑了,她无语道:“你别甚都想到买卖上,我是那样市侩的人儿?” 主要是风干腊肠灌起来麻烦,成本又高,卖太贵没人买,卖太便宜自己又挣不到钱,何必瞎折腾? 还是拿来自己吃跟送人罢。 她斩钉截铁道:“不卖!不赚钱的玩意儿,卖它作甚?” 宋时桉不过随口一问,纯属闲聊,也没再揪着这茬问东问西,而是从身后跟着的桂皮手里拿过来一个包袱。 他将包袱拎在手里晃了晃,勾唇轻笑道:“娘子猜一猜,这里头装着什么?” 姜椿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却半点头绪都没,实在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宋时桉也没再卖关子,直接将这包袱放到了姜椿的手上,轻笑道:“你打开瞧瞧。” 姜椿将这包袱放到炕桌上,伸手解开这包袱的系带,然后从中拿出一卷造型华丽的贴金轴诰命书。 古代的诰命书都是由织造局用专门的织机跟纻丝织成的,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轴柄和锦面根据品级不同而有所不同,三四品用的就是贴金轴。 所以毋庸置疑,不必展开看其中的内容,姜椿都晓得这是宋时桉给自己申请的诰命。 有了这诰命文书,自己才算受到朝廷的认可,正式当上了诰命夫人。 这家伙不声不响的,都没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可真是太贴心了。 话虽如此,姜椿还是展开卷轴,仔细地阅读了一番上面的文书内容。 宋时桉见状,还兴致极好地打趣她:“上头可有娘子不认识的字儿?要不要为夫替你念一遍?”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是我的老师,我有没有不认识的字,你难道还不清楚嘛?” 骂完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人家才刚立了大功,自己不论功行赏就罢了,还训斥人家,这也忒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她连忙合上卷轴,让桂枝好生收起来。 随即一下扑进宋时桉的怀里,伸手楼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唧”亲了一口。 然后夸张地抽噎道:“夫君给的这个惊喜,我可真是太喜欢了,夫君对我可真好,我好喜欢夫君哦。” 宋时桉斜眼看她:“不骂我这个老师啦?” 姜椿装傻充愣道:“啊?谁这么大胆,竟敢骂我夫君,看我不把她揍个好歹!” 宋时桉失笑:“你打算左手揍右手,还是右手揍左手?是想表演左右互搏给为夫看?”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若是想看,我表演一下又何妨? 反正在夫君面前,我再丢人的事情都干过,根本没甚可怕的。” 宋时桉将人楼住,在她唇上也亲了一口,笑道:“别闹了。” 姜椿果然不闹了,安静窝在他怀里,认真道:“夫君,如今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夫人了哟。” 宋时桉“嗯”了一声,笑道:“有了诰命文书,你想休掉为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椿拿拳头在他胸堂上轻捶了一下,笑骂道:“我不过嘴上说说,又没真打算休掉你,你这般好,我哪里舍得呀?” 休掉他,岂不便宜了旁人?自己才没这么傻呢。 宋时桉轻笑出声:“不舍得就好,不然……” 没什么不然,反正他是不可能让自己被休掉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跟手段。 总归,他是要跟她白头偕老的。 第113章 腊八节这日, 京城还发生了件热闹事儿,那就是程家大姑娘程文沅与安庆伯府六爷范利州过了大礼,正式定下明年三月十八的婚期。 姜椿“啧”了一声, 一脸惋惜地对宋时桉说道:“可惜还要再等四个月才能看到热闹。”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要给范屠夫支招了呢。 又嘿嘿嘿地笑道:“我可真是个大好人, 为了提高大周的生育率献计献策,太子姐夫当上皇帝后, 不给我颁发个金奖牌实在说不过去?” 第185节 宋时桉失笑,伸手柔了下她的脑袋:“这怕是有难度, 不如回头我找人替你打制块金奖牌?” 姜椿白他一眼, 哼道:“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帮我打制金奖牌, 跟我自己给自己打制有甚区别?” 宋时桉立时改口道:“娘子说得有道理。” 想了想, 又勾唇笑道:“回头我寻个旁的借口, 从太子姐夫那讨要些金锭来, 娘子想打制甚就打制甚。”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这样才对嘛,花自己的银钱哪有薅别人的羊毛来得香?” 宋时桉笑着夸赞道:“到底还是娘子会过日子。” 然后交给姜椿一包银子,以及四张契书。 说道:“那个姓包的经济让我捎给你的。” 四张契书是四间铺子的租赁契书,其中一间位于东市,另外三间位于西市, 共得了一千六百两赁金。 姜椿手里八间铺子,一间拿给钟文谨开洋货行, 两间她自己用, 留一间略偏僻些的当中转仓库,下剩四间她托包打听帮着赁出去。 姜椿惊喜道:“哟,这么快就赁出去了?包打听果然是个能人。” 宋时桉笑了笑:“这几间铺子地段好, 不是在东市就是西市,都是做买卖的绝佳位置, 多得是人抢着赁呢。” 姜椿当然知道这点,所以她赁金定得高高的,给租客留足了砍价的余地。 结果可倒好,他们连价都没砍,直接就签了租赁契书。 当然,也可能砍了,只不过都被包打听给推拒了。 毕竟自己与包打听合作,向来都是分成制,赁金越高他分成就越高,他是傻了才会站到租客那头呢。 姜椿打开自己那个装满“宝贝”的大箱子,抱出来个钱匣子,美滋滋开始数钱。 先前卖胡椒得了一千两银子;后来宋时桉帮自己当那些大件家具等物品当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新城长公主给了一百两金子,也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会子又得了赁金一千六百两银子。 加起来就是四千八百两银子。 杂七杂八跟钟文谨买东西,加上两家铺子采买物什,花去了三百来两。 姜椿手里现在还剩四千五百两银子。 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姜椿边数边咧嘴笑,越数嘴角的弧度越大,等数完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宋时桉就这么嘴角含笑地看姜椿数银子,她这幅小财迷的模样简直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觉岁月静好,满满都是幸福。 * 腊月十八这日,钟文谨跟姜椿的顺风洋货行正式开张。 钟文谨作为洋货行的大东家,拥有六成股份,姜椿作为二东家,拥有四成股份。 本来按照钟文谨的意思,是她们妯娌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各占五成股份。 被姜椿给拒绝了。 洋货行明显是棵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自己只投资了一千九百两银子,就占五成股份,未免太厚脸皮了些。 而且占股越多责任越大,自己只想躺着收钱,并不想干活啊。 所以一番唇枪舌剑后,她终于成功让出一股,成了只占股四成的二东家。 虽然失去了话语权,但她能偷懒了呀。 钟文谨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直说大嫂比自己亲姐姐还亲。 还偷摸跟姜椿咬耳朵:“大嫂,要是大哥以后敢对不起你,纳妾养通房,我就帮你弄些番邦奇药来,让他变太监!” 姜椿:“……” 她直接失笑。 自己先前就跟宋时桉说过,如果他敢对不起自己,自己就把他阉了。 这会子钟文谨也这般说。 她俩穿越女共脑了? 姜椿笑道:“多谢二弟妹,不过你大哥对我忠贞不二,肯定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事情的。” 钟文谨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嫂这个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古代男子有几个不纳妾养通房的? 不少男子在外头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瞧着像是个不近女色的,实则家里小妾通房一大堆。 大哥瞧着清冷孤傲,对其他女子不假辞色,唯独对大嫂上心,但谁敢保证过个十几年二十年他还能始终如一? 就是宋时锐这个一根筋的傻大个,她都并未全然相信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椿见钟文谨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了,笑道:“放心,他若是真敢背叛我,不必二弟妹帮忙,我自己就手起刀落,帮他变成公公。 二弟妹怕是不晓得,我劁猪的本事可是十里八圈有名的,又快又狠又准,乃红叶镇劁猪第一人。” 钟文谨:“……” 差点忘记大嫂可是个有仇当场就报的狠人了。 她连忙劝道:“阉了大哥的确爽快,可如此一来,大嫂可就触犯了刑律,会被抓起来判刑的。 还是我那法子更稳妥,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也很难查出端倪。” 那可是雌性激素,怎么查? 姜椿知道她是好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笑道:“还是二弟妹老谋深算。” 随即又玩笑了一句:“我是不是该为二弟默哀?” 钟文谨冷哼一声:“相公若是敢背叛我,我立马就喂他吃这番邦奇药,让他变成公公!” 姜椿失笑。 还好作为原著男主,宋时锐从头到尾就只对钟文谨一人好,从不沾花惹草。 所以也就没机会领取公公体验卡,体验下当公公是甚感觉。 而顺风洋货行的生意,果然红红火火。 虽然铺子里上架的商品不多,只冻疮膏、玻璃镜、怀表以及香皂四样,但因为都是番邦稀罕货的缘故,铺子里顾客络绎不绝。 五两银子一面的手镜、八两银子一面的桌上化妆镜以及十两银子一块的怀表,仿佛不要钱一样,遭到了富人们的哄抢。 这可比那些番邦船队运来的玻璃镜跟怀表便宜太多,谁不买谁是大傻子! 反倒是二百文一罐的冻疮膏跟一百文一块的香皂,受到冷落,几乎无人问津。 今儿头一日开业,钟文谨跟姜椿也来到了店铺,俩人坐在二楼雅间里吃茶看热闹。 没过多久,掌柜庄有福就急匆匆跑来,边擦汗边求助地问道:“大奶奶、二奶奶,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剩得不多了,最多一刻钟就得售罄。 二奶奶,您看能不能跟番邦商人紧急补点货?” 钟文谨笑道:“货倒是有,不过还没运过来,售罄就挂出售罄的牌子,让他们明儿再来。” 顿了顿,又笑道:“或者让他们瞧瞧咱家的冻疮膏跟香皂,这两样也都是好东西,别只盯着玻璃镜跟怀表买。” “是。”听说货还没运到,本想趁着买卖好多卖些货的庄有福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急匆匆下去招呼顾客了。 姜椿斜了钟文谨一眼,笑道:“二弟妹这是故意限量售卖呢?” 钟文谨笑道:“物以稀以为贵,若是敞开了卖,全京城的富人人人都能买到,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再次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二弟妹果然很懂如何做买卖,我得多向你学习。” 钟文谨抿唇想了想,主动道:“大嫂你那胭脂水粉铺子可寻到靠谱进货渠道了?要不要我帮你从番邦商人那里进些番邦胭脂水粉?” 姜椿惊喜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己早就有此打算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机会跟她提,没想到她就主动提起来了。 钟文谨这个弟媳妇,简直就是自己的小天使嘛! 她解释道:“母亲给的掌柜曹娘子倒是寻到了家老字号可以给我们供货,不过这家老字号制作的胭脂水粉平平无奇,若只卖他家的货,销量怕是会很不理想。 我正缺些能吸引顾客的好货呢,二弟妹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女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所以钟文谨也曾想过要开家胭脂水粉铺子,卖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 几块钱一根的眉笔跟眼线笔,十几块钱一盒的眼影,几十块钱一根的口红,拿到古代来,翻个几十倍都好卖。 不过她能做的买卖多着呢,既然大嫂要开胭脂水粉铺子,自己给她当代购也行,不用自己操心就能轻松赚到代购费。 钟文谨笑道:“等回头我跟番邦商人碰个头,抄录个单子给大嫂,大嫂看过品类跟价格后,写个进货单给我,我再帮大嫂去进货。” 姜椿颔首:“二弟妹考虑周全,如此甚好。” 不错不错,除了签到系统抽到的那些高品质胭脂水粉外,又多了些现代护肤品跟化妆品当胡萝卜,何愁那些贵妇们不上钩? * 妯娌俩在楼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生意时,顺风洋货行外头走来了一帮身穿国子监监生服的学子们。 宋三爷宋时迁扭过头,催促身后的一帮同窗们:“大家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仔细去晚了,冻疮膏全被人抢没了。” 国子监又称官家子弟学校,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或是孙子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念书。 国子监不缺银钱,但为了磨炼官家子弟的心性,国子监只夜里歇息的监舍有地龙,白日读书的教舍不烧地龙,也不燃炭盆。 于是一帮皮娇肉嫩的官家子弟个个被冻得手脚生疮,痒得抓耳挠腮。 宋时迁刚从北山矿场返回时,手脚冻疮比他们还严重,大家大哥不说二哥,都是难兄难弟。 谁知宋时迁用了嫂子给他买的番邦冻疮膏后,冻疮一日小过一日,不到半个月时间,冻疮就全好了。 而他们每日擦三回太医院制作的冻疮膏,也只勉强消下去一半,与此同时旁的冻疮又冒出来了。 所以得知宋时迁两个嫂子开的洋货行今日开张,里头还售卖他用过的番邦冻疮膏后,他的三十几个同窗倾巢而出,结伴前来抢购。 临出门前,他们放狠话,说每人要抢十罐冻疮膏囤着,好用到明年春日天气回暖。 一行三十人浩浩荡荡来到顺风洋货行门口,然后齐齐傻眼。 第186节 只见洋货行里人山人海,挤进去的人不肯出来,外头的人还拼命往里挤,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头。 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妻弟,也就是与姜椿相熟的曹娘子的亲弟弟曹鑫然忍不住愤愤道:“这么多人,咱们哪里抢得过?” 还迁怒宋时迁:“这店横竖是你嫂子的,你帮我们代买些冻疮膏便是了,非叫我们自己来买,你看我们可会飞檐走壁的本事?” 宋时迁那叫一个冤。 他怕自家嫂子新店开张冷冷清清,于是拉了一帮同窗来给她们捧场,谁知竟是多此一举。 他连连拱手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没料到我嫂子的铺子生意如此红火。 大家稍安勿躁,让我挤进去瞧瞧情况,看能不能找庄掌柜走个后门。” 曹鑫然一听这话,立时朝武将之家出身的郑魁招手:“郑兄,劳烦你护送宋兄进去,别叫他这小身板给人踩扁了。” 宋时迁身板真不小,他个头只比宋时桉矮个一两寸,在古代这个普遍个头不高的时代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奈何他先前在矿场挖了三年矿石,吃不好睡不好,皮肤晒得黝黑不说,还瘦得皮包骨。 混在这帮官家子弟里边,就像是白米里混进去一颗干瘪黑米似的,格格不入。 在郑魁这个五大三粗,个头比宋时迁还高出半个头的壮汉的护送下,宋时迁总算挤进了铺子,来到庄有福所在的柜台前。 庄有福见到衣冠不整,监生服的帽子都挤掉了的宋时迁,惊讶道:“三爷,您怎地来了?” 宋时迁接过郑魁替自己找回来的帽子,边往头上戴边说道:“我带同窗们来给嫂子捧场,谁知人竟这样多,压根就挤不进来!” 说完,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他们是来买冻疮膏的,现下可还有剩?” “掌柜的,手镜、化妆镜跟怀表都售罄了。” 突然一个伙计挤过来,朝庄有福大声嚷嚷。 庄有福顾不上理会宋时迁,立刻从柜台里摸出三块黑底红字,上书“售罄”两个大字的木牌,递给伙计,说道:“快,都挂上去。” 伙计抱着木牌,艰难地往外挤。 边挤边大声叫嚷道:“手镜售罄!化妆镜售罄!怀表售罄!” 庄有福擦了额头上的汗,这才转过身,笑着对宋时迁道:“冻疮膏多着呢,这帮人只顾着买玻璃镜跟怀表,哪有心思理会咱家的冻疮膏?” 宋时迁闻言,跟郑魁对视一眼,俩人齐齐露出个庆幸的笑容来。 然后宋时迁果断对庄有福道:“给我们来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多少罐?三爷您说多少罐?” 宋时桉拔高声音喊道:“三百三十罐!” 他们来了三十四人,除去自己,就是三十三人。 每人十罐,正好三百三十罐。 庄有福先是一喜,随即摇头道:“不成,二奶奶说了这冻疮膏有保质期,每人限量三罐,用完可以再来买。” 郑魁白他一眼,哼道:“三罐那是普通人的量,我们这些监生教舍里没有取暖的物什,手脚上的冻疮比筛子的眼都多,三罐哪里够用? 少啰嗦,赶紧给给我们每人来十罐,我们还赶着回去念书呢,耽误了我们考状元,你个小小的掌柜担待得起吗?” 宋时迁嘴角抽了抽。 你个武将之子,连个一百以内的算术都算不明白,还考状元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僵。 唔,考武状元的话郑魁倒还真有可能考上。 武状元怎么不能算状元呢? 庄有福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二奶奶定的限量规矩,我若是打破的话,会被二奶奶扣奖金的。 这样,三爷您稍等,我到楼上请示下二奶奶。” 宋时迁惊讶道:“二嫂在这里呢?” 庄有福笑道:“不光二奶奶在,大奶奶也在呢。” 宋时迁顿时眸光一亮,立时就想上去给两位嫂子请安,想到同窗们还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还是作罢了。 他挥挥手,催促道:“那你快去请示。” 钟文谨得知小叔子带同窗来给自己捧场,立时笑道:“既是三爷的同窗,那便破个例,每人卖他们十罐,再给他们打个九折,告诉他们我跟大奶奶谢谢他们来捧场。” 庄有福下楼,将钟文谨的话转告。 宋时迁拿胳膊肘撞了下郑魁,得意道:“看,我嫂子多仗义!” 郑魁得知这效果奇好的番邦冻疮膏只卖二百文一罐,十罐二两银子,打完九折后竟只要一两八钱银子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宋兄,你两位嫂子真乃女菩萨也。” 宋时迁立时顺杆就爬:“谁说不是呢,我两位嫂子心地善良,这辈子怕是当不了唯利是图的奸商了。” 等郑魁扛着装满三百三十罐冻疮膏的大包袱,护送着宋时迁挤出来后,众监生立时发出齐声欢呼。 得知十罐冻疮膏只需要一两八钱银子后,一帮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家子弟将钟文谨跟姜椿夸了又夸,把她俩简直给夸到了天上去。 简直快要被夸成圣母了。 而坐在二楼的钟文谨跟姜椿,看着庄有福呈上来的账本子,差点乐开了花。 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把小手镜,拼夕夕进货几块钱,卖五两银子;一面木头底座的桌上化妆镜,拼夕夕进货十几块,卖八两银子;一块复古怀表二十几块,卖十两银子。 这跟抢钱又有甚区别? 当然,这是钟文谨自己心里头的账本。 明面上的进货单她不可能写这么便宜,不然别说庄有福这个掌柜了,就是大嫂都会起疑。 进货单上,手镜的价格是一两银子,化妆镜的价格是二两银子,怀表的价格是三两银子。 姜椿心知肚明,嘴上却是将她给夸出了花:“得亏二弟妹跟那个番僧游医相熟,托他的福又结实了不少番邦商人,不然哪里能拿到这样低的进价? 叫我说呀,我拿四成干股都多了,合该拿三成才是。” 赚了两道钱的钟文谨汗颜,连忙摆手道:“大嫂你快别折煞我了,若不是大嫂将这么好地段的铺子低价赁给我,又拿出全部存款投给我,这洋货行也开不起来。 拿六成干股我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大嫂可千万别再说降低干股的话了,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姜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二弟妹非要带着我发财,那我就不客气啦。” * 宋时迁这边,春风满面地跟同窗回到国子监。 其他班级得知消息后,纷纷派了代表来找他团购冻疮膏。 宋时迁心里高兴,嘴上却只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们,得等明儿休沐日回府问问两位嫂子冻疮膏还有多少库存才成。” 众人自然答应着:“好,我们等你消息。” 次日休沐日,宋时迁本打算先睡个懒觉,然后再慢悠悠回家。 谁知天还不亮,就被着急买冻疮膏的监生给揪了起来,让他赶紧回家。 宋时迁:“……” 他打着呵欠爬起来洗漱,然后带着两个早早来到国子监门口等待自己的长随,往桂花巷的宋家走。 路过西市入口的时候,好巧不巧遇上有人卖身葬父。 一个瓜子脸杏眼花瓣小嘴的年轻小娘子头戴白花,身穿白色孝服,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眶通红,杏眼里眼泪似落不落,凄凄惨惨地朝每个路过的人磕头,嘴里娇娇柔柔地喊道:“求求您了,将我买下来,求求您了,可怜可怜我。” 这一大早的,打西市入口经过的人,不是着急去西市开铺子的小商人,就是着急去西市采买东西的普通百姓。 哪里有闲钱跟闲心买个一看就做不了重活的娇滴滴小娘子回去? 直到这小娘子的额头都磕红了,也没人停下来问一声。 小娘子流下了绝望的眼泪,又侧过身,扑到那盖着白色麻布的尸身上,哭唧唧道:“爹爹呀,是女儿无能,连副薄皮棺材都置办不起,没法让您入土为安。” 宋时迁顿时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脚步一转,径直往那小娘子面前走去。 第114章 宋时迁往前走了几步, 又猛地顿住脚步。 因为他想起了大嫂先前说过的话。 当时自己是怎么信誓旦旦来着? “大嫂你就吓唬小弟我,我又不傻,怎可能路上瞧见有人卖身葬父就动恻隐之心?” 可自己现下就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这脸打得可真疼。 不过还好自己及时醒悟, 并未当真走过去将人给买下来, 不然自己可就真的无颜面对大嫂了。 宋时迁暗暗长舒一口气,脚步转回来, 准备继续朝桂花巷行去。 就在这时,从西市后面的巷子里走出来三个吊儿郎当的泼皮无赖。 几人瞧见跪在西市门口卖身葬父的那小娘子, 顿时齐齐露出银邪的眼神来, 嘻嘻哈哈地凑过去。 几人将那小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扫过她娇艳的小脸蛋、高耸的身前以及掩在裙下细长的两条腿儿, 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一人笑哈哈道:“哟, 好俊的小娘子, 比凤仙阁里的姐儿鲜嫩多了。” 另一人瞅了小娘子身前摆放的牌子, 认出上头写的是“卖身十两”。 顿时鄙夷地“啧”了一声:“十两?十两都够咱们去凤仙阁喝十次花酒了,忒贵!” 另一人反驳道:“老二你傻呀,十两是贵了些,但咱们可以先把她买下来,等玩几个月玩腻了转手把她卖进凤仙阁。 就她这姿色, 少说也能卖十两。 等于说咱们不花一文钱,白玩一个小娘子几个月, 你说划算不划算?” 老二立时拍巴掌叫绝:“老三, 还是你有成算,我咋就没想到这招呢!” 第187节 说完,又去看向最先开口那人, 询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老大笑哈哈道:“老三出的好主意, 我傻了才反对呢,就这么办!” 老二立时上前拉扯那小娘子的孝服,嘴里银笑道:“小娘子,哥几个买下你了,起来跟我们走。” 那小娘子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边往后躲边哭道:“你放开我,我,我不卖给你们,你们,你们不是好人。” 老三哼笑一声:“你管我们是不是好人,反正你卖身葬父,咱们出银子给你安葬你那死鬼老爹,你就得跟咱们走,听凭咱们哥几个处置。” 还嘲笑老二:“老二你行不行啊,连一个娇弱小娘子都按不住,素日恁多饭食都吃狗肚子里去了啊?” 老二被骂,受了刺激,立时老鹰捉小鸡般,用两只蒲扇大小的大手紧紧箍住那小娘子的两条手臂。 那小娘子拼命挣扎起来,哭喊道:“松手啊,我不卖身给你们,你们走开,别碰我。” 但这挣扎显然是徒劳的,根本奈何不了老二半分。 她慌乱得四处打量,嘴里大喊道:“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大早上的,西市门口众人行色匆匆,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加上这三个泼皮无赖个个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哪怕这小娘子喊得声嘶力竭,也没什么人敢上前来多管闲事。 宋时迁面露不忍,脚步变得十分沉重。 那三个怕泼皮无赖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因此也知道如果这小娘子落到他们手里,下场肯定凄惨无比。 自己花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来,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缠上的事情,他觉得也好办。 只要自己不出面,让两个长随去办这事儿,应该就能避开麻烦。 两个长随衣着普通,最多会被认为是普通富户人家的郎君,且都已是而立之年,那小娘子应不至于纠缠他们。 盘算完这些后,宋时迁转过头去,才要张口吩咐长随。 骤变突生。 那小娘子一口咬到了老二的胳膊上,老二吃痛,“嗷”地叫了一声,松开了箍住小娘子胳膊的大手。 那小娘子立时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提起裙子就跑,跑得“慌不择路”,直直朝着宋时迁所在的方向跑来。 跑到他跟前后,她立时“扑通”一下跪下来,伸手揪住他狐皮斗篷的一角。 眼泪汪汪地哀求道:“郎君,他们强抢民女,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被他们卖进青楼里当姐儿……呜呜呜……” 宋时迁唬了一跳,边往后退,边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娘子你快松手……” 两个长随是李氏给宋时迁寻来的,着重提点过他们提防不三不四的女子靠近自家小郎君。 见状,立时围上来,厉声呵斥道:“你赶紧松开我们爷,不然可别怪咱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小娘子把宋时迁当救命稻草,好容易才近身,怎可能松手? 不但没松手,还揪得更紧了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唧唧道:“郎君,求您了,救救小女子……” 宋时迁见她哭得这般凄惨,再次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他低头看向她揪住自己斗篷的手,柔声道:“有话好好说,我也没说不帮你,你且先松开我的……”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是一怔。 他这件斗篷,是黑色暗纹锦缎面子白狐皮里子的。 黑色锦缎面子上的那只小手,白皙、柔嫩、细长,仿佛葱碧一般,这样的纤纤玉手,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但这双手上,一个冻疮都没有。 若换作从前,宋时迁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但他带着一身冻疮回京,好容易治好了,回到国子监念书后,手脚又被冻出了数个冻疮。 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几乎人人手脚上都长了冻疮。 他们这还只白日在没有取暖物什的教舍待着,夜里住的监舍可是有烧地龙的,都冻成这样。 这个连让自己爹爹入土为安的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小娘子,是如何做到手上一个冻疮都不长的? 是天赋异禀,无论怎么受冻都不长冻疮? 还是她其实压根就不穷,为了某些特殊目的,这才装出个穷苦的样子来?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 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郎君,都抵挡不住寒气入侵,纷纷长了冻疮。 就连郑魁这个成日舞刀弄棒的武夫都不能逃脱。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比他们强? 所以,她果然别有用心? 宋时迁只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虽然大嫂没在这里,他却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大嫂的无情嘲笑。 又羞又气又恼的他,咬牙切齿地朝两个长随吼道:“你俩还不赶紧拉开她!” 两个长随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上前一人架住那小娘子一只胳膊,直接将她往后拖。 与此同时,宋时迁也揪住自己的斗篷,使劲往回拽。 在主仆三人的努力下,宋时迁的斗篷一角“刺啦”一声,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那三个泼皮无赖也终于追了过来。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宋时迁扣帽子:“好小子,竟然跟咱们哥几个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宋时迁斜了那三人一眼,冷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跟你们抢人了? 这小娘子莫名其妙跑我跟前来,拉扯我的斗篷,把我这件价值三百两银子的斗篷撕了个大口子,我正想找她赔呢。 既然你们说她是你们的人,那这斗篷的钱你们来赔,三百银子给我,我立马把人还给你们!” 不得不说,大嫂讹人的招式当真不错,今儿他也来使一使。 “三百两银子?”老二惊呼一声,“一件破斗篷值三百两银子,你讹谁呢?” 宋时迁指了指那黑色暗纹锦缎面子,淡淡道:“太子妃娘娘赏的上用暗纹锦缎。” 又翻开里边的狐皮里子,淡淡道:“没一丝杂毛的上好白狐狸皮。” 甚至还给他们看针脚走线:“天衣阁许娘子的手艺。” 完事后总结陈词道:“你们说,这斗篷值不值三百两银子?” 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时迁又冷哼一声:“不替她赔也没关系,我叫人送她去顺天府衙门,到时府尹大人该怎么判怎么判。” 那小娘子大概没料到宋时迁会如此做,呆了一瞬后,立时哭着求饶道:“郎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损坏您的斗篷的,我就是太紧张太害怕了,这才不小心…… 您别送我去见官,小女子愿意卖身为奴,做牛做马偿还郎君的斗篷钱,求您别送我去见官。” 宋时迁这会子脑子无比清醒,她话音刚落,他就给怼了回去:“做牛做马?就你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能干甚重活?” 不等那小娘子回应,他又看向那三个泼皮无赖,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你们要不要替她赔钱? 要替她换钱就赶紧给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不要替她赔钱的话,就让开道,别拦着我们送她去见官。” 三人对视一眼,又去看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替主人办事的暗人,身份见不得光,肯定不能被送去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尹赵晴昀乃是太子黎钧行的忠实拥趸。 当年黎钧行还是燕王时,他就没少给老皇子上折子,请求立燕王为储君。 她若是被送去顺天府衙门,赵晴昀肯定会严刑拷打,刨根问底,自己未必能扛得住。 到时主人为了不被牵连到,肯定会将自己灭口。 那三人只能做出个愤愤不平的模样来,老三还骂骂咧咧地啐了那小娘子一口:“要不是看你长得有点姿色,当了姐儿后能替咱们哥几个赚大钱,哥几个才不替你赔这钱呢!” 然后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个钱袋来,从中取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宋时迁。 一个随从伸手接过来,验看一番后,朝宋时迁点了点头:“爷,银票没问题。” 宋时迁这才傲倨地一点头:“放人。” 俩长随手一松,直接将那小娘子给丢到地上。 那小娘子犹不放弃,柔弱无骨地趴伏在地上,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哀哀戚戚地哭道:“郎君,您发发善心,救救我,我落到他们三人手里,下场肯定比死还惨,我不想当千人骑万人压的姐儿,求求您了,救救我……” 宋时迁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是一伙的了,不然这三人怎可能如此好心,会替她赔三百两银子? 就算他们真打着让她开门接客的主意,三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挣回来的。 有这些银钱,多买几个姿色上好的小娘子,不比将宝压她一个人身上强? 所以他不为所动地哼笑一声,冷酷无情地对俩长随道:“走。” * 一回到宋家,宋时迁连二房都没回,就一溜烟地跑去了丹桂苑。 一进丹桂苑的垂花门,他就大声嚷嚷道:“大嫂!大嫂!大嫂!” 大早上的,姜椿才刚用完早膳,正穿着练功服在练功房里做拉伸动作,等着虞安城的到来。 听到宋时迁的大嗓门,她收回一字马,站起身来,打开门,站在门槛上笑骂道:“三弟,你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叫魂呢?” 宋时迁噔噔蹬地跑到姜椿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大嫂,你会未卜先知不成?” 姜椿挑了挑眉,莫不是卖身葬父的小白花出现了? 果然就听宋时迁自顾道:“我今儿竟然真遇到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 姜椿故意做出个不以为意的模样来:“这有甚好奇怪的,街上卖身葬父葬母的小娘子多着呢。” “不是。”宋时迁连忙摆手,解释道:“那小娘子家里穷的连给亡父买副薄皮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她的却手白嫩白嫩的,上头一个冻疮都没有,大嫂你说这合理吗?” 不等姜椿回答,他就冷哼道:“这当然不合理啊,连我们这些官家子弟手脚都生了冻疮,这小娘子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手上却干干净净的,一个冻疮都没有,一看就有猫腻!” 第188节 姜椿:“……” 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百密一疏? 还是说蝴蝶效应? 因为自己为讨好公公宋振庭,主动开口请钟文谨帮自己代购现代冻疮膏。 宋时迁托自己大伯的福,也得了一罐冻疮膏。 他治好冻疮后,忍不住在国子监嘚瑟,导致国子监的同窗们也对这冻疮膏起了兴致。 然后就被他忽悠着在顺风洋货行开业这日跑来给她们捧场,虽然没挤进去,但靠着宋时迁的关系,他们每人都得到了十罐冻疮膏。 国子监又不只有他们一个班级,其他班级得知有这样好用的冻疮膏后,必定也会找到宋时迁头上。 宋时迁成日左耳“冻疮”,右耳“冻疮膏”,想不注意旁人手上的冻疮都难。 然后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识破了那小白花的骗局…… 行叭,不管怎么识破的,总之能识破就行。 “三弟果然火眼金睛,竟然能识破他们的骗局,大嫂替你骄傲。” 姜椿先是夸赞了宋时迁一番,然后又询问了下具体细节。 得知宋时迁不但没吃亏,还反过来讹了那帮人三百两银子后,姜椿简直是震惊了。 这家伙甚时候长脑子了? 然后就听宋时迁嘚瑟道:“我都是跟大嫂学的,大嫂连老太太都敢讹诈,我讹几个骗子又有甚不可以的?” 姜椿:“……” 她笑骂道:“三弟你不要听外头人瞎说,我甚时候讹诈老太太了? 好,我是讹诈了,但老太太这不是没上当嘛?那一千两银子我可没拿到手呢。” 宋时迁压低声音,笑嘻嘻道:“有志者事竟成,大嫂再接再厉,没准下次就能讹诈成功了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真是“好孝顺”一孙子。 周氏要是知道他这番话,只怕要气吐血。 要知道宋时迁可是周氏外甥女李氏所出,是周氏最疼爱的孙子,没有之一。 见大嫂一脸古怪,宋时迁忙道:“大嫂,你不会跑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状?” 姜椿白他一眼:“告什么告?老太太又不给我好处。” 宋时迁顿时放心了。 他站直身子,拱手长揖到地,认真道:“多谢大嫂提醒小弟,否则小弟今儿就真的着了旁人的道了。” 姜椿抬了抬手,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弟不必如此客套。”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宋时迁这才告辞:“我们国子监所有班级都让我帮买冻疮膏,我去问问二嫂她能不能进到这么多货。” 姜椿笑眯眯道:“你去,你二嫂正好在家。” 国子监这帮家伙人傻钱多,果然是冻疮膏的最佳受众。 而且回头经他们这帮人一宣传,其他家境富裕的学子多半也会来买。 嘿嘿,自己就擎等着数钱了。 宋时迁前脚刚走,姜椿立时就转去宋时桉的外书房,提笔写了张字条,让人给送去翰林院,交给宋时桉。 那小白花跟三个泼皮无赖是三皇子伴读薛祈的人,先前他们没出现,姜椿没法跟宋时桉说这茬。 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了,她得及时跟宋时桉说一声,让他去处理。 如果能树藤摸瓜,找到薛祈的把柄,断三皇子一臂,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不能,那就将这四个人除掉,一来可以让薛祈失去几个好用的棋子,二来也算是给他的警告。 如果敢再算计宋家人,下回被除掉的可就不只是几个棋子了。 * 其实宋时桉早就知道了。 上辈子宋时迁干的蠢事他一清二楚,怎可能不叫人盯着他? 今儿这事儿一出,他的人就跟着这四个人,顺利寻到了薛祈的一处私宅。 得知那三个男子离开,薛祈跟那小娘子在私宅里滚到一处后,宋时桉果断让人去通知了薛祈的娘子潘氏。 潘娘子武将之家出身,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河东狮,素日把薛祈管得服服帖帖的,屋里妾室通房通没一个。 得知自己相公置私宅养外室后,潘娘子抄起墙上的宝剑,骑马一路狂奔前去捉奸。 半刻钟功夫不到,就到了薛祈的私宅,然后径直闯了进去,将正跟那小娘子酣战的薛祈逮个正着。 结果就是薛祈挨了一顿好打,脸都被抓花了。 那小白花就更惨了,直接被潘娘子果着捆起来,丢到私宅外的大路上供人围观。 如此劲爆的消息,不但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傍晚时分,宋时迁再次急匆匆跑到丹桂苑,捂着心口嚷嚷道:“大嫂啊,得亏你提点我,我自己又机灵,不然我就成了那头上长满绿草的剩王八,没准还要替薛祈这狗东西养狗崽子。” 姜椿正跟宋时桉吃晚饭呢,闻言一口排骨汤直接喷出来。 她边咳边笑骂道:“三弟啊,你这是想谋杀亲嫂吗?” “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一点都不稳重!”宋时桉瞪了宋时迁一眼,连忙伸手替姜椿拍背。 姜椿缓过来后,这才宋时迁道:“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就在这里吃。” 宋时迁立时顺杆就爬:“没吃呢,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时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过姜椿都发话了,他也不好下她的脸面,就没开口撵人。 姜椿让人给他盛了碗饭,并添了一双筷子。 宋时迁夹了块辣味腊肠塞到嘴里,边咀嚼边朝姜椿竖大拇指。 将东西咽下去后,他又愤愤不平道:“不公平,薛祈这狗东西为甚只算计我,不算计大哥跟二哥?是打量我好欺负吗?” 姜椿笑道:“因为三弟你心思最单纯,所以他们这才算计你。” 宋时桉老谋深算,这点子小伎俩不可能看不透。 而宋时锐这家伙一根筋,根本不懂怜香惜玉,连多看那小白花一眼都不会。 如果小白花往他身上扑,他甚至会飞起一脚,直接将人给踹飞。 宋时桉淡淡道:“心思最单纯等于人最傻。” 宋时迁气结,给姜椿告状:“大嫂,你管管大哥,他阴阳怪气我。” 姜椿拿筷子敲了下宋时桉的碗,嗔道:“夫君,三弟还是个孩子呢,你不要瞎说大实话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今年十八岁,已经快要及冠的宋时迁:“……” 他气呼呼道:“大哥大嫂蛇鼠一窝,都是坏家伙!” 宋时桉得意道 :“我跟你大嫂当然是睡一个被窝的,你眼馋就赶紧让二婶给你说门亲事,也省得你在外头怜香惜玉。” 宋时迁立时大声叫屈起来:“我哪里眼馋了?我哪有在外头怜香惜玉了?大哥,不带你这么污蔑人的!” 姜椿见他着急上火,笑着安抚道:“你大哥逗你的啦,别理他,赶紧吃饭。” 宋时迁化悲愤为食欲,发狠道:“让大哥你说我,看我不把大哥你吃成穷光蛋!” 宋时桉淡淡道:“我本来就是穷光蛋,银钱都在你大嫂那里呢。” 宋时迁:“……” 你俩真是够了,能不能不要逮着个人就秀恩爱啊! 第115章 据宋时桉说, 试图勾搭宋时迁的那个小娘子,被薛祈的娘子潘娘子果着丢到路边被路人围观了一下午。 之后潘娘子又趁着薛祈去衙门当差的时候,直接让人将她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客商。 等薛祈下衙得知此事时, 那客商的商队早就跑没影子了。 差着足足一天的行程, 且又不知对方是南下还是北上,就是想追都没处追。 薛祈气结。 培养一个苏婼这样的女细作, 需要好几年的功夫,若对方资质不好, 十年都未必能出师。 他手里统共也没几个女细作, 结果就这么平白被自己娘子卖掉一个。 偏他还不敢发作,毕竟自己跟苏箬媾和的时候, 被娘子捉奸在床, 理亏得很。 不发作都被娘子打得浑身是伤, 脸上都被她的指甲挠出了无数道血印子, 要是敢发作,小命只怕都要不保。 黄老大、黄老二跟黄老三三个属下,也打从那日离开他的私宅后杳无音讯了。 薛祈猜测,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由此可见,自己算计宋时迁的计划, 被宋家人给识破了。 他就说自己私宅那般隐秘,以往都安全得很, 怎地昨儿娘子突然找上门来捉奸, 感情是宋家人给她传的信儿。 这是报复自己呢。 不过即便知道这两件事儿是宋家人干的,他也不可能说破。 因老皇帝对儿子们心存猜忌,所以三皇子跟太子的争斗, 半点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相对应的,两边船上的人也只能不动声色地玩阴招, 不敢闹腾得太厉害,免得成为老皇帝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所以薛祈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第189节 * 宋家这头,姜椿得知那小白花被潘娘子给发卖了后,笑得合不拢嘴。 没了这小白花跑来宋家搅浑水,宋时音又没像原著里一样疯癫,宋家人就不用成日斗得乌眼鸡一样了。 钟文谨忙活洋货行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忘了给姜椿送胭脂水粉单子来。 姜椿快速浏览了一遍这单子,发现所有物品都分了上、中、下三个档位。 譬如眉笔,下等眉笔只需要五十文一根;中等眉笔二百文一根;上等眉笔则需要足足一两银子。 她转了转眼珠子,决定当奸商。 下等眉笔卖两百文一根;中等眉笔直接卖一两银子一根;至于上等眉笔,十两银子一根,还必须得每个季度买够一定数额产品的vip客户才能购买。 至于这个数额是多少,得等回头从老字号天香阁跟钟文谨这里进完货后,她好好计算一番才能定下来。 姜椿让桂叶给她取来笔墨纸砚,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总算定下来初次进货的品类跟数量。 下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50件。 中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50件。 上等眉笔、眼线笔、口红、腮红、四色眼影盘、眼影刷套装各10件。 作为一个理论上不认识这些现代化妆品的“古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保守点,所以没有大刀阔斧地将粉底液、粉饼、高光粉、阴影粉、散粉、卸妆水等等物品一股脑地进一堆。 等回头她进的这些货卖得好,自己再逐步增加进货的品类跟数量,钟文谨才不会起疑。 或许是太过于保守了,姜椿将进货单拿给钟文谨的时候,还遭到了钟文谨的嘲笑。 钟文谨好笑道:“大嫂你进这么点东西,只怕还不够开业那天卖的。 有咱们洋货行的前车之鉴,大嫂你好歹多备点货。” 姜椿笑呵呵道:“洋货行卖的玻璃镜跟怀表乃是稀缺物品,跟我这胭脂水粉铺子不一样。 胭脂水粉铺子是细水长流的买卖,没必要备太多货。” 钟文谨无奈摇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铺子里卖空了,补货又没那么快补到,有你着急上火的时候。” 姜椿作认真思考状,想了一会子后,改主意道:“二弟妹说得有道理,要不我将每样物品的数量翻上一倍?” 自己本来很“保守”的,奈何自己耳根子软,旁人一劝,她就改主意了呗。 如此就不会被怀疑了? 钟文谨:“……” 她忍笑道:“也成。” 大嫂到底是对她自己的“名气”没信心,还是对这“番邦胭脂水粉”没信心? 大嫂可是名满京城的宋时桉宋卿知的娘子,京中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得知她开了个胭脂水粉铺子,她们会忍住不来看热闹? 不管是来看人的,还是看货的,反正只要进了铺子,就很难空手出来。 而且她们的洋货行如今风生水起,别个一听她那铺子里有番邦胭脂水粉,能不去抢? 而钟文谨在给洋货行进了一大笔货,又交付了姜椿的彩妆订单后,她的拼夕夕系统总算升级了。 原著里头,原主不愿与钟文谨这个妯娌深交,也就不存在投资她的洋货买卖这茬。 所以钟文谨只能跟只仓鼠一样样,一点点从拼夕夕商城小额进货,偷摸去西市卖掉,缓慢积累资本。 如今有了姜椿的投资,她可以大笔大笔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经验值涨得飞快。 系统升级的时间直接比原著中提前了足足一年。 而系统升级后,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启用实体商队送货了。 以前她从拼夕夕商城买东西,货物会直接进入系统仓库,然后由她手动取出来。 升级后她再从拼夕夕商城买东西,系统会让她选择放入系统仓库或者实体商队送货。 当然,这个实体商队并非真人,而是仿生人商队。 系统出品的仿生人派送员,别说周人了,就是钟文谨这个现代人都没法将他们与真人区分出来。 当然,选择实体商队派送需要自己出运费,但为了不被人怀疑,继而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这运费她出得心甘情愿。 可以说这次升级真是太及时了,可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如果系统再不升级,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只能三五不时地让洋货行歇业一段时间,对外宣称正在等待番邦商队送货。 如今好了,有了实体商队派送服务,她可以放心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了。 见识过拼夕夕商城神奇之处的钟文谨,是半点都不担心实体商队的安全。 仿生人有雷达有武器还能隐身,甩掉古人的追踪还不是小菜一碟? * 古人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才刚过腊八,庄氏就开始准备年礼了。 因宋家才平反没几个月,少了庄子上的出息,加上铺子都还没开起来几间,年礼只能全部从外头采买。 动静闹得有点大,以致于连姜椿都听说了这茬。 一直在忙着捣鼓胭脂水粉铺子的姜椿这才惊觉要过年了,于是急急忙忙开始给红叶县的亲戚准备年礼。 在此之前她先回了趟娘家,问姜河跟郑鲲可有甚给家里带的,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回头她让人来取,一并送回红叶县。 因山东离京城甚远,所以她也没敢拖拉,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东西给采买齐全了。 给舅舅跟大表哥郑鹏准备了好酒好茶好布料,给舅母跟表嫂准备了布料、胭脂水粉跟头面,给表外甥豆哥儿准备了金锁一只、泥娃娃一对以及九连环一套。 还给箱子里放上了一包她自己灌的腊肠。 给大姑家的东西差不多,只不过少了豆哥儿那些。 虽然王金媳妇周氏也生了个闺女,但周氏成日阴阳怪气王银儿,姜椿才懒得给她脸呢。 给表姨婆刘婆子跟表姨潘杏准备了布料、胭脂水粉跟腊肠。 给族长姜兆年一家准备了好酒好茶好布料,以及每位女眷一套胭脂水粉。 当然,为了不叫人说嘴,姜椿也给老宅那边带了些东西。 两包便宜茶叶、两坛子最便宜的水酒、两匹细棉布以及两包蜜饯。 带了东西,又仿佛没带。 可以想象李氏收到东西后,会如何跳脚。 但跳脚也没用,出去说给旁人听,旁人没准还会说她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 北地近日并未落雪,官道畅通,前去送东西的人日夜兼程,总算在腊月二十八这日赶了回来。 同时还带回了老家那边的回礼。 姜椿没着急看回礼,而是先打开了他们随回礼捎来的信件。 郑家一切都好,如今红叶县已经完全摆脱了饥荒的影响,村人又重新将猪给养起来了,所以郑家的猪肉买卖重新红火起来。 郑艺在红叶县盘了个铺子,让长子郑鹏管着,长媳钱氏跟豆哥儿也搬到了县城里。 郑艺说等豆哥儿再大几岁,就将他送去蒙童馆开蒙,开蒙后再给他寻个好的私塾念书。 舅舅絮絮叨叨了一堆家事,却看得姜椿有些眼热,忍不住拿帕子拭了下眼角。 小地方的日子,平凡而又温馨,人生在世,图得不就是一个安稳吗? 如果自己没遇到宋时桉的话,倒也乐意一辈子待在红叶县,过着舅舅家这样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辈子是不能了,下辈子。” “什么下辈子?”宋时桉抬脚走进来,边解身上的斗篷,边说道:“下辈子不管你要做甚,记得带上我。” 姜椿白他一眼:“你别走哪跟到哪,我下辈子要待在小县城过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别来给我添乱了。” 宋时桉将白虎皮斗篷递给桂枝,绕道屏风后将外出的衣裳脱下来,换上件家常锦袍。 然后快步走到姜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娘子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椿:“……” 昨夜他抱着自己站到地上,边走边敦伦,自己爽得不行,夸赞了他好几回,说他臂力好腰力好,乃天底下头一号的威猛郎君。 这会子就惨遭打脸了。 她试图狡辩:“是吗?反正我自己说了啥,这会子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你别胡乱污蔑我,我可不认。” 宋时桉勾唇轻笑道:“不记得了?那晚上咱们再敦伦一回,好叫娘子想起来。” 姜椿:“……” 忘了的事情还能通过敦伦想起来?什么鬼逻辑! 她白他一眼,冷酷无情道:“想得美,三日方能敦伦一回的规矩不可破,你找甚理由也没用。” 宋时桉不过是逗逗她,也没真想敦伦,闻言笑着转开了话茬:“你在看什么呢?” 姜椿将郑艺的书信递给他,笑道:“我派去红叶县送年礼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回礼跟书信。 喏,这是舅舅写的,你看看。” 宋时桉也没推辞,接过书信,迅速浏览起来。 姜椿又拆开王银儿写的书信,看了起来。 才刚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啊,柳姐儿竟然要定亲了?” 虽然她料定姜柳跟王银儿的婚事会因为自己这个宋家大奶奶的身份而水涨船高,会有不少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家向她们伸出橄榄枝。 但却没料到王银儿如此干脆,直接就将姜柳的亲事敲定了。 没错,姜柳的亲事是王银儿替她选的,从上门说亲的十户人家里挑中了一户。 这户人家是红叶县本地人,姓江,家里世代书香,祖上出过好几位大官,只是上两代人不太争气,都止步于举人。 但小辈们个个都是读书种子,比如要说给姜柳的江贺年,年仅十六岁就中了举人,瞧着前途一片光明的模样。 王银儿在信里说,江家富贵,乃红叶县头一号的大地主,家里土地足有五千多亩。 第190节 江贺年能考上进士自然最好,姜柳能跟着他当官太太,考不中也没所谓,当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姜椿看得差点对着信纸竖大拇指。 这样好的亲事,她都要心动了。 那可是五千多亩土地啊,这谁听了不迷糊? 姜椿手里的两个庄子,一个三百亩地,一个五百亩地,加起来统共也才八百亩地而已。 没想到姜柳竟有这样的福气! 原著里头她可是早早就被李氏给卖给了一个醉鬼铁匠当续弦,这醉鬼每次吃醉酒都要将姜柳给暴打一顿。 最后,竟活活将姜柳给打死了。 死了也没人给她讨回公道,那铁匠赔了老宅那边十两银子,李氏跟姜湖便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连个薄皮棺材都舍不得给她买,直接草席一裹,拖到后山上将人给草草埋了。 这么算起来,自己也算是间接改变了姜柳的命运?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果然帮助别人改变命运,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呢。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王银儿通篇都在说姜柳的婚事,却决口不提自己的婚事。 是没挑中合适条件的?还是有合适条件的,但她不愿意? 姜椿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王银儿这样有主意的人儿,肯定有自己的成算,倒不需要自己替她打算。 她将王银儿的信递给眼巴巴在旁等着的宋时桉,又拆开刘婆子的信。 刘婆子不识字,这信写的馆阁体,显然是找街上代写书信的书生帮她写的。 刘婆子这边也有好消息,她给自己闺女潘杏寻到了个养子,这养子是个天煞孤星命格,不但家里亲人全死光了,同族的人也都死得一个不剩。 姜椿嘴角抽了抽。 表姨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遇到个养大之后就跑回原生家庭的白眼狼,直接找个亲人族人全死光的天煞孤星回来。 平时惯爱求神拜佛的一个人儿,这会子倒是不迷信了,一点都不怕这孤儿改名换姓后,会妨克到自己的寿数。 所以说,不管古人还是现代人,都很会选择性地封建迷信。 姜椿将这信也递给宋时桉,然后拆开最后一封信。 最后一封信是族长姜兆年写的。 上来就是告李氏跟姜湖的状,说他们目光短浅,竟然给姜桐说了个齐州府孙姓大户人家的小妾所出的庶女为妻。 这原也没什么,毕竟消息灵通的人家,早就知道了姜家赘婿宋时桉的真正身份,变着法儿地想跟宋家扯上关系。 但问题是这小妾既不是良妾也不是家生子出身,而是打南边买来的扬州瘦马,还是被人倒卖过几手的扬州瘦马。 娼妓所出的庶女,他们竟然也愿意娶,只因为这庶女极得孙老爷宠,嫁妆竟然高达八千两银子。 简直就是丢尽了姜家全族的脸面。 姜椿勾了勾唇。 姜桐这个娘子,倒是跟原著里一模一样。 这孙九娘甚样人呢?她简直就是《红楼梦》里夏金桂的翻版,嫁到老姜家后,拳打公公脚踢太婆婆,简直不要太嚣张。 姜桐在孙九娘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反正姜椿挺高兴的,以后老宅那边估计有得热闹了。 可惜自己不在村里住了,不然她高低得捧着瓜子前去看热闹。 姜兆年还在信里提了些族里的情况,都是些没甚紧要的小事儿,姜椿看过就忘,没太走心。 她将信件递给宋时桉,然后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老家那头整体情况都还不错,看到他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候宋时桉看完姜兆年的信后,她要回来,将所有信件放一起,吩咐桂枝:“让人送到升平巷的姜家,交给我爹,就说老家给的回礼还没来得及整理,让他们先看信解馋。” 她爹这几日有些焦躁不安,就盼着前去送年礼的人回来呢,早点让他看到信,他也好早点安心。 桂枝应声退下,出去找人跑腿了。 姜椿才想跟宋时桉讨论下老家的是是非非,桂叶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爷、大奶奶,太太让你们赶紧过去正院。”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们虽然晚膳在自己院子里用,但古代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他们每晚吃完饭后,都会去正院溜达一趟,权当消食了。 庄氏有甚急事,竟是连等他们吃饭的功夫都不愿等了? 俩人披上斗篷,急匆匆地赶往正院。 正院的东次间里,只庄氏跟宋时初母女俩在。 庄氏脸黑如锅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而宋时初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但脸上又是一副倔强而又不屈的模样。 姜椿主动问道:“母亲,您唤我们过来何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庄氏将手里捏着的拜帖“啪”地一下丢到案桌上,冷声道:“这个何书渝还真厚脸皮,竟敢向我们府上递拜帖,求见你父亲。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求见你父亲这个堂堂二品大员!” 宋振庭原就是工部左侍郎,正二品官员,回京后官复原职,如今仍任工部左侍郎。 倒不是老皇帝不想给他升官,而是六部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顶头上司不告老还乡,他根本升不上去。 就是想将他往其他部门调,也照样没有空位。 总不能旁人干得好好好的,就突然将人调职或者贬职?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皇帝只是贪恋权势,一把年纪了也不肯放权,但并不蠢,也并不糊涂。 宋时初冷声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递拜帖的时候,竟然还特意添上了一句,说他娘子得急病去了。 哼,大娘子身子骨好着呢,寒冬腊月都轻易不会感染风寒,怎可能突然就得急病去了? 定是他为了攀附咱们宋家的权势,将大娘子给害了。 母亲,这样过河拆桥的中山狼,下回他若是敢再来,您就叫门房拿大棒子将他打出去,没得脏了咱们宋家的地。” 庄氏拍了拍宋时初的脊背,安抚道:“你放心,他这样的人儿,咱家肯定不会让他进门的。” 宋时桉淡淡道:“你既然说他家大娘子死得有蹊跷,那我寻个人报官,让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是真有蹊跷,还是咱们冤枉了他,且等大理寺的说法。” 姜椿“啪”地一拍巴掌,夸赞道:“夫君好主意,是该叫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这样的狗皮膏药,如果只是将他撵走,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宋家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人家,若是能厚着脸皮攀附上,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打蛇打七寸,最好还是能抓到他的把柄,一次性将人按下去,省得成日蹦跶来蹦跶去恶心人。 宋时桉点头道:“明儿我就叫人去办。” 第116章 其实前世也发生过这么一遭。 但那会子宋时桉身子骨差, 又恰逢寒冬腊月,何书渝找上门的时候,他恰好感染风寒, 烧得昏昏沉沉的, 根本顾不上这茬。 其他宋家人怕做太过,被三皇子揪住把柄, 给太子添乱,所以也没敢拿何书渝如何, 只托人将他远远调走了。 所以何书渝到底有没有对他的亡妻鹿娘子下毒手, 宋时桉的确不清楚。 回京后事情一箩筐,加上手里人手有限, 他也没顾上让人去查。 不过这不重要。 管它有枣没枣呢, 先打一杆子再说。 歪打正着自然再好不过, 既可以替宋时初出气, 也能帮那位可怜的鹿娘子讨回公道,算是为民除害了。 就算最后证明何书渝无罪,也不妨事。 一场人命官司打下来,他嫌贫爱富的名声声名远扬不说,还会错过考绩选官的时机, 只能再等三年。 三年后,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宋时桉次日一早就使人寻了个祖籍是登州府黄县的妥当人来, 由这人出面, 向大理寺递了状子,状告前黄县县令何书渝谋害发妻。 当然,无缘无故的, 这人跳出来状告何书渝也说不过去。 宋时桉给他编了个何书渝娘子鹿氏曾救过他的性命,救命恩人被害, 他不惜民告官也要将何书渝绳之以法的感人故事。 大理寺接到报案,还事涉人命官司,本该立时将一干人等传唤至大理寺问话。 但今儿是腊月二十九,衙门封印的日子,傍晚大理寺就会关衙,直到正月十六再上衙。 所以大理寺卿程泽年只能先让人去何书渝落脚的驿馆,通知他年后到大理寺回话,在此期间不许擅自离京,否则就是畏罪潜逃,大理寺会发海捕文书捉拿他。 何书渝又不傻,立时就想到这是宋家人在针对自己。 不过他并不惧怕。 当初鹿氏暴毙,自己老丈人鹿员外也怀疑过自己,为此还特意托人请了隔壁水纹县的仵作来帮忙验尸。 不也甚都没验出来? 如今鹿氏都“入土为安”两个月了,回头大理寺派人去开棺验尸,且不说岳父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也很难验出来端倪。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去布庄买了八匹布料,装到一只大箱子里。 让小厮抬上,大张旗鼓地来到宋家门口。 何书渝故意站在路边,任路人围观良久后,这才亲自上前敲门,大声嚷嚷道:“开门,我来给二姑娘送衣裳料子,都是她以前爱穿的颜色。” 第191节 燕京城的规矩是腊月二十九贴春联,今儿天气晴好,温度估计在10°以上,姜椿来了兴致,非要自己贴春联。 当然,她只贴正院跟丹桂苑两个院子的春联。 宋家太大了,如果她每个院子都贴的话,贴到天黑都贴不完。 何书渝上门的时候,她正踩着高高的木梯,在贴正院门楼上的横批。 贴完歪头打量一番,对着下头替自己扶梯子的翡翠跟桂枝笑道:“瞧瞧你们大爷这字,写得可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文如其人,跟他本人一样好看!” 翡翠笑道:“大爷的字岂止好看,都自成一派了,人称‘卿知体’,京里京外不知多少人在学卿知体呢。” 姜椿笑道:“夫君的字这般受欢迎,若是让他写本字帖,然后刻印出来,拿出去售卖的话,岂不赚个盆满钵满?” 这当然是玩笑话。 古代这些文人墨客,讲究物以稀为贵。 通俗点说,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追捧。 若是人手一本字帖,人人都能写一手卿知体,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才不会为了赚那么点字帖的钱,干降低宋时桉格调的事情呢。 她从木梯上下来,也不要婆子帮忙抗木梯,自己单手将木梯拎起来,抬脚就往厢房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有丫鬟急匆匆跑进院子,见着翡翠,立时道:“翡翠姐姐,不好了,那个何县令又来了,在外头敲门,嘴里胡吣些有的没的,惹得不少人在那驻足围观。 门房传话进来,叫问问太太该如何料理。” “呸,没脸没皮的哈巴狗儿!”翡翠啐了一口,然后急匆匆去向庄氏禀报去了。 片刻后,她又急匆匆走出来,对那来报信的丫鬟道:“紫玉,你去跟门房说,让他们即刻拿大棒子把他赶走!” 对待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儿,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因为但凡给他点好脸色,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姜椿将木梯往墙边一放,笑道:“门房拿大棒子撵人,为免有狗眼看人低之嫌,还是我这个大奶奶亲自去‘招呼’他。” 说完,立刻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她都好久没揍人了,手痒啊,今儿总算被她逮到个机会了。 翡翠想阻拦都来不及,只能重新跑回正房,向庄氏禀报。 庄氏闻言嘴角抽了抽。 但也没说甚阻拦的话。 确实,比起让门房将何书渝揍一顿,坏宋家的名声,还是姜椿这个大奶奶出面更好些。 她一个当嫂子的,打着替小姑子出气的名头,将何书渝污蔑小姑子清誉的家伙狠揍一顿,合情合理。 甚至旁的贵妇当面说起这事来,还得违心地夸她一句“贤惠”,毕竟愿意如她这般,愿意管小姑子身上的麻烦事儿的嫂子可不多。 * 翡翠急匆匆追过来。 正院不当值的丫鬟婆子们得到消息,也急急地往外跑。 嘴上说是去给大奶奶帮忙,但显然都是跟过去瞧热闹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二门,直奔大门口。 负责守门的几个家丁正急得团团转呢,瞧见大奶奶来了,立时精神一振,找到了主心骨。 门房的管事曹贺凑上前来,边行礼边道:“大奶奶,那何县令一直在外头敲门,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姜椿斜了他一眼,问道:“棍棒有没有?” 曹贺立时转头,吩咐道:“鲁大,棍棒给我。” 叫鲁大的家丁立时将自己手里的棍棒递给曹贺。 曹贺双手举起来,呈给姜椿,嘴角差点笑开了花:“大奶奶,给您。” 大奶奶要棍棒,这是打算亲自教训何县令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姜椿伸手将那棍棒拿过来,往地上“咚”地一杵,下巴朝侧门的方向一抬,说道:“开门。” 大户人家的正门等闲是不开的,素日进出都是走侧门。 何书渝显然知道这点,敲的正是宋家的侧门。 曹贺亲自上前,将三道门栓一一拉开。 外头的何书渝听到动静,怕被出来的人冲撞到,立时让开,站到一旁。 姜椿手里拎着棍子,边跨门槛边大声嚷嚷道:“大清早的,哪来的狗叫?吵得奶奶我觉都没睡好,看我不打断丫的狗腿!” 走出来后,她斜了何书渝一眼,“哎呀”了一声:“哟,原来不是狗叫,是人在叫啊!对不住对不住,把人认成狗了,我的不是。” 一口一个“狗”,听得何书渝脸色黑沉,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还是硬挤出个笑容来。 拱手道歉道:“何某请大嫂安,扰了嫂子的清梦,是妹夫的不是。” 姜椿往旁边让开一步,避开他的行礼,嘴里哼笑道:“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妹妹;我夫君倒是有三个妹妹,但三个妹妹都待字闺中,并未说亲。 饭可以乱吃,但亲不可乱认,何郎君这到处认嫂子的行径还是得改改,否则很容易挨打的。” 围观人群被“到处乱认嫂子”这句给逗笑了,发出一阵哄笑。 何书渝咬了咬后槽牙,大声道:“大嫂说笑了,府上二姑娘先前是我府上的官奴,被我纳为通房。 如今我娘子过世,我欲将二姑娘抬为正妻,她的大嫂岂不就是我的大嫂?” 姜椿好笑道:“见过乱吃饭的,没见过乱认通房的。 我们府上的二姑娘的确嫁过人,但她相公早早就病故了,她现如今是寡妇,我们府上正替她寻摸合适人家改嫁呢。” 话到这里,她抬眼将何书渝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道:“我瞧何郎君活蹦乱跳的,不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啊?” 曹贺狗腿地附和道:“就是啊,我们二姑娘的相公早就入土为安了,还能从坟堆里爬起来,跑来京城认亲不成?” 被宋大奶奶骂就罢了,竟然还要被宋家的家丁骂,何书渝脸色铁青,冷冷道:“二姑娘先前是官奴,随便去黄县衙门查一下档子,就能查出她的确曾被卖到我这个前黄县县令的府上过。 大奶奶何必扯这等一戳就破的谎话呢?京里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还能真信了这谎话不成?” 姜椿“嗤”笑一声。 京里人当然不是傻子,但想跟宋家结亲的人家,可以选择装傻。 横竖宋时初已经失了清白,到底是给人当通房失去的,还是嫁人失去的,又有多大区别呢? 愿意娶她的人家,可不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人家看中的是宋家这个太子爷岳家的身份。 只要太子黎钧行地位稳固,宋时初在婆家就没人敢看轻她。 只不过比起给人当过通房,还是嫁人死相公说出去更体面些。 姜椿冷笑道:“我们二姑娘的确被卖去过黄县,她死去的先夫也的确是黄县人。 何郎君只怕就是仗着自己前黄县县令的身份,查到了这些,这才敢上门来招摇撞骗。” 说罢,不等何书渝反应,她抄起棍子就冲上去,对着何书渝的后背就是一顿抽打。 边打嘴里边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跑来我们宋家招摇撞骗,打量我们好欺负是? 今儿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还当我们宋家是泥捏的,投鼠忌器,不敢拿你如何呢? 旁的宋家人兴许要脸面,的确不好拿你如何,但我不一样。 我这人甚都在意,唯独不在意名声。 你这样的大骗子,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看下回还有谁敢招摇撞骗到我们宋家来!” 何书渝一个文弱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很快就被姜椿揍得抱头鼠窜。 他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边用手抱头躲避,边大声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宋家大奶奶打人了!有没有人替我去报官?” 姜椿边拿棍棒去抽他的屁股,边笑嘻嘻道:“你去报官呗,反正你身上已经背着谋害发妻的罪名了,再多个招摇撞骗的罪名,想必也不是甚大事儿。” 谋害发妻? 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几条街的大家族的仆人,或是出来采买东西,或者干脆家就安在府外的。 显然属于消息最灵通的那一批人,同样也是最大嘴巴的那一批人。 他们围观了今儿这场热闹,估计不用到傍晚,全京城就该传遍了。 姜椿打蛇棍跟上,不齿道:“你娘子才没了一两个月,你不好生在家替她守孝,竟然跑到别家跟别的小娘子献殷勤,还说要娶她当正妻,你对得起你发妻吗?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何郎君你当初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个先生都请不起,如果不是鹿员外慷慨出钱资助你,你哪可能有如今的光景? 所以说,你这叫什么?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何书渝没想到宋家大奶奶一个后宅女子,竟然都能将自己的生平如数家珍。 他慌乱了片刻,连脑袋都忘了抱了,额头顿时挨了两棍子。 他吃痛,连忙稳住心神,好笑道:“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瘪三,想诬告我,好让我给他大笔银钱还赌债。 我发妻乃是得急病没的,岳父还曾从隔壁水纹县请了仵作来验尸,都没验出任何端倪。 还请大嫂莫要冤枉我,这样严重的罪名,我可不敢担。” 姜椿一棍子抽到他小腿上,冷笑道:“有罪没罪,等大理寺将你老底查个水落石出,就清楚了。” 这棍子打得比先前都重,疼得何书渝蹲下来抱住腿,哀嚎道:“啊,好疼,我这腿不会被大嫂敲断了?” 姜椿立时又给他另外只腿一棍子,轻笑道:“只一只腿断了,一瘸一拐地走路多不方便,这下两只都瘸了,走路就不费事了。” 人群里有人大胆插话道:“大奶奶说笑了,两腿都瘸了的人怎么走路?” 姜椿笑呵呵道:“那得真瘸了才成,装瘸的不算。” 这是在暗示何书渝装瘸呢。 她不光暗示,她还一脚将何书渝踹了个四脚朝天。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你说自己腿瘸了,那我索性真将你的腿打断,如了你的意如何?” 第192节 说罢,扬起了手里的棍棒。 何书渝大惊失色。 宋家大奶奶力大无穷的事情,他进京没多久就听说了,只不过没太当回事。 觉得她一个后宅女子,即便力气再大又如何,还能打到自己身上不成? 谁知这位宋大奶奶如此不爱脸面,竟然直接抄着棍子将自己狠揍一顿,还放话要打断自己的腿。 身有残疾之人不得为官,这是朝廷的硬性规定。 自己的腿若是断了,仕途之路也就彻底断了。 吓得他也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然后迅速跑出十几步远,跟姜椿拉开距离。 姜椿斜眼看向他,好笑道:“哟,不是说腿断了吗?谁家好人腿断了还能跑能跳? 好啊,原来何郎君你装相呢?” 她作恼羞成怒状,边上前追打何书渝,边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何郎君,竟敢装相到我头上来了,是想讹我的银钱是? 上一个想骗我银钱的,被我打断了狗腿,这会子只能靠手爬着走路呢。 今儿我也要打断你的两条狗腿,让你跟上个骗子一块儿手爬走路。” 何书渝吓得转身,撒丫子就跑,跑得那叫一个狼狈,根本顾不上维持自己的体面跟形象了。 他的两个小厮,见自家老爷跑了,立时便要抬起箱子,去追自家老爷。 被姜椿棍棒一横,给挡下了。 她指鹿为马道:“你们老爷来招摇撞骗就罢了,你俩怎地还偷拿我家的东西呢? 怎地,也想被奶奶我打断狗腿,从此只能靠手爬走路?” 俩小厮识时务为俊杰,立时将箱子往地上一放,扭头就朝着何书渝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个小厮嘴里喊道:“不关我的事,别打断我的狗腿!” 众人被这小厮口不择言的话给逗得再次哄堂大笑。 姜椿抬眼,绕场环顾一圈,冷哼道:“后日就过年了,诸位家里不忙?不需要贴对联?不需要炸果子?” 这是赶客呢。 众人哪敢跟宋大奶奶这巡海夜叉对着干,立时作鸟兽散。 姜椿转头对曹贺道:“让人将这箱子抬去正院。” * “我不要他的脏东西,丢出去,赶紧丢出去!” 正院里,宋时初听说姜椿将何书渝带来的东西留下了,顿时恶心得不行,来了个拒绝三连。 姜椿往太师椅上一歪,笑着对珊瑚道:“好姐姐,出去揍人可把我累坏了,快沏碗大红袍来犒劳犒劳我。” “是,大奶奶。”珊瑚没等庄氏发话,便笑应一声,出去泡茶去了。 大奶奶成日在正方院吃拿卡要,她跟翡翠两个大丫鬟早就习以为常了,压根不需要等太太发话。 姜椿等大红袍被端上来,她抿了几口茶后,这才对宋时初道:“为何不要?何书渝恶心,跟这些从从布庄买来的布料有甚关系? 这些料子价值二三十两银子呢,你只管留下,只当是他今儿闹这出的精神赔偿费了。” 何书渝在京城没有宅子,如今正住在驿馆。 他一个进京述职,并等候考绩选官的人,自然不可能带着一箱子布料进京,这些布料显然是他临时从布庄买来的。 庄氏也劝道:“你若是嫌恶心不想用,回头我让人拿出去当了,给你换成银子。” 姜椿顿时顺杆爬:“虽然是全新的布料,但送到当铺打个转儿,立时就贬值三分之二,未免有些太亏。 二妹妹若真嫌恶心,不如半价卖给我,等开年后我的布庄开业,我可以放到布庄里卖。” 宋时初立时就道:“大嫂你想要就赶紧拿走,随便给我几两银子就成,就是一两都不给,也没关系。 横竖这些布料是你强行留下来的,我没出一分力。” 姜椿笑道:“回头我叫表哥核算下价格,然后将一半银子拿给你。” 宋时初站起身来,朝姜椿福了一福身,红着眼眶说道:“多谢大嫂出面替我教训何书渝那狗东西。” 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一想到他狼狈逃跑那样儿,我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虽然她没亲眼瞧见现场,但自己的贴身丫鬟有跑出去围观,回来后绘声绘色地给自己讲述了一番。 把她都给听笑了。 姜椿意犹未尽道:“真是的,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揍人还没揍过瘾呢。” 庄氏斜她一眼,淡淡道:“差不多就得了,他就算不跑,你还能真敲断他的狗腿不成? 真要那样的话,咱家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姜椿当然没打算敲断何书渝的狗腿,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这点子分寸她还是有的。 她叹了一口气,故意逗庄氏:“为啥不能?敲断就敲断呗,有太子姐夫给我撑腰,别说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就是三四品的官员,我照揍不误!” 果然惹得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少兴头,太子还只是太子,上有喜怒不定的皇上,旁边还有个随时找他茬的三皇子,你要是敢胡来,后果自负!” 姜椿笑嘻嘻道:“我就不。夫君那么爱我,我要是惹了祸,他肯定会替我背锅的。 到时该坐牢坐牢,该流放流放,都有他替我担着,我才不怕呢。” 庄氏先还有些生气,听她越说越夸张,顿时回过味来,没好气道:“你若是这么闲,就赶紧去帮忙贴对联去,别在这里荼毒我的耳朵。” 姜椿笑嘻嘻道:“这怎么能叫荼毒您的耳朵呢?儿子跟儿媳妇关系好,您这个当婆婆的该高兴才是,这样您才能早点抱上孙子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戳中了庄氏的心事。 庄氏怒瞪她:“所以,我的孙子呢,在哪里?” 姜椿往椅背上一靠,老神在在道:“孙子嘛,会有的,不要急。” 就算自己生不出来,不还有钟文谨嘛? 人家可是要生两对双胞胎的人儿,到时四个孙子朝她张开手,她抱哪个都不是,有的头疼呢。 第117章 转眼就来到了除夕这日。 古人重规矩, 过了小年后出嫁女便不可再回娘家,直到正月初二这个集体回娘家的日子方能回去。 姜椿可不管这套,照样该回就回。 庄氏说了她一回, 见她不听, 也没再说第二回。 毕竟出嫁女小年后回娘家,妨克的可是娘家人, 亲家公都不在意,她这个当婆婆的没必要多管闲事。 姜椿除夕这日, 一大早就让人准备马车, 要回娘家。 宋时桉听见了,也要跟着去。 姜椿也没拒绝, 素日宋时桉得去衙门坐班, 休沐日又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忙活, 这几个月去姜家的次数有限。 如今他放了年假, 自然是得多往老丈人跟前凑凑,好好表现一番。 虽然庄氏前些日子就让人往姜家送过年礼了,宋时桉还是又让人出去采买了半车的东西。 当然,钱得姜椿付。 他的俸禄都交给姜椿管着,手里只有姜椿给他发的零花钱, 这点子钱最多够他中午加个菜。 素日他要买甚东西,直接打发小厮或者长随去买, 然后让铺子的人去宋家找姜椿要账。 姜椿让桂枝称了银子, 结给几家铺子的伙计。 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母亲让人送了年礼,我也陆续给买了不少东西,你这会子又买恁多东西做甚?” 幸亏是冬天, 屋外就是天然的冰箱,不然姜家只姜河跟郑鲲两人吃用, 这半车东西得坏一大半。 宋时桉笑道:“你们送的是你们送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爹见着我送的东西,肯定会更高兴。” 对姜河来说,女婿送的东西多,说明闺女、女婿夫妻感情好,他自然会更高兴。 虽然钱都是姜椿出的,但意义不一样。 姜椿“啧”了一声,竟觉得宋时桉这话很有道理。 这家伙在人情世故上头,果然比自己更懂。 俩人乘马车去了升平街的姜家。 隔壁的宅子门楼上又换了牌匾,改成了“李宅”,显然程家已经将这宅子给转手了。 也不晓得是为了避嫌,还是暂避风头。 总归姜椿还挺高兴的,至少不会跟只苍蝇似的,在自家隔壁恶心人。 姜宅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门上贴了新庆的红对联,姜河跟郑鲲正在炸年货,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姜椿一溜烟地往厨房跑。 她进去的时机刚刚好,郑鲲正拿漏勺捞了一勺肉丸子倒进铺了煎饼的瓷盆里。 姜椿伸手拈起一只塞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哎哟,这味儿忒正宗了,好次。” 平民百姓家过年爱炸炸货,多是炸肉丸子、炸萝卜丸子以及炸藕合等,顺便再炸些面果子。 有了炸货,年后亲戚来做客时,只需要油锅里热一下就能端上桌,十分省时省力。 宋家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是不屑如此的。 如今宋家已经有十二个厨子了,另还有不少学徒跟帮工,加上负责采买的管事跟洒扫的粗使婆子,一个大厨房几十号人。 第193节 几十上百桌的宴席都办得,更何况招待那么点子亲戚? 姜椿一口气吃了十来个肉丸子,这才拍拍手,对姜河道:“爹我来给表哥烧火,你去陪你女婿喝喝茶。” 桂枝忙道:“奶奶,奴婢来烧火,奴婢以前在厨房当过烧火丫头,烧得可好了。” 姜椿笑道:“那行,你来烧,我去剁馅。” 还问郑鲲:“表哥你想吃甚馅的饺子?” 她今上午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家里包饺子。 姜河最多能烧个火,厨艺半点都不通。 郑鲲能做点家常菜,但蒸馒头跟包饺子这样的面点活计,他是完全不会的。 素日他们的主食,都是到西市的包子馒头铺买现成的馒头或是包子。 过年期间铺子馒头铺歇业,为此他们提前买了两百个馒头囤着。 郑鲲笑道:“咱们齐州府的人,过年都是吃猪肉白菜馅饺子,吃旁的总觉得没年味。” 姜椿失笑:“成,那就还包猪肉白菜馅饺子。” 她撸了撸袖子,掀开堂屋里的地窖,下去拿了棵白菜上来。 剥去外头干瘪的叶子,洗干净后,放到菜板上,“嘟嘟嘟”地开始剁起来。 院子里,姜河见宋家的家丁们正往家里抬东西,廊下已经堆了一大堆,忍不住咋舌。 然后转过头去,皱着眉头说宋时桉:“女婿你怎地又送东西来?先前亲家母已叫人送来不少年礼,椿娘也帮着采买了些年货,家里统共就我跟鲲哥儿俩人,哪里吃用得了恁多?” 宋时桉笑道:“我买的都是好存放的物什,譬如火腿、风干鸡、风干鸭以及海产干货之类的,爹跟表兄可以慢慢吃,坏不了。” 姜河露出了幸福中略带忧愁的笑容:“甚海产干货的,我们吃都不会吃,仔细糟蹋了好东西。” 恰在这时,灶房里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宋时桉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往厨房里一瞅,就见姜椿坐在马扎上,正拿着菜刀剁白菜呢。 他抿了抿唇。 这场景,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大柳树村的姜家。 那时的除夕,她也是这般坐在马扎上,拿菜刀剁白菜,准备包白菜猪肉馅饺子。 当然,剁完了白菜跟猪肉后,她会清洗干净菜板,再给自己准备素馅。 完了后再做年夜饭的菜肴。 忙忙碌碌一整日,跟只从不晓得辛苦的小蜜蜂一般,乐呵得不行。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理解她为何说下辈子要待在小县城过平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了。 静静注视了片刻,他这才转过身来,笑着对姜河道:“爹,我给您买个仆人使。” 姜河闻言立时摆手,一叠声地反对:“不用,不用,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用得起仆人? 再说了,咱家宅子就这么点大,活计没多少,根本用不上仆人。” 宋时桉笑道:“外头冷,爹咱们屋里慢慢说。” 桂皮问姜河要了茶叶,去泡了壶茶来。 宋时桉亲自给姜河斟了一杯茶,呈到他面前。 然后好脾气地给他分析道:“爹,年后布庄开业,表兄白日得看铺子,您也要去摆摊卖肉,家里的活计就没人干了。 对,晚上回来后再干也成,但你俩白日忙活一整日,哪里还有这份力气做饭洗衣洒扫? 若是买个会厨艺的男仆就不一样了,白日你们在外头做事,他可以在家洗衣洒扫。 傍晚他提前做好晚膳,你们忙活回来后坐下就能吃饭。 岂不便(bian)宜很多?” 姜家只有姜河一个中年郎君跟郑鲲一个年轻小郎君,买厨娘显然不合适,所以宋时桉说的是买男仆。 姜河被他说得意动。 但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晓得买仆人不便宜,少说也要十几二十两银子,会厨艺的男仆就更贵了,怕不是要三十两银子? 这太贵了,使不得使不得。” 宋时桉笑道:“爹您别担忧这个,椿娘有钱得很。她先前将存款投到了二弟妹的那家洋货行,那家洋货行如今日进斗金,二弟妹吃肉她跟着喝汤。 区区三十几两银子,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话说得保守,没点破姜椿在洋货行占股四成的事情。 这是姜椿跟钟文谨私底下签的契约,除开她俩,只自己跟宋时锐晓得。 倒不是防着姜河,而是防着有心人从他这里套话。 顺风洋货行风大到连姜河都有所耳闻,他惊讶道:“椿娘竟然有洋货行的干股?” 宋时桉颔首道:“对。所以,这买人的事情,爹您就同意了? 家里有个人伺候您,椿娘才能放心,不然成日记挂着爹吃好没喝好没,多费心神?” 姜河低头沉思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那就听女婿你的,买。” 宋时桉笑道:“买人容易,但会厨艺,手脚利索,人又老实的本分的男仆不好找,我将这事儿托给我母亲,让她替您寻摸个妥当人儿。” 姜河笑道:“那就麻烦亲家母了,替爹好生谢谢她。” 他们翁婿俩在这吃茶说话的功夫,姜椿麻溜地将剁完白菜馅,又剁肉馅,两样剁好后混合到一起。 熟练地往里加调料,三下五除二地将馅给拌好。 然后又开始和面。 没一会子,就将面团和好,放到面盆里醒发着了。 这一整套活计下来,把正烧火的桂枝给惊讶得不行,连连称赞道:“奶奶干活当真利索,大厨房的正经厨子都没奶奶利索呢。” 姜椿淡定笑道:“你奶奶我以前既要杀猪又要摆摊卖肉,完了后还要回来做家务,干活不利索的话,就只能熬夜赶进度了。” 话到这里,她十分流畅地秀起恩爱来:“熬夜我倒是不怕,就是你们大爷太缠人,夜里非得抱着我才能入睡,忒耽误我干活。” 桂枝:“……” 郑鲲:“……” 过来瞧情况的宋时桉:“……” 他站在姜椿身后,轻笑一声:“娘子不厚道呀,竟然偷摸说为夫的坏话。” 被抓包的姜椿半点不惧,伸手拿了个藕合,咬了一口。 咀嚼一番吞咽下去后,这才笑嘻嘻道:“我哪有说夫君的坏话呀?我分明是炫耀咱们夫妻感情好,每晚都要抱着一块儿睡。” 宋时桉勾唇,垂首轻笑了一声,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狡辩得不错,下回可以继续这般狡辩。” * 桂枝擀皮,姜椿负责包饺子,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一大盆面跟一大盆猪肉白菜馅全包成饺子。 姜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慨道:“累死我了。” 每天在宋家蹭吃蹭喝,她真是好久没干家务活了。 宋时桉笑道:“等年后帮爹买到了会厨艺的男仆,娘子再回娘家就轻松了。” 姜椿“啊”了一声:“夫君要帮爹买仆人?” 姜河竟然能同意? 她先前不是没提过这茬,奈何姜河忒固执,怎么说都不肯同意,她只能作罢。 她抬眼看向姜河。 姜河挠了挠头,讪笑道:“女婿非劝爹买个仆人使,爹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同意了。” 姜椿气哼哼道:“呵,闺女说不动你,女婿说话就好使了是?” 姜河见闺女脸色不好,忙讨好地说道:“女婿就是嘴上说说,掏钱的事儿还得闺女来,他没钱。” 换作旁人,被岳父说自己没钱,难免有些难为情。 但宋时桉老神在在,唇边还泛着笑意,仿佛姜河说的是旁人似的。 姜椿转头去瞪宋时桉:“好啊你,好人你做,钱我来出,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宋时桉伸手去拉她的手,笑道:“有甚办法呢,我的俸禄都交给娘子了,就算我想给岳父出钱,手里也没有银钱呀。” 姜河一听这话,立时反过来说姜椿:“椿娘,女婿男子汉一个,又身在官场,免不了跟同僚交际应酬,你怎能管他这般紧,不给他手里留点银钱?” 姜椿振振有词道:“男子有钱就变坏,我不给他留银钱,是为了他好。 至于跟同僚交际应酬,他可以直接挂我的账,叫店里伙计来宋家找我要账就是了。” 姜河嘴角抽了抽,想继续说她几句,一时间竟想不出妥当的说辞来。 半晌后才轻哼了一句:“你心里有数就成,也别做太过了。” 姜椿作乖巧状,捣头如蒜:“知道知道,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这是他们夫妻俩的情趣,宋时桉甘之如饴呢。 自己要是不收他的俸禄,他反倒要急了。 * 姜河留他们吃饭,他们便在姜家吃了午饭,然后这才返回宋家。 宋家这头,大厨房已经在准备晚上家宴的菜肴了。 姜椿让人送了一包辣椒过去,点了几个加辣椒的菜肴,譬如辣子鸡,回锅肉、麻婆豆腐以及酸菜鱼等等。 然后便让桂枝将自己晚上要穿的衣裳拿出来,她坐到梳妆台前,翻出胭脂水粉,对着化妆镜开始化妆。 眉笔倒罢了,古代的螺子黛也还算好用。 但有了眼线笔、眼影盘跟眼影刷,姜椿总算能化眼妆了。 她这双杏眼生得极好,又大又圆,双眼皮长睫毛,非常适合画眼妆。 第194节 她先给脸上扑了签到系统抽到的顶级鹅蛋粉,又勾了眼线,然后用眼影刷打眼影。 宋时桉走过来,背靠到梳妆台前,看了一会子,突然笑道:“娘子这是要唱戏?” 姜椿用画了一半眼影的眼睛白他一眼,哼道:“你个不懂欣赏的直男,懂什么?这叫眼妆,我还没画完,画完后保管闪瞎你的狗眼。” 宋时桉笑道:“哦?是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还有,直男是甚意思? 总觉得不是甚好话,他还是别问了,免得她说出甚他不想听的解释来。 姜椿懒得理他,认真画眼妆。 她化妆技术还算是不错,加上这眼影盘乃是比较容易驾驭的大地色,画起来没太大难度。 等她画完后,抬头看向宋时桉,故意朝他抛了个媚眼。 宋时桉“咦”了一声:“原来娘子还有当画师的天分,拿眼影粉勾勾画画一番,竟然能让眼眶轮廓更深,眼睛也更有神。” 姜椿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又拿出一支番茄红的口红来,涂到自己嘴巴上。 完事后伸手勾住宋时桉的脖颈,踮脚往他唇上凑,笑嘻嘻到:“夫君你亲我下呗,亲我一下,自己嘴唇也变红嘴巴哟。” 宋时桉歪头躲避,笑骂道:“娘子别闹,待会儿就要去正房吃年夜饭了,我嘴唇红红的像甚样子!” 姜椿故意逗他,摇晃着身子撒娇道:“我就闹我就闹,人家涂了番邦口红,夫君就不想尝尝是甚滋味嘛?” 她本就生了张俏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不说话的时候都勾人,更何况是画了眼影后多了几分魅惑的模样? 加上她还故意撒娇卖乖,宋时桉压根就抵挡不住,顿时眸色转深。 直接将人楼进怀里,一下撅住她的唇瓣,狠狠允吸肯咬起来。 俩人交换了一个津夜勾缠的深吻,分开时,果不其然,宋时桉的嘴唇仿佛被涂了一层唇蜜似的,泛着红色的荧光。 他勾唇一笑,点评道:“像是蜜桔味?好吃得紧,若不是要到饭点了,我还想吃。” 姜椿:“……” 狗鼻子倒是挺灵的,这支口红的确是蜜橘味的。 她拿帕子帮他擦拭了下嘴唇,没好气道:“我就是逗逗你而已,你怎地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如此不经逗?” 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至于嘛? 宋时桉被她这倒打一耙的逻辑给气笑了:“娘子引诱我,我上钩了,娘子又反过来埋怨我经不住引诱,我往哪里说理去?” 姜椿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气焰不由得低下来,弱弱道:“我有错,但你就全然无辜嘛?” 宋时桉轻笑一声,实事求是道:“我也没说自己无辜,毕竟我本就抵挡不住娘子的引诱。” 姜椿嘴角抽了抽,觉得他俩大过年的在这掰扯这些车轱辘话,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她拿出口红,对着化妆镜重新补好唇妆。 然后果断起身,拉住宋时桉的手,说道:“走,咱们去正院。” * 姜椿以为自己是最早的,结果到正院的时候,除了老太太周氏,旁人竟然都已到齐了。 而且已经开了两桌麻将。 正院这边原本只有一副麻将,钟文谨的洋货行赚到钱后,又拿了三幅麻将出来,正房这里多放一副,另外两幅送给了二太太李氏跟三太太秋氏。 这会子庄氏、李氏、秋氏以及钟文谨四人占了一副麻将。 另外副麻将则被宋振庭、宋振平、宋振声以及宋时锐四人给占了。 姜椿有些惊讶。 没想到宋振庭这样的老古板竟然也玩麻将,还是玩钱的麻将,因为她看到他们桌角上放的铜钱了。 钟文谨一见到姜椿进来,立时朝她招手:“大嫂你快来接替我,我打麻将不行,这一会子功夫已经输出去半吊钱了。” 姜椿果断拒绝:“才半吊钱而已,对二弟妹你这个新晋小富婆来说,洒洒水啦,你输得起。” 钟文谨倒不是输不起,只是晓得大嫂爱打麻将,找借口将位子让给她罢了。 姜椿今儿累了半日,中午也没顾得上睡午觉,这会子精神头不太好,对麻将也不太提得起兴致来。 “你玩,我坐着歇会儿。”她摆了摆手,然后坐到宋时初三姐妹身旁。 宋时音瞧见姜椿的妆容,立时惊为天人:“大嫂,你眼睛上涂了什么东西,怎地亮晶晶的?还怪好看的!” 她这一声吆喝,把钟文谨的注意力都吆喝过来了。 她抬眼打量了姜椿一眼,顿时笑道:“大嫂这是画了眼影,是用我帮她从番邦商队那里进的番邦胭脂水粉画的。” 又夸赞道:“大嫂很有天分呀,我只教了你一次,你竟然就全学会了,甚至画得比我还好。” 姜椿笑道:“二弟妹你别谦虚了,我哪里能跟你的手法相比?我胡乱画的,把自己画成了个大花脸,夫君还说我这是要唱戏呢。” 钟文谨大胆地批评了大伯子一句:“大哥个直男,不懂欣赏也是有的,大嫂别信他的,信我,我说好看就好看。” 宋时音附和道:“我也觉得好看,大嫂你卖我套番邦胭脂水粉,再教教我画眼影的手法,我也要画眼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椿索性让桂枝去取了她的眼线笔跟眼影盘来,她给宋时初她们三姐妹都画了眼妆。 宋时音抱着钟文谨孝敬庄氏的化妆镜左看右看,美得冒泡,央求姜椿道:“我可太美了!大嫂你卖我套番邦胭脂水粉呗,我不能没有这亮晶晶的眼妆。” 庄氏闻言,打趣道:“桉哥儿媳妇你就卖她套,等转过年,你二婶就要给她相看人家了,打扮得漂漂亮亮些,跟人相看时也体面。” 宋时音闻言,顿时扁了扁嘴:“我才不嫁呢,在家多自在,嫁到旁人家当受气小媳妇,憋屈都憋屈死了。” 李氏顿时急了,一巴掌拍到八仙桌上,怒道:“你又说甚胡话呢?哪个小娘子不嫁人?你年纪不小了,再不抓紧相看,回头就只能嫁给人家当填房了。” 庄氏不爱听这话,轻哼一声:“当填房又怎么了?若是有那等家世人品都极好的郎君,嫁过去当填房也不是不行,照样有好日子过。” 宋时初失了清白,若是嫁给门当户对人家的郎君的话,大概只能给人当填房了。 除非低嫁。 究竟如何,得以后慢慢寻摸,但话不能被李氏这个二弟妹堵死了。 第118章 李氏跟宋时音母女俩掐架的戏码, 那叫一个热闹,姜椿爱看得紧。 但前提不是过年。 大过年的还掐架,就没意思了, 而且意头也不好。 所以姜椿笑着打圆场道:“说什么卖不卖的, 不光你们几个小娘子,府里所有女眷我每人都送一套。 大家一起漂漂亮亮的, 闪瞎京城其他贵妇跟小娘子的眼!” 顿了顿,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老太太就算了, 她老人家有了春秋, 不爱涂脂抹粉了。” 虽然进货价不高,但也不能叫这老婆子占到自己的便宜。 周氏这个要罚自己跪祠堂的家伙, 已经成功战胜李氏, 成了宋家最不受姜椿待见的一个。 钟文谨立时给她充当捧哏:“大嫂阔气啊, 竟然每人都送一套, 我也跟着沾光了呢。” 姜椿笑道:“二弟妹也阔气呢,给府里每个人都送了一面化妆镜跟一块怀表。” 而且亲兄弟明算账,钟文谨送的这些东西都没记入顺风洋货行的账目,算是她自掏腰包。 妯娌俩一唱一和的,很快将话茬给转开了。 但李氏哪里是这么好容易打发的? 周氏才刚扶着丫鬟的手进来, 她就立时起身迎上去,搀住周氏另一条胳膊, 扶着她往里头走。 嘴里抱怨道:“老太太, 您好歹管管音姐儿,大过年的,她一口一句不想嫁人的丧气话, 我是管不了她了。” 周氏闻言皱眉,轻描淡写地说了宋时音一句:“音姐儿, 大过年的,只许说好话,不许说丧气话。” 宋时音撇撇嘴,嘟囔道:“不想嫁人算是甚丧气话?你们真是老古板老封建。” 不过她嘟囔的声音比较小,只坐她身边的宋时初、宋时玥以及姜椿听见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语气这说辞,显然是跟自己学的。 人呀,学好很难,但学坏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对,甚叫学坏,自己哪里坏了? 哼,宋时音跟自己学的那些东西,足够她受用一辈子了呢! 不然她这会子正跟原著里边一样,因为被卖进过青楼坏了名声,怕被人嗤笑,她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发癫闹腾呢。 不过姜椿还是说了宋时音一句:“音姐儿,有些事情没想好之前别随便嚷嚷,你只是不想嫁到一堆糟心事的人家而已,又不是真心不想嫁人。” 宋时音被说中心事,不吭声了。 姜椿打蛇棍跟上:“不想嫁到一堆糟心事的人家,那就让二婶替你好好挑一挑。 二婶挑不好,不还有老太太? 再说了,哪家没甚糟心事?咱家一样有。 但你看我跟你二嫂不照样过得很好? 只有弱者才会抱怨环境,自己要是能立得住,再多糟心事也妨碍不了自己。” 想了想,她又轻咳一声:“不过咱们宋家又不是那等没的选择的人家,还是尽量挑个糟心事少的人家。 虽然强者能适应环境,但强者也是会累的呀。” 这番话说的,让庄氏简直对她刮目相看。 这家伙素日疯疯癫癫的,没想到正经劝起人来,竟然一套一套的,还挺有说服力。 正因如此,她话里提到的周氏,都没唱反调。 一场差点爆发的家庭大战,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第195节 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后,众人继续边打麻将边守岁。 宋时音还让她的丫鬟金儿去二房,把李氏那副麻将取来,跟姜椿、宋时初以及宋时玥摆了一桌。 宋时桉让人搬来个锦杌,坐到了姜椿旁边。 宋时音立时一脸警惕,警告道:“大哥你看牌可以,但不许指挥大嫂打牌,否则就算大嫂输哟。” 宋时桉白她一眼,淡淡道:“我指挥你大嫂打牌?你看你大哥我有这个胆子?” 宋时音立时改口道:“你不许给大嫂出谋划策。” 姜椿好笑道:“你别瞎嚷嚷了,对付你们三个菜鸡,哪里用你大哥出马,我自己就能掏空你们的钱袋子。” 宋时音大声嚷嚷道:“谁是菜鸡?谁是菜鸡?大嫂你别瞧不起人,待会儿有你打脸的时候!” 事实证明,是不是菜鸡并不是看谁嚷嚷得声音更大。 一晚上的功夫,宋时音三姐妹不但输光了月钱,还把姜椿提前给她们的压岁钱给输光了。 压岁钱可有足足十两银子呢。 心疼得宋时音嗷嗷直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地一晚上就只我们三个人输?” 还试图甩锅给宋时桉:“一定是大哥偷偷给大嫂使眼色了,不然大嫂手气怎会如此好?” 宋时桉白她一眼:“你少污蔑人,衙门给人定罪一看证据二看证人,你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不等宋时音回应,他就自顾道:“你甚都没有,你就只有一张胡吣的嘴。” 宋时音气得往官帽椅上一瘫,捂住心口,哀嚎道:“输钱已经让我够心痛了,大哥你还扎我的心,我这颗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周氏看宋时音做怪,忍俊不禁,嘴角露出个笑意来,柔声道:“祖母疼你,明早祖母多给你包些压岁钱。” 宋时音立时活过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周氏跟前,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在她脸上“唧”亲了一口。 嘴里笑嘻嘻道:“还是祖母疼我,祖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祖母。” 周氏老脸笑成一张菊花,嘴里嗔道:“你这孩子,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跟祖母亲香亲香嘛。” 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八仙桌前坐下,朝姜椿嘚瑟:“大嫂,我这叫不叫千金散去还复来?” 姜椿哼笑一声:“有甚好嘚瑟的,除非你打明儿起再不打麻将了,不然你这点子压岁钱最后不还是会到我的钱袋里?” 宋时音气结,一时间竟寻不到反驳的话来。 好半晌后,才发狠道:“我得空便练习打麻将,早晚有一天能打败大嫂,将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好好努力,我等着你将我打败的这一天。” 以往难熬的守岁,今年因为有麻将牌的原因,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正时分。 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成一团,宋振庭连忙带着宋时桉出去祭拜天神。 之后大厨房送来饺子,众人吃完饺子,便赶紧各回自己院子歇息,明儿一早还得起来拜年呢。 * 大年初一这日,姜椿收到了老太太周氏跟三房各长辈给的压岁钱,每人十两,统共七十两。 减去昨晚提前给宋时初三姐妹的三十两压岁钱,还剩四十两。 但这四十两银子还没热乎一会儿,族人领着孩子来拜年,又全都派发出去了。 甚至还倒贴出去十二两。 实在是族人的孩子太多了,每人两对银锞子,就用去了足足五十二两银子。 还好府里每年就冬至跟过年给族人派发两次赏钱,要是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的话,她铁定破产。 午后姜椿作为四品诰命夫人,跟周氏以及庄氏三妯娌一块儿进宫磕头领赏钱。 钟文谨没能去成,因为宋时锐如今只是从五品的副千户,没有参与大朝会的资格。 相应的,他的娘子钟文谨也就没有入宫朝见的机会。 宫里若是有皇后的话,大年初一必定于坤宁宫前殿升座,受四品以上众诰命的叩拜。 但皇后薨逝,老皇帝并未立继后,也未让位份较高的韩德妃或是李贤妃掌管凤印,而是将宫务交给了太子妃宋时予。 所以今儿命妇们进宫,也是直接去东宫拜见太子妃,而不是去拜见韩德妃或是李贤妃。 这样正式的场合,命妇们疯了才会闹幺蛾子,所以姜椿就随大流地进宫,随大流地磕头拜见,领了个装着六吊朝廷新制铜钱的布袋出来。 钱不多,图的就是个好意头,以及旁人没有的这份体面。 只是古代一吊铜钱重量高达八九斤,六吊铜钱加起来五十多斤,这些身娇体贵的命妇们哪里拎得动? 太子妃安排了五辆独轮车,帮命妇们运送铜钱到宫门口。 但因命妇众多,五辆独轮车根本运送不过来,大家只能排队等。 宋家人例外。 宋家来了老太太周氏、大太太庄氏、二太太李氏、三太太秋氏跟姜椿五位命妇,共得了三十吊铜钱。 三十吊铜钱,每吊八九斤,加起来就是二百六七十斤。 姜椿一手拎两只布袋,另一只手拎三只布袋,脚步轻松地跟在几位长辈身后,朝宫门口行去。 许是其他命妇艳羡的目光太明显,连周氏这个不待见姜椿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得意。 还不咸不淡地夸赞了姜椿一句:“素日吃那么多饭食,总算还有点用。” 姜椿笑嘻嘻道:“老太太别口头夸我呀,今儿我给您长了这么大的脸,您不赏我些簪环首饰名贵布料实在说不过去?” 周氏向来抠门,素日也就对李氏这个外甥女所出的宋时音跟宋时迁两个孙辈略大方点,但大方得也有限。 所以闻言立时就要拒绝。 然后就见姜椿晃了晃手里的布袋,一副您老要是敢不给,我就敢当场撂挑子的架势。 这条路上走着有不少命妇,以及推着独轮车来来回回运送铜钱的宫人,周氏丢不起这个脸。 只能咬牙道:“赏你根东海珍珠串的珍珠项链,成了?” 姜椿作嫌弃状:“别是放了几十年早就老旧发黄的珍珠项链?” 虽然她在现代时没买过珍珠项链,但也晓得“人老珠黄”这词语的由来。 周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倒是想找条放了几十年的旧项链打发你,可惜我的私房里没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姜椿这下放心了:“哎哟,那真是可惜喽,不然老太太就能再次见着我坐松鹤苑房顶上赏月光的场景了呢。” 秋氏一个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然后就被周氏迁怒,挨了一顿训斥:“这是在宫里,最该讲究礼仪规矩的地方,秋氏你怎能如此有失体统? 得亏现下没人路过,不然被人瞧见了,还不知被人如何嘲笑呢。” 秋氏被训得低垂下头,偷偷撇了撇嘴,但没吭声。 她们三个儿媳妇受周氏这个婆婆压制数年,畏她如虎,等闲不敢反驳她。 心里难免有些羡慕姜椿这个侄媳妇,她虽然家世不行,也正因为如此,这才无所顾忌,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如今不但庄氏这个当婆婆的不愿同她计较,就连周氏这个太婆婆,都避她的锋芒,不敢跟她硬刚。 可以说在宋家横着走。 这如何不叫人艳羡? 几人坐马车回到宋家,没多久男丁们也都从宫里回来了。 因为他们拜见的是老皇帝,赏钱也比命妇们多,足足有十吊钱。 当然,也都是户部新制的铜钱。 姜椿美滋滋地将装了两人赏钱的布袋拎回丹桂苑。 摸着这崭新如黄金一般颜色的铜钱,笑道:“这么新的铜钱,还真有些不舍得花了。” 宋时桉给她出主意道:“年后娘子的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就要开业了,到时会有不少百姓去围观,你索性让人洒些新制铜钱出去,让大家沾沾喜气。” 姜椿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可以,就照夫君说的办。” 她换下身上的诰命服跟发冠,吩咐桂枝:“打盆水来,我卸个妆。” 诰命服跟发冠比较华丽隆重,所以她今儿的妆化得也比较重,换成家常衣裳后,就有些不相称,索性卸掉得了。 结果香胰子的清洁力度不够,洗了一遍脸后,眼影还残留大半,嘴上的口红痕迹也很明显。 姜椿让桂枝拿来钟文谨送的香皂,又洗了一遍脸,这才勉强清洗干净。 她忍不住懊恼得拍了下脑门。 自己只想着暂时没进粉底液、睫毛膏跟眼线液等难清洁的化妆品,所以卸妆水就没着急进。 却忘了眼影跟口红也比较难清洁干净,需要眼唇卸妆液。 她当即就填了个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的进货单子,让桂枝给钟文谨送去。 钟文谨接到单子,当即就在拼夕夕商城下单,并选择了实体商队配送模式。 结果傍晚她正在正院用晚膳呢,门房就托人进来禀报,说有番邦商队给二奶奶送东西来了。 把钟文谨给惊得筷子都险些掉了。 她晓得拼夕夕商城发货快,但也没料到这才一个时辰过去,货就送上门来来了。 她怕引起大嫂怀疑,没敢说这是她订购的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到了,只能讪笑着解释道:“我给洋货行补的货到了,洋货行过年歇业,只能叫他们送咱们府上来。” 然后亲自出去,将货给接收了。 门房管事曹贺啧啧感叹道:“番邦人就是跟咱们大周人不一样,高鼻深目蓝眼睛,怪吓人的。” 钟文谨笑道:“有甚好害怕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 她让人将装着货物的木箱子抬去自己院子里,小心放好,决定等过了元宵节再拿给大嫂。 正院这头,姜椿听到有番邦商人来给钟文谨送货,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钟文谨的拼夕夕商城系统竟然这么快升到中级了? 因为实体商队派送乃是中级系统才有的功能。 第196节 这显然比原著里头提前了足足一年。 姜椿琢磨了片刻,觉得这事儿得归功于自己,是自己拿出银钱投资钟文谨,她这才能大笔大笔地从拼夕夕商城进货,狂刷经验点。 突然有点骄傲怎么回事儿? * 次日回娘家一切顺利,姜河还比着宋家长辈,给了她跟宋时桉每人十两银子的压岁钱。 宋时桉转头去看姜椿。 姜椿笑眯眯地将荷包接过来。 咳,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两家的钱都在自己手里,姜河给压岁钱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宋时桉这才将荷包接过来,然后当着姜河的面直接递给姜椿,笑道:“娘子收着。” 姜河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 他们小夫妻俩你侬我侬的,他瞧着就高兴。 当然,如果能赶紧给自己添个孙子,继承姜家的香火,那就更好了。 为此他还特意背着宋时桉,把姜椿叫到灶房,硬着头皮催了催:“你跟女婿成婚两年多了,子嗣的事情也该多上点心。” 姜椿笑道:“我们上心着呢,只是子嗣讲究缘分,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 爹我知道您急,但您先别急。” 姜河梗着脖子狡辩道:“爹急啥?爹一点都不急,爹才三十多,又不是等不起。” 虽然姜椿一直都知道姜河的年纪,但却在这刻突然才惊醒过来一般,清晰地意识到他竟然才三十多岁。 她一个没忍住,嘴贱了一句:“爹你才三十多,自己续娶一房妻室,给我生个弟弟,没准还更快些呢。” 姜河顿时暴跳如雷,作势找笤帚,要揍姜椿,嘴里斥责道:“你都嫁人了还嘴上没个把门的,胡吣些什么呢? 爹要是有续娶的心思,还能等到现在? 旁人说就罢了,连你也来说,打量爹狠不下心揍你是? 今儿爹就叫你知道知道爹的厉害,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再提这茬!” 姜椿立时跑进屋,躲宋时桉身后,嘴里求饶道:“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夫君你替我求求情,别让我爹揍我。”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他们父女俩,一个作势要揍人,一个做出个害怕的模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假。 但他还是认真朝姜河拱手作揖,替姜椿求情道:“爹您莫要动怒,不管娘子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她初衷肯定是为了您好的。 看在小胥的面上,爹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她往后肯定不会乱说话了。” 姜河闻言,就坡下驴,轻哼了一声:“看在女婿的面上,我就饶过你这回,下回再敢胡吣,就是搬出你娘来,也不好使。” 姜椿从宋时桉身后探出个头来,讪笑道:“爹,你相信我,肯定没下回了。” 姜河这才罢休。 回宋家的路上,宋时桉问姜椿:“你说什么了,竟惹得爹大动肝火?” 姜河脾气极好,甚少冲旁人发火,素日姜椿做错事,他至多说她几句,从未对她动手过。 姜椿笑道:“爹催我们生小崽子,我让他续娶房娘子,自己生还更快些,结果他恼羞成怒,要揍我。” 宋时桉一下不吭声了,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车厢空间小,俩人又是面对面坐着,所以姜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拿胳膊肘捅咕了下他的胸堂,笑道:“你干嘛?爹不过例行催一下,你别是当真了?” 宋时桉闷闷道:“可咱们圆房一年多了,你的肚皮始终毫无动静,我怀疑……” 姜椿还以为他怀疑自己不能生,立时瞪眼:“怀疑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瞎想,太医都说我身子骨康健,你难道比太医还懂医术?” 宋时桉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出了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我没怀疑你,我是怀疑我自己不能生。” 姜椿没将他的话当回事,甚至还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夫君莫要说胡话,你能不能生我还不晓得?” 宋时桉白了她一眼,无语道:“你给我正经点。” 姜椿立时坐直身子,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为何会有此担忧?” 宋时桉绷着张脸,木然地说道:“先前我被关进过水牢,恰逢冬日,水牢里冰寒刺骨…… 我怀疑自己寒气入体,虽然不影响敦伦,但却伤到了根本,这才导致你不能有孕。” 姜椿:“……” 她先是觉得有些好笑,还想反驳几句来着。 片刻后,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还真别说,他这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男人要是受寒太过,是有可能造成死精的。 不过姜椿晓得他并非一直待在水牢里,毕竟负责审问的官员也不敢真将他弄死,隔三差五才把他丢进水牢里待半日。 所以理论上,应该是不太会影响生育能力的。 所以她笑着劝慰道:“没有的事情,太医都说夫君你身子骨康健,具有繁衍子嗣的能力,咱们要相信太医。” 宋时桉虽然不太相信太医院那帮庸医,但又怕姜椿替自己担忧,便强笑道:“嗯,娘子说得对,许是我多虑了。” 心里暗下决定,年后还是打发人去外头寻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的神医。 姜椿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较真,不然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开导他了。 只是好景不长。 回府后,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钟文谨怀上身孕了。 宋时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第119章 因是过年期间, 宋家众人又恢复了在正院集体用膳的模式。 晚膳时当着众人的面,宋时桉尚且能扛得住,还笑着对宋时锐说恭喜。 等回到丹桂苑后, 他立时就绷不住了, 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姜椿被唬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怎地好端端的,突然就哭起来了?” 这家伙自打身子骨养好后, 精神状态恢复正常, 仿佛从前那个羞涩而又脆弱的人儿不是他似的。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掉眼泪了。 姜椿不问还好,一发问, 宋时桉眼泪掉得更凶了, 边哭边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二弟妹都怀上身孕了, 你的肚皮却没动静? 我成日努力耕耘, 各种姿势都尝试遍了,谁知竟是白费力气。 难道我宋时桉犯了甚天条,命里注定不会有子嗣?” 上辈子没子嗣倒罢了,是他自己不愿续娶,他也不在意死后有没有人继承香火。 但这辈子他跟姜椿琴瑟和鸣, 他无比期盼她能生下两人的子嗣,哪怕只生一个。 如此姜椿在这里就有了骨血羁绊, 不会突然哪日一觉醒来, 这芯子里又变回了原来的姜椿。 他一直等一直等,谁知等来的除了失望,还有二弟妹怀上身孕的消息。 上辈子二弟妹直到来年九月才怀上身孕, 这辈子却提前了足足大半年。 老二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叫自己如何不伤心? 姜椿听到“各种姿势都尝试遍了”这话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笑出声来。 但看他哭得这般伤心,自己要是笑场的话,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今晚估计都没法把人哄好了。 所以她使劲咬住自己的腮帮子肉,艰难地将笑意给憋了回去。 她掏出帕子,边给他拭泪边哄道:“这有甚好哭的?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子嗣这事我没甚执念,有当然最好,没有也不妨事。 我娘家那头,可以让族长帮忙寻个家里父母双亡的孤儿过继。 宋家这边,二弟跟二弟妹愿意过继给我们个孩子当然最好,不行咱们也从族里寻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过继。 不愿过继也没关系,索性叫二弟跟二弟妹所生的侄儿给咱们养老呗,咱们手里银钱跟产业不少,不怕他们不尽心。” 宋时桉抬起一双泪眼,瞪了她一眼:“你不懂,这不是过继不过继的问题,我根本不在意甚香火不香火的。” 姜椿确实不懂他为甚如此在意子嗣,大概是男人的尊严在作祟? 她顺毛哄道:“是是是,我不懂,我脑子笨嘛,哪像夫君聪明绝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又将人揽进怀里,柔声道:“好啦好啦,莫哭了,咱们只是暂时没有子嗣而已,又不是被判了死刑,回头咱们多努力努力,没准就有好消息了呢。” 还意有所指地贼笑道:“夫君得闲多钻研钻研,兴许还有甚旁的姿势咱们没尝试过呢。” 宋时桉见她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压根就不懂自己的难过跟担忧,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挣脱她的胳膊,反客为主,一下将她压到罗汉床的引枕上,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嘴里冷冷道:“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我不揭穿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姜椿本人了?” 被压到引枕上的姜椿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还以为他哭着哭着虫虫上脑,要跟自己生小崽子呢。 谁知他竟然用如此暧昧(?)的姿势,说出如此惊悚的话语来。 一瞬间,她仿佛冰水浇头般,浑身从头到脚,连血液都冷透了。 第197节 完了完了,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暴露了…… 只是没等她想出反驳的说辞来,又听宋时桉冷冷道:“我之所以着急想要跟你生下子嗣,是担忧你鸠占鹊巢根基不稳,兴许哪日就被原主一脚踢出‘家门’了。 而生下有我俩骨血的子嗣后,你在这世间会多一份因果,原主再想将你赶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椿呆愣了片刻,这才“啊?”了一声。 当初原主因淋雨而连发三日高烧,烧得不省人事,连从县城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 姜椿穿过来的时候,原主连呼吸都停了,自己算是真真正正的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所以她从未担忧过原主哪日会突然跳出来取代自己这茬。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啥时候知道自己芯子里换了个人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她疑惑地问道:“你是何时得知我并非原主本人的?怎么发现的?” 宋时桉轻哼一声:“比发现你身上有神器还要早些时候。” 至于如何发现的?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这会牵扯出自己重生之事,说不得。 姜椿:“……” 亏她还成日遮遮掩掩的,感情自己在他跟前就跟果奔似的,还一果就好几年? 简直就跟个大傻子一样。 姜椿后脑勺往引枕上结实一躺,选择了摆烂:“夫君,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放心,我扛得住。” 而宋时桉也没辜负她的“期待”,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还知道二弟妹芯子里也并非原主。” 姜椿:“……” 她人都要麻了。 这就是写高智商美强惨男配的下场?不但自己果奔,连自己笔下的亲闺女也在果奔。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被揭穿穿越女的身份其实并不可怕,既然他选择隐藏这个秘密,好几年不戳破自己,显然是不想失去自己。 可怕的是自己除了穿越女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原作者。 如果被宋时桉知道他之所以如此凄惨,又是被抄家;又是被抓进天牢严刑拷打身受重伤,甚至还可能冻坏了小蝌蚪;又是被卖到乡下给个屠户女当赘婿,都是自己这个原作者刻意为之的情节…… 她觉得他会当场黑化,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这个秘密她死也不能说,必须要带到棺材里去。 这时,宋时桉又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我还知道你跟二弟妹来自同一个地方。” 姜椿:“……” 真是谢谢您嘞,自己跟钟文谨还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在宋时桉这里却已经顺利会师了。 难兄难弟了属于是。 她静默好一会子,这才哼唧道:“你何苦要揭穿我,继续装傻充愣不好嘛?晓不晓得有个词语叫‘难得糊涂’?” 宋时桉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收紧几分,冷哼道:“我原也不想揭穿你的,谁让你在子嗣事情上不上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只能揭穿你,让你晓得此事的重要性。”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毛病又犯了,她抬眼朝他抛了个媚眼,意有所指道:“生小崽子这种事情,夫君努力就行了呀,我上不上心有甚关系?” 宋时桉松开她的脖颈,从她手里夺过丝帕拭了拭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冷冷道:“说正事呢,你给我严肃点。” 姜椿嘻嘻哈哈哈道:“可是夫君说的是生小崽子这种事情呀,这叫我怎么严肃得起来? 难不成敦伦的时候咱俩都板着脸闷不吭声,比谁更像木头人?” 宋时桉:“……” 他真是被她这胡搅蛮缠的话语给气笑了。 他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句:“姜椿!” 姜椿掏掏耳朵:“在呢在呢,别吼这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 见他冷冷瞪着自己,面沉如水,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她连忙收敛神色。 认真道:“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原主已经病死了,所以夫君你根本不必担忧她哪日会突然跑回来取代我。” 宋时桉怎可能不担忧? 她跟二弟妹芯子里换了人,自己也是从上辈子重生回来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常有不合常理之事发生,自己的担忧也并非杞人忧天。 他冷哼道:“凡事无绝对,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你必须生下个子嗣来才行。” 姜椿简直无语:“谁告诉你生下子嗣就能避免被原主夺回身体控制权? 分娩是孕妇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没准原主会趁机抢夺身体也未可知呢。” 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谁知竟然一语成谶。 当然这是后话。 宋时桉听了她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所以,自己这是白哭了一场? 他果断改了主意:“娘子说得有道理,既如此,咱们便不生了。 回头你找二弟妹帮忙买些番邦避孕物什,留着咱们敦伦时用。” 她们的来处比大周要发达,所以避孕物什上肯定比大周的避子汤要更不伤身体些。 姜椿:“……” 方才他还为生不出子嗣而伤心痛哭,这会子又让自己去买避孕用品,男人心海底针啊,也忒善变了些! 她白他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哼笑道:“没必要,以往咱们没避孕,不照样没怀上子嗣?说明夫君可能真在水牢里冻坏了身子。 番邦的东西都不便宜,避孕用品也一样。 不买就是赚便宜,所以夫君你呀,可真是给咱家省了不少银钱呢。” 宋时桉顿时脸色铁青,再次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为夫没听清娘子的话,娘子能否再说一遍?” 姜椿笑嘻嘻道:“我逗你玩呢,咱们原先怎样往后还怎样,顺其自然就好,没准过阵子就怀上子嗣了呢。” 宋时桉顺着她先前的话,冷冷道:“然后你分娩时身子虚弱,被原主趁机抢夺走身体是?” 姜椿自信满满道:“谁身子虚弱?我壮得跟头牛似的,分娩而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生孩子谁不怕?她也怕。 她这自信是装给宋时桉看的,免得他又胡思乱想,搞甚避孕措施。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要个自己骨血的小崽子的。 所以,避孕是不可能避孕的,等生完二胎再避孕不迟。 宋时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些被她说服了。 她身子骨的确比其他女子都强壮许多,到时自己让太医院擅长妇人病的何太医坐镇,再多请几个技术好的稳婆帮她接生,想必就不会出甚岔子了。 想通一切的宋时桉松开她的脖颈,站起身来,然后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边往净房走,边勾唇笑道:“既然娘子壮得跟头牛似的,那今儿的地就由娘子自己来犁。” 姜椿:“???” 等俩人沐浴完,回到卧房内后,姜椿总算明白他先前那话是甚意思了。 他半躺在塌上,让她坐到自己身上,自力更生。 姜椿:“……” 要换作平时,她肯定直接翻下来,往塌上一趟,选择摆烂。 但今儿情况有些不同。 看在他因为羡慕嫉妒恨宋时锐即将当爹而哭过一场的份上,她还是选择了纵容他。 没办法,谁让她这人容易心软,见不得男子掉眼泪呢。 她运用腰腹的力量,起起落落地动作起来。 宋时桉半眯着眼睛,舒服得不行,心情极好地逗她:“娘子好好努力,能不能怀上小崽子,就看娘子努力得够不够了。” 姜椿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我是得好好努力,夫君一心想着能怀上个有咱俩骨血的子嗣好彻底拴住我,我必须得让夫君怀上才行。”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伸手在她屁屁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自己一个男子,如何怀上子嗣?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想想倒是有些可惜。 自己要是能生,早给她生三五个了,还用巴巴地指望她的肚皮有动静?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可惜自己穿的不是女尊世界,不然搞大宋时桉这样一个大美人的肚子,让他替自己生小崽子,那该多幸福? 正胡思乱想呢,屁屁上又挨了他一巴掌。 宋时桉轻哼一声:“别走神,赶紧犁地。” 姜椿气得磨牙,见不得他这副懒洋洋的享受模样,但想到素日都是他埋头耕耘,自己躺着享福,到底还是没撂挑子。 她天生神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自己犁地能自己控制节奏,竟然比他犁地还更消魂一些。 于是她爽完一回,不用宋时桉开口,就主动又来了一回。 完事后,她气喘吁吁地趴在宋时桉胸堂上,有气无力道:“犁地太辛苦了,我再也不干了。” 宋时桉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揽住她的纤腰,笑着打趣道:“真不干了?” 姜椿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片刻,这才改口道:“偶尔犁一次也成。” “呵呵……”宋时桉发出磁性而又愉悦的笑声。 姜椿缓了好一会子,这才又开口,认真问道:“夫君怎地不问我跟二弟妹来自何处?” 第198节 宋时桉轻抚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轻描淡写道:“一个写大食文字跟瘸腿周字的地方,一个物品比大周更丰富,技术比大周更先进的地方。 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其他也没甚好多问的了。” 好奇是好奇,但他并不想多与姜椿谈论这方面的话茬,免得她燃起思乡之情,然后千方百计地寻找返乡之法。 姜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夫君,忒有定力了些,竟然对异世界的种种一点都不好奇。” 异世界? 宋时桉在姜椿看不到的地方,惊讶地瞪大了一双凤眼。 他原以为她跟二弟妹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番邦国家,毕竟她们都懂大食文字,素日行事也与大周女子不同,是番邦洋人的可能性极大。 却没想到,她们竟然是异界之人。 所以,她这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来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同时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几分。 是番邦洋人倒还好些,若她哪日回到了大洋彼岸的番邦国家,自己尚可能借助海船前去寻找她。 可她是异界之人。 她若是哪日回去了自己的世界,自己就算上天入地,也再无找到她的可能。 看来让人寻找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神医的事情刻不容缓了,过完上元节就动身。 讳疾忌医是不行的,若果真自己身子有问题,不管吃多少药扎多少针,他都要治好。 * 姜椿辛苦耕耘两回,次日腰酸腿疼,犹如当真下地刨了几亩地一般,走路都发飘。 昨儿她只口头跟钟文谨道了喜,这会子收拾出来个装了五斤红枣、一斤血燕燕窝以及二斤银耳的小包裹,让桂叶给青竹苑送去。 钟文谨这头,有孕的事情,并未让她感觉多高兴,甚至还有些懊恼。 原著里头,她跟着宋时锐进京后,因囊中羞涩,又哪哪都需要花钱,所以将做买卖挣钱当成第一要务。 钱都没有,怎么养孩子? 所以她跟宋时锐每回敦伦,都会及时提醒他戴小雨伞。 现实中也一样。 只除了一回。 那日钟文谨收到大嫂投资自己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兴奋得不行,觉得自己可以大干一场,系统升级有望了。 或许是太高兴了,加上正好是安全期,夜里敦伦时她便没提醒宋时锐戴小雨伞,直接真空上阵了。 然后就这么一发入魂,中了大奖。 钟文谨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她跟大嫂的洋货行才刚开业,年后还预备开个酒坊,自己用现代酿酒工艺酿高度酒卖。 正该是全身心搞事业的时候,却揣上了个拖后腿的吞金兽。 不过好在现在才刚有孕一个来月,又没甚孕吐症状,并不耽误她继续搞事业。 得趁着这段时间,将洋货行跟酒坊给搞上正轨,如此就算孕后期自己选择躺平,也不至于乱了套。 听闻桂叶替姜椿来给自己送东西,她忙道:“快请进来。” 桂叶将这包袱放下,笑道:“二奶奶,我们奶奶让把这些补品给您送来,让您好好补补身子,回头给她生个大胖侄子玩。”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果然是大嫂能说出来的话。 她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奶奶。” 叫人拿了个荷包给桂叶。 桂叶含笑接过,退了下去。 钟文谨这才让丫鬟打开那包袱,准备瞧瞧大嫂给了自己甚好东西。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里头的红枣跟银耳倒罢了,虽然品相瞧着极好,像是上等货,旁边那一大包血燕燕窝却是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大嫂偷摸孝敬婆婆一斤血燕燕窝的事情,钟文谨有听庄氏提起过。 得知一盏血燕燕窝就值几两银子,她当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直夸大嫂对婆婆孝顺,把庄氏夸得嘴角上扬,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却没想到大嫂竟然也给自己送了一斤血燕燕窝。 大嫂这人,忒大方了些,简直就是散财童子啊。 她投桃报李,决定回头就给大嫂送几麻袋红薯种子跟玉米种子,反正大嫂手里有两个田庄,有的是田地种。 所以正月十六这日,姜椿不但收到了自己追加的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货物,还收到了四麻袋红薯种子跟四麻袋玉米种子。 把她高兴得差点笑歪了嘴巴。 宋时桉挑眉问道:“这两样粮食很好吃?” 姜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好吃也好吃,说不好吃也不好吃,单看怎么个吃法。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样粮食都十分高产,产量少说也是麦子的好几倍。” 宋时桉立时道:“那娘子可要好好种植,种上两年,多留些种子,回头我替你献给太子姐夫,让他给你个大奖赏。” 姜椿心想,你这计划倒是挺巧的,两年后恰好就是老皇帝薨逝太子黎钧行登基的时间。 新帝登基,又得到了番邦高产粮食,到时广告天下百姓,这拥护值不得蹭蹭往上涨?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大好事,这样大的功劳,只奖励银钱是不行的,肯定还得给些其他的赏赐。 譬如将自己的诰命夫人升一升等级,压过宋时桉的官职什么的。 咳咳,她呀,就喜欢压他一头的感觉,贼好。 当然,吃水不忘挖井人,她也没忘了带上钟文谨:“这是二弟妹帮我弄到的,到时夫君向太子姐夫献良种时,可别忘了把二弟妹带上。” 宋时桉也没反对,点头道:“好。” 撇开钟文谨是不可能撇开的,她那神器如此有用,往后还指望她继续给姜椿提供好东西呢。 事实证明,姜椿很有先见之明,选择跟二弟妹交好,不然她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多好东西。 姜椿闻言顿时放心了。 第120章 腊月十六衙门开工后, 何书渝便受到大理寺传唤,前去应诉。 他自然不会认罪,咬死自己娘子鹿氏乃是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还将自己岳父鹿员外从隔壁水纹县请仵作来验尸这茬给说了。 无凭无据的, 大理寺卿程泽年也不可能将其定罪, 今儿不过是按例过下堂。 具体案情如何,得等他派人前往登州府黄县详查之后, 才能定夺。 不过何书渝到底事涉命案,在结案前他不可离京, 否则会被当成畏罪潜逃。 何书渝心里憋气, 明知道宋家这是故意使绊子拖住自己,耽误自己派官, 但也没法子, 大周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 他有心想再上宋家门闹腾, 但先前挨了那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一顿棍棒, 疼了他足足七八日才好。 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若是再上门,又挨一顿打的话,往后他还如何好意思在官场混? 遂作罢。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放弃,使银钱寻了些乞丐跟帮闲的力夫,让他们在外头卖力地宣扬自己与宋时初的关系。 没几日, 整个京城就都知道宋家二姑娘曾给前黄县县令何书渝当过两年通房的事情了。 消息传到宋家的时候,宋时初相当淡定。 她料定何书渝这个一心想着攀附权贵的无耻小人定然不会轻易罢手。 家里有大嫂镇宅, 他挨过一顿好打后, 轻易不敢再上门。 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逼宋家将自己许给他,好息事宁人。 可惜宋家不是程家。 如今的宋家, 除了自己母亲跟二婶运道略好些,其他人个个都有黑历史, 堂妹宋时音甚至被卖进青楼过。 他们家的名声可以说早就跌到谷底了。 就算何书渝再如何败坏自己的声誉,也对宋家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母亲说得对,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曾给人当过通房又如何?自己可是太子爷的小姨子,多得是人愿意求娶自己呢。 根本没必要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自责。 用大嫂大逆不道的话来说,就算有错,那也是老皇帝的错,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虽然宋时初没太将这事儿放心上,但姜椿还是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打下手。 姜椿请人看了黄历,正月二十二是黄道吉日,她打算两家铺子同时开张,这几日正忙得脚不沾地呢。 宋时音得知后,拉着宋时玥,也要掺和进来。 姜椿故作嫌弃状:“你俩来帮忙?我看帮倒忙还差不多。” 宋时音理直气壮道:“谁说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是来学习如何开铺子的。 我如今也是有铺子的人了,不跟着大嫂学一学,回头如何将铺子开起来?” 宋时音见姜椿要开铺子,非要让李氏给她间铺子。 李氏不惯她这毛病:“等你出嫁时我自然会给你铺子跟庄子当嫁妆,现在婚事还没影子呢,你要甚铺子?” 第199节 宋时音一哭二闹三绝食四上吊,誓要将铺子弄到手。 李氏还没心软呢,宋时迁就先扛不住了,替宋时音说好话:“母亲您就给妹妹间铺子玩,横竖您嫁妆里好几间铺子呢。 可别让她再闹腾了,我好容易放假回家,脑瓜子都要被她吵裂纹了。” 宋时迁明年要参加乡试,李氏怕宋时音闹腾吵到自己宝贝儿子温书,总算松口,给了宋时音一间铺子。 姜椿还是让她俩跟着了。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也是放,没多大区别。 * 忙活了好几日,总算将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完成了。 转眼来到二十二日。 姜椿提前让人买了四挂百响的鞭炮,每个铺子两挂,在午正这个吉时准时燃放。 布庄这边姜椿搞的开业活动是买三送一,买三尺布就多送一尺。 西市这边的顾客群本就是平民百姓,听闻新开的春安布庄买三尺布就能多送一尺,无数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娘子蜂拥而至。 把春安布庄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比当初顺风洋货行开业时的场面都热闹。 姜椿只在这里待了两刻钟,便带着宋时初三姐妹去了东市的香腮雪。 宋时玥一见到这牌匾上的字,立时笑道:“鬓云欲度香腮雪?” 这句出自唐代温庭钧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因大周是从唐代以后拐了个弯儿,所以宋时玥能念出来并不奇怪。 她们三姐妹虽然这几日跟着姜椿在东市进进出出无数回,但因为铺子外头的牌匾上盖着红绸,所以她们并不晓得铺子的名字。 姜椿夸赞道:“玥姐儿果然饱读诗书,一下晓得了这名字的出处。” 宋时音不甘示弱道:“温飞卿的词,说得好像谁不会背似的。” 温庭钧,字飞卿。 姜椿笑嘻嘻道:“我不会背呀,这铺名还是我找你大哥帮选的呢。” 春安布庄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很简单,就是从她跟宋时桉的名字里各提取一个字,然后去掉木旁。 胭脂水粉铺子的名字她交给宋时桉来取。 一人取一个,公平公正。 谁知宋时桉给取的名字都相当文雅,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太过寻常,跟其他胭脂水粉铺子都一个画风。 而姜椿要的是另类,要的是牢牢吸引住别人的眼球。 她索性自己上阵,起了三个,分别是点绛唇、半面妆以及香腮雪,然后让宋时桉帮忙从中挑选一个。 宋时桉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无语。 最后他矮子里拔高子,选定了香腮雪。 宋时音忍不住咋舌:“大哥竟然给起个这样的铺名,这显然跟他以往起名的风格迥异。” 她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打趣道:“大嫂,你是怎么威胁大哥就范的?” 姜椿白她一眼,故意逗她:“哎哟,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可不兴问这个。” 宋时音:“……” 得,不用问了,她知道答案了。 哼,在大柳树村的时候,自己可没少听壁角,还能不知道你们那点子破事儿?! 几人从后门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给姜椿这个东家预留的一间雅间外,还有七间雅间,上面都挂着刻有“vip贵宾室”的木牌。 是替vip客户准备的会议室跟休息室。 持vip卡的客户不用跟人挤在楼下挑挑拣拣,店里伙计会将她们感兴趣的货品送到贵宾室来,供其挑选。 除了普通货品外,她们还有资格购买店里的高定,包括签到打卡获得的古代高品质胭脂水粉以及从钟文谨那里进货的现代彩妆。 经过综合考虑,姜椿将vip的额度定为一百两。 上月购买店内胭脂水粉达到一百两的顾客,可以得到一张vip卡,持此卡可享受享受vip贵宾室服务以及拥有购买高定产品的资格。 vip卡有效期为一个月。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全年享受vip服务的话,一年消费额需要达到一千二百两银子。 不可谓不高。 但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人能达到。 一类就是手里铺子、田庄一大堆,不缺银钱的贵妇,她们只买贵的跟稀罕的,香腮雪精准满足了她们的需求。 再有就是大家族里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每个月都要给家中的女眷采买胭脂水粉。 如果家中女眷人数众多,好几十位那种,每人五两银子份例的话,加起来就轻松过百。 她们为了能买到香腮雪的高定,自然就会选择从香腮雪采买胭脂水粉。 只要把握住这两类客户,香腮雪一年的业绩就十分亮眼了。 更何况还有不少细水长流的普通顾客呢。 掌柜曹婉得知东家带着宋家三位小娘子来了,自己忙得脱不开身,让伙计泡了壶茶送上来。 姜椿几人边吃茶边站在窗边看楼下的情况。 宋时初略带担忧地说道:“比起布庄的红火来,这里倒有些清冷。” 进店的顾客只小猫两三只。 姜椿笑道:“不急,我叫人在外头造了不少势,就算是来看热闹,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也必定会来的。” 而且,她还请了个带货女王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刻钟后,曹婉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喘着粗气说道:“东家,新城长公主殿下来了。” 姜椿立时招呼宋时初三人:“我干娘来了,走,你们跟我下去迎一迎。” 四人连同曹婉急匆匆下楼。 新城长公主已经搭着何嬷嬷的手走进了店里,正低头打量着柜台里摆放的胭脂水粉。 “给干娘请安。”姜椿福身行礼,扬声道:“干娘您有贵宾卡,请上二楼贵宾室。 贵宾室里除了有专门的伙计替您跑腿外,还可以购买本店从番邦商人那里独家定制的高级胭脂水粉。” 何嬷嬷笑着充当捧哏,好奇问道:“没有贵宾卡的客人,就不能购买这独家定制的高级胭脂水粉?” 姜椿颔首,笑道:“对,咱家的高定物品样样都是珍品,只有持贵宾卡的顾客才有资格购买哟。” 新城长公主哼笑一声:“花样还真多,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有钱不赚的,那就上去瞧瞧。” 姜椿狗腿地凑过去,伸手扶住新城长公主另外只胳膊,笑嘻嘻道:“干娘这边请。” 将人扶上二楼后,她直接将新城长公主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吩咐女伙计:“拿两套高定来。” 姜椿亲自给新城长公主跟何嬷嬷倒茶,笑道:“辛苦干娘跑这一趟,来替我撑场子。”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当人干娘的,若是只收孝敬不帮衬干女儿,要不了多久,这干女儿只怕就跑路了。” 姜椿嘻嘻哈哈道:“我夫君在京城呢,我能跑路到哪里去?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最多再认个干娘,去孝敬旁人去。” 此话一出,立时招来新城长公主的怒瞪,她冷冷道:“孝敬旁人?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本宫抢干女儿!”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霸总十足的语气,新城长公主您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说话间,女伙计提了个雕刻着精致兰草纹样的手提箱进来。 姜椿接过来,将其放到新城长公主面前,伸手将箱盖掀开,露出里头整齐摆放着的瓶瓶罐罐。 左边是签到系统出品的螺子黛、鹅蛋粉、胭脂膏子、面脂跟口脂。 右边是拼夕夕商城进货的眉笔、眼线笔、12支口红、双色腮红、十六色眼影盘、化妆刷套装、卸妆水以及眼唇卸妆液。 左边那些都是传统胭脂水粉,自不必多说。 姜椿着重介绍了下右边的现代彩妆用品,完事后跃跃欲试道:“干娘,我给您画下眼妆呗,您看我这眼妆亮晶晶的多好看?” 新城长公主没拒绝,转头对何嬷嬷道:“把阮娘子喊进来,让她学学如何画眼妆。” 阮娘子是负责给新城长公主梳头化妆的梳妆娘子,这会子也跟着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何嬷嬷应声退下,片刻后带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来。 姜椿见人来了,这才先用眼线笔给新城长公主勾了眼线,然后用化妆刷套装里边的眼印刷帮她上眼影。 上完眼影后,还给她打了腮红,又涂了正红色的口红。 她将化妆镜端到新城长公主面前,笑嘻嘻道:“干娘您瞧瞧,是不是比先前更精神更好看了?” 新城长公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见画了眼影的自己眼睛轮廓更加分明不说,上头层层晕染的眼影,让眼珠子变得云遮雾绕一般,给自己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番邦胭脂水粉倒是有些意思。” 姜椿笑道:“眼影盘我只用了三个颜色,统共有十六个颜色呢,干娘回头可以让阮娘子慢慢研究,看如何搭配更适合干娘。” 她又将卸妆水跟眼唇卸妆液拎出来,给阮娘子说了下这两者的用处。 又笑着对新城长公主道:“干娘,日常卸妆很重要,若是卸不干净,导致毛孔堵塞,脸上就会生痘痘生粉刺。”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这还用你说?涂脂抹粉就跟往墙上刷石灰粉一样,睡前若不清洗干净,肯定伤肌肤。” 姜椿笑了笑。 看,古人懂的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少。 不过他们的香胰子清洁力太差了,姜椿又趁机夸赞了下自家洋货行的香皂:“香胰子洗脸洗不干净,不如洋货行的香皂,干娘记得用香皂洗脸。” 姜椿先前就给新城站公主送过怀表、化妆镜跟香皂了,就是不晓得她用没用。 第200节 洗面奶暂时还没排上号,只能等以后陆续上新。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啰嗦。” 姜椿笑嘻嘻道:“甚啰嗦,我这叫关心干娘,干娘您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我这样贴心的小棉袄,不晓得多少人羡慕干娘您呢。” 新城长公主抿了抿唇,竟然有些想附和。 自己之所以认姜椿当干女儿,可不是瞧中了她这个人,而是冲着宋时桉以及他背后的宋家去的。 但与她相处一阵子后,新城长公主发现自己仿佛多了个贴心小棉袄,她有甚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打发人给自己送一份来。 素日对自己也是百般关心。 甚至不光关心自己,还会关心驸马跟年哥儿。 可以说这个干女儿认得一点都不亏。 但新城长公主嘴上还是轻哼了一声:“羡慕?羡慕我有个殴打朝廷命官的干女儿?” 这显然说的是姜椿揍何书渝的事情。 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姜椿揍完人后,都不用何书渝找人宣传,很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姜椿纠正道:“错,不是殴打朝廷命官,而是揍一个污蔑我家二妹妹清白的登徒子而已。 这样的登徒子,我见一个揍一个,见一双揍一双。” 新城长公主:“……” 这家伙原就胆大妄为,谁都敢揍,如今有了自己当靠山,只怕更无法无天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姜椿愿意当自己干女儿,图的不就是自己能替她撑腰? 她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 新城长公主到底身份尊贵,并未在香腮雪多待,只坐了两刻钟,便带着两套高定走人了。 她走后没多久,店里开始上人。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门口就停满数不清的轿子跟马车。 有新城长公主这个带货女王出马,那些选择观望的贵妇们,总算行动起来了。 因一下来的人太多,姜椿以及宋时初她们三个也不得不出面招呼顾客。 好在她们三个这几日也没白跟前跟后,该学会的都学会了,加上她们自己手里就有一整套的高定产品在用,介绍起来半点都不怯场。 这三个小姑子孺子可教,姜椿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多带带她们。 看着她们忙前忙后的模样,姜椿再次想起了如今亲事还没着落的王银儿。 在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她如今已经能一口气走半个时辰的路了。 或许自己应该写信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进京? 来了以后,倒也未必一定要帮自己做事。 她手里有银钱,人又聪明,想做甚营生都可以。 主要是京城比红叶镇大许多,人多机会也就多,没准她的缘分就应在这里呢? 以王银儿的身子骨,坐马车颠簸好几日,肯定扛不住。 但若是坐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她决定晚上回去就写信。 * 虽然忙活一整日,但看着账本上的营业额,姜椿浑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嘴都差点笑歪了。 她大手一挥,给了宋时初三人每人三十两银子,算是今儿的辛苦费。 咳,她们过年的压岁钱大半都进了自己口袋里,算了算数额,自己不过是将赢她们的压岁钱还回去,再每人贴补五两银子而已。 她们这样好出身的大家闺秀给自己当一日女伙计,五两银子根本不算多。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还是撑着疲惫的身子,给王银儿写了封信。 次日去西市春安布庄时,路过姜家,她顺道进去问了她爹姜河一句:“爹我要打发人送信回红叶镇,你要不要捎信或者东西回去?” 姜河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捎什么捎,爹可没这个心情。” 姜椿见状,立时关切地询问道:“爹你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姜河板着脸,没好气道:“还不是春安布庄旁边那家粮店的郝掌柜,我都说无意续娶了,还非要给我介绍他守寡的妹子。” 姜河昨儿晃悠到春安布庄看情况,见铺子里头人山人海,侄儿郑鲲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便自告奋勇帮忙收钱。 他摆摊卖肉多年,收钱这样的小事儿还是做得来的。 中午歇息时,隔壁韩记粮店的郝掌柜进来搭讪,两人便攀谈起来。 谁知攀谈着攀谈着,就攀谈到了亲事上头。 姜椿笑道:“爹你可是宋家嫡长子,太子爷小舅子的岳父,在旁人眼里可是香饽饽,有人给你说亲有甚好奇怪的,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姜河略带尴尬地说道:“若只是嘴上说亲,我直接拒了便是,倒不至于放心上。 谁知这郝掌柜那般厚脸皮,午后竟然直接将自己妹子喊来与我相看。 我何时说过要与他妹子相看了?简直是不知所谓!” 周人说亲并不盲婚哑嫁,若两户人家有意结儿女亲家,会先安排家中小辈相看一番。 两人若是相中了彼此,这才会请媒婆上门说亲。 一定程度上,跟现代相亲有些相似。 不过古代相亲的人选都是父母严格控制的,就算有自由,这自由也有限。 姜椿嘴角抽了抽,顺着姜河的话批判道:“这郝掌柜也太过分了些,哪有不经对方同意就直接安排相看的?没有这样办事的。” 姜河点头道:“就是呢。好在他妹子是个讲理的,我将事情同她一说,她还替她哥哥道歉来着。” 姜椿勾了勾唇,提醒姜河道:“爹你仔细点,别中了人家的仙人跳。 没准这是他们兄妹俩商量好的计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当哥哥的混不吝,正好凸显妹妹识大体。” 姜河哼笑一声:“管他们呢,反正无论他们怎么谋算,我也无意续娶旁人。” 姜椿笑了:“爹你这叫以不变应万变呢。” 同自己闺女发泄一通,姜河心情好了不少。 改口道:“我让鲲哥儿替我给你舅写封信,你晚些时候让人来取一下。” 自己坚决拒绝了旁人说的亲事,这不得在大舅子面前表表功? 姜椿点头应是:“好。” 第121章 钟文谨怀上身孕才刚一个多月, 照庄氏的意思,她该待在家里静养,等三个月胎儿坐稳后再忙活她的买卖。 但洋货行才刚开业没多久, 尚未走上正轨, 还需要她主持大局。 而且她还要赁个大点的地方开酒坊,这也需要她本人实地验看一番, 才能定下来。 静养是不可能静养的。 她过去两年几乎每日都在山上跑,身子骨比一般女子要好很多, 加上腹中的胎儿不闹人, 她吃嘛嘛香,半点孕吐的症状都没有。 所以照样该干嘛干嘛。 庄氏心惊肉跳了几日, 但见钟文谨一切正常, 新请来的府医也说二奶奶身子骨康健, 她这才放下心来。 姜椿笑而不语。 人家钟文谨可是女主, 自带锦鲤属性,不但做啥生意都能赚钱,怀孕生娃也没吃什么苦头,顺利得不行。 而且一胎俩儿,两胎四儿。 古代讲究多子多福, 她也因此成了全京城年轻娘子们羡慕的对象。 不少人私底下跟她讨要她儿子的旧衣裳,好沾沾喜气。 宋时桉比她们还离谱, 钟文谨双胞胎还没生下来呢, 他竟然就怂恿自己去要件她的旧衣裳来穿,好沾沾她的好孕气。 姜椿将他按倒在塌上,逮着他的屁屁就是一顿好揍。 真是的, 这家伙为了生小崽子这事儿,都快魔怔了。 这样的话, 他说得出来,她可没脸去干。 不然回头哪日自己掉马,跟钟文谨这个老乡认亲后,还不得被她笑死? 不带这么迷信的! 结果就为这事,宋时桉还跟姜椿闹别扭,玩起冷战来。 他下衙回家后,就默默用膳,默默洗漱沐浴安置,一整晚话都不跟她说一句。 简直把姜椿给气笑了。 忍了几日后,见他依旧如此,忍无可忍的她扯光他的寝衣,直接把人给强上了。 宋时桉冷着脸,边伸手推她,边拉扯被子,试图盖住自己的身子。 嘴里依旧不吭一声。 虽然他会功夫,功夫还很不错,但并没甚卵用,哪可能推得动天生巨力的姜椿?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第201节 姜椿瞧着他白皙的脸蛋、眼尾上挑的凤眼以及微红的眼眶,更兴奋了。 如同打了鸡血般,拿出自己前世在肚皮舞兴趣班学到的本事,把他这样那样好一番折腾。 事后宋时桉如同被山大王占了身子的小娘子般,缩在墙角,用锦被盖住自己的脑袋扮鸵鸟。 姜椿将锦被拉开,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故意逗他:“小郎君,你身子都是我的了,以后就乖乖给本大王当压寨夫郎。 若是敢不听话,哼,我就打烂你的屁屁,让你只能站着睡觉,就问你怕不怕?” 宋时桉:“……” 他抬眼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姜大王,本人要安置了,劳驾您松手。” 姜椿手指在他脸蛋上摸来摸去,嘴里笑嘻嘻道:“夫君素日惯爱将脸蛋埋在我身前睡,这几日独自一个被窝,想必十分煎熬?” 宋时桉肯定不承认,哼笑一声:“未同姜大王成亲前,我不也独自一个被窝睡了二十多年?没甚好煎熬的。” 但实际上,那是相当的煎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已经习惯跟她楼抱着睡觉了,乍然自己一个被窝,身心都空落落的。 那叫一个难受。 姜椿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是嘛?那是谁夜里辗转反侧?又是谁趁我睡熟后偷偷将我楼进怀里?” 宋时桉神色一僵,矢口否认道:“那肯定不是我,我白日在衙门忙碌一整日,疲惫得很,夜里沾枕就睡。” 姜椿白他一眼,松开他的下巴,哼笑道:“既如此,那夫君就继续独自一个被窝,反正夜里辗转难眠的又不是我。” 宋时桉怕自己错过了今儿这个下台阶的机会,下回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所以连忙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来。 嘴里轻哼一声:“人家的身子都被姜大王占了,姜大王得负责才行。” 姜椿失笑,用一双大大的杏眼瞪着他,好笑道:“不跟我闹别扭了?” 宋时桉抚着她的如墨一般的长发,没好气道:“你这么个山大王的性子,我就是想同你闹别扭,都闹不起来。” 谁家娘子正跟夫君闹别扭呢,就强行把夫君推倒自己坐上去了? 就没见过这样“霸道”的。 不过,咳,他喜欢。 如果每次闹别扭她都这么干的话,宋时桉觉得偶尔闹一次别扭也不错。 当然,最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那种,他可不想再经历独自一个被窝睡觉的痛苦了。 偏姜椿还不忘旧事重提,打趣他道:“还逼不逼我去跟二弟妹讨旧衣裳了?” 宋时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想要那就不要罢,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有用没用还未可知呢。” 姜椿果断道:“那都是封建迷信,没任何可取之处,我可不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儿。” 在古人面前丢人她没所谓,反正她脸皮厚。 但是在现代老乡面前,她还是要脸的,不想因此被老乡嘲笑。 虽然钟文谨就算嘲笑自己,也只会背后偷偷嘲笑,不可能当自己面说甚难听话。 但不重要。 总归她要脸。 谁知次日她亲自去姜家送庄氏帮买的男仆时,姜河竟然也说起了这个。 “你好歹问二奶奶讨件旧衣裳来穿,沾一沾她的喜气,万一过阵子就有好消息了呢?” 姜椿:“……” 过了年自己才刚二十,宋时桉也就刚刚二十五而已,他俩都还年轻呢,搁现代也就刚够年龄领证。 怎地走哪都被催生? 她也没反驳姜河,将那男仆唤过来,转移话茬道:“爹,这是刘柱,是我婆婆帮你买到的男仆。 刘叔以前在大户人家的灶房当过厨子,因那户人家犯了事,他便被发卖出来。 以后就在咱家做活了,你有甚事只管吩咐刘叔做就成。” 被宋家大奶奶唤“刘叔”,刘柱受宠若惊地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大奶奶唤我老刘就成。” 然后又跪下给姜河这个新主人磕头。 姜河哪里经过这个?连忙伸手将人搀起来,嘴里道:“快起来,咱们小门小户的,不兴磕头来磕头去的。” 又跟刘柱攀谈起来,问他家乡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何会被卖进大户人家等等问题。 顺道还将自家的情况也给说了个七七八八。 刘柱都耐心地一一问答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宋大奶奶这个娘家爹是个实诚人,家里人口也简单,只她爹跟她舅家表兄两人。 人少,活计就少,需要做的饭食也就不多。 在这样的人家当差,可比在大户人家当厨子轻快多了,至少不需要三更天就爬来准备几十桌早膳。 姜椿见姜河对刘柱十分满意,这才从钱袋里拿出一块一两重的碎银子,让桂叶转交给他。 说道:“你又当厨子又当粗使仆人,着实有些辛苦,月钱就给你开一两银子。 这是这个月的月钱,我先预支给你,免得你初来乍到,想买甚都囊中羞涩。” 刘柱还以为是姜郎君给自己发月钱,对此并未抱太高期望,能有二百文钱就不错了。 却不想月钱是大奶奶给就罢了,竟然直接将自己的月钱定为一两。 以往在年家当差时,老太太跟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才能拿一两银子的月钱,他们这些人至多八百文。 他高兴道:“多谢大奶奶,大奶奶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姜郎君,让大奶奶您无后顾之忧。” 姜椿对他的识趣很满意,给他画饼道:“回头你表现好的话,逢年过节另还有赏钱。” 刘柱点头哈腰地笑道:“小人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让大奶奶失望。” 姜椿冷笑道:“若你敢仗着我爹憨厚,便偷奸耍滑,甚至还蹬鼻子上脸的话,我就将你发卖到盐场,让你去当煮盐工。” 先给个甜枣,再一大棒子,更能帮助刘柱认清现实。 刘柱浑身一凛,忙表忠心道:“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偷奸耍滑,更不敢蹬鼻子上脸。 还请大奶奶明鉴。” 姜椿哼笑一声:“那就看你往后的表现。” * 转眼进入二月,二月初八是李老太太六十大寿,恰逢朝廷休沐日,于是宋家齐齐出动,去李家赴宴。 李老太太小周氏,是宋老太太周氏嫡亲的妹妹,即宋振庭三兄弟的姨母,也就是宋时桉三兄弟的姨祖母。 同时也是宋时迁跟宋时音两兄妹的外祖母。 李氏先前倒也没说错,李家虽然比宋家略逊一筹,但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足有十几人。 李家的老宅直接占了甜水街半条街。 另外半条街住的是另外个大家族——秋家。 没错,就是宋时锐前岳家秋家。 当初宋时锐这门亲事,还是小周氏牵线搭桥,极力促成的呢。 事实证明,不但李家人不靠谱,李家人高看的人家也不靠谱。 对于宋家阖家出动来给自己拜寿这事儿,小周氏表示非常高兴。 她拉着姜椿跟钟文谨两人的手,将她们夸了又夸,还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两个表婶齐氏跟柳氏也笑着给了见面礼。 如果姜椿不是原著作者,晓得李家人尖酸刻薄爱惹搞事,没准还以为他们一大家子如何稀罕自己呢。 宋时音大舅母齐氏并未如小周氏那般夸奖姜椿跟钟文谨,而是伸手拉住宋时玥的手,把宋时玥夸得天山有地上无的。 给宋时玥的礼物比宋时音这个亲外甥女的礼物还要贵重。 若换作从前,宋时音顿时就会闹起来,还会在心里怪上宋时玥,觉得她故意在自己大舅母跟前讨巧卖乖现眼。 经过姜椿一年多的洗脑跟调教,她心态早就变了。 见状淡定地挑了挑眉,还转头跟姜椿对了对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舅母突然对四妹妹如此热情,肯定别有所图。 宋时音寻了个空当,拉着姜椿走出来屋子,来到廊下,跟她咬耳朵道:“大嫂,你说我大舅母这是闹什么幺蛾子呢?” 姜椿自然晓得齐氏的意图,但她并未点破,只笑道:“你自己猜。” 宋时音拧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眸光一亮,说道:“大舅母大概听说了我母亲欲将我说给三表哥的事情,为了打消她的念头,这才故意向四妹妹示好,逼得我母亲跟三婶窝里斗,好搅黄了这桩亲事。” 姜椿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竟然也有长脑子的时候。” “大嫂。”宋时音怪叫一声,“你就别损我了。” 姜椿笑道:“你既然瞧出端倪来了,待会记得提醒下四妹妹。” 以宋时玥的智商,宋时音都能看出不对来,她能看不出来? 不过她看出来是一回事,宋时音提醒又是另一回事了。 意义不同。 宋时音颔首道:“知道,待会儿我就跟四妹妹说。” 姑嫂俩正说话呢,就听到院门口有说话声响起:“秋大姐姐,你能回京可真是太好了,我祖母成日惦记着你呢,怕你在南边不适应,身子骨不爽利。” 这声音姜椿熟,正是方才见过的李家大姑娘李梓萱,宋时音的表妹。 至于她嘴里的秋大姐姐…… 正是姜椿曾经在前往绍兴的客船上遇到过的秋娘子,也就是宋时桉同窗韩萧韩衍清的娘子。 同时也是宋时锐前未婚妻秋二姑娘嫡亲的姐姐。 韩萧本就是临时接任绍兴通判一职,如今原绍兴通判任期已满,他就可以回京考绩候缺了。 第202节 这也正是秋娘子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姜椿忍不住抬手扶额。 原著里头,秋二姑娘小白花一个,即便对钟文谨有意见,也从不主动找茬,只背后同亲近之人哭诉卖惨。 那些亲近之人,譬如锦城公主跟秋娘子,纷纷怜香惜玉地跳出来替她找钟文谨的茬。 今儿在李家遇到秋娘子,只怕要有一场唇枪舌剑了。 秋娘子见到宋家人,顿时柳眉倒竖。 不过在注意到姜椿后,想到先前自己相公的嘱咐,她又连忙将怒气压下去。 上前同姜椿见礼:“姜娘子,好久不见,你这一向可好?” 姜椿回礼,笑道:“托秋娘子你的福,我在京城倒还算安稳。” 不安稳的是其他人。 对着姜椿的时候,秋娘子尚且能保持理智,甚至脸上还挤出个笑模样来。 等目光聚焦到姜椿身边的钟文谨后,她顿时脸色一变,冷嘲热讽道:“哟,这位就是宋二奶奶? 宋二奶奶了不得啊,你冲撞了锦城公主殿下,不赔罪就罢了,还挑拨得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打起来,自己坐山观虎斗,真是好阴险的心思!” 钟文谨听得一脸问号,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韩大奶奶这个姐姐身后的秋二姑娘,无语道:“这话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的?” 秋二姑娘立时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说道:“没有呀,我甚都没跟姐姐说,我也不晓得姐姐为何会这般说。” 听见妹妹一推四六五的秋娘子也并不生气,反而维护道:“这话不是我妹妹说的,你别为难她,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了。” 她也没说谎,这些是妹妹的贴身丫鬟碧空说与自己知道的。 钟文谨笑道:“秋二姑娘这个当事人,竟然任由娘子听信旁人的谗言而不纠正,要说她不是故意的,打死我都不信。” 秋二姑娘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纠正了呀,可是姐姐偏不信我。” 姜椿撇撇嘴。 你的确纠正了,但你边纠正边哭得跟天塌了似的,任谁见了都晓得你这是为了顾全大局委曲求全,满满只剩心疼了。 钟文谨也是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茶言茶语的小白花,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片刻后,她这才淡淡道:“锦城公主殿下跟福宁郡主的事情,德妃娘娘跟容妃娘娘已经处置完毕,她俩也早就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娘子打从外头才回来,兴许不太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建议娘子到外头多打听打听,别被人当了木仓使。” 秋娘子自然不能点破锦城公主跟福宁郡主只是表面握手言和,实则都恨极了对方,恨不得将对方这个害自己颜面尽失的家伙除之而后快。 她冷笑道:“好伶俐的一张嘴,想必你当初就是靠着这张巧嘴,哄得宋郎君娶你为妻的?” 钟文谨轻笑一声:“我与相公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娘子费心了,娘子有这闲工夫,不如尽快帮有些人寻门好亲事,免得她成日盯着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 “有些人”说的是谁,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秋二姑娘顿时涨红一张俏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钟娘子你误会了,我并未盯着旁人,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如何,我自然是要听父母安排的。” 钟文谨哼笑一声:“秋二姑娘倒是很会甩锅,照你这意思,盯着旁人碗里的肉流哈喇子的是令尊令慈二人喽?” “住嘴。”秋氏厉声呵斥,黑着脸训斥道:“好没教养的娘子,说事儿就说事儿,攀扯到我们父母头上作甚?” 钟文谨被这话给逗笑了,前仰后合地笑了一会子,这才开口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分明是令妹先甩锅令尊令慈,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茬提了一句,结果你不训斥令妹,却跑来训斥我。 娘子这孝心啊,仿佛孝了,又仿佛没孝,如孝。” 姜椿拿帕子捂嘴,偷笑。 素日二弟妹性子温温柔柔的,甚少怼人,即便庄氏训斥她,李氏跟秋氏找她茬,她也都云淡风轻,没放在心上。 遇到情敌跟情敌的姐姐挑衅,却又立时化身仙人掌,谁戳她就扎谁一身刺。 与人打架上演全武行固然爽,但听二弟妹怼人也很爽呀。 姜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一把五香瓜子出来,“嘎巴嘎巴”地嗑起来。 宋时音朝她伸手,小声道:“大嫂,也给我点瓜子嗑呗。吃瓜没有瓜子嗑,爽度顿时减一半。” 姜椿:“……” 这家伙旁的没学会,学自己的说辞真是一学一个准,半个字都不错。 难怪钟文谨会认错老乡,她这满嘴现代人语言的模样,很难不被认错啊。 姜椿将手里的瓜子递给她,自己又从荷包里掏了一把出来。 姑嫂俩就这般旁人无人嗑起来。 秋娘子余光瞧见这一幕,顿时嘴角抽了抽。 宋郎君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娘子,先前的做派就让她震惊不已,还以为她回京后住进宋家,会收敛许多。 谁知她不但没收敛,还更变本加厉了。 她婆婆庄娘子竟也不管管她? 但这个时候,秋娘子却顾不上理会她,而是直接给钟文谨怼了回去:“我孝不孝顺,自有父母来评判,还轮不到钟娘子你一个外人置喙。 倒是钟娘子你,我听闻你竟然与父母兄嫂断亲,还被族里给除了族谱,倒是孝顺得很。” 钟文谨敢做敢当,早就做好被人翻出这茬来的心理准备了。 她轻描淡写道:“如果娘子的父母不打算让娘子嫁人,还是让娘子当私窠子的姐儿挣银钱养一家老小。 你不从,他们便强行给你灌了春那个药,并将一个老汉推进你的屋里,逼你破身,你还能视他们为亲人,与他们相亲相爱的话,那我就对你说一声佩服。 圣母都没你这么伟大,你身上的圣光足可以闪瞎所有周人的眼睛了。” 秋娘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竟没能说一句话来。 她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是她太鲁莽了,没弄清前因后果,就拿出来说事儿。 钟文谨却没轻易揭过此事,斜了秋二姑娘一眼,笑道:“这事儿也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的? 娘子也不必着急否认,娘子才回京没几日,若不是秋二姑娘同娘子说,娘子又如何知道这茬呢?”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秋二姑娘,直白道:“看来秋二姑娘果然还惦记着你的前未婚夫,我的相公宋时锐,不然怎会去查我的老底,还到处与人说? 而且,你把锦城公主殿下当木仓使就罢了,竟然还把自己姐姐也当木仓使,你也是够可以的。” 秋二姑娘摇了摇头,才要张口否认,就被钟文谨给打断了:“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小白花的模样来,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身子往姜椿身上一歪,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啊,我肚子好疼,恐怕是动了胎气……” 柔柔弱弱小白花是?看自己表演一个动胎气。 谁怕谁? 第122章 钟文谨戏台都搭好了, 姜椿这个戏精若是不好好表演一番,岂不白瞎了这好机会? 她立时将手里的瓜子塞给宋时音,然后伸手揽住钟文谨。 嘴里大呼小叫道:“二弟妹你怎么了二弟妹?了不得, 别是动了胎气了?” 不等钟文谨回应, 她就抬眼瞪向秋二姑娘,一脸愤怒地指责道:“秋二姑娘, 你刚死了未婚夫,再寻个高枝攀我也能理解, 毕竟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嘛。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惦记别人的相公。 诚然, 我家小叔子家世好人品好长相好性子好还肯上进, 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佳婿。 可谁让你们秋家在宋家危难之时选择了退亲呢? 人都是落子无悔大丈夫, 可你家倒好, 看宋家平反,你未婚夫又恰好病故,又重新惦记上了。 怎么着,是想趁我二弟妹有孕在身,把她气出个好歹, 害她一尸两命,然后你好趁机嫁进来当填房是?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钟文谨一脸痛苦的表情, 嘴里“哎哟哎哟”叫得更大声了。 李梓萱见情况不好, 一溜烟地跑进正房去寻她母亲李大太太齐氏去了。 秋二姑娘抬眼看向自己姐姐秋娘子,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 秋娘子脸上也写满震惊。 自己妹妹的未婚夫王甄年前一病没了,妹妹亲事没了着落。 加上宋家平反, 作为太子爷的岳家,宋家的郎君们前程肯定不会差, 所以家中父母重新打上了宋时锐的主意。 只是按照周礼,望门寡的妹妹需要给王甄守三个月孝。 未免被说无情无义,秋家只能等孝满之后再向宋时锐示好,暗示他解决掉家中那个农女出身的钟娘子,然后续娶秋二姑娘当继室。 一个将死之人,秋娘子自然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还可以找找她的茬,回头到锦城公主跟前,也好表功。 万万没想到钟娘子竟然怀上了身孕…… 不管是真被她们姐妹俩气得动了胎气,还是假装被她们姐妹俩动了胎气,只要她果真怀着身孕,那这局她们就输了。 简直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齐氏急匆匆赶出来,见锐哥儿媳妇歪在她妯娌桉哥儿媳妇怀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她一叠声地吩咐道:“快,拿老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 怕自家脸面不够,太医院寻理由推脱,又补了一句:“就说是宋家二奶奶动了胎气,让他们务必派个妇科圣手过来。” 仆人急匆匆去了。 里头庄氏听说了这茬,顿时又担心又愤怒,“蹭”地一下站起来,招呼都没跟周氏以及小周氏打一个,就着急慌忙地往外奔。 结果人刚在廊下站定,询问的话语才到嘴边,就见姜椿朝自己飞快地眨了三下眼睛。 庄氏:“……” 得知锐哥儿媳妇没事,她先是舒了一口气。 第203节 随即一阵无语。 这俩不着调的家伙,一日不搞幺蛾子就难受是?动胎气也是能胡乱编造的?就不怕当真动…… 呸!呸!呸! 胡思乱想到一半,庄氏连忙轻摇脑袋打断自己的思路,并在心里“呸”了三声。 但她人都出来了,若是闷不吭声,岂不是明摆着这里头有鬼? 于是她板起脸来,冷声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锐哥儿媳妇怎会突然动胎气?” 钟文谨紧抿双唇,一副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嘴替”姜椿立时张口就答:“母亲,秋二姑娘故意挖苦讽刺二弟妹,想要气得她一尸两命,好嫁给二弟当填房。” 秋二姑娘“委屈”得眼泪嗒嗒往下掉,哽咽道:“姜娘子你为何要冤枉我? 我姐姐只是与钟娘子拌了几句嘴而已,并未说甚过分的话,谁知钟娘子竟然动了胎气。 再说了,我姐姐才刚回京,哪里晓得钟娘子有孕这事儿? 别说我姐姐了,就是我,成日待在京里,也并未听说钟娘子有孕的消息。” 这话直接给姜椿听笑了。 她抬眼看向秋娘子,好笑道:“这可真是娘子的好妹妹呢,坏事都是娘子你做的,她无辜得跟朵纯洁的白莲花一般。 我瞧着韩郎君是个有成算的,为人处世也甚是周全,却不想娶了娘子这么个没脑子的,成日给自己妹妹当木仓使。 有你这么个娘子,本该前程光明的韩郎君,还不知要被拖累成甚样呢。 惨啊。” 姜椿说的可是都原著里边的剧情。 原著里头就是因为秋娘子被秋二姑娘当木仓使,成日找钟文谨的茬,宋时锐忍无可忍,这才找到自己姐夫跟前,让他发话将韩萧远远外放,钟文谨这才总算耳根清净了。 外放当官攒资历是好事,但一直被外放不能调回京城,可就不是甚好事了。 韩萧有跟宋时桉的交情在,自己能力也足够,如果不是被秋娘子拖累,将来就算入不了阁,混上个六部尚书也不是甚难事。 这就是所谓的“妻贤夫祸少”。 秋娘子听了这话,有些怔愣。 秋二姑娘见状,立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你别听她挑拨,我只是如实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并没有甩锅给你的意思。” 秋娘子见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哭得眼泪汪汪,好不凄惨,心里那颗才刚发芽的怀疑种子,顿时干瘪枯萎。 她安抚地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然后转头对姜椿道:“我家的事情,不劳姜娘子操心。” 姜椿冷笑:“谁要操心你家的事情,要不是你们招惹我二弟妹,你被自己亲妹妹坑死,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又斜了秋二姑娘一眼,故意挑拨离间地说道:“如今秋二姑娘害得我二弟妹动胎气,若她有个好歹,宋秋两家就是结了死仇。 我二弟是个有骨气的,断然不可能续娶害死自己娘子的仇人当继室的。 到时秋二姑娘没了着落,没准会盯上自己姐夫韩郎君这块肥肉。 毕竟韩郎君家世优越,正经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六品官员,人品性情也都不错,可不就是秋二姑娘眼里理想的夫婿人选? 秋娘子你可要当心些,你这块人家当继室路上的绊脚石,仔细哪日被人一脚踢开,成了早逝的亡妻。” 秋娘子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目光复杂地斜了秋二姑娘一眼,面露警惕之色。 秋二姑娘顿时辩解道:“姐姐,你莫要听她挑拨,我只当姐夫是自己亲兄长一般,对他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她敢发誓,姜娘子说这话之前她当真对韩萧这个姐夫并未有半点非分之想。 不过姜娘子的话,的确说中了她的心事,她心里难免有些意动。 姜椿眼尖地发现端倪,立时嚷嚷道:“哎哟哎哟,秋二姑娘这是心动了? 不得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韩家就得办丧丧事了?” 还转头对庄氏道:“母亲,咱家得提前备好丧仪,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庄氏听姜椿说话,仿佛在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书一般,要多无厘头有多无厘头。 偏这么无厘头的挑拨话语,竟然当真挑拨得秋氏姐妹一个警惕一个意动,简直就是离谱。 因李家与秋家是通家之好,旁观了片刻的齐氏见状连忙打岔道:“桉哥儿媳妇,你赶紧把锐哥儿媳妇扶进屋里去。 今儿天还怪冷的,仔细锐哥儿媳妇受凉。” 这话倒也不假,如今虽然已经是二月,但近日有些倒春寒。 庄氏闻言,也对姜椿道:“听你表婶的。” 做戏归做戏,可别当真冻病了。 姜椿该唱的戏都唱了,也无意多说,闻言立时伸手将钟文谨打横抱起,大踏步往明间的大门走去。 突然腾空而起的钟文谨惊呼一声。 大嫂这男友力简直爆棚啊,抱自己抱得简直比宋时锐还稳。 不愧是在乡下时连大哥都抱来抱去的人儿,待在她怀里,简直太有安全感了。 * 在齐氏的指挥下,姜椿把钟文谨抱到正房的西次间,将她放到罗汉床上。 没过多久,隔壁秋家大太太吴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她装傻充愣地问道:“我只听说这边出了事情,你们谁能给我说说,究竟出了甚事情?” 姜椿挑了挑眉,哟,来活了。 她立时抢答道:“好叫秋大太太知道,秋二姑娘把我二弟妹气得动了胎气,现正等着太医来诊治呢。” 话到这里,她又板起脸来,冷声道:“若我二弟妹有个好歹,不说我二弟会不会跟你家拼命,就是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会跟你们善罢甘休。” 吴氏抬眼看向秋二姑娘,片刻后又转而看向秋娘子。 谁知俩女儿也不知在想甚,都没吭声就罢了,还连点眼神暗示都没给自己。 她只能凭猜测推卸责任道:“动胎气是钟娘子自己吆喝的,究竟动没动胎气,得太医把过脉才晓得。 再说了,就算果真动了胎气,那也是钟娘子气量太小,几句口角之争就将自己气得动胎气。” 一番话说得庄氏都忍不住了,回怼道:“秋大太太还真是推脱责任的行家,几句话就将自家女儿摘得干干净净。 照你这话说,我儿媳妇动胎气,纯粹是咎由自取了?” 姜椿立时“气愤”地大叫道:“胡说八道,当时不但宋秋两家的主子跟仆人都在,李大姑娘跟好几个李家仆人也在。 她们可都眼睁睁瞧见秋娘子跟秋二姑娘是如何挤兑挖苦讽刺我二弟妹的,这可做不了假。” 吴氏听见“秋娘子”三个字,心中一动。 嘴里却说道:“等太医诊脉后,断定钟娘子果真动了胎气,姜娘子再来掰扯这些不迟。” 吴氏对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十分信任的,他们虽然有时候用药保守了些,免得病人身子遭不住,导致病程漫长,但诊脉是一等一的准确,且从不撒谎。 姜椿往罗汉床的床沿上一座,哼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这一等便是足足半个时辰。 毕竟太医院为了方便替宫里的主子们治病,官署设置在皇城内,距离李家所在的甜水街有一定的距离。 来的太医还是个熟面孔,是曾被请到安远侯府替中了春那个药的程文沅诊治过的卢太医。 卢太医进门后客气地朝几位诰命夫人行了礼,这才快步走到罗汉床前,命药童拿出药枕跟丝帕来。 他将药枕垫到钟文谨手腕下面,上头盖上崭新的丝帕,然后这才将自己的手指搭上去。 诊着诊着,脸上的表情就复杂起来。 姜椿适时开口道:“卢太医,我二弟妹被秋二姑娘气得动了胎气,你可以一定要替她好好诊治诊治。 我二弟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若是这胎出甚问题,不但我二弟会很伤心,我们全家都会很伤心。” 卢太医:“……” 出甚问题? 这位宋二奶奶脉象沉稳有力,是他诊过的孕妇里头身子骨最康健的,康健到下田犁几亩地都不会动胎气的程度。 宋大奶奶竟然还在这里睁眼说瞎话。 睁眼说瞎话就罢了,还话里话外地暗示自己识趣点,别得罪宋家全家。 宋家可是太子爷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宋大老爷可是要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的。 而秋家,不过京城达官贵族里头中不溜的一家。 两厢一对比,该如何取舍,卢太医自然有答案。 他面露凝重,让钟文谨换了只手,又把了一次脉。 然后收回手来,沉声道:“宋二奶奶有孕时间尚不足两月,本就胎像不稳,如今又受了刺激,已有小产之势。 我给开副方子,且吃上三日看看,若没有下红,那便是保住了胎儿。 若是有下红,那就…… 节哀。” 这个节哀是替未长成的胎儿节哀,还是替钟文谨节哀,全看各人如何理解了。 庄氏顿时沉下脸,不顾卢太医还在场,就怒瞪着吴氏,愤怒道:“你女儿干的好事!锐哥儿媳妇腹中的胎儿能保住便罢了,若是保不住,看我怎么跟你们算账!” 姜椿也跟上婆婆的脚步,冷冷道:“如果我二弟妹腹中的胎儿出甚岔子,我一定把秋二姑娘干的好事宣扬得满京城人都知道,让大家评判评判她这个还在守望门寡的小娘子有多阴狠!” 吴氏被她们婆媳俩一通批判,脸上讪讪的。 片刻后,她将心一横,果断把大女儿秋娘子给推出来当替罪羊:“庄姐姐,实在对不住,我这大女儿性子向来暴躁,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以往没少在外头惹是生非。 如今她闯下这样的大祸,我也没脸替她求情,是打是骂你只管冲着她来,莫要留情。” 秋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 素日一些小打小闹的琐碎小事,自己替妹妹背锅就罢了,毕竟自己已经嫁人生子,妹妹还尚未嫁人,名声不能有瑕。 但害宋二奶奶小产这样严重的罪名,母亲竟然让自己替妹妹背…… 第204节 自己若是真将这罪名担下来,回头被韩家人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 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中媳妇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他们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看在自己生下嫡长孙屿哥儿的份上,他们不会让韩萧休了自己,但肯定也会把自己幽禁起来,从此不许自己再见外人。 一想到自己往后余生都只能被关在屋子里,简直比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尼姑还要凄惨,毕竟尼姑还能见师长跟同门呢,她就忍不住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嘴里连忙反驳道:“母亲怕不是弄错了,害钟娘子小产的是妹妹,与我何干? 我与钟娘子并未有过节,我只是在妹妹的授意下,按照妹妹给的说辞,挖苦了钟娘子几句。 要说谁的错处最多,那必然是妹妹这个躲在幕后指点江山的罪魁祸首最多,要问责也是问她的责。” 秋二姑娘顿时泣不成声,委屈巴巴地看着秋娘子,哀求道:“姐姐,我何时授意你了?又何时给过你说辞?你不能为了逃避责任,就胡乱编造谣言蒙骗大家?” 戏码正式进入狗咬狗阶段,姜椿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场面有些不允许,她都想再掏把瓜子出来嗑了。 毕竟,与自己交好的二弟妹眼瞅着要小产了,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应该没心思嗑瓜子看戏才对。 秋家三人狗咬狗一嘴毛了足足三刻钟时间,秋娘子以一敌二,逐渐不支。 她竟然狗急乱跳墙,向姜椿求助起来:“姜娘子,你当时在场,可以替我作证害钟娘子小产的是我妹妹,对不对?” 姜椿撇撇嘴,心想你丫也不无辜,最先跳出来嘲讽钟文谨的不就是你? 不过想到先前自己跟宋时桉前往绍兴赎宋时音时,韩萧曾给过他们帮助跟底气,临别时又送了不少东西,她还是实事求是地点了下头:“的确是秋二姑娘把我二弟妹气成这样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秋二姑娘急了,连忙来了个否认三连。 姜椿哼笑道:“秋二姑娘,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推卸责任,甚至还千方百计地想将这锅扣到自己亲姐姐头上。 你可真是又蠢又毒!” 吴氏张了张嘴,才想替小女儿辩解几句,就被秋娘子一通抢白:“母亲,妹妹是你的闺女,难道我就不是? 为了替妹妹遮掩丑事,我就得必须认下这个罪名,然后被婆家人集体厌恶是?” 吴氏嘴巴张了张,张了张,好半晌就,才轻哼一声:“韩家是书香门第,你又替女婿生了个儿子,韩家看在屿哥儿这个嫡长孙的份上,也不会休了你的。” 秋娘子冷笑出声:“的确不会休我,但我把韩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他们肯定会把我幽禁起来,从此不让我见外人,免得我再闹出甚丑事来。” 被休只是丢人,但一辈子幽禁在黑暗潮湿的角落,到死都再见不到相公跟儿子一面,简直比死都难受。 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想到这里,她丢下句“秋家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再管,随便你们如何,横竖这锅我不背。”,然后直接拂袖离去。 姜椿看向吴氏,笑嘻嘻道:“秋娘子也忒惨了些,母亲偏心眼到没边了,妹妹的前程是前程,她这个大女儿的前程就不是前程了? 叫我说,秋娘子合该早点与娘家彻底断绝关系才对,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坑成甚样呢。 没准啊,命都被你们坑走,好给秋二姑娘这个妹妹腾位子。” 没了帮小女儿背锅的大女儿,吴氏也不忍苛责哭得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的小女儿。 她叹了一口气,恭敬地朝庄氏福了一福身,放低姿态,说道:“庄姐姐,实在对不住,我替我不省心的女儿向你道歉了。 回头我会打发人给宋二奶奶送些调理身子的补品去,她补身子的一应花费也由我们秋家出。 若是能保住腹中的胎儿最好,若是不幸没保住…… 该如何补偿二奶奶,到时咱们再议,总归我家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能叫此事影响了咱们两家的交情。” 庄氏冷笑一声:“秋大太太,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咱们两家可没甚交情。” 吴氏咬牙赔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家会尽量弥补二奶奶的。” 姜椿朝钟文谨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二弟妹你要发财了。 送上门的把柄,自己要是不帮二弟妹坑点银钱回来,今儿这场大戏岂不是白唱了? 秋二姑娘坏不坏名声,跟她们没太大干系,最多看个笑话,到底还是银钱最实在。 姜椿嘴里哼笑道:“就算胎儿保住了,将来生下来会不会有甚妨碍也未可知,你们竟然只想给点补品跟出医药费就算了?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吴氏快要气死了。 好容易见庄氏这个宋大太太的神色有所松动,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又跳出来搅浑水。 她忍了又忍,这才挤出个笑模样来,问道:“姜娘子的意思是?” 姜椿冷冷道:“未免将来出问题你家不认,你们得赔偿我二弟妹一千两银子的损失费,不然这事儿没完,我会告到太子妃娘娘跟前,请她给我二弟妹做主。” 钟文谨是诰命,秋二姑娘是官家子女,都归太子妃这个掌管凤印跟宫务的人儿管,所以告到她跟前合情合理。 跟宋时予是不是她们大姑姐没任何关系。 吴氏:“……” 太子妃是你们的大姑姐,告到她跟前,他们秋家还能讨得了好? 当真是好算计! 第123章 秋大夫人吴氏气结。 一千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她倒是不想给, 但如果不给的话, 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宋大奶奶肯定会闹大。 到时可就不是一千两银子能了事的了,很可能钱财、名声两失。 钱没了可以再挣, 但如果自己小女儿的名声坏了,就再难寻到好亲事了。 纠结一番后, 她咬牙道:“我家原就打算对宋二奶奶做出补偿的, 既然宋大奶奶开价一千两银子,我们没异议。” 秋二姑娘猛地转头看向自己母亲, 不可思议道:“母亲, 为甚要答应她这离谱要求? 钟娘子小产又不是我的过错, 您给她补偿, 反倒显得是咱家理亏了似的。” 吴氏有些无语。 钟娘子的确有孕在身,太医院的太医又说她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势。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宋家人跟李家人,就只有自己两个女儿。 如今大女儿恼羞成怒, 撒手不管,没了甩锅的人选, 自己小女儿是如何都撇不清的。 这事儿不是自家想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 就算他们秋家与李家是通家之好, 但李家为了撇清干系,也会出面当人证,指证自己女儿是罪魁祸首。 如果她们咬牙不认, 闹到太子妃跟前都算轻的,就怕宋家直接将人告到大理寺。 到时自己小女儿作为嫌犯, 会被大理寺传唤问话。 弄不好,还要被关进大理寺的监牢里。 监牢一进,不管最后有罪没罪,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娶个坐过监的小娘子回去?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吴氏瞪了小女儿一眼,低斥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秋二姑娘成日娇滴滴的,长辈但凡说句重话她就掉眼泪,所以从小到大几乎没挨过甚训斥。 这会子被母亲训斥,委屈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边哭边抽噎,几乎要晕厥过去。 姜椿看得啧啧赞叹。 这小白花是怎么做到哭泣的时候只掉眼泪不流鼻涕的? 自己嚎哭的时候可是眼泪鼻涕一大把。 不过那是上辈子,穿越到古代后,她似乎还没哭过?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不然怎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吴氏打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回府取来银票,亲自将银票递到姜椿手里,淡淡道:“大奶奶好好数数,回头少了或者多了几张可就不好了。” “我自然要数数。”姜椿仔细点了一遍银票,确认银票不假,数量也有十张,这才将其卷起来塞到自己的钱袋子里。 然后对吴氏道:“成了,这事儿就这么着,秋大太太你们可以走了,省得我二弟妹瞧见你们生气。” 秋家两姐妹是代表秋家来给李老太太小周氏拜寿的,结果屋子都没进,就出了这档子事。 虽然没甚心情,但吴氏还是领着秋二姑娘去东次间,给小周氏祝了寿,这才离开。 她们前脚刚出正院,后脚钟文谨就坐了起来。 姜椿立时打开钱袋子,将那卷银票递给她。 钟文谨从中抽出两张,递回给姜椿,笑道:“大嫂费劲巴拉弄回来的,好歹拿点辛苦费,不然我可没脸独占这好处。” 姜椿只拿了一张,将另外张塞给钟文谨,笑道:“二弟妹要开酒坊,花钱的地儿多着呢,我拿一百两尽够了。” 钟文谨晓得大嫂不缺钱,妯娌俩也没必要为这一百两银子拉扯来拉扯去,便将银票接过来,装进钱袋子里。 嘴里笑道:“多谢大嫂体恤,回头我从番邦商人那里给大嫂弄点番茄种子。” “那感情好。”姜椿上辈子最爱吃的几样菜肴里头就有番茄炒蛋,属于百吃不厌的那种。 来到古代后,吃不上了,她心里还挺惦念的呢。 她们这旁若无人“分赃”的架势,宋家人早已习以为常,李家人却惊得目瞪口呆。 李家大姑娘李梓萱嘴里“这这这”了半晌,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李大太太齐氏跟李二太太柳氏也是差不多反应。 原谅她们李家人搬弄是非多年,还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碰瓷的。 不对,也不能说她们碰瓷,毕竟锐哥儿媳妇动胎气是卢太医断言的,她们又没机会事先买通卢太医。 总不能是卢太医自个瞧出了她们的把戏,暗中给她们遮掩? 所以震惊归震惊,李家的女眷们却是半点指责的话都没法说。 咳,主要是不敢。 怕她们一言不合又来碰瓷自家,同样讹她们一千两银子赔偿款,那可就糟糕了。 第205节 姜椿笑嘻嘻地将那一百两银子装进钱袋子里。 之所以不避忌李家人,是因为她晓得李家人绝对会闭紧嘴巴的。 李家跟秋家可是通家之好,她们若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丢脸的只会是秋二姑娘。 秋家人肯定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晚点李家寿宴散场后,肯定就会过来同李家人商议封口之事。 自己动动嘴皮子,就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好处费,简直不要太赚。 搁以前在大柳树村,她杀猪卖肉一整月,也才堪堪能赚三两银子而已。 一百两银子,她得杀两年半的猪才能赚够,前提是齐州府以及隔壁几个州府都风调雨顺不闹饥荒。 要是闹饥荒,别说赚钱了,存款都要被掏空。 还是那句话,果然跟着宋时桉进京进对了。 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手里薅羊毛,可比杀猪卖肉强多了。 众人见钟文谨没事人一样,仆人抓了药来,姜椿也不发话让熬药,便准备散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宋时锐的大嗓门:“娘子,娘子你没事?” 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驰电掣般冲进来。 没等他表演担忧跟深情,姜椿就迅速道:“虚惊一场,二弟妹没事。” 宋时锐即将开口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憋得他一个没缓过劲来,直接“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姜椿“哎呀”一声,嗔道:“二弟你也真是的,知道你要跟二弟妹说私房话,但你咳嗽一声就行了,我这样聪明的人儿,还能听不出来?有必要咳个不停嘛?” 宋时锐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着急忙慌地辩解道:“大嫂,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椿捂嘴轻笑:“知道二弟你脸皮薄,行啦,你不用多解释,我懂。” 宋时锐急得脸都涨红了:“不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钟文谨斜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嫂,你明知道我相公嘴笨,就别逗他了。 这些逗人的话,你还是回头跟大哥说。” 姜椿如同闻到了腥的猫儿一样,立时笑道:“哎,我没少逗你大哥,许是逗多了,他如今面皮厚得很,已经很少能再见到他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了。” 宋家人:“……” 李家人:“……” 特别是李家人,简直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确定这说的是宋时桉? 她们认识的宋大郎少年老成,说话有条理有深度,做事沉稳干练,很多时候比他爹宋振庭都靠谱。 私底下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 感觉三观都要尽碎了。 姜椿见李家人这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满意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钟文谨“噗嗤”一声,直接被逗笑了。 宋时锐有些惊弓之鸟,一见她喷笑,立时上前一步,关切地说道:“娘子,当心腹中的胎儿。” 钟文谨白他一眼,嗔道:“大嫂都说我没事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姜椿见他俩腻歪起来,十分体贴地开始赶人:“好啦好啦,大家都出去,把这里让给他们小夫妻,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她都这么说了,众人哪好意思继续待下去? 鱼贯而出。 姜椿最后一个出门,还贴心地反手将门给带上。 然后一扭头,就见宋时桉倒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 他哼笑一声:“面红耳赤如害羞小鹿般的模样?” 姜椿:“……” 嗐,说人“坏话”当场被抓包了。 认怂是不可能认怂的,她果断倒打一耙,嚷嚷道:“谁家好人站在门外听壁角?” 宋时桉淡淡道:“里边那么多女眷,我进去像甚样子?” 后院都是女眷,他跟着父亲等人进来给姨祖母拜寿后,就忙不迭去了前院。 本不想再涉足这里,是宋时锐听闻二弟妹动了胎气,非要拉自己一块儿过来瞧情况。 来了之后,他见西次间门口丫鬟婆子站了一地,显然里头有不少女眷,便没往里头去。 人虽然在外头,但姜椿如何摸黑自己的,他却听了个清楚明白。 姜椿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能吱一声?你要是吱声,我不就不那么说了嘛?” 宋时桉“嗤”了一声:“这么说来,倒是为夫的错了?” 姜椿猛猛点头:“当然是夫君你的错呀,娘子我怎么会有错呢?” 宋时桉:“……” 果然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索性点头道:“说得挺有道理,为夫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就是嘛,我能有甚坏心思呢?再说了,我这也不算抹黑你? 当初咱们还在大柳树村的时候,我亲下你的嘴,你不就羞得满面通红眼神闪躲心里跳得跟小鹿乱撞一样?” 宋时桉沉默了。 咳,他好像的确如此过。 他叹了口气,伸手牵住她的小手,无奈道:“罢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连男子最不能容忍的赘婿都当了,名声早就跌到低谷,还怕甚抹黑不抹黑? 最好她把自己抹得全身乌黑,这样旁的女子就不会惦记自己了,她也不会再乱吃飞醋,自己也不用辛苦哄人了。 俩人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来,西次间门口的丫鬟婆子们听得人都麻了。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被这一言不合就揍人的宋大太太发现自己的存在,然后将自己抹脖子灭口。 西次间里隐约传来钟文谨夫妻俩的说话声。 姜椿朝那边努了努嘴,问宋时桉:“你就不问问二弟妹出没出事?” 宋时桉白她一眼:“二弟妹若果真出事,你早把李家闹翻天了,哪还有心思在那秀恩爱?” 姜椿嘿嘿一笑:“果然还是夫君最了解我。” 她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得意洋洋道:“秋二姑娘那个小白花,把她姐姐秋娘子当木仓使,挖苦讽刺二弟妹,我俩索性坑她一把,让她长长记性。 我们从秋家捞了一千两银子,二弟妹要分我两百两来着,我没要,只要了一百两。” 宋时桉唇角露出个轻笑来,夸赞道:“娘子真厉害。” 随便就能从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坑到一千两银子,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随即又冷哼一声:“韩萧这个蠢货,再不管管自己娘子,有他好罪受的。” 继续任由他娘子找二弟妹茬的话,他就等着被调到天南海北去做官。 不过看他在自己落难时待自己一如从前,还出钱又出力地帮忙,自己回头就提醒他几句罢。 他肯听最好,若是不肯听,那就由着他自生自灭。 姜椿笑嘻嘻道:“未必,经过我今儿一番挑拨离间,我看秋娘子已经有所醒悟。” 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过也不好说,谁晓得她会不会又犯蠢,被秋大太太跟秋二姑娘灌迷魂汤灌迷糊了呢。 要真那样的话,她也离喝孟婆汤不远了。” 宋时桉伸出手指,轻挠了下她的手心,哼笑道:“韩萧蠢是蠢了些,但不傻,就算她们弄死秋娘子,他也不会娶小姨子当继室的。” 不过这么一盘算,宋时锐找姐夫帮他把韩萧远远调走,没准还间接救了秋娘子一命。 不然以秋大太太的偏心程度,兴许还真的会弄死大女儿,好给小女儿腾地方。 看来自己回头提醒韩萧的时候,还得把这事说一嘴。 不然若是韩萧听了自己的话,管束好秋娘子,因此不会被调离京城,却直接导致秋娘子被秋家人弄死的话,可就糟糕了。 姜椿笑嘻嘻道:“这我相信。” 原著里韩萧就对这个小白花小姨子很看不惯,奈何自己娘子疼爱妹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量避着她。 就算秋娘子被秋大太太跟秋二姑娘合伙弄死,韩萧也肯定不会续娶秋二姑娘的。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子话,等宋时锐从里边出来后,他们俩人这才离开,前去正院坐席。 之后倒没再出甚幺蛾子,安安稳稳地吃完了寿宴。 * 姜椿跟宋时桉才刚回到丹桂苑,留在家里看家的桂叶就递上来一封信,以及一包东西。 禀报道:“奶奶,齐州府那边送来的信件跟包裹。” 姜椿接过信来,看到信皮上写的“表姐亲启”四个大字,就晓得这是王银儿的信。 她连忙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起来。 首先是报喜,王银儿说姜柳与江贺年已经于正月二十二正式定亲,婚期定在十月初八。 姜椿抬头对细心的桂枝说了一句:“我堂妹今年十月初八成亲,你记得提前一个半月提醒我打发人给她送添妆礼。” 堂妹成亲,她这个已出嫁的堂姐必须得给添妆礼。 桂枝连忙应是:“好的奶奶。” 姜椿垂首,继续看信上的内容。 看着看着,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个开心的笑容来。 第206节 坏消息是王银儿暂时来不了京城。 好消息是她给自己寻了门好亲事,对方竟还是齐州府知府顾嘉弋。 顾嘉弋今年三十八岁,年龄恰好是王银儿年龄的两倍。 他是京城春鸢巷顾家的庶子,家中嫡母和善,见他有读书的天分,特意帮他寻了个好先生,还包揽了他读书所需的一应花销。 而他也没辜负嫡母的栽培,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在官场沉浮十八年,于去岁升任齐州府知府。 当时齐州府才刚结束饥荒,前任知府留下一个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事实证明他算是个有能力的,在他的领导下,齐州府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照这么下去的话,明年年底考绩,他指定能评个优。 他这个年纪显然不可能没成过婚,不过他娘子五年前就病故了,家中一儿一女留在京中,养在他嫡母华氏跟前。 是他主动上门求娶王银儿的。 王银儿把她身有残疾,不能怀孕生子的事情说了,他也不改心意。 王银儿出银钱,托郑艺找人帮忙打听了下这位顾知府的为人,又与他正经相看过一回,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于是写信进京询问姜椿的意见。 虽然长相跟为人处世很对王银儿的胃口,但她也晓得官场错综复杂,她若是贸然答应,恐会有后顾之忧。 这显然是原著里没有的事情。 原著里王银儿没有姜椿强势干预,王家不肯出银钱替她请医问药,因此落下严重残疾。 她瘫在炕上,便是有再多的本事也没法使,好容易攒的银钱也被奶奶曹婆子搜刮一空。 虽然姜溪这个亲娘会照顾她,但她还是双腿渐渐萎缩,浑身长满褥疮。 最终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死于褥疮感染,年仅二十二岁。 这辈子的境遇显然大不相同,她不但站了起来,还能连续走半个时辰路了。 除了不能生孩子这一个后遗症,可以说几乎对生活没太大影响了。 如今甚至还有机会嫁给知府这样的从四品官员,当上诰命夫人。 说句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姜椿替她高兴,但也心存担忧。 她转头问宋时桉:“齐州知府顾嘉弋此人,夫君可了解?他求娶王银儿,王银儿写信来问咱们的意见。” 宋时桉想也没想便道:“可嫁。” 姜椿拿胳膊肘轻拐了他的胸堂一下,嗔道:“你就不能多说点?这个时候玩甚惜字如金!” 宋时桉伸手捏住她的胳膊,边把玩她胳膊上的软肉,边解释道:“此人为官清正,没干甚贪污受贿之事,能力也还算不错,当得起知府一职。” 姜椿白他一眼:“你说的这些都是他在官场的表现,人品性情如何呢?” 宋时桉就爱她这小辣椒的模样,被瞪后不但不恼,还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轻笑道:“人品性情也还过得去,从未听说过有谁说他的坏话。” 姜椿琢磨了片刻,断言道:“没人说他的坏话,说明这人心思沉稳面面俱到,确实可嫁。” 她心知肚明,这顾嘉弋显然不可能是看上了王银儿这个人,之所以登门求娶,看中的还是她这个宋家大奶奶表妹的身份。 这也正常。 否则人家堂堂从四品官员,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郎君,为啥要娶个当过丫鬟的小镇女子为妻呢? 王银儿虽然生得不错,但也只是在红叶镇地界上数一数二,放到京城这地方,可就不够看了。 而且王银儿想必也不是瞧上了他这个人,要真冲着人去的,她完全可以找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 毕竟她手里银钱不少,年轻俊俏却家境贫寒的小郎君多得是呢,只要她对外发话,肯定有不少人上门自荐。 她看中的应该是他的家世、官职以及已有子嗣的鳏夫身份,算是个不错的依靠。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跟姜柳那桩婚事,其实是一样性质。 其实包括达官贵族家联姻,其实也是这么个性质。 大家看中的都是对方的身份,而不是所谓的两情相悦。 当然,两情相悦的婚姻也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 既然宋时桉这老谋深算的家伙都说可嫁了,姜椿也没拖延,立时叫桂枝磨墨,自己提笔给王银儿回信。 王银儿好容易才寻到个满意的目标,自然是早点定下来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写完信,她靠坐到宋时桉怀里,开始盘算两个田庄的事情。 已是二月,春耕要开始了。 她笑道:“二弟妹给我的那两样番邦粮食种子,我打算将它们分别种到两个田庄里,夫君你看如何?” 宋时桉笑道:“娘子看着办就成,又何必问我呢?你看你夫君我像是懂种田的人儿?” 姜椿失笑:“还真是,果然问你等于白问。” 宋时桉轻笑道:“我虽然不懂种地,但官场的事情我还是懂的。 好叫娘子知道,你夫君我打明儿起,就不去翰林院坐班了,而是要去吏部坐班了。” 姜椿惊讶道:“啊?夫君你调职了?” 宋时桉云淡风轻道:“对,你夫君我现在是吏部右侍郎,正二品官衔。” 姜椿顿时欣喜地跳起来:“哎呀呀,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正二品诰命夫人呢了?” 第124章 姜椿上午得跟着虞安城练功, 分两个下午去两个田庄瞧了下情况。 事实证明,不实地考察就制定种植计划,实在是不靠谱。 首先去的是名叫小河庄的庄子, 因庄子中间有条小河流经, 因此得名。 小河庄有五百亩地,属于两个庄子里头略大的那个。 其中有四百亩地都佃给了佃农种着, 好在之前户部虽然将这田庄给发卖了,但因佃农都是附近村庄的农户, 所以照旧佃给他们种。 姜椿接管庄子后, 只需要一切照旧就行。 麻烦的是庄子上属于宋家的庄仆都被发卖了,那一百亩地的自留地如今无人耕种。 而另外个三百亩地的枣树庄, 三百亩地全都佃给佃农种着, 压根就没有自留地。 姜椿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宋时桉说, 要把钟文谨给的红薯跟玉米种子分别种到两个田庄里…… 种个毛线啊。 临时买人怕是来不及了。 太平年月里, 会种地的壮年男子可不好买,她还要一次性买十几二十个人,方才能将那一百亩地种过来,想也知道难度有多高。 所以她只能从佃农里头雇短工。 所幸这些佃农本就会在农忙后四处去打短工,听闻东家要雇人, 纷纷跑来报名。 遇事不决,姜椿就去找庄氏, 成功从庄氏那里薅到一个管过庄子事务的廖姓管事。 廖管事从报名的佃农里筛选出二十五个短工, 五个负责给红薯育苗并起垄,二十个负责种玉米。 钟文谨送了姜椿四麻袋红薯种子跟四麻袋玉米种子,每袋都是一百斤。 姜椿上辈子虽然没下地种田过, 但她写过不少种田文,有查过资料, 晓得一亩地大概需要五十斤左右的红薯种子或者五斤左右的玉米种子。 四百斤红薯种子,大概能种八亩地,加上二次育苗的话,大概能种十二亩地左右。 四百斤玉米种子,则大概能种八十亩地左右。 一百亩地去掉九十二亩左右,还剩大概八亩地。 可以拿来种钟文谨给的番茄种子以及其他大周本土蔬菜。 可以说刚刚好。 玉米种植简单,但红薯光育苗就需要三十来天,加上后续的种植,此次春耕前后大概用去了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 等姜椿忙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三月中旬。 细心的桂枝提醒自家奶奶:“奶奶,后日就是程大姑娘与范郎君成亲的日子了。” 姜椿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么快就要到三月十八了?” 她还得搞事呢,给程文沅添添堵,省得她成日太闲,搞幺蛾子给自己添堵。 于是等宋时桉从吏部衙门回来后,她又是给人捏肩又是给人捶腿,狗腿地说道:“夫君,你借点人给我使使呗。” 宋时桉板着一张清冷淡漠的脸,故意逗她:“哦?我手里人手本就不多,要忙活的事情却一大堆,哪里挪得出来人给你使?” 姜椿吩咐了桂枝一声:“把梳妆台上那个檀木匣子拿来。” 桂枝立时将东西取来。 姜椿接过那檀木匣子,打开匣盖,将里头摆放着的一支紫玉兔簪呈到他面前。 宋时桉抬眼看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紫玉玉质细腻,玉色剔透,一看就是玉中极品。 簪头的玉兔也雕刻得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但,簪子下头还坠着个吊坠,吊坠是橙色玛瑙质地,被雕刻成了萝卜的形状。 玉兔抱着萝卜,没毛病,很合理。 因为自己属兔的。 但带吊坠的簪子,显然是女簪。 这家伙又送自己女簪…… 第207节 自己堂堂正三品高官,戴个兔子萝卜女簪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怎地偏就喜欢送自己女簪呢?在大柳树的时候如此,进了京城后亦是如此。 他故意挑刺道:“萝卜都是青白色的,就没见过谁家萝卜是橙色的。” 姜椿笑嘻嘻道:“有啊,胡人的萝卜就是橙色的,名叫胡萝卜。” 还笑嘻嘻地反过来打趣宋时桉:“夫君,你一个韭菜、麦苗都分不清的人儿,哪晓得这些有的没的?乖乖收你的簪子就是了。” 宋时桉:“……” 挑刺失败,他只能“高兴”地将这支“可爱”兔子胡萝卜女簪给收下了。 姜椿见状,还“恶魔低语”:“我花了大价钱寻摸来的好玉跟好雕刻师傅,才得了这么支好簪,夫君你要记得戴,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哟。” 这簪子其实是用签到系统抽到的紫玉镇纸打制的,不过姜椿没说。 系统打卡签到轻松得到的东西,哪有花大价钱寻摸来的珍贵? 自己忙春耕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打簪子,总不能白忙活一场却不表功? 那就不是她姜椿了,她可是长了嘴的。 宋时桉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点头应下:“好。” 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了些,忙又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多谢娘子赠送的礼物,我一定会时常戴的。” 姜椿满意地点头,并且又说了一句让宋时桉的心哇凉哇凉的一句话:“夫君如此喜欢,我回头多寻点好玉替你多打制点簪子。” 宋时桉:“……” 你这眼神还行不成?到底是如何看出自己喜欢的? 心里腹诽着,但面上他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伸手将姜椿楼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深情道:“多谢娘子费心想着我,为夫心里十分感动。” 姜椿立时打蛇棍跟上:“既然夫君如此感动,那就借我点人手使。” 宋时桉抿唇轻笑道:“好啊,娘子需要多少人手?想让他们替你做甚?” 姜椿也没隐瞒:“夫君设计将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凑一对,程大姑娘心里肯定对你又爱又恨。 但她不敢也不舍得报复你,柿子挑软的捏,她肯定会伺机对我下手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被动等着挨打,得给她找点事情干,让她顾不上理会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嘿嘿嘿”地坏笑几声。 宋时桉有些懊悔,早知她是要借人手对付程文沅,自己肯定不会逗她,早就一口答应了。 姜椿见他不吭声,嗔道:“你就不问问我打算干啥?” 没有捧哏,叫她如何往下说嘛。 被点的宋时桉立时开口问道:“娘子打算怎么做?” 姜椿嘿嘿笑道:“让你的人到范屠夫跟前演场戏,点醒他,让他该振夫纲就振夫纲,管好程大姑娘,别让她再惦记你。” 说完,还不忘扬着下巴自夸道:“我可真是太善良了,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他们这对有情人谋算未来,他们合该感谢我才是。” 宋时桉被她这小模样逗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夸赞道:“娘子乃天下第一等的大善人。” 同时在心里筛选了下太子姐夫给的人手,从中寻出了几个甚少在人前露面的生面孔。 * 三月十七这日,是程家到安庆伯府送嫁妆的日子。 范利州上午在府里接待前来送嫁妆的程家人,陪押嫁妆的大舅哥程文瀚等人吃了顿午饭。 然后送走了程家人。 许是吃了酒的缘故,让他突然有种泼天富贵落到自己头上的不真实感。 同时心里又觉遗憾。 他现在名义上是安庆伯的庶子,不但成亲要在安庆伯府成,成亲后也要住在安庆伯府。 儿子成婚,亲生父母一不能帮自己操办,二不能过来观礼,他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孝。 另还有一事,就是程大姑娘瞧不上自己,看自己的目光里只有嫌恶,只是为了挽救程家跟她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嫁给自己。 两人成婚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说不得只能当表面夫妻。 带着这样浓浓的愁绪,范利州出了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安庆伯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逛着逛着,逛到了以往自己常去吃酒的小酒馆,犹豫片刻后,他抬脚走了进去。 而在他进去后没多久,就有三个闲汉模样的人也走进了那小酒馆。 三人进去的时候,范利州已经要了一壶酒,两碟下酒菜,在那喝上了。 “掌柜的,来一坛好酒、三斤卤猪头肉!” “快点,别磨蹭!” “我们大哥心情不好,惹恼了他,仔细将你这小店给砸了。” 三人吆五喝六地进了门,在范利州身后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站在柜台后的掌柜见来了这么几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泼皮混混,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赔笑道:“几位客官请稍后,小二马上给您上菜上酒。” 然后朝店里的两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两个伙计连忙跑去后厨,不过片刻,就把酒菜都上齐了。 被叫老大的那人一抬手,赶苍蝇似的对掌柜道:“走走走,别在这里妨碍咱们兄弟说话。” 掌柜巴不得呢,立时躬身退回到了柜台后。 另一人笑了几声,打趣道:“大哥你瞧瞧你,被个小娘们弄成这么副丧气的模样,何必呢?” 坐他旁边那人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肘,提醒道:“二哥,那可是咱们大嫂,不是私窠子里的姐儿,大哥搞不定她也正常。” 老二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三弟你懂什么,我给你说,对付不情愿嫁给自己的娘们,就不能惯着她,你越惯着她,她越蹬鼻子上脸。” 话到这里,他又抬眼看向老大,劝道:“大哥,既然你跟她已经拜堂成亲,你就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天她的地。 她不同意圆房,你想法子圆房呗,法子多得是呢,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老三顿时拍手称赞道:“二哥这主意损是损了些,但的确是个好主意。 大哥,要不你考虑考虑?” 见老大面露纠结,老二又好心地提醒道:“大哥若是怕硬来伤到大嫂,可以去买点助兴药,服了这药,只怕她哭着喊着求大哥你要她呢。 城南同心药铺就卖这个药,去了后直接报‘吴爷’的暗号,药铺的伙计就懂了,自会将药卖给大哥的。” 老大有些犹豫不决:“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范利州坐在他们身后的桌上,正借酒浇愁呢,无意间将他们三兄弟的话听了个正着。 实在是他们三人的嗓门太大了,他想听不见都难。 说来也是巧了,这老大面临的情况,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而听完老二给出的主意后,范利州只觉眼前一亮,心里积压的所有忧愁顿时一扫而空。 对呀,程大姑娘瞧不上自己又如何,嫁给自己后,她就是范家妇,自己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相公。 只要自己多同她睡几次,天长日久的,俩人指不定能睡出情分来呢。 所以,他必须得赶在这三人之前,去同心药铺报“吴爷”的暗号,买一大包助兴药,慢慢用。 想到这里,他三两口喝光了酒壶里的酒,在桌上放下块碎银子,然后起身急匆匆离开了。 隔壁桌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老二无声吐出两个字:“成了。” 除了他们“三兄弟”外,另还有其他人手跟着范利州。 很快姜椿这边就得到消息,说范利州雇了辆马车,直奔城南的同心药铺,买了足足二斤助兴药,藏在袖子里,偷偷摸摸带回了安庆伯府。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二斤助兴药?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呀。 啧,这下程文沅有福了,夜夜当新娘啊。 姜椿遗憾地砸了下嘴。 为啥自己的金手指是个签到系统个,而不是吃瓜系统呢,否则自己就能看到或者听到现场了呀。 那得多刺激? 宋时桉白她一眼,对她这个爱吃旁人脏瓜的爱好嗤之以鼻。 但还是让人盯紧了安庆伯府那边,给她带回来了第一手的瓜。 程文沅厌恶范利州,新婚之夜便赶他去前院书房睡。 范利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她的燕窝羹里下了助兴药,按着她耕耘了一整夜。 次日程文沅醒来后,愤怒至极,当即让丫鬟、婆子以及陪房收拾她的嫁妆,她要回娘家。 但被她的奶娘王娘子给劝下了。 她原本就是为了保住程家以及她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嫁给范利州的,如果成婚次日就大张旗鼓地带着嫁妆回娘家,那这婚岂不就白成了? 程文沅委屈地痛哭:“难道为了程家跟我自己的名声,我就只能忍受他这个屠夫的,的虐待?” 王娘子柔声哄道:“夫妻敦伦,怎能叫虐待呢?哪个女子没这一遭?你忍忍就过去了。” 范利州生得五大三粗,浑身的力气使不完一样,每次敦伦都要持续大半夜。 程文沅觉得自己不能忍,她必须要想办法除掉范利州。 被人说克夫,也总好过日日受他这样那样的虐待。 谁知还没想出甚既能除掉他又不让安庆伯府怀疑的法子来,她就怀上了身孕。 第208节 程文沅只觉万念俱灰。 狠狠哭过一场后,她让奶娘偷偷出府替她抓副打胎药,她要将这孽种给打下去。 但范利州将老二那日的话奉为圭臬,得知程文沅有孕在身后,当即借用安庆伯府的人手,将她从娘家带来的所有人都看管了起来。 甚至还把程文沅给软禁了起来,不许她出他们所住的院子。 她身边伺候的仆人也全都换成了他新从牙行买来的人手。 好容易使银钱买通一个范家的仆人帮自己给娘家送信,结果娘家人让她安生养胎,莫要胡闹。 程家这样势利的人家,早就已经视她为弃子了,为了程家其他小娘子的名声,肯定不能允许她闹幺蛾子。 就算她想办法跑回程家,程家肯定也有派人将她送回来。 程文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而毫无办法。 怀胎十月后,产下个男娃。 范利州却并未因此就放过她。 觉得一个小崽子还不足以困住她,于是她才刚出月子,就被他日日按在塌上“虐待”。 没多久,便再次怀上了身孕。 连躲在后头吃瓜看戏的姜椿都惊了,这范屠夫还真是个行动派。 不过,这也是程文沅该得的报应。 毕竟原著里头,如果不是她非宋时桉不嫁,他们程家又贪图宋家的富贵,设计让范屠夫勾引原主,原主也不会红杏出墙又怀上孽种,更不会为了能跟范屠夫双宿双飞破釜沉舟地公开宣扬此事,导致宋家跟宋时桉颜面扫地,连带新皇脸上都不好看,宋时桉也就不会将他们浸猪笼。 身为罪魁祸首以及幕后策划者,程文沅活该如此。 毕竟她只是失去了自由,但还能伯府少奶奶当着,荣华富贵享受着,原主可是真真丢了性命。 至于范屠夫,他虽然是帮凶,但原著里也跟着一块儿丢了性命,父母也被程家灭口,所以姜椿也懒得理会他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 * 姜椿这头,因她先前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田庄里,两间铺子走上正轨后,她只偶尔才去一回。 如今春耕结束,她又重新将关注点放回了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上头。 两间铺子都是正月二十二开业的,到今儿三月二十二,正好两个月,所以她决定今儿去查查账,看看铺子营收情况。 路过西市的时候,她照例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5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金如意1对、和田玉鼻烟壶1只、漳锻8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砍柴刀20把、剪刀16把、铁锅6只。]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8斤、银耳6斤、甘草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1斤、贡菊8斤、茯苓粉10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银锁1只、赤金珊瑚发冠2顶、珠花1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狼毫湖笔8支、宣纸22刀、油烟墨1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绸缎23匹、纱6匹、羽纱2匹。]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6斤、苏合香1斤、艾草线香10盒。] [叮!在【燕京城茶叶铺】签到成功,获得六安茶18斤、铁观音10斤、老君眉10斤。] [叮!在【燕京城胭脂水粉铺】签到成功,获得螺子黛7支、胭脂膏子8盒、铅粉13盒。] 系统一一播报,姜椿随便听了一耳朵,就发现了好几样值钱的物什,高兴得嘴角忍不住上扬。 在让宋时桉帮自己清空系统仓库后,经过她努力打卡签到,如今又积攒了一大堆值钱的物什,看什么时候他得空,再帮自己销一回赃。 虽然自己现在手里银钱不少,但谁会嫌钱多呢? 自己努力多攒点,将来两个小崽子能分到的家产就更多一些。 哎哟,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小崽子还没影子,但不重要,她坚信自己会有的。 毕竟她为人善良(?),待谁都温和有礼(?),还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就该好人有好报。 马车在春安布庄门口停下,姜椿脚步轻盈地跳下去,还转过头来搀扶上头的桂枝。 桂枝头一次享受这等待遇时,简直受宠若惊,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愣是不敢将手伸向大奶奶。 如今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大奶奶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觉得搀扶自己这个丫鬟就跌份儿,她们拒绝,大奶奶反倒不乐意呢,嫌她们磨叽、事多。 或许,她们这就叫做入乡随俗。 毕竟让大奶奶“入乡随俗”,适应京城达官贵人的规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姜椿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正在布庄门口摆肉摊的姜河。 她立时走了过去。 见肉摊上的肉卖得七七八八了,只剩半条被底层百姓嫌弃的精肉,她笑道:“哟,爹你这买卖还不错嘛?这才半天功夫呢,就卖得只剩半条瘦肉了。” 姜河见着自己闺女,顿时眉开眼笑:“主要是爹摆摊的地方好。” 春安布庄位于西市的中心,对面还是家酒楼,百姓来来往往的,几乎都要打肉摊前经过,但凡有买肉需求的,都会顺手捎一点。 姜椿关切地询问道:“爹,现在不冷不热,这棚子尚且扛得住,回头入夏或者入冬,你在外头摆摊可就有好罪受了,我看我还是得给你买个铺子。” 姜河立时瞪她:“买什么铺子,爹哪就那么娇贵了?以往咱们在红叶镇的时候,不也是在你姨婆的墙根下搭棚子?” 姜椿正要接话,突然一声娇嗔从她身后传来:“姜大哥,你渴了?我煮了杏仁茶,这碗给你尝尝。” 姜椿:“……” 哟呵,这想当自己后娘的郝娘子又往自己爹跟前凑了。 第125章 人跟人的感情, 都是处出来的。 起初姜椿只是把姜河当做责任,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得担起给姜河养老的担子。 但父女俩人一块儿相处三年, 也相处出来感情了。 姜椿是希望姜河能过得好的。 如果他自己有续娶的想法, 她肯定举双手赞成,甚至还会想办法替他物色个靠谱的人选。 但姜河态度坚决, 半点续娶填房的心思都没有。 有一回他吃多了酒,无意间跟姜椿吐露了心声。 他觉得对不起亡妻郑氏。 当初他被李氏这个亲娘净身出户后, 一家三口只能住到村里的破祠堂里, 过了好几年朝不保夕的日子。 郑氏不光要操持饭食,还要照管闺女, 感染风寒也不舍得看大夫, 为此落下了病根。 后来姜河跟着大舅子学会了杀猪的本事, 又赁了表姨刘婆子的地方摆摊卖肉, 总算挣到了银钱,还盖了青砖大瓦房。 但郑氏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好日子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姜河总觉得如果郑氏不嫁给自己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随便嫁给哪个郎君, 都不至于年纪轻轻便病故。 加上大舅子郑艺这些年没少帮扶自家,大事小事一把抓, 既出钱又出力, 比自己亲兄弟都亲。 他要是再续娶旁人,那也太狼心狗肺了。 横竖已给闺女招赘了上门女婿,不用怕姜家后继无人, 他索性当一辈子鳏夫好了。 姜椿觉得有些感动。 对于姜河这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古代男子来说,肯替亡妻守着, 死活不肯再续娶,是挺难能可贵的。 别说古代男子了,就是现代男人,能为亡妻守一辈子的也没几个,不少人亡妻尸骨未寒,连三个月热孝期都没出,就着急忙慌地开始相亲了。 简直令人心寒。 姜椿十分尊重姜河的想法。 这会子见到如同苍蝇一般凑上来的郝娘子,她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她侧头对桂枝道:“看到我爹在这摆摊卖肉,让我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在老家时的种种。 当年也有不少寡妇见我爹本分能干,还有个顶顶孝顺的闺女,便跟只嗡嗡嗡的苍蝇似的,成日往我爹跟前凑。 但我爹是什么人呀? 我爹对我娘情深似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任凭你是风骚的王寡妇,还是有钱的李寡妇,还是贤惠的薛寡妇,统统都不正眼多瞧一眼。 我劝有些人呀,别做无用功了,我爹老好人一个,不愿说甚难听话,但我可不是。 打今儿起,再叫我瞧见有哪个不要脸的寡妇敢再往我爹跟前凑,我见一回揍一回,见两回揍两回。 不怕挨揍的,那就来呗,我奉陪到底!” 她连从五品通判的娘子跟正七品县令都敢打,还怕个粮店掌柜的妹子? 还情深似海呢……姜河被闺女夸得脸色微红,垂眼不好意思吭声。 郝娘子手里端着杏仁茶,直接呆愣在原地。 姜娘子指桑骂槐,说的是谁她心里门清。 这位姜家的守灶女,也就是宋家大奶奶的事迹,成日混迹在西市的郝娘子怎可能没听说过? 所以每回姜娘子来她的春安布庄,郝娘子都会躲得远远的,不敢招了她的眼。 不过,她虽然惧怕这位巡海夜叉,但富贵险中求。 姜郎君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实人,郝娘子觉得只要自己拿下他,哄得姜郎君非自己不娶,到时姜娘子一个当人闺女,还能反过来管到自己爹的亲事上头不成? 第209节 所以这些日子,虽然姜郎君明确拒绝了自己大哥的保媒,但她还是得空便他跟前凑。 或者送碗茶,或者送些吃食,或者帮忙招呼下客人,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虽然姜郎君每次都表现得十分冷淡,茶水跟吃食不肯收,也不接受她帮忙,但没关系。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自己肯花心思在他身上,天长日久的,保管能收服他的心。 就算不能收服他的心,那也没关系,她还有歪门邪道的法子。 不管是醉酒也好,吃了助兴药也好,只要他跟自己躺在一个塌上睡一宿,他就得对自己负责。 不负责的话,自己就扬言要将他告到衙门去。 到时就算他不怕丢脸,太子爷岳家宋家还怕丢脸呢,必定会向他施压,让他娶了自己,好息事宁人。 她算盘打得好好的,谁知偏今儿倒霉,竟然撞上了姜娘子。 她静默了好一会子,这才讪笑道:“姜娘子您误会了,我只当姜郎君是兄长,对他没甚想头。” 姜椿撇了撇嘴。 这话听着颇有些耳熟,似乎秋二姑娘先前也是这么说韩萧这个姐夫的。 不过比起秋二姑娘这个擅长躲在幕后的小白花来说,市井出身的郝娘子显然更深谙如何死缠烂打。 难怪姜河先前会心情不好。 这样死皮赖脸黏上来的狗皮膏药,偏还是个女子,姜河打也打不得,骂又不会骂,简直如鲠在喉。 但对姜椿来说,却不是甚难事。 跟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讲不清。 对付这种人,就该直接上演全武行,让对方知道知道招惹自己的下场。 一次还打不退,那就多打几次。 打到丫害怕为止。 姜椿冷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当你那点子心思我看不透呢?少说这些惹人发笑的糊弄话,我听都懒得听。” 郝娘子作委屈状:“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听人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话。 对于我们这样死了相公的寡妇来说,名声比甚都重要,姜娘子您如果非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手里的碗一个没端牢,直接掉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后,碎裂成好几瓣。 郝娘子眼神看向春安布庄门口的石柱子,目的明确地抬脚往那边“跑”去。 就是跑得速度忒慢了些,还没走路快。 姜椿直接被逗笑了。 搁她面前玩撞柱的把戏呢? 她一个健步走上前,手往前一伸,直接将人给扯了回来。 然后飞起一脚,踹到她的屁股上,直接将人给踹翻在地。 姜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郝娘子,冷笑道:“想死?你想死也不挑个好地方,竟然想撞死在春安布庄门口,脏了我铺子的地儿,死了也不忘恶心我一把是?” 郝娘子柔着摔疼的膝盖,面带倔强,声音却又带着哭腔:“姜娘子您未免太霸道了些,不但往我身上泼脏水,还不许我以死明志。” 姜椿勾唇,笑嘻嘻道:“别乱说,我可没说不让你以死明志,我不但让你死,我还要帮你死呢。” 笑完后,又把脸一板,冷冷道:“敢打我爹的主意,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看我不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说完,她开始卸手上的镯子跟戒指,将其交给桂枝。 完了又去摘腰间的玉佩跟头上的头面。 不过片刻功夫,全身上下就只剩耳朵上的一对红珊瑚滴珠耳坠子了。 她撸了撸袖子,上去就抽了郝娘子两个耳刮子。 然后提裙,在她屁股上一顿好踢。 踢屁股好啊,既能让人疼,又不会将人踢出个好歹,她最爱踢人屁股了。 郝娘子疼得连素日装出来的温柔贤惠面皮都维持不住了,张嘴大声嚎叫:“啊……啊……啊……” 姜椿嘻嘻哈哈道:“哟,叫得跟杀猪一样,真惨。” 脚上动作不停,又往她屁股上踹了好几脚。 因郝娘子嚎叫得太大声,春安布庄旁边韩记粮店的伙计探头出来看热闹。 见自己掌柜的妹子正被个锦衣华服的娘子暴打,唬了一跳,连忙缩回头,跑去告知在后院盘库存的郝掌柜。 郝掌柜一听,这还得了?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因跑得太急,头上的帽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住手!快住手!娘子且住手!” 郝掌柜边跑边吆喝。 待跑近后,瞧清楚将自己妹子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娘子乃是姜河的闺女——宋家大奶奶后,他心头猛地一跳。 连忙点头哈腰地行礼,一脸恳切地替自己妹子求情道:“姜娘子请喜怒,我妹子笨嘴拙舌的,若是说错甚话得罪了娘子,还请娘子恕罪,别跟她这个寡妇失业的计较。” 姜椿冷哼一声:“瞧郝掌柜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的人儿?” 郝掌柜嘴角抽了抽。 难道不是? 你这位一言不合就将人拳打脚踢一顿的巡海夜叉,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嘴上却赔笑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是小人的妹子说错话冲撞娘子在先,娘子教训她也是该当的。 只是还请娘子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姜椿“嗤”了一声:“行了,你别替她卖惨了,也别在这装傻充愣了,我为何揍她,你这个拉纤保媒的还能不知道?” 不等郝掌柜回应,她又哼笑道:“原本我只想警告她几句,不许她再打扰我爹,谁知她一言不合就要以死明志,瞄准的还是我家布庄的石柱子,我能让她脏了我铺子的地儿? 说不得只能亲自动手,送她归西喽。” 郝掌柜:“……” 虽然他估摸着这姜娘子只是嘴上说说,必定不会真的当街将自己妹子活活打死。 但打不死,不代表打不残。 妹子带着外甥借住在自己家,自己娘子原就不情不愿,得闲便会指桑骂槐地咒骂一通。 若是妹子再被姜娘子打残,自己娘子可不会愿意照顾个瘫子,指定要把他们母子给赶出去。 到时自己妹子跟外甥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所以他连忙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苦苦哀求道:“姜娘子,我们错了,我们兄妹不该有非分之想,不该打姜郎君的主意,我们以后再不敢了,还请姜娘子您手下留情,留我妹一条贱命!” 姜椿有一搭没一搭地踹着郝娘子的屁股,嘴里冷哼道:“你这个当兄长的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妹子却除了嚎叫一声不吭,显然不太认同你的话嘛。” 郝娘子的确心有不甘,自己还没对姜郎君下狠手呢,就先挨了一顿揍,她可太冤了。 而且自己揍都挨了,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那岂不是很亏? 所以她嘴里一声不吭。 承诺是大哥做的,自己可甚都没说,回头姜娘子拿这个说事儿,自己也有话说。 谁知姜娘子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就将自己的小心思给看穿了。 郝掌柜怕自己妹子真被揍出个好歹来,忙半蹲下来,对郝娘子道:“妹子,你赶紧跟姜娘子说,你以后再不会纠缠姜郎君了。” 郝娘子紧紧抿唇,疼得眼泪汪汪,但就是不发一言。 姜椿垂首看了她一眼,侧头对姜河道:“爹,给我根麻绳。” 姜河连忙将用来固定桌椅板凳的一根粗壮麻绳拿出来,递给姜椿。 姜椿一手拿麻绳,一手拎着麻绳的末端甩着玩,嘴里阴阳怪气道:“哟,好一个有志气的娘子!” 随即又发狠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如此,那我就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果然市井刁妇跟身娇体弱的贵妇不一样,自己一路莽到底的做法似乎遇到了滑铁卢。 不过没关系,她好歹在村里待了几年,成日又没少出入镇上,对于郝娘子这样的滚刀肉,也不是没办法。 她俯身,伸手将郝娘子提起来,先“啪啪”两个耳刮子抽上去,直接将她的脸抽成了猪头。 然后将她拽到韩记粮店门口,往门口的石柱子上一推,三下五除二地将人给绑到了石柱上。 姜椿背负着手,围着石柱子绕了一圈,笑嘻嘻道:“既然郝娘子不怕挨打,那我就不浪费体力了。 我呀,就把你绑在这里,叫进出西市的人好好瞧瞧你这个不安于室的寡妇的行径。 最好呀,让你儿子也来瞧瞧他娘是个什么德性,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可千万别娶个没脸没皮的。” 她转身对跟着自己的宋家家丁说道:“你们九个分成三班,轮流在这里守着,务必别让她跑了。” 家丁们齐声应是。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记得一日三餐提醒郝掌柜给她妹子送饭,若是人被饿死了,那就把郝掌柜送去官府,告他个谋杀亲妹的罪名。” 家丁们又齐声应是。 郝掌柜:“……” 这里可是西市中心,西市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自己妹子被绑在这里示众,不出半日,整个西市,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试图勾搭姜郎君,结果被他闺女给整治了的丑事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挨了打,又名声扫地了。 自己妹子即便能保住性命,也别想再改嫁了,哪个好人家的郎君敢娶她当填房?人家还怕自己哪日当剩王八呢。 他连忙“扑通”一下跪下,求饶道:“姜娘子,求求您了,饶过我妹子,她糊涂不懂事,求您看她在那个才刚十岁的遗腹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姜椿摊了摊手,做无辜状:“我倒是想饶她,可她不肯饶过自己呀,我有甚办法呢?我也是很无奈呀。” 说罢,抬脚便往隔壁的春安布庄行去。 第210节 桂枝连忙抱着用帕子包起来的首饰跟上。 进了布庄后,桂枝让家丁搬来张椅子,让自家奶奶坐下,她手脚麻利地替她佩戴好了首饰。 眨眼间,姜椿又恢复成了个满身绫罗簪环的贵妇人。 郑鲲急匆匆地从木质楼梯上下来,笑道:“我在楼上盘账,才刚听人说你跟隔壁郝掌柜的妹子打起来了,正要赶过去看热闹呢。” 帮忙是不需要帮忙的,别说表妹现在正跟声名赫赫的虞总教头学功夫,就是以往她甚功夫都不会,教训个郝娘子也不费吹灰之力。 姜椿笑嘻嘻道:“表哥你消息不够灵通呀,看热闹都不赶趟。” 她本想说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来着,想想自己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她还是换了个文雅些的说辞。 郑鲲挠了挠头,憨厚一笑:“看热闹重要,但也得将账盘完才行,不然又得从头开始了。” 姜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舅舅没说错,表哥果然做事细心负责,将铺子交给你管着,我再放心不过了。” 郑鲲被她夸得脸红红的,谦虚道:“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好多地方都得现学呢,表妹你不嫌弃我笨就好。” 姜椿顺着这话茬,又把他给夸了一顿。 夸得郑鲲都有些扛不住,忙转移话茬道:“表妹你要不要看看账本子?如此心里也好有个数。” 这正是姜椿今日过来的目的,所以她点头道:“行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账本子也行。” 郑鲲忙在前引路,引着她上了二楼。 在挂着“掌柜室”的房门前停下后,郑鲲拿钥匙打开门,然后推门将姜椿让进去。 这间掌柜室是姜椿仿照现代办公室布置的,里边摆设很简单。 东边摆放着一张硕大办公桌,办公桌里侧是一张郑鲲专属的太师椅,外侧摆放着两张官帽椅。 靠墙边还有个带抽屉的文件柜,用来摆放账本子等资料。 西边则摆放着一张长方形茶桌,茶桌两边各摆放了六张官帽椅。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家具。 郑鲲殷勤地拉开太师椅,请姜椿上座。 姜椿没过去,而是在对面的一张官帽椅上坐下,笑道:“表哥你跟我客气作甚?” 郑鲲笑了笑,也没多谦让,走到文件柜前,拿钥匙打开文件柜,将一本红色封皮的账本子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姜椿伸手将账本子翻开,一页页往后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古代这冗杂的记账法,简直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眼花缭乱。 是时候将现代借贷记账法“拿”来用用了。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穿越女的身份,这任务还是得交给钟文谨才成。 等会儿回府后自己就对她进行一番话术引导,不愁她不上钩。 到时自己就擎等着蹭好处了。 她大概翻了几页,就直接翻到最后,看结果去了。 然后就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春安布庄才刚开业两个月整,纯利润竟然达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平均下来,一个月六十两银子。 一年就是六百来两银子。 再扣掉一年三百多两银子的赁金,年收益大概在三百多两银子左右。 虽然铺子是自家的,不用交租金,但如果将铺子赁出去的话,这样好地段的铺子,可以赁出三百多两银子呢。 这也算是成本,得包含在内。 当然,这不过是左手倒右手,钱最后还是会落到自己口袋里。 但算账不是这么算的。 她高兴道:“平均每月六十两银子收益?咱们这布庄的生意还不错嘛。” 郑鲲也跟着笑。 片刻后,又提醒道:“表妹,有个事情你别忘了。 咱们刚开业那会子做活动,买三尺送一尺,所以来买布的人比较多。 后面活动停止后,顾客就大幅度减少了。 所以后面的月份可能未必能每月都赚够六十两银子。” 姜椿笑道:“这有啥,咱们可以隔三差五搞点活动,这个节日那个几日的,来个买三送一或者买四、买五送一的活动,不愁没人来哄抢。 再说了,年底人人都要做新衣裳,百姓们基本都会来西市买布,腊月的营业额只怕比刚开业那个月还要多呢。 综合平均下来,每月六十两银子应该还是有的。” 郑鲲顿时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表妹好魄力,一般店铺可不舍得如此大肆撒钱。” 姜椿笑嘻嘻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总归咱们不会亏就是了。” 想了想,她又提醒道:“你有句话说得不对,其他店铺的掌柜跟东家又不傻,他们见我们搞活动吸引到大批顾客,肯定也会有样学样,没准比咱家给的优惠还要多呢。 你得有心理准备,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也别太惊慌。” 价格战嘛,现代商家哪个没经历过? 甚至不少小商户还会遇到恶性竞争,一堆大商户合伙疯狂降价,目的是为了搞垮他们这些小商户。 然后那些大商户再合起伙来涨价。 姜椿可不怕这个。 她是自家的铺子,赁金的话,买卖好的时候可以将赁金算在成本里边,买卖不好的时候可以直接无视它。 而且她还有签到系统奖励的各种布料,实在不行,可以将这些布料拿出来当噱头搞活动,吸引那些只在东市购买布料的富人来买。 打价格战,她肯定不会是输家。 第126章 姜椿是吃过午饭后去的西市, 先教训了郝娘子一顿,又去春安布庄查账,之后又让顺道送姜河回家。 然后才返回宋家。 她没直接回丹桂苑, 而是去了正院见庄氏。 自己干了这么桩大事, 得跟婆婆报备下,不然回头她从旁人听说了这事儿, 指定要将自己训斥一顿。 巧的是钟文谨刚好也在这里,还有位熟面孔——太医院的卢太医。 想必是庄氏请卢太医来给钟文谨请平安脉。 庄氏抱孙子心切, 自打钟文谨有孕后, 她隔三差五就会来上这么一遭,姜椿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笑着跟卢太医打了声招呼:“哟, 这不是咱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卢太医嘛?” 人到中年, 但面皮极薄的卢太医被打趣得脸色微红, 忙拱手道:“大奶奶过奖了, 下官愧不敢当。” 姜椿转头对桂枝道:“我今儿心情好,想当回散财童子,桂枝,去给卢太医拿个大红封来。” 先前李老太太过寿时,得亏卢太医配合, 她们妯娌俩这才顺利从秋家薅到羊毛,姜椿一直想谢谢他来着。 只是近日来宋家看诊的都是其他太医, 她一直没寻到机会。 今儿总算见到人了。 一个大红封就是十两银子。 上层社会都讲究体面, 打赏有体面的人赏钱,是不好直接将钱数吆喝出来的,不然就是侮辱人了。 如果给仆人打赏的话, 就没必要如此费劲,或是一吊钱或是一串钱, 直说便是。 钟文谨听见这话,立刻明白大嫂这是要谢卢太医当日在李府帮忙作伪证的事情。 她忙道:“大嫂,卢太医是来替我诊脉的,就算要给赏钱,也是我来给。” 她们从秋家讹到了一千两银子,大嫂得了一百两,自己得了九百两,于情于理都得自己这个最大得益者掏腰包。 姜椿立时改口道:“哎哟,既然二弟妹这个小富婆抢着撒钱,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好跟你争抢呀。” 钟文谨笑着对自己的贴身丫鬟白芷说道:“去给卢太医拿两个大红封。” 她不晓得来的太医是卢太医,所以只准备了一个红封,里边装着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五两银子的红封,赏其他太医尽够了,但要谢卢太医的话,显然是不够的。 卢太医忙拱手道谢:“多谢二奶奶赏。” 等他从白芷手里接过两只大红封,然后告辞走人后,庄氏立时分别瞪了俩儿媳妇一眼。 没好气道:“你俩狼狈为奸,干得好勾当!”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道:“母亲夸得对,这当然是好勾当呀!可惜好勾当不常有,要是能再从哪里薅一笔千来两银子的羊毛就好了。” 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再有七日就是认亲宴的日子了,你给我消停点,别在这当口闹出甚幺蛾子。” 老皇帝胞妹新城长公主收义女这样的大事,自然敷衍不得。 宋振庭找钦天监监正给卜算了个黄道吉日——四月初二,宋家便将认亲宴定在了这日。 姜椿摸摸鼻子,讪笑道:“母亲,您说晚了。” 庄氏立时心头一跳。 她冷冷问道:“你今儿不是去布庄查账吗?查个账竟还能惹出事来?总不能你把进布庄买布的顾客给打了?” 姜椿立时否认道:“那哪能啊,顾客可是我的衣食父母,除非他们想白嫖我的布,不然我才不会揍他们呢。” 不是将顾客给揍了,那事情只怕就更严重了。 庄氏着急上火,受不了她这磨磨唧唧不说正事的性子,转头对桂枝道:“桂枝,你来说!” 姜椿往太师椅椅背上一歪,笑嘻嘻道:“桂枝说就桂枝说,我正好口干舌燥,想吃点茶呢。 第211节 翡翠,你们太太这里可还有大红袍?有的话给我沏一碗来。” 翡翠性子向来活泼,闻言打趣道:“太太统共才得了多少大红袍呀,老爷来了要吃,大奶奶来了也要吃,二爷来了也要吃,哪里经得住这个吃法? 早半个月前,装大红袍的茶叶罐就空空如也了。” “哦,这样呀。”姜椿点头,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正好我得了几斤极品大红袍,我回头让桂枝给母亲送一斤来。” 她先前去东市那边的香腮雪时,打卡了几次茶店,运气极好地得到了六斤极品大红包。 庄氏:“……” 几斤极品大红袍? 众所周知,武夷山上只有几棵大红袍母树,每年最多贡上来十几斤茶叶。 老皇帝自己留一半,下剩七八斤,自己胞妹新城长公主跟孝贤皇后养女襄阳长公主得分,后宫得宠的妃嫔得分,其他得脸的宗亲得分,朝廷重臣得分。 一人得个几两顶天了。 宋家若不是沾太子黎钧行的光,以宋振庭正二品工部侍郎的官职,别说分到茶叶了,连闻个味的机会都没。 结果姜椿却在这里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要给自己送一斤大红袍。 只怕她干娘新城长公主都不敢说这大话。 转念一想,又顿时释然了,她送的肯定是普通大红袍。 虽然朝廷有专人看管武夷山顶上的那几株茶树,耐不住当地山民熟悉地形,可没少偷摸上去砍枝条。 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么些年下来,到底叫他们繁衍了不少大红袍茶树出来。 这些茶树产出的茶叶品质自然不能跟母株产出的茶叶相比,但也比旁的乌龙茶强一些。 为免庄氏拿到大红袍后太吃惊,姜椿还编瞎话道:“据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不比咱们武夷山上出产的大红袍差多少,母亲可别胡乱送人。” 钟文谨:“???” 大嫂竟然不经过自己的手,自己弄到了番邦物品? 哦,也对,自己那些东西哪叫番邦物品,分明是自己从拼夕夕商城里进的货。 大嫂嘴里的番邦物品,那才是真的番邦物品。 庄氏不吭声了。 她以为姜椿这是托钟文谨帮她买的番邦茶叶。 自己没喝过番邦大红袍,所以不好贸然下定论,免得回头被打脸。 翡翠适时接话道:“大奶奶给的好东西,太太怎可能舍得送人?” “那我就放心喽。”姜椿点了点头,伸手端起翡翠给她沏的六安茶抿了一口。 转头对身旁的钟文谨抱怨道:“今儿去布庄盘账,好悬没把我累死。才开业两个月,账本就厚厚一大本,里头的账目要多冗杂有多冗杂,看得我头晕眼花。 我看了几页实在遭不住,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去看结果了。 得亏掌柜是我表哥,我信得过他,要换成其他掌柜,我还不知道被人糊弄成甚样呢。” 钟文谨顿时找到了共鸣。 顺风洋货行比大嫂的布庄开业还早一个月呢,正是季度盘账的时候。 洋货行生意太好,三个月的时间,光账本子就记录了足足六本。 她前儿看了半日,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到年终盘账时,自己可能需要核对二十四本账本子,她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必须要找机会将借贷记账法弄出来了,不然真是遭不住。 然后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大嫂今儿竟然给自己递了梯子,这她必须得把握住啊。 钟文谨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前儿盘了半日账,就累得头晕眼花,回来后躺在塌上歇了半日才缓过来。” 庄氏刚想说你个有孕在身的孕妇,既然看不了账本,自己这个婆婆替你看就是了,何必硬要逞强? 就听钟文谨话锋一转,高兴道:“可是巧了,我昨儿去跟番邦商人进货,随口抱怨了一句,不想他们手里竟然有一种一目了然的记账法,叫借贷记账法。 我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他们便将此法教给我了。 大嫂若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教给你呀。” 姜椿玩笑道:“我可不占二弟妹便宜,十两银子的学费我得分摊一半才行。” 果然,钟文谨立刻就上钩了。 钟文谨白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嫂若是如此‘斤斤计较’的话,从秋家薅来的一千两银子我也得分你一半呢。” 姜椿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那我就厚着脸皮沾二弟妹的光啦。” 庄氏没插言,就这么安静坐着看她们妯娌俩“你侬我侬”。 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事来。 她重重地冷哼一声,冷着脸对桂枝道:“不是叫你如实禀报吗,怎地还不开始?” 姜椿这家伙,真是插科打诨的行家,被她这么一打岔,自己差点将这茬给抛诸脑后了。 桂枝看向姜椿。 姜椿嘻嘻哈哈道:“看我做甚,你照实说就是了,母亲又不是外人。” 庄氏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这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说明她惹的祸不小,想哄着自己替收拾残局呢。 桂枝只能硬着头皮,将先前在西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庄氏:“……” 钟文谨:“……” 钟文谨对这个大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管天管地就罢了,竟然还管到自己亲爹的亲事上头了,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事关亲家公,庄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姜椿什么好。 静默好一会子后,她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绑着郝娘子?她要是死也不肯松口呢?” 姜椿老神在在道:“不会的,她这种一心想要攀附权贵的势利人,最惜命不过了,怎可能会死不松口?” 她俩现在正是比谁更狠,比谁熬得过谁的时候。 反正被绑在石柱子上风吹日晒,并接受百姓围观的不是自己,姜椿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就绑着呗。 一日三餐有郝掌柜这个兄长负责给她投喂,饿不死渴不死,吃喝没问题,但她还能不拉撒不成? 但凡她做不到当街站着拉撒,那这局就是姜椿的稳赢局。 如果她当真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那这样的人就太可怕了,姜椿更不能放人了。 * 事实证明,姜椿的法子果然很有效。 傍晚时分,宋时桉从衙门回来,进门就道:“娘子,布庄隔壁韩记粮店掌柜的妹子被你绑在石柱子上两个时辰了。” 姜椿脑子里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突然想起了几句前世看的虐心短篇的对话。 “王爷,王妃已经被您绑在城墙上两日了。” “那她知道错了吗?” “王妃被摄政王救下来,已经住进摄政王府了。” “???” 于是姜椿顺口就问了一句:“那她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宋时桉走到屏风后,边脱官服边笑道:“方才家丁来报,说郝娘子痛哭流涕,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求娘子你饶过她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果然小说不是现实,现实中可没什么人敢从自己这个宋家大奶奶手里救人。 且不说太子姐夫跟宋家人会如何,光自己这个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的人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然后吩咐桂枝道:“你去跟家丁说,让他们放人。 再跟郝娘子说,她最好说话算话,从此见到我爹就绕道走。 若是敢食言,我就把她儿子送进宫里去当太监!” 要是郝娘子以后再故态复萌,自己可就成了镇不住人的银样镴枪头了,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寡妇,甚至小娘子往姜河身边凑呢。 她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郝娘子的儿子是亡夫的遗腹子,她没将他扔给夫家,而是带着他回娘家蹭吃蹭喝,证明她心里很在意这个儿子。 打蛇打七寸,对方越在意什么,姜椿就往对方心窝子上捅。 果然郝娘子听了桂枝转述的话后,差点没疯了。 偏姜椿只是口头警告,并未做出甚行动,她就是想去衙门告,也无从告起。 这下她不想消停也只能消停了,因为她赌不起。 其他妄图想要打姜河主意的人,见郝娘子被自己整治得如此凄惨,为了自己的脸面跟性命,她们也会偃旗息鼓。 经此一事,姜河应该能耳根清净了。 宋时桉换完衣裳出来,净了手后,拿葱白细长的手指刮了下姜椿的小鼻子。 笑道:“娘子不但将为夫管得服服帖帖的,还管到岳父的亲事上头,这河东狮的名声只怕更响亮了呢。” 姜椿伸手捉住他的手指,边把玩边笑嘻嘻道:“响亮就响亮呗,我又不像其他嫁到别家的小娘子,得忧虑自己会不会因为行事不当而被婆家休掉。” 自己可是招了上门女婿的妻主,只有她休人的份儿,没有被人休的份儿。 宋时桉不过玩笑一句,心里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有甚不对。 第212节 那个郝娘子敢招惹姜河,就得做好被姜椿暴揍一顿的准备。 他笑着颔首道:“娘子说得极是。” 姜椿被夸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豪爽道:“近日我又得了几块好玉,回头我让张大匠帮你雕成簪子。” 宋时桉顿时摆手:“别快提簪子了,我都不知该说甚好。” 姜椿听出他话里有话,忙追问道:“怎么啦?” 宋时桉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又无奈地说道:“我带了娘子给打制的兔子胡萝卜簪子去衙门,还以为会被同僚们打趣呢。 结果可倒好,他们一个两个的,竟然有样学样,纷纷带起了坠着坠子的女簪。 就连我们吏部五十八岁的高尚书,竟然都戴了支赤金红珊瑚滴珠簪子……” 姜椿:“……”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难怪宋时桉会一脸无奈又无语了,这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好马配好鞍,宋时桉之所以戴坠着坠子的女簪好看,乃是因为他年轻,还有张清冷而又雌雄莫辨的脸。 属于人长得好,披麻袋都好看的类型。 而五十八岁,将近六十岁的老人,还学人家小年轻戴女簪,都快跟惊悚片差不多了。 也忒吓人了些! 姜椿怕他受了这番刺激,从此再不肯戴女簪了,忙安抚道:“他们这是见夫君你戴着好看,所以才有样学样。 我夫君生得这么好看,跟天上的仙君似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他们羡慕之余,还纷纷效仿你。 这在我们那里,叫明星效应。 夫君你呀,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周最闪耀的大明星!” 宋时桉被夸得嘴角上扬,嘴里矜持地谦虚了一句:“我哪有娘子夸得那般好?” 姜椿立时怪叫一声:“哦呦,我这哪里是夸,我这分明是实事求是。 如果实事求是都被夫君认为是夸奖的话,那我只能说一句抱歉喽。” “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宋时桉先是嗔了一句,随即俯身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轻笑道:“让为夫来尝尝甜不甜。” 姜椿抬眼看他,笑着问道:“夫君尝完了,甜嘛?” “尝太快了,竟没尝出甚滋味来,我再来尝尝。”宋时桉轻笑一声,然后张嘴含住她的唇。 两人唇舌难舍难分地勾缠到一处。 缠绵了好一会子后,这才艰难地分开。 宋时桉看着她,眸光里满满都是浴念,但还是用最后的理智说道:“先用晚膳”。 吃完了晚饭,再吃她不迟。 饭菜端上桌后,姜椿才想起自己先前做出的承诺,忙起身走进卧房,从她的宝贝大箱子里“拿”出来一包大红袍,让桂枝送去正院。 正院这边,庄氏正跟下衙回来的宋振庭用晚膳呢。 桂枝将东西送来后,宋振庭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番邦极品大红袍?一斤番邦极品大红袍?” 每个字他都听在耳朵里,但合在一处,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庄氏让翡翠给桂枝拿了二百钱,将人打发走。 这才笑着对宋振庭道:“桉哥儿媳妇听说正院这边的大红袍吃完了,主动说她得了几斤番邦极品大红袍,送一斤过来给咱们尝尝。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难不成在咱们大周金贵无比的极品大红袍,在番邦那里,竟跟白菜一样便宜不成?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些番邦船队又何必做其他买卖,光往这里运极品大红袍,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咱们大周也早就不缺大红袍了。” 话到这里,她总结陈词道:“我估摸着,就跟咱们这边的普通大红袍一样,也是大红袍母株繁殖出来的后代茶树出产的茶叶。” 宋振庭颔首:“太太猜测得有道理。” 边点头,边伸手将那包茶叶给打了开来。 顿时一股熟悉的大红袍茶香扑面二来。 宋振庭:“……” 庄氏:“……” 俩人都是爱茶之人,不管是抄家前还是现在,托大女婿的福,宋家都能得到几两大红袍。 所以他俩对大红袍的茶香味都特别熟悉,半点也不可能认错。 庄氏幽幽道:“竟然真的是极品大红袍,跟太子让人送来的简直一模一样。” 宋振庭吩咐翡翠:“去沏一壶茶来,茶叶就用这大红袍。” 只闻香味作不得数,到底还是得品尝一番,才能下定论。 翡翠应声而去,片刻后用托盘端着一只茶壶并两只茶盅进来。 她给两位主子一人斟了一盅。 宋振庭率先将茶盅端起来,送到鼻翼间嗅了嗅,眉心缓缓松弛下来。 随即启唇轻抿了一口。 又抿了一口。 再抿了一口。 一小盅茶不知不觉中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将茶盅放下,并未直接点评,而是朝庄氏抬了抬手,说道:“太太也尝尝。” 庄氏一时间也没瞧出来自己相公是喜欢这茶的滋味还是不喜欢,闻言便伸手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 顿时惊得双眼猛地睁大。 这…… 这完全就跟她之前喝过的极品大红袍一模一样。 这可是足足一斤极品大红袍啊,可比先前姜椿给自己那一斤血燕燕窝要更有冲击力多了! 毕竟血燕燕窝自己多找人打听着些,隔三差五还是能买上一些的。 而极品大红袍,当真是有价无市,管你还是有权还是有钱,根本买不到一点。 只能等皇帝赏赐。 而姜椿,竟然能弄到一斤。 不对,不是一斤。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似乎是弄到了好几斤? 那可是好几斤啊! 老皇帝听了,都要羡慕嫉妒恨。 毕竟他手里的那点子极品大红袍,分了一茬又一茬后,还是不停地有人变着法子跟他讨。 他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未必能撑到下一茬贡茶送进京来呢。 宋振庭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对庄氏道:“太太,你收好这茶叶,只咱们自家人喝喝便罢了,切记不可拿来招待客人,也不可送人。” 庄氏点头道:“我省得。” 这一个两个的儿媳妇,成日跟番邦商人打交道,弄来的东西稀罕归稀罕,就是有时候太稀罕了些。 叫人既欢喜,又为难。 第127章 姜椿让人给正院送极品大红袍的时候, 宋时桉就在旁边。 但他没太当回事,以为这只是姜椿从签到系统神器里得到的普通大红袍。 等晚膳后,姜椿让桂枝泡了两碗大红袍, 他端起盖碗来一尝, 这才惊觉不对。 他连忙问道:“你给正院那边送的也是这品质的茶?” 姜椿得意洋洋道:“那当然啊,总不能咱们喝好的, 让父亲、母亲喝差的?我可没这么不孝。” 宋时桉:“……” 倒也不用这么孝顺,真的。 但她毕竟是好意, 他也不忍批评她, 只轻描淡写地嘱咐了一句:“你手里的极品大红袍,往后不许再送人了, 正院那边也一样。” 随即他又站起身来, 柔声道:“娘子且先去沐浴, 我有事往正院去一趟。” 然后抬脚便往外走去。 姜椿就算再迟钝, 也晓得自己送庄氏一斤极品大红袍这茬可能有些不妥了。 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 正院这头,宋时桉过去的时候,宋振庭跟庄氏已经用完了晚膳,正相对而坐,慢悠悠品茶呢。 他拱手行了礼, 然后抿唇轻笑,问道:“父亲、母亲觉得椿娘送的这极品大红袍, 比之贡品大红袍如何?” 宋振庭由衷夸赞道:“好得很, 口感跟咱们大周的贡品大红袍简直一模一样。” 庄氏也附和道:“若不是椿娘说这是番邦极品大红袍,我指定会将其认成是贡品大红袍。” 宋时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父亲、母亲果然品茗的行家,竟然一下就能品出这是咱们大周的贡品大红袍。” 宋振庭:“???” 第213节 庄氏:“???” 俩人都是一脸问号。 缓了片刻后, 庄氏这才疑惑不解地说道:“可椿娘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 宋时桉轻咳一声,眼都不眨地说起瞎话来:“是我故意骗她的, 不然被外头人知道了,只怕要生是非。” 宋振庭闻言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见儿子还站着,抬了指了指下首的太师椅,说道:“坐下说。” 宋时桉在太师椅上坐下,缓缓解释道:“我先前帮姐夫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他赏了我两斤贡品大红袍。 他这大红袍虽然的确是皇上赏的,但皇上为免旁人攀比跟妒忌,不许姐夫说出去。 所以我得了这赏后,也没敢跟椿娘直说,便骗她说这是番邦来的极品大红袍,并不许她胡乱送人。 谁知她竟然让人送来正院一斤……” 话到这里,他突然轻笑一声:“也对,送给父亲、母亲,怎么能算胡乱送人呢?” 庄氏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番邦极品大红袍若是能跟贡品大红袍一个品质,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并遭到哄抢了,怎可能她听都没听过这茬? 感情姜椿这是被自己长子给哄骗了。 宋振庭斜了宋时桉一眼。 既然儿子语焉不详,就说明这所谓的“大麻烦”不能明说。 即便自己是他的父亲,涉及到太子这个女婿的事情,他也不能胡乱打听,免得犯忌讳。 所以他只颔了下首:“知道了。”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即便不知道这茬,我先前也已嘱咐过你母亲,这一斤大红袍只咱们自家人喝,不可拿来招待客人,也不可送人。” 宋时桉“夸赞”道:“到底还是父亲老谋深算。” 庄氏十分不稳重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振庭瞪了宋时桉一眼,没好气道:“别成日一下衙就跟你娘子腻歪在一块儿,看看你,都被她带歪了。” 不等宋时桉回应,庄氏就先嗔了一句:“老爷,这可不兴说,不许他跟椿娘腻歪在一块儿,可怎么给咱们生孙子?” 宋振庭:“……” 他这个严父一时间竟有些尬住了。 儿子成熟稳重固然重要,但生孙子同样重要啊。 就在这个当口,宋时桉突然站起身来,说道:“若父亲、母亲没甚吩咐的话,那儿子就回去跟椿娘生孙子去了。”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施施然走人。 宋振庭:“……” 庄氏:“……” 这下连庄氏都没法替长子挽尊了。 * 丹桂苑这头,姜椿一见宋时桉回来,立时迎上去,焦急地问道:“没事?” 宋时桉伸手摸了摸姜椿略有些的头发,让桂枝拿了块布巾来,边帮她擦头发边笑着将自己找的托词说与她听。 姜椿听完后,轻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宋时桉怕她还有下回,将寻托词的原因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贡品大红袍珍贵,连你干娘这个皇上胞妹都未必能分得一斤呢。 你随便就拿一斤口感与贡品大红袍一模一样的番邦极品大红袍出来,怎会不惹人怀疑? 而且,如果他们当真信了你的说辞,来找你打听那番邦商队的落脚地,你又该如何应对? 不要低估了这些人对极品大红袍的执着,你随便敷衍一个地方都不成,他们会刨根问底并且查个底朝天。 而娘子你,包括二弟妹,可都是经不起详查的主。” 姜椿听得直点头。 她这人虽然惯爱死不认错,但那也得分情况。 现下她可是道歉道得飞快:“我当时只想着孝敬母亲好茶了,实在思虑不周,劳动夫君你出面替我收拾烂摊子,真是对不住。” 宋时桉笑道:“我也不是头一回替你收拾烂摊子了,先前没揭穿你的时候,我就没少替你遮掩,多这一回也不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给你知道,往后你再送东西给旁人时,心里也好有个数。 能在东、西市买到的东西,你送便送了,即便是难买些的东西,譬如血燕燕窝,送了没什么打紧的。 不能在东、西市买到的东西,你送之前最好让我过下目,免得引人怀疑。 毕竟,你嘴里的番邦商人,乃是子虚乌有,不像二弟妹的拼夕夕商城系统,真会有实体商队会上门送货。” 姜椿乖巧点头:“好,我以后再当散财童子时,一定好好分辨下哪些能送哪些不能送。” 他们一个指出问题,并给出建议,另一个虚心认错,并积极表示以后会改。 谁也没有因为此事而产生芥蒂。 俩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若是天下间的夫妻,都能如他们这般能心平气和地说事儿,不互相指责推诿,不翻旧账,只怕就不会有怨偶了。 宋时桉捏了下她的耳垂,打趣道:“难得见到娘子如此乖巧的模样,果然娘子只有认错的时候才最乖么?” 姜椿将手往后伸,轻拍了下他的腿,哼唧道:“你悠着点,可别再打趣我了,我这人面皮薄,仔细我恼羞成怒。” 宋时桉将布巾递给桂枝,伸手从梳妆台上取过木梳,动作轻柔地替她梳着头发。 嘴里笑道:“娘子面皮薄的话,那这天下间就再没有面皮厚的人了。” 姜椿反手夺过他手里的木梳,没好气地赶人道:“去去去,你赶紧沐浴去,别在这里惹我心烦。” 宋时桉俯身,在她脸蛋上“唧”亲了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等着,为夫沐浴完就来服侍娘子。” 姜椿板着的脸顿时有些绷不住,嗔了一句:“你这家伙。” 旁的事情都老神在在的,唯有这事上面,简直比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都兴头。 姜椿自己梳完了头,躺到拔步床上,开始翻看系统仓库里的物品。 翻来翻去,发现除了极品大红袍外,似乎再没有甚见不得人的物品了。 虽然有些物品,譬如蜀锦、血燕燕窝、西洋参、哆罗呢以及龙涎香等等,不能一次性拿出来太多,不然也会引起旁人怀疑。 三月底,正是不冷不热最舒服的季节,姜椿正翻着系统仓库呢,突然困意上涌,直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身上仿佛压了座大山。 艰难睁开眼睛一瞧,就见披散着一头如墨长发的宋时桉正趴在自己身上,亲自己身前。 她抱怨道:“你沐浴这么慢,我都困得睡着了。” “让娘子久等了。”宋时桉抬头,回了她一句,然后脑袋缓缓下移,转而去进攻她的关键部位。 姜椿顿时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嘴里只剩吟叫了。 宋时桉极有耐心地将她送上山顶两回后,这才与她合二为一。 先前姜椿来了天癸,他们已经五日不曾敦伦了。 虽然只间隔短短五日,姜椿却再次被他硬件的优越程度给震撼到。 酸涨的感觉由下而上,直冲头疼,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咳,不得不说,她可真是太喜欢跟他干这事儿了。 因为太舒服,这一晚上她几次如同被闪电击中般,浑身抽搐抖动不止,喊得嗓子都哑了。 虽然嘴上说着每次敦伦只能来一回,但等宋时桉来第二回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配合地曲起了腿。 事实证明,不光他没够,她也是个没够的。 俩人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路货色。 * 七日时间眨眼而过,很快来到了四月初二这日。 今儿是宋家大奶奶姜椿正式认新城长公主当干娘的日子。 虽然姜椿已经打着新城长公主干女儿的名义,到处“惹是生非”几个月了,但礼不可废嘛。 这不,一大早,宋家就张灯结彩,大开侧门,迎接前来参加认亲宴的宾客。 庄氏给一些以往与宋家走得比较近的人家发了请帖,同时还按照新城长公主府送来的宾客名单,给部分宗亲以及不太相熟的人家也送了请帖。 另还按照姜椿的意思,给春鸢巷的顾家也送了一份请帖。 顾家是姜椿表妹王银儿未来的夫家,给他家份请帖,示个好,好让顾家知道自己是看重王银儿这个表妹的。 将来王银儿嫁进去,他们也就不敢随意拿捏她。 姜椿今儿打扮得喜庆又庄重,上身是宫墙红方领对襟蝶恋花刺绣补子琵琶袖短衫,下头是藏蓝五谷丰登马面裙。 宫墙红配藏蓝,十分符合中式古典撞色之美。 发髻梳得是端庄而又略带俏皮的弯月髻,头上只戴了珠花、绒花以及几根素簪。 中间大片空白区域,是给新城长公主要替她簪上的五尾偏凤留的位置。 大周对于凤钗有严格的规定。 九尾凤钗只有太后跟皇后可佩戴;七尾凤钗只皇贵妃可佩戴;其他妃位妃嫔、公主跟郡主可佩戴五尾凤钗;其余妃嫔只可佩戴三尾凤钗。 诰命跟敕命待遇等同于后宫普通妃嫔,只能戴三尾凤钗。 原本姜椿也只够资格佩戴三尾凤钗,可她如今成了新城长公主的义女,地位等同于郡主,就拥有了佩戴五尾凤钗的资格。 今儿是休沐日,宋时桉刚好在家。 她同他玩笑道:“这个干娘认得好,不但能打着她的名义狐假虎威,还托她的福能佩戴五尾凤钗,不知要羡慕死多少贵妇呢。” 宋时桉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发髻,笑道:“这有什么,五尾凤钗而已,回头等我当上内阁首辅,让姐夫下一道口谕,特许你可以佩戴七尾凤钗,待遇等同于皇贵妃。” 第214节 姜椿顿时惊讶地瞪圆了一双杏眼。 不是因为惊讶黎钧行特许自己佩戴七尾凤钗这茬,在她看过的史料里,也有皇宫三大巨头——皇上、太后以及皇后特许某诰命越级佩戴凤钗的先例。 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想当内阁首辅? 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对于文官来说,最高的奋斗目标就是入阁,当上内阁首辅,那可是能让自己家族风光无限几辈子的大荣耀。 但她总哪里有些不对。 见姜椿面露疑惑,宋时桉心头一跳,忙描补道:“我之所以能调往吏部任右侍郎,是太子姐夫在皇上跟前力荐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非六部尚书不当阁老,我翰林院待过了,去六部也只是入阁前的跳板罢了。 之所以选吏部,乃是因为吏部的高尚书年龄最大,已经足足五十八岁,要不了几年,就得告老。” 姜椿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亏自己东想西想一大堆,还以为他这个书中人觉醒了个人意识呢。 还好不是。 不然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是导致他美强惨的罪魁祸首,自己小命休矣。 为免他瞧出破绽,她立时站起身来,笑意盈盈道:“夫君你自己玩,我出去帮母亲迎客啦。” 宋时桉勾唇轻笑:“夫君不玩,娘子穿得这般喜庆,为夫得为你作画一幅,好将你的美貌都记录下来才成。”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哎呀,看来我今年能多收一幅画了。” 以往每年六月二十八自己生辰,宋时桉都会亲自画一幅画送给她当时辰礼物。 姜椿宝贝得很,都收在她的宝贝大箱子里。 宋时桉抿唇轻笑:“娘子喜欢就好。” 俩人腻腻歪歪了一会儿,姜椿这才领着桂枝跟桂叶两个贴身丫鬟,去二门口迎客。 来得最早的依旧是庄氏的娘家人。 与上回来庄家做客不同的是,这回庄大太太的闺女庄二姑娘没来。 姜椿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大舅母怎地不带二表妹来玩儿?” 庄二太太快人快语地笑道:“你二表妹才刚定了亲,正在家里躲羞呢。” 姜椿顿时了然。 古代女子定亲后,便会安心待在家里绣嫁妆,不再出门交际应酬,对外的名义是“躲羞”。 虽然庄家这样的人家,肯定不会让庄二姑娘亲自动手绣嫁妆,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姜椿笑嘻嘻道:“恭喜二表妹了,等定了婚期后,大舅母可一定要早点打发人来告知我一声,我好给二表妹添妆。” 这是亲戚间的礼尚往来,庄大太太也没推辞,只笑道:“多谢你费心想着蓉姐儿。” 几人寒暄几句后,姜椿便让婆子领她们两个去正院后头的花厅歇息。 又几波达官贵人家的贵妇跟小娘子到达后,姜椿见到了顾家人。 顾嘉弋嫡母顾老太太韩氏笑着同姜椿说道:“早就听说表姑奶奶您的大名了,只是以往咱们两家来往不多,您又是个大忙人,我们也没敢来打扰。 今儿总算有机会见着了,您果然如王姑娘所说,是个有主意又能干的人儿。” 站在王家的角度,姜椿是王银儿的表姐,她又嫁了人,理当被称呼为表姑奶奶。 被她这个快六十的人儿一口一个“您”的,把姜椿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谦虚道:“老太太您过奖了,我愧不敢当。” 韩氏见状,便转开话茬,同姜椿说了个好消息:“好叫表姑奶奶知道,王姑娘跟我儿子定亲的日子定在今年的六月初六,到时我们顾家会摆酒庆贺,您若是得空,可一定来吃一杯酒。” 虽然顾嘉弋还在齐州府当官,王银儿也在红叶镇,俩人都不在京中,但作为大户人家,该讲究的体面还是得讲究的。 侧面也说明韩氏这个嫡母,是真心疼爱顾嘉弋这个庶子,认真替他操办续娶事宜。 姜椿应承道:“还有两个多月呢,有空没空的我现在也说不好,若到时得空的话,我肯定去府上讨杯喜酒吃。” 韩氏脸上顿时露出笑脸来:“那我们可就恭维表姑奶奶大驾了。” 姜椿才刚让人将顾家人领进去,就有家丁急匆匆来报,说新城长公主来了。 姜椿立时吩咐道:“快开正门。” 大户人家的正门等闲是不打开的,但新城长公主可不是等闲人,人家可是老皇帝的胞妹。 屈尊降贵去谁家,谁家都得立时开正门迎接。 姜椿急匆匆赶去大门口,正好瞧见新城长公主搭着何嬷嬷的手,要从马车上下来。 她立时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将人给打横抱起来,然后一个转身,再利落地将人给放下。 新城长公主嘴里的惊呼还没出口呢,人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惊呼就这么直接卡在了喉咙口。 她缓了片刻后,这才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是想让本宫等不到行认亲礼,就反悔走人是?” 姜椿伸手扶住新城长公主的胳膊,边搀扶着她往里走,边笑嘻嘻道:“干娘,我这是孝顺您,省得您自己费劲巴拉地往下走。 我也只孝顺您,旁人想让我这般孝顺她,我还不乐意呢。” 笑死,公主抱这下真成公主抱了,地狱笑话了属于是。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你就给本宫灌迷魂汤,灌再多迷魂汤,本宫也不会给你一文钱的。” 姜椿装傻充愣道:“不给就不给,铜钱我才不稀罕呢,银子我也不稀罕,我只稀罕金子,干娘多多给我金子就成。” 新城长公主:“……” 就没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儿。 真是每次跟这家伙说话,自己都会被弄得阵阵无语。 不过,话又说回来,偶尔听听她满嘴跑马车地说话,其实也别有一番趣味。 姜椿一路说笑着,将新城长公主送到正院。 等见到急匆匆迎出来的庄氏、李氏以及韩氏三妯娌,新城长公主扬起的唇角这才不动声色地落回去。 庄氏等人恭敬地跪地磕头行礼,完事后庄氏连忙伸手,引着新城长公主走进东次间,坐到上座上。 坐在后头花厅的宗亲们,听说新城长公主来了,纷纷过来见礼。 然后被新城长公主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你们去后面坐,本宫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姜椿嘴角抽了抽。 新城长公主这宅女加社恐人设真是立得稳稳的,甚时候都不崩。 几人正说话呢,外头突然有小丫鬟跑进来禀报道:“太太、大奶奶,安平郡主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个小丫鬟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太、大奶奶,安和县主来了。” 姜椿:“……” 不是,你俩情敌集体跑宋家来做甚? 庄氏也没有给你们两人派请帖啊。 你俩为了安平驸马打起来的事情,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庄氏傻了才同时给你俩派请帖呢。 是嫌自己这认亲宴不够热闹,请你俩来上演全武行? 被你俩争抢的对象安平郡马都被老皇帝流放一千里了,你俩竟然还不消停? 这还不止。 又一个小丫鬟跑着来禀报道:“太太、大奶奶,福宁郡主来了。” 姜椿:“……” 很好,自己的情敌(?)也来了,这下更热闹了呢。 不过姜椿可不怕她。 当初自己还没有新城长公主这个干娘撑腰,就没吃她的亏。 如今自己都成新城长公主干女儿了,还怕她这个郡主? 敢惹自己的话,直接给她一顿老拳。 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可惜锦城公主没来,不然2v2,岂不更热闹? 第128章 “太太、大奶奶, 锦城公主来了。” 姜椿心里正腹诽着呢,又有人来禀报。 这回来的是门房管事曹贺。 一下四位天之骄女驾到,曹贺人都不好了, 连滚带爬地跑来禀报。 宋家的正门才刚合上, 这下又得重新打开了。 姜椿连忙出去接人。 庄氏等人本该也要前去迎接的,但一来新城长公主还在这里呢, 不可能撂下她不管;二来还有其他宾客需要照应,腾挪不开身。 索性便让姜椿代劳了。 姜椿紧赶慢赶, 赶到大门口, 连忙吩咐家丁开正门,亲自将她们四位迎了进去。 这四位显然不是真心来赴宴的, 方才在外头就已经隐忍许久, 才刚迈进宋家正门, 就迫不及待地掐了起来。 最先开口的是福宁郡主, 她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越俎代庖地对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展开冷嘲热讽。 “哟,安平郡马因两位争抢之故,先是死了娘子,自己又被流放一千里,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两位罪魁祸首却不知收敛,竟还齐齐来了宋家。 是想打宋家哪位爷的主意呢? 怎么, 旁人锅里的饭就是比自己碗里的好吃是?” 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还未回应, 锦城公主就先嗤笑一声,不屑道:“你是怎么有脸说这话的?你自己不也照样惦记旁人锅里的饭吗?” 第215节 福宁郡主自然不会承认,当即就否认道:“你少胡乱往我头上泼脏水。” 又反唇相讥道:“你倒是不惦记旁人锅里的饭, 但你那个伴读可惦记呢,说不得你今儿就是来给她打前哨的。” 姜椿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沉默下去。 毕竟她跟钟文谨可是收了秋家一千两银子的好处费, 不能眼睁睁看着秋二姑娘被人泼脏水嘛。 所以她果断插了一句嘴:“咳,由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如今秋二姑娘已经不再惦记宋家锅里的饭啦。” 想了想,她又贱兮兮地补了一句:“至于她会转而惦记谁家锅里的饭,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反正她什么都没说,回头就算秋家人找上门来,姜椿也不怕。 锦城公主当即就开口替秋二姑娘辩解道:“姜娘子你别胡乱往秋妹妹身上泼脏水。” 姜椿猛猛点头:“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胡乱往秋二姑娘身上泼脏水呀,至于泼没泼对,您猜?” 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这样无赖的话语,让锦城公主气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主要是她自己底气不足,略有些心虚。 先前李老太太过生辰那日,秋二姑娘被姜椿跟钟文谨两人坑了一回后,也不知怎地竟突然转了性子,决口不再提宋时锐此人,而是话里话外都不离自己姐夫韩萧。 锦城公主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她这是甚意思了。 这简直让她无语。 惦记宋时锐还能说有情可原,毕竟宋时锐原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宋家没出事的话,他俩早就完婚了。 惦记自己姐夫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甚至,还有些狼心狗肺。 要知道她姐姐秋娘子打小就疼爱她,有甚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她,有人敢欺负她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她,对她可谓掏心掏肺。 结果甚回报没换来不说,自己相公还被亲妹妹惦记上了,简直就是天下头一号的大冤种。 秋二姑娘如此冷心冷肺,让锦城公主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天下第二号的大冤种。 但秋二姑娘又的确是自己的伴读,即便心里有芥蒂,在外人面前,自己还必须得维护秋二姑娘。 简直就是有苦难言。 福宁郡主见此情形,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 姜椿是自己的情敌,锦城公主是自己的眼中钉,她俩掐起来,自己坐山观虎斗,擎等着看笑话就好。 最好姜椿这个一言不合就揍人的莽妇,把锦城公主给揍出个好歹,到时官司打到皇上跟前,她俩谁都得不了好。 谁知素日嘴皮子贼溜,与自己掐得有来有回的锦城公主,竟不是姜椿的对手,来回几句话后,就败下阵来。 这岂不说明自己也不是姜椿的对手? 也罢,横竖自己今儿来的目的,是看紧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这两个贪花好色的银妇,阻止她们打宋时桉的主意,又不是来跟姜椿掰腕子的,没必要跟她杠。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正旁观看戏的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俩人,冷笑一声:“说,两位表姐打宋家哪位爷的主意呢?宋大爷?宋二爷?还是宋三爷?” 安平郡主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福宁郡主是城阳长公主的女儿,城阳长公主又是襄阳长公主嫡亲的姐姐。 她俩算是嫡亲的表姐妹。 不过福宁郡主瞧不上安平郡主抢有妇之夫的行径,素日跟她并不亲近。 安平郡主却是晓得她对宋时桉的心思,骂她伪君子,自己不也同样惦记有妇之夫? 还嘲笑她懦弱,堂堂郡主却连动手抢人的胆子都没有,简直就是废物。 听了福宁郡主的话,安平郡主哼笑一声:“你管我惦记谁呢,你人还没嫁进宋家呢,就先管上宋家事了,不觉得有些越俎代庖?” 姜椿没忍住,嘻嘻嘻地插了句嘴:“倒也不是不能管。” 有人替自己冲锋陷阵,她求之不得呢。 安平郡主瞪了姜椿一眼,没理会她,转头看向安和县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该问的是安和,她才刚跟安庆伯世子定亲,就惦记旁人的相公,也不晓得安庆伯世子知晓了,该作何感想?” 安和县主冷笑道:“我有未婚夫,自然不会惦记旁人的相公,今儿纯粹是来观礼的。 不过表姐就不一定了。 表姐的驸马被皇上给流放了,你这样半刻都离不了男子的人儿,可不就要惦记旁人的相公了? 横竖这种事情你也不是头一回干了。” 福宁郡主适时插嘴:“你俩张口闭口都是旁人的相公,所以你们今儿是冲着宋大爷还是宋二爷来的?” 宋三爷宋时迁尚未成婚,甚至连未婚妻都没有。 姜椿撇撇嘴。 这显然是原著里头没有的剧情。 毕竟原著里头安平郡主没有宋时桉的提示,压根就没发现安平郡马跟安和县主偷晴的事情。 她才将安平郡马弄到手没两年,正热乎着呢,也就没心思另寻其他目标。 而现实中,因为宋时桉派人给她通风报信的缘故,她跑去安远侯府捉奸,将安和县主抽得皮开肉绽,宗人府上报给老皇帝,老皇帝一怒之下将安平郡马给流放了。 她没了驸马,这才有闲心寻摸旁的目标。 可以说这蝴蝶效应,是宋时桉带来的。 但是她寻什么目标不好,偏寻到宋家这个太子岳家头上,若真闹出甚强抢太子小舅子的丑闻来,这岂不是在打太子的脸? 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 事实证明,安平郡主的脑袋没有被门夹。 等姜椿将她们四个引到正房东次间后,安平郡主给新城长公主行完礼,入座后立时就热情地同李氏攀谈起来。 话里话外都捧着李氏,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甚都往外秃噜。 姜椿:“???” 亏自己如临大敌一般,还以为要打宋时桉保卫战呢,结果…… 好家伙,感情安平郡主盯上的是宋时迁? 那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俩人一口一个“别人的相公”做甚? 姜椿抬眼看向安和县主,谁知竟然看到她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得,看来她的确不知道。 新城长公主也看出来了,还跟姜椿对了对眼。 姜椿果断冲她轻摇了下头。 她可不想跟安平郡主当妯娌。 有这么个以惦记旁人相公出名的妯娌在,宋时桉跟宋时锐的名声都要被带累坏了。 坊间还不知会编造出多少大伯子、二伯子跟弟媳妇的香艳故事来呢。 偏李氏个蠢货一无所觉,老嘴还在叭叭叭地说宋时迁在国子监的事情说个没完。 被庄氏瞪了好几眼,都反应不过来。 庄氏只能寻了个安平郡主端起盖碗吃茶的空当,开口道:“二弟妹,劳烦你去松鹤苑瞧瞧,看老太太那里的人手可还够使?” 上了年纪的宾客,譬如顾家老太太韩氏,都被请去了松鹤苑,由周氏陪着说话。 庄氏往那边多派了不少丫鬟、婆子,人手自然够使的,这只不过是支开李氏的由头罢了。 李氏有些不情愿,但大嫂当着众人的面开口相求,她也不好拒绝,只能起身离开。 庄氏跟姜椿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她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 姜椿这个认亲礼办得十分隆重。 首先,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里头数得上名号的都来了,围观的宾客连同她们带着的仆人,高达三四千人。 其次,新城长公主出手阔绰,除了给她簪头上那支作为孝贤皇后陪嫁的五尾嵌红宝石挂珠钗外,还给了姜椿一个一千亩的庄子跟一间西市的铺子。 姜椿差点没乐疯了,当场就凑过去,在新城长公主的脸蛋上“唧”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您不是我的干娘,您就是我的亲娘!” 把新城长公主这样经历过大世面,处变不惊的人儿都给弄害羞了,脸红得跟红屁股似的。 姜椿捏着那两张契书,反复看了好几遍。 她正想给姜河买间铺子呢,免得他在外头摆摊风吹日晒太辛苦。 虽然他们当初在大柳树村时,每日都要去红叶镇摆摊卖肉,好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 总不能自己成日待在宋家享福,亲爹却过得苦哈哈的? 不说外人看了不像,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反正她是姜河的独养闺女,给姜河买铺子,跟给她自己买区别不大,将来都是要留给姜姓小崽子的。 西市好地段的铺子,譬如她家的春安布庄,位于西市最中心,能卖出三千五百两银子左右的高价,而且还有价无市。 毕竟这样的好铺子,都是要代代相传下去的宝贵财产,除非家里遭逢大难周转不过来,否则根本没人会卖。 地段稍微差一点的铺子,也要三千两左右。 其他略偏僻些的铺子,也没有低于两千银子的。 包括姜河先前去看的那间位于西市西边最角落里,且前任租客还猝死在里头的铺子,铺主也咬死了两千两银子不降价。 她手里虽然有四千多两银子,但一下拿出去两三千两买铺子,难免会有些肉疼。 如今新城长公主给自己这个新任干女儿送的见面礼里头有这么一间铺子,简直就是瞌睡递枕头,及时雨啊! 她手里的银子算是保住了。 至于那个位于通州的庄子,就更不得了了,竟然有足足一千亩地。 第216节 宋时桉的两个庄子,加起来也才八百亩地呢,新城长公主这一个能顶他俩。 铺子就罢了,至少在田地上头,姜椿觉得自己能在宋时桉跟前挺直腰杆了。 虽然,咳,不管是自己养他时,还是他养自己时,她的腰杆一直挺得都挺直的。 多了这么大一个庄子,来年姜椿就可以更好地安排她的种植计划了。 等小河庄的红薯跟玉米成熟后,自己会全部留作种子,明年正好种到这个名叫月河庄的大庄子上。 明年月河庄的庄稼大丰收,后年老皇帝宾天,太子黎钧行登基,正好让宋时桉将这两样高产粮食献上去。 到时自己就擎等着领赏赐了。 * 行完认亲礼,便到了开席的时候了。 席后姜椿陪新城长公主坐在后花园旁边的戏楼上听戏。 庄氏为了给姜椿做脸,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德春班来唱堂会,花了她足足一百两银子。 可以说是大出血了。 姜椿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 虽然原主生母郑氏早逝,姜椿穿过来后没体会到母亲的温暖,但庄氏这个面冷心热的婆婆对自己着实不错。 如今又多了个既可以给自己当靠山,又隔三差五朝自己撒钱的干娘,她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好的。 大概是爱揍人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坏? 戏台上正在表演孙猴子大闹天宫的热闹戏码,新城长公主白了姜椿一眼,吐槽道:“瞧你点的甚戏,吵吵闹闹的,吵得本宫耳朵疼。” 姜椿嘻嘻哈哈道:“大喜的日子,点几出热闹戏,大家乐呵乐呵不好嘛?” 话音刚落,翡翠就急匆匆地跑过来,附耳道:“大奶奶,管后花园的刘婆子跑来禀报,说安平郡主在西北角的梅园拦住三爷,非要同他说话。 三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所幸瞧见了正蹲在梅园里头除草的刘婆子,忙不迭朝她使眼色,让她来搬救兵。 锦乡侯太夫人头疼病犯了,太太正忙着打发人去请太医呢,这会子走不开,她让大奶奶您过去瞧瞧,可千万别闹出甚乱子来才好。” 姜椿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安平郡主果然是有备而来,除了奉承李氏之外,竟然还去堵宋时迁了。 * 今儿是朝廷休沐日,恰逢国子监放假,又是家里摆认亲宴的日子,所以宋时迁从国子监跑回来蹭吃蹭喝蹭戏听。 谁知还没走到戏楼呢,半道上就被安平郡主给拦了下来。 宋时迁顿时心头一跳。 经历过先前那次假卖身葬父真挖坑给自己跳的戏码后,他现在对所有主动靠近自己的小娘子都心存警惕。 总觉得她们对不怀好意,想要坑死自己。 虽然安平郡主嫁过人,用小娘子称呼也不太合适,但她比普通小娘子还要招惹不起。 宋时迁立时倒退了好几步,与她拉开好长一段距离,这才拱手行礼:“给郡主请安。” 又主动替她指路:“郡主可是要去戏楼?戏楼在东北角,这里是西北角,郡主只怕是走反了方向? 不过没关系,郡主只需要调头,沿着这条甬道一路往东走,走到没路时往北拐,就能瞧见好高一座戏楼了。” 安平郡主将宋时迁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时迁长着一双宋家人特有的凤眼,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润的,虽然同宋时桉比起来逊色不少,但比起旁的小郎君却强不少。 先前他才刚从北山矿场回来时,人又黑又瘦,安平郡主瞧见过他一回,立时嫌恶地扭过头去。 但在宋家好吃好喝地养了几个月后,如今他的肤色呈麦色,脸蛋跟身上的肉也长了起来,姿色蹭蹭蹭上涨。 而且宋家的郎君个头都高,宋时迁虽然是三兄弟里最矮的一个,但站在京城的小郎君里头,还是能鹤立鸡群。 前几日安平郡主偶然打国子监门口经过,瞧见宋时迁跟同窗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浑身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跟热情。 她立时就心动了。 诚然,他两个兄长比他要更好看更优秀,但是打宋时桉跟宋时锐的主意,她是不敢的。 他们俩一个是太子跟前的得力人手,成日跟在太子身边,她若是敢打他的主意,太子估计要让自己好看。 至于宋时锐,长得倒是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个体力惊人的,奈何他是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傻大个。 自己若是打他的主意,便宜占不到不说,只怕还会被气个半死。 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宋时迁比较对自己的胃口。 正好他母亲李氏是个眼皮子浅好忽悠的,只要自己多奉承奉承她,再不经意间将自己的丰厚嫁妆透露给她,不愁她不上钩。 但这显然是个水磨工夫。 所以在此之前,自己得先在宋时迁身上讨点甜头,不然她可没动力去干这讨好人的苦活。 此刻见他后退,安平郡主立时上前几步,凑到他面前,嗲着嗓子轻笑道:“三爷退什么?你一个郎君,还怕本郡主这个弱女子吃了你不成?” 宋时迁心想,我还真怕。 弱女子?你可是能跑马能射箭还使得一手好鞭子的猛人,安和县主都差点被你抽死,真要打起来,自己还未必能打得过你呢。 他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梅园里头有个婆子在除草,连忙“咳咳咳”地咳了好几声,吸引到她注意力后,接连朝她挤了好几下眼睛,还朝戏楼方向努了努嘴。 所幸这婆子是个机灵的,悄摸出了梅园,往旁边绕了半圈,然后撒丫子朝戏楼方向跑去。 他心里轻舒了口气,讪笑道:“我是怕唐突了郡主,叫郡主见笑了。” 安平郡主又往前迈了一步,朝他抛了个媚眼,笑呵呵道:“怕什么唐突,你还可以更唐突一些。” 说着,竟然伸手在宋时迁脸蛋上摸了一把。 完事后还点了下头,点评道:“我果然没瞧错,你这皮子细腻光滑,可比旁的小郎君强不少。” 宋时迁哪里经过这个,整个人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后脸色涨得通红,嘴里讷讷道:“郡主您怎能如此,如此轻浮?” 安平郡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就叫轻浮了?那我轻浮的时候好多着呢。” 安平郡主的那些丰功伟绩,宋时迁怎可能不知道? 但他以为她好歹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天之骄女,即便贪花好色,也会讲究体面跟分寸。 谁知她如此下流,竟然当众做出摸男子脸的事情来! 宋时迁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只怕清白不保,果断拱手告退:“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别着急走呀。”安平郡主扭头看了身后跟着的侍卫一眼,四个侍卫立时围拢上来,把才刚跑出几步的宋时迁给按住了。 安平郡主一步步朝他走来,嘴里发出恶魔一般的声音:“咱们亲香亲香,你再走不迟。” 说着,竟然直接伸手去解宋时迁外袍的衣扣。 她改主意了。 与其吃点甜头,不然直接将他吃干抹净。 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太子出面,也阻拦不了自己招他为郡马的决定了。 即便闹到皇上跟前,她也不怕。 到时她哭一哭,假装自己吃多了酒认错了人,皇上还能真惩罚自己不成? 到时只能将错就错,给他俩赐婚。 宋时迁外袍的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露出里头的雪白中衣来。 他又气又羞,也顾不得体面了,大声叫嚷起来:“救命!来人啊!救命啊!有强盗劫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那婆子到底有没有去戏楼报信啊,怎地还没人过来? 就在他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宛如天籁之音的声音:“谁在那里?有强盗?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在我们宋府抢东西?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大嫂来了,自己这下算是有救了。 第129章 宋时迁立时大声嚷嚷:“大嫂!救命啊大嫂!大嫂救我!大嫂!” 反应不可谓不快, 安平郡主想让侍卫堵他的嘴都来不及了。 不过片刻,姜椿就大步流星地出现在甬道尽头。 她边急匆匆往前赶,边恶声恶气道:“谁?是谁这么大狗胆打我们三爷的主意?看老娘我不打烂你的狗头!” 赶到宋时迁面前, 她假装没瞧见安平郡主, 直接一手拎起一个侍卫,远远一丢。 然后又一手拎起一个侍卫, 随手一丢。 看似轻松随意,但姜椿那力气, 谁被丢谁知道。 四个侍卫落地后, 出“砰”、“砰”、“砰”、“砰”地四声巨响。 宋时迁被钳制住的胳膊得到自由,他立时“噔噔蹬”地往前跑了几步, 一下躲到姜椿身后。 一米八一的他, 躲在一米七的姜椿身后, 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姜椿丢完了人, 这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安平姐姐,怎么是你?所以我丢的是你的侍卫?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没行完认亲礼时, 姜椿还不算新城长公主的义女,所以她见到安平郡主得正经行礼, 尊称其为郡主。 如今行完了认亲礼, 姜椿算是半个宗亲了,见着同辈的安平郡主,不需要跪地磕头行礼, 更不需要用尊称。 安平郡主面沉如水。 梅园这边极偏僻,位于宋家后花园最西北角, 此时不管是宋家人还是前来赴宴的宾客,基本都集中在东北角的戏楼。 除了抄近路的宋时迁,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可谓天赐良机。 第217节 眼瞅着自己就要得手,谁知突然杀出姜椿这个程咬金来,简直恨得她牙痒痒。 她冷声道:“姜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姜椿嗔了一声,笑道:“瞧安平姐姐说的,我这怎能叫多管闲事呢? 三爷可是我的小叔子,长嫂如母,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 安平郡主朝躲在姜椿身后,偷摸探头出来瞧情况的宋时迁抛了个媚眼。 然后意有所指地对姜椿道:“女子对男子的欺负,怎能叫欺负呢?姜娘子是过来人,想必懂我的意思。” 宋时迁被这媚眼给恶心到了,“嗖”地一下缩回脑袋,并半佝偻起身子,将自己藏了个严严实实。 姜椿笑呵呵道:“我当然懂,素日我可没少欺负我夫君,我夫君喜欢得紧,可我们是正经夫妻呀。 安平姐姐与我们三爷既没成亲,又没定亲,你欺负他的话,可就是耍流氓了。 在我们乡下,对着未婚小郎君耍流氓的妇人,可是要遭人唾弃的,人见人骂,狗见了都要汪汪几声。” 安平郡主被姜椿一番冷嘲热讽,贴脸开大,气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长辈们对她千疼万宠,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姜椿竟敢把自己跟乡下妇人做对比,还拿狗来侮辱自己,她怎么敢的啊?! 被愤怒冲昏头发的安平郡主,径直朝姜椿冲去。 她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认了新城长公主当义母,自己就不敢教训她了? 就算自己将她揍个半死,新城长公主还能将自己下狱不成?至多也就训斥几句,罚闭门思过些时日。 根本没在怕的。 巧了,姜椿见安平郡主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横竖是安平郡主先朝自己动手的,自己反过来将她揍个半死,襄阳长公主又能拿自己怎样呢? 处置自己容易,但这中间还牵扯到新城长公主这个嫡公主的脸面呢。 所以,至多也就训斥自己一顿,再罚自己抄点《女戒》或者经书之类的,没准还要禁足一阵子。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儿,根本没在怕的。 她扭头对宋时迁提醒一句:“让开!” 然后转过头来,直接迎了上去。 大周宗室女向来彪悍,开国之初还有公主监军的先例,所以襄阳长公主是正经给安平郡主请过武师傅的。 只不过安平郡主拳脚功夫练得稀松,却射得一手好箭跟耍得一手好鞭子。 但她今儿是来宋家赴宴的,又不是来寻衅滋事的,所以并未带武器。 而姜椿,虽然已经跟着虞安城练了小半年的功夫了,练得也极认真,但学武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俩人可谓半斤八两。 甚至安平郡主还要更厉害些。 奈何姜椿力气大呀。 俩人过了几招,都挨了对方几下。 姜椿挨完拳脚,屁事没有。 安平郡主只挨了姜椿一脚,就直接倒飞出去,“砰”地一下砸到梅园的泥土地上,并在上头翻滚了好几下。 昨儿才下了一场春雨,这会子泥土地还略有些泥泞。 安平郡主身上的华贵蜀锦圆领袍,直接被泥巴糊得满满的,仿佛泥猴一般。 她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试图想要爬起来。 结果不但没爬起来,衣袍上糊得泥巴更多了。 她不雅地抬手捂住被踹疼的屁股,嘴里咬牙切齿道:“姜椿,你,你,很好……好得很……” 姜椿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笑嘻嘻道:“多谢安平姐姐夸奖,我当然很好啦,我夫君也经常这么夸我呢。” 安平郡主被她自恋的话语给堵得嘴巴嗫嚅几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不说话,姜椿却有话说:“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安平姐姐今儿吃了教训,往后可不许再打我们三爷的主意。 否则的话……” 姜椿故意停顿一下,这才又冷冷道:“我见安平姐姐一次,就打安平姐姐一次,你若是不怕丢脸,尽管试试。” 安平郡主不服气地哼笑一声:“今儿是我没带鞭子,又不防备,这才着了你的道。 下回你若是敢再如此放肆,我一定抽你个皮开肉绽,满脸开花!” 姜椿不屑地嗤笑一声:“安平姐姐说笑了,难道就你会带武器,我就不会带? 会使鞭子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吗?信不信我一刀下去,就把你的鞭子砍成八截? 安平姐姐好自为之,可别有多大的戏台就丢多大的脸。 虽然以安平姐姐的名声,也没多少脸面可丢就是了。” 放完狠话,她又转过身,对着躲在后头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的一群宫女、太监、嬷嬷颐指气使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过去把你们郡主扶起来?” 完了后,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感慨了一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不怎么着调。” 一堆宫女、太监、嬷嬷如梦初醒般,匆忙跑向安平郡主,七手八脚地将其扶起来。 过程中难免牵动伤处,安平郡主疼得“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 站起来后,立时就朝他们撒气:“一帮废物,毛手毛脚的,想疼死本郡主是?” 姜椿对宋时迁道:“瞧郡主这中气十足训人的模样,想来是没伤太重,那咱们就可以放心去听戏了。 走,晾着我干娘这么久,再不回去,干娘该生我气了。” 宋时迁连忙“哎”了一声,自然不会不答应。 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他可不敢待了! 俩人才要抬脚走人,耳中突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锦城公主、福宁郡主跟安和县主各自带着一大帮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跟安平郡主有夺夫之仇的安和县主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大声嚷嚷起来:“哎哟,表姐你也真是的,姨母认义女的大喜日子,你竟然在姨母的义女家,将姨母的义女给打了,你这也忒不给姨母脸面了?” 管他是谁先动手的呢,先给她扣上个不给新城长公主脸面的大帽子再说。 待走近些后,见到满身脏污的安平郡主,安和县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边笑边道:“哎呀呀,表姐你这是打不过姜娘子,所以躺泥地上撒泼打滚耍赖呢? 哎哟哟,你可是堂堂宗室郡主,搞得跟市井泼妇一般,着实有些丢咱们大周宗室的脸啊。 你自己不害羞,我都替你害羞。” 安平郡主正疼得嘴里嘶嘶抽气呢,听见这番冷嘲热讽的话,顿时冷笑一声:“你是该害羞,毕竟像你这样还没嫁进门,相公就已经有个三岁外室子的宗室女的确很少见呢。” 安庆伯世子范利民有个三岁大外室子的事情,安和县主是晓得的。 安和县主自己名声也不好,与安平郡马通奸一事满京城人尽皆知。 俩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条件相当。 而且安庆伯府跟她承诺,会在他们大婚前让那外室“消失”,外室子交给她来养。 所以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事儿。 闻言轻笑道:“那又如何,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孩子,回头我将他养在自己名下,将来一样能孝顺我。” 安平郡主嗤笑一声:“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孩子?安庆伯府这么跟你说的? 呵,这家人有点意思。 嘴上跟你说去母留子,实则将人藏在他们通州的庄子上,范利民三五不时借口去庄子看春耕,跑去跟人私会。 我听说呀,那扬州瘦马出身的外室,如今已经怀上二胎了呢。 恭喜表妹呀,等你嫁进去,就可以当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呢。” 安和县主显然并不知晓这茬,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压根就没怀疑这是安平郡主在骗自己,一查就知道的事情,骗自己根本没甚意义。 以安平郡主的性子,她也不屑编瞎话骗自己玩。 她们俩人从小就不对付,这么些年过招过不知多少回,可以说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可能比她们本人还要深。 她之所以震惊,倒不是她对范利民情根深种。 外祖母长宜大长公主替她挑中这门亲事,一来是为了遮丑;二来安庆伯府人口简单,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虽然安庆伯世子范利民在外头养了个扬州瘦马外室,还搞出来个三岁大的外室子,但这也算不得甚大事儿。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郎君不三妻四妾? 范利州没有妾室、通房,只在外头养了个扬州瘦马外室,都算是极为难得了。 加上范利州长得也还算英俊,跟安平郡马有两三分相似,所以安和县主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她本不想理会那扬州瘦马外室的,范利民爱养就养,横竖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是安庆伯府自己提出要去母留子,自己信了,结果如今可倒好,他们竟然跟自己玩阳奉阴违的把戏。 耍自己玩呢? 他们是怎么敢的?就不怕自己发现后,将他们安庆伯府闹翻天? 他们以为偷摸瞒着,自己就能一辈子发现不了? 安和县主脸色黑如锅底,嘴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范利州,乃至安庆伯府所有人全都咬死。 安平郡主见她脸色不好,落井下石道:“看表妹的脸色,是当真不晓得这茬呢? 哎哟,表妹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儿,竟也有识人不清,马失前蹄的时候,真真叫人意外呢。” 安和县主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屁股,顿时“噗嗤”一声:“表姐这马失前蹄的姿态,怕是有些不雅?” 安平郡主顿时脸色微红。 第218节 她有心想放下捂住屁股的手,但每走一步路,屁股就酸涩疼痛一次,这手她压根就放不下来。 倒是可以叫贴身宫女替自己捂着,但这像什么样子? 她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姜椿一眼。 姜椿抬头看天。 嗯,天气不错,天高云淡,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时节。 这个装傻充愣的模样,直接把安和县主给逗笑了。 安平郡主若是身上干干净净,倒不介意在这里跟安和县主打嘴官司,但她现在满身泥垢,不赶紧走人,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所以她没好气地吩咐一个嬷嬷:“你让人抬个软轿来,送本郡主去二门坐马车。” 那嬷嬷应声去了。 姜椿:“……” 自己这个大奶奶站在这里,安平郡主竟然舍近求远,让其他人去找软轿。 那怕是有得等了。 姜椿果断开口对宋时迁道:“我出来这么一会子了,再不回去,干娘该让人来寻我了。 三弟,走,咱们去戏楼。” 宋时桉狗腿地应了一声:“好的,大嫂。” 俩人抬脚就走。 * 往戏楼走的路上,宋时迁憋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大嫂,你是如何做到一刀将鞭子砍成八瓣的?” 姜椿:“……” 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常听人放狠话,说一脚将你的屁股踹成八瓣之类的,所以她方才依葫芦画瓢。 谁知宋时迁这家伙竟然一本正经问这个。 如果自己回答这是随口乱说的,岂不是有损自己大嫂的威严? 她思考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把鞭子对折,再对折,再对折,然后从中间一刀下去,就切成了九截。 去除其中的一截鞭柄,便是八截了。” 回答完后,还理直气壮地嘲笑宋时迁:“三弟,如此简单的算术,童生都能算出来,你一个秀才竟然算不出?” 宋时迁:“……” 一刀九截自己当然能算得出,但一刀八截,自己还真算不出。 而大嫂这算法…… 如果自己乡试时这样写,主考官看到了,会不会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后永久取消自己的科举资格? 但他还不能反驳,不然没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他违心地恭维道:“小弟蠢笨,不及大嫂聪慧,叫大嫂见笑了。” 姜椿见他孺子可教,又好心地附送了另外个答案:“其实还可以将七把刀捆一起,然后一刀下去,就是八截了。 捆一起的七把刀同时下刀,怎么能不算一刀呢?” 宋时桉:“……” 这是自己头一回单独跟大嫂说话,真是开了眼界了。 心里不由得对大哥更加佩服了。 成日跟大嫂这样,这样说话不着调的娘子待一起,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到了戏楼后,宋时迁去一楼与男客们汇合,姜椿则去二楼找新城长公主。 她才刚落座,就笑嘻嘻道:“让干娘久等啦。” 新城长公主斜她一眼,淡淡道:“做甚去了?” 姜椿轻描淡写道:“揍人去了。” 新城长公主立时抬眼看过去,柳眉微蹙:“揍谁了?” 因她们在二楼单独的雅间里听戏,其他女客都在外边的大堂里,所以她并不晓得宾客谁在谁不在。 姜椿也没隐瞒,直言不讳道:“安平姐姐轻薄我小叔子,我小叔子的外袍都被她解开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过去,我小叔子只怕清白不保。 我们宋家人丁单薄,我夫君统共就两个弟弟,三弟先前又在矿场吃足了苦头,若是再落入安平姐姐的魔爪,那也忒可怜了。 我少不得要替他讨回公道,教训安平姐姐一顿,让她晓得我们宋家郎君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新城长公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安平小时候还玉雪可爱,长大后贪花好色不说,还专挑有妇之夫,为此还闹出过人命。 皇兄训斥也训斥了,罚也罚了,她是半点都不改。 如今愈发无法无天了,竟然打上了宋三郎的主意。 打他的主意也就罢了,正经让人上门说亲也成,是接受还是拒绝,让宋家人自个决定。 她可倒好,竟然玩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那套。 当宋家是以往那些她随便就可拿捏的普通人家呢? 不说太子知道了会如何,单就宋时桉的脾性,也不可能干看着自己堂弟被她算计而无动于衷。 程大姑娘的前车之鉴,她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呢。 如今被姜椿狠揍一顿倒还好,换宋时桉出手的话,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甚结果呢。 而安平遭了算计,襄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跑去皇兄跟前哭闹。 就连自己,只怕也不得清净。 所以新城长公主不但没批评她,甚至还夸赞了她一句:“安平竟干出如此离谱的事情来,挨揍也是咎由自取。” 姜椿瞪圆了一双杏眼,不可思议道:“我揍了堂堂宗室郡主,您不但不训斥我,竟然还夸赞我。 难道,您就是那传说中的宠女狂魔?”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没睡醒的话,夜里就多睡点,免得大白天说胡话。” 姜椿压低声音,抱怨道:“哎呀,您女儿我倒是想早点睡,奈何您女婿非要歪缠,我也是无奈得紧。” 新城长公主:“……”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宋时桉长相、品性跟才学,却又给他这么个不着调的娘子。 好不叫世人太妒忌他。 不过…… 看姜椿成日见人就秀恩爱的德性,只怕宋时桉对老天爷的这个惩罚,还挺甘之如饴? * 认亲宴散席后,姜椿被庄氏叫到正房问话,宋时桉不知如何晓得了这茬,竟然也过来了。 庄氏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问你娘子点事儿,又没说要训斥她,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急匆匆跑来护人?” 宋时桉作无辜状:“母亲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人呢?我闲来无事,过来正房坐坐,听母亲跟娘子说话,怎地就变成护人了?” 话到这里,他还得意地轻笑一声:“再说了,我娘子那样有本事,连郡主都敢打,哪里需要我来护? 就算要护,我也是护母亲您,毕竟您一把年纪了,只怕还真不够她打的。” 儿子嘴里一把年纪,但实则今年才四十七岁的庄氏:“……” 只是没等她开口训斥儿子,姜椿就先嗔了一声:“夫君你怎么说话呢?甚叫一把年纪? 母亲年轻着呢,又天生丽质,跟我走一块儿,不认识我们的只怕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还安慰庄氏:“母亲您别伤心,我让二弟妹帮我进了些可以改善皮肤气色的粉底液,过几日就该到货了,到时我送您一瓶,您涂抹后,保管叫我夫君刮目相看。” 庄氏心里高兴,嘴上却轻哼一声:“我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别胡乱折腾我,仔细被人说我不庄重。” 姜椿笑嘻嘻道:“气色好才更庄重呢,到时母亲您就知道了。” 庄氏勾了勾唇。 静默片刻后,这才想起正事来,忙不迭道:“你少东拉西扯,赶紧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平郡主连来戏楼跟新城长公主这个姨母告别都没有,就直接走人了,庄氏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事。 果然后面就听人回报,说她跟姜椿大打一架,然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 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就是安平郡在梅园那里欲对三弟霸王硬上弓,我去的时候,三弟的外袍都被揭开了…… 我那个气啊,咱们宋家的郎君头可断血可流,贞操不能丢,这可是原则问题! 所以,我就把她揍了一顿。” 庄氏:“……” 第130章 排除掉姜椿话里不着调的部分, 庄氏也大概弄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然后便是深深的无语。 安平郡主的那些风流韵事,全京城的人哪个不晓得? 庄氏自然也是晓得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安平郡主竟然会对他们宋家的小郎君下手。 迁哥儿是太子妃的堂弟,也算是太子爷的小舅子, 安平郡主是怎么敢的啊?! 也对, 她为何不敢呢?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为了皇室宗亲的颜面, 皇上肯定会给他们赐婚。 第219节 迁哥儿这亏就算是白吃了。 即便太子出面,怕也阻拦不了这桩婚事。 所幸自己当时走不开, 当机立断让翡翠去请姜椿, 这才没让安平郡主奸计得逞。 若去的人不是姜椿,而是宋家其他主子, 只怕还未必能阻拦得了呢。 毕竟其他主子过去, 最多也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安平郡主不但自己会功夫, 身边还带着不少侍卫呢。 看来,迁哥儿的亲事拖不得了,必须得尽快挑选出合适人选,然后迅速走礼,争取一个月内过完大礼。 这样快的进度, 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极其不讲究的, 但这都火烧眉毛了, 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谁晓得安平郡主一计不成,会不会又心生一计? 迁哥儿可是要去国子监念书的,又不能成日躲在家里, 没准不知道啥时候就遭了她的算计呢。 思及此处,她果断扭头吩咐翡翠:“去请老太太跟二太太来, 说我有要事与她们相商。” 儿女亲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李氏这个二弟妹眼皮子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能连周氏一起请来,让她这个婆婆兼姨母弹压住她。 翡翠说得郑重,所以老太太周氏跟二太太李氏很快就赶了过来。 周氏六十多岁的人了,忙活了大半日,疲累得很,才刚要躺下歇一歇,长媳就打发人来请,所以她面色有些不好看。 一进门,就冷冷瞪了庄氏一眼:“耽误我歇晌,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哼!” 庄氏还没开口,姜椿就先“哎哟”了一声,咋咋呼呼道:“老太太,您那宝贝三孙子,差点被安平郡主这采花贼给采了,您竟然还有心思歇晌?” “什么?迁哥儿怎么了?”李氏突然大叫一声。 把身边的周氏给吓得一哆嗦。 周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但眼下却没心思理会这茬,而是急急地问姜椿:“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你快说!” 姜椿没像先前向庄氏汇报时那般言简意赅,而是添油加醋,把先前在梅园发生的事情全给秃噜了出来。 听到宋时迁外袍的衣扣被安平郡主解开后,李氏又气又恼地嚷嚷道:“这,这安平郡主也忒不要脸了……” 姜椿打趣她:“先前我看二婶与安平郡主相谈甚欢,我还以为您是看中她这个儿媳妇了呢。” 李氏连忙辩解道:“桉哥儿媳妇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怎可能看中她?我们迁哥儿可是要娶个名门淑女为妻的。” 周氏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你别打岔!桉哥儿媳妇,你继续说。” 姜椿笑嘻嘻道:“就在这关键时刻,天空一声响亮,女英雄我闪亮登场! 只见我一手拎起一个侍卫,‘啪’地往地上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往地上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 “你还‘啪’个没完了是?”周氏没好气地打断她,“少啰嗦,说重点!” 姜椿假装没听见,慢悠悠道:“一丢,又拎起一个侍卫‘啪’地一丢,钳制住三弟胳膊的侍卫一一被丢开后,三弟总算得以脱困,然后躲到了我身后。” 她说到这里,故意卖关子似地停顿了一下。 李氏挨了周氏训斥,不敢再插嘴。 周氏方才试图打断姜椿,但被无视,也不想再自找没趣。 庄氏知道结果,所以对于过程也不着急。 宋时桉老神在在地端着盖碗啜饮茶水。 屋内就这么陷入静默中。 姜椿撇撇嘴,半点都不尴尬地开口,将后续自己跟安平郡主过招的事情给说了。 听到安平郡主被姜椿踹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全身糊满泥巴后,李氏顿时将周氏的训斥抛诸脑后,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活该!让她打迁哥儿的主意!” 毫无意外地又挨了周氏一记白眼。 庄氏见姜椿说得差不多了,这才适时开口道:“老太太,二弟妹,依我看,迁哥儿这婚事拖不得了,得尽快定下来才成。” 李氏忙道:“我前阵子正忙活这个呢。” 顿了顿,她又笑呵呵道:“其实呀,我手里已经有那么两个妥当人选了,只等讨老太太的示下。” 姜椿插嘴道:“二婶给三弟挑的都是名门淑女?” 李氏得意洋洋地:“那是自然。” 姜椿“啧”一声:“那完了。” 李氏顿时一脸问号:“你这话是甚意思?” 姜椿哼笑道:“今儿若过去梅园瞧情况的不是我,而是二婶之类的弱女子,三弟清白铁定不保,到时二婶就擎等着郡主儿媳妇进门‘伺候’您! 您不会以为安平郡主一次没得手,就会直接罢手? 您不给三弟找个武艺出众的武官家小娘子保护他,竟然还想给他娶个名门淑女。 不是我瞧不起名门淑女,名门淑女在面对自身会功夫,且出入都带着一堆侍卫的安平郡主时毫无卵用。 到时三弟被她掳走,占了身子,家里还有个名门淑女出身的娘子,这官司可有的打了。 不过就皇上那护短的性子,多半会暗示这名门淑女的娘家,让这名门淑女识趣地自请下堂,给安平郡主让位。 真是恭喜二婶啊,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能享上郡主儿媳妇的‘福’呢。” 李氏顿时脸黑如锅底。 安平郡主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自己享不到儿媳妇福倒还是其次,迁哥儿头上肯定要长草。 就算给自己生下个孙子,自己都不晓得这是不是迁哥儿的种。 但她又不想按照姜椿的建议,给自己儿子娶个武艺高强的武官家小娘子。 自己可是做梦都想娶个名门淑女当儿媳妇,好在这上头压大嫂一头。 若是娶个武艺高强的武官家小娘子,一言不合就要揍人,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怕是连说她几句都说不得了。 而且武官家的小娘子大都是直肠子,跟有一百个心眼子的姜椿、钟文谨可没法比,就擎等着被这俩嫂子坑。 再加上迁哥儿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到时他们两夫妻就是人家盘里的菜,只怕一天被坑三回还黑不了天。 周氏却觉得姜椿的提议很有道理,问都不问李氏一句,直接拍板道:“就照桉哥儿媳妇所说,尽快给迁哥儿说个武官家的小娘子。” 他们宋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是太子的岳家,以后太子登基,那可就是国丈家。 若是娶个安平郡主这样放荡不羁的孙媳妇进门,宋家的面子里子就全都丢光了。 到时自己哪还好意思觍着这张老脸出门交际应酬?索性躲在松鹤苑当缩头乌龟,自此不再见人得了。 就算是从武官家挑人,周氏也不太放心李氏这个外甥女的眼光,直接吩咐庄氏道:“老大家的,迁哥儿的亲事你上点心,务必在一个月内定下来。” 李氏顿时不乐意了:“老太太,我是迁哥儿的母亲,要上心也是我上心,大嫂一个当伯母的上心个什么劲儿?” 周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掺和这事儿,就是对迁哥儿最大的慈爱了。” 庄氏本不想揽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但宋家人丁单薄,二房只有迁哥儿一个男丁,三房连个男丁都没有,即便老太太殁了,自己相公也未必乐意分家。 如果自己撒手不管,由着李氏去折腾,回去娶进来一个搅家精,把宋家搅得不得安宁,可就糟糕透顶了。 所以她故意做出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来,十分为难地应了下来:“老太太吩咐,我不敢不从。” 周氏满意地颔首。 长媳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多了俩儿媳妇后,还试图想跟自己掰腕子,但关键时刻还是能顶起来事儿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眼光好,替老大挑了这么个能当得起宗妇身份的娘子。 至于老二家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氏一眼,冷冷威胁道:“你要是敢在这事儿上闹幺蛾子,我就把你送到家庙去,让你在那里待上好几年,好好静静心!” 李氏听到“家庙”两个字,顿时哆嗦了一下。 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就没有哪个不害怕被送去家庙的。 被送去家庙的女眷,每日只能吃清汤寡水的素斋,除了晨昏诵经外,还要亲力亲为地干砍柴、烧水、洗衣、做饭以及倒夜香等苦活累活脏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被送进家庙好几年,家中的人可能都想不起来将人给接回来。 没准这一进去,就是一辈子。 吓得她连忙表态:“我听老太太的,不掺和此事。” 还站起身来,朝庄氏行了个礼:“迁哥儿的亲事,就拜托大嫂了,还请大嫂务必替他挑个妥当人。” 庄氏脸色好看了许多,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弟妹不必如此客套。” * 认亲宴当日,宋家人满为患,除了梅园那个偏僻的角落,几乎到处都有人。 饶是安平郡主乘坐软轿去的二门,但下轿换马车时,还是被人给瞧见了。 于是不出三日,宋家大奶奶把安平郡主按在泥巴地上狠揍一顿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宋时桉也因此成了宋时迁这个堂弟的挡箭牌。 “宋大奶奶虽然一言不合就揍人,但安平郡主好歹是郡主,无缘无故的,宋大奶奶揍她做甚?” “就是,一定是她觊觎宋大爷,惹恼了宋大奶奶,这才挨了一顿好揍。” “这安平郡主素日没少抢旁人的相公,多少人家被她害得妻离子散?这下阴沟里翻船了?该!” “宋大奶奶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也不知道宋大奶奶下手重不重?听人说,安平郡主从宋家离开时,浑身脏得跟泥猴子一样,笑死个人了。” “你们说,安平郡主会不会告到皇上跟前,让皇上替她主持公道,治宋大奶奶的罪?” “怕什么,宋大奶奶也不是没靠山的,你忘了吗?人家可是新城长公主的义女。” “的确,新城长公主可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安平郡主的母亲襄阳长公主只是养在孝贤皇后跟前的养女而已,亲妹跟庶妹,这如何能比?” “这安平郡主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不然呢?” 坊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但都对姜椿这个宋大奶奶拍手称赞,最夸张的还说她是惩恶扬善的女侠。 第220节 姜椿听说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她现在可没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她可忙了。 认亲宴次日,她就回了趟娘家,把新城长公主给给的那间铺子的钥匙拿给姜河。 让他瞧瞧那铺子里头有甚需要改动的,回头说给自己知道,然后自己请木匠去改。 姜河推辞不肯收:“长公主给你的铺子,你自己收着便是了,或是拿来做买卖,或是赁出去收赁金,都使得。” 姜椿硬把钥匙塞他手里,笑道:“我手里铺子虽多,但都是在夫君名下的,我也不好拿婆家的铺子给爹你这个岳父使,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但这间铺子不一样,这可是我干娘给我的铺子,在我的名下,我想拿给爹使就拿给爹使,任谁都说不得不是。” 见姜河还要反驳,姜椿抢先堵他的嘴:“爹你先听我说。如今已经四月初,天儿一日比一日热。 我听人说,京城的夏日比咱们齐州府要热很多。 炎天暑热的,爹你在外头摆摊卖肉,万一中了暑气怎么办? 你别不当回事,我听太医说,咱们大周每年因为中暑气死掉的人好多着呢,老人跟小孩是重灾区。” 姜河白她一眼,没好气道:“爹才三十多岁,就成老人了?” 姜椿笑嘻嘻道:“那可不?你老眼瞅着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可不就是老人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姜河又瞪了她一眼:“你成日小崽子长小崽子短的,结果肚皮还不是甚动静都没有?” 姜椿果断甩锅:“这能怪我嘛?还不是你女婿不顶用,怀不上小崽子全是他的错。” 姜河气得抄起扫把,作势要打她,嘴里气哼哼道:“你别胡乱污蔑女婿,女婿能不能行,爹还能不知道? 我看就是你自己不想生,这才把女婿搬出来当挡箭牌。” 以前在大柳树村的时候,东屋跟西屋中间就隔了一间灶房,即便他尽量避嫌,但偶尔还是听到过一两次闺女鬼哭狼嚎的声音的。 女婿若真不顶用,她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 姜椿边跑边回嘴道:“爹你别污蔑我,甚叫我不想生?我可想生了,还想生两个呢!” 天地良心,自己真没有不想生。 要真不想生的话,她早让钟文谨替自己代购小雨伞了。 父女俩打打闹闹一场,最终姜河还是收下了铺子的钥匙。 闺女一片好意,生怕自己热出或者冻出个好歹,自己若是执意不肯收,反倒害她成日担忧。 横竖自己开铺子挣的银钱,将来也是要留给她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 次日一大早,姜椿又坐马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去通州看自己新得的庄子。 许是新城长公主另有供应府里果蔬的庄子,所以月河庄的一千亩地全都赁了出去。 姜椿在田间地头走了一圈,见这庄子土地肥沃,边上还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月河,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买不到的好庄子。 这会子田地里麦苗正在抽穗,入目一片青绿色,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一想到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田地都是自己的,姜椿就差点乐开花。 自己真成大地主了! 碍于在外头,她还不能喜形于色,只能使劲憋着。 看完田地后,来到位于庄子中心的三进大院歇息时,姜椿对一同前来的廖管事说道:“你留在这里几日,将庄子换了主人的事情通知佃农,并告知他们今年一切照旧。 但明年我会收回一部分田地自种,让他们早作打算。” 至于收回多少,得等红薯跟玉米收获后,根据收成来确定所需要的田地亩数。 廖管事忙应道:“是,奶奶。” 姜椿想了想,又叮嘱道:“佃农们佃地不容易,到时按照我给的比例,每家都收回来一些,也免得厚此薄彼。 有不挨着的田地,也不打紧,先收回来,回头再与其他佃农调换便是了。” 聊管事夸赞道:“奶奶想得甚是周到,原本小人还犯愁,这地该收谁家的又不改收谁家的呢? 诚如大奶奶所言,佃农佃地不容易,若不给出合理的理由,被收走田地的人家肯定会喊不公平。” 姜椿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之常情。” 虽然田地是自己的,就算她不给理由,想收谁家的就收谁家的,被收走地的人家即便闹腾,也不过是跑到廖管事跟前哭诉、抱怨或者放几句狠话罢了。 毕竟这庄子原先的主人是新城长公主,如今的主人是新城长公主的义女,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但,能平稳过渡,尽量还是平稳过渡。 也说不上怜悯之类的,姜椿觉得自己没这么伟大,她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姜椿在庄子上逗留半日,吃了王庄头的娘子宁娘子做的午饭,然后这才乘马车回京。 等回到京城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半山腰,正是绚烂云霞布满西天的时候。 马车行至东市旁边时,姜椿正在打卡签到呢,突然听到桂叶惊呼一声:“奶奶,是大爷。” 姜椿侧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从马车车窗里往外一瞅,果然瞅见身穿绯红官袍,头戴乌纱帽,正端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宋时桉。 姜椿转转了眼珠子,决定逗逗他。 她故意嗲着嗓子说道:“哟,这家哪家的郎君呀,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比全京城的郎君跟小娘子都好看呢!” 这拉仇恨的话一出,东市街上的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宋时桉。 他们倒要看看这娘子是不是在说大话! 然后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嘶”抽气声。 有人小声议论道:“我初听那娘子的话,还心里发笑来着,这世上竟然有比小娘子好看的郎君? 现在才发现我就是那井底之蛙,属实没见识了些。 这郎君的相貌,哪是比全京城的郎君跟小娘子好看啊,我看是比全大周的郎君跟小娘子都好看才对!” 身边人猛猛点头,附和道:“李兄所言甚是,我一个地道燕京人,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贵人,还真没见过比这位郎君相貌更出众的。” 姜椿耳尖地听到了这两位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的对话,顿时更来劲了:“郎君,这位美貌的郎君,你可曾娶妻?若没有的话,我自荐枕席如何? 罢了,郎君就算娶妻了也不妨事,今儿我自降身价,愿给郎君当个妾室,只求郎君垂怜。” 宋时桉:“……” 虽然这人故意嗲着嗓子说话,他还是一下就听出了马车里的娘子乃是姜椿。 这家伙也真是的,素日俩人敦伦时玩玩这个她嘴里的“角色扮演”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当街演起来了! 他板起脸来,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多谢娘子抬爱,不过宋某家有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河东狮,万万不敢接受娘子的好意。” 家有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河东狮?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这话有些耳熟啊? 而且看这郎君年纪轻轻,却穿着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绯色官袍,莫非…… 莫非这位就是宋大爷宋侍郎? 我滴个乖乖嘞,马车里这位娘子简直胆大包天啊,勾搭谁不好,竟然当街勾搭宋大爷…… 这不就是找死吗? 立时有那怜香惜玉的年轻郎君好意提醒道:“娘子,这位郎君生得再好,也不是你能觊觎的,快些离去,仔细惹了不该惹的人。” 姜椿哼笑道:“笑话,这世上还有我不敢惹的人?我还就不信了,今儿我非要将这郎君勾搭到手不可!” 众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娘子怕是离挨揍不远了! 第131章 真是不知者不畏。 围观群众纷纷为这打外地进京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默哀。 不是打外地进京的, 但凡动动脑子,就能猜出这位年轻俊俏还着绯色官袍的郎君是谁了,哪里敢招惹他? 他家那河东狮, 可不是一般的河东狮, 是连堂堂郡主都敢按在泥地里摩擦的河东猛狮。 反正他们燕京城的小娘子可没这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只能语气更加冷硬地说道:“请娘子自重。” 说完, 扬起马鞭,在汗血宝马背上一抽, 纵马离开了这里。 人走了, 姜椿还不忘继续演:“哎,郎君你别走呀, 还尚未告知你姓甚名谁, 家住何处呢。”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好心”提醒道:“这位宋大人乃是桂花巷宋家的郎君, 小娘子若有胆气,不防去敲宋家大门试试。” 姜椿信誓旦旦道:“多谢老伯告知,今儿不得闲,改日我必定去宋家拜访。” 众人:“……” 这小娘子还真不怕死啊?! 姜椿优哉游哉地将剩下的店铺打卡签到完毕,这才回到宋家。 宋时桉比她早到家片刻, 这会子已经换了家常衣裳,正斜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喝茶看书。 姜椿换了衣裳, 又洗手洗脸, 收拾完毕后,立时吩咐桂枝道:“摆饭摆饭,今儿在外头折腾一整日, 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杀耕牛犯法, 你还是吃羊。” 姜椿白他一眼:“我就不能吃年老体衰,主人已向朝廷申请好宰杀令的牛?” 宋时桉噎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可以吃,只要你不怕硌牙。” 这样的牛肉,又硬又柴,大户人家是不吃的。 搁以前窝在乡下时,若是听说谁家杀牛,姜椿肯定跑得飞快,必定要割几斤回来炖着吃的。 今非昔比,如今她在宋家多少好吃的没有?也瞧不上这种又硬又柴的牛肉了。 第221节 但嘴硬还是得嘴硬的:“不嫌弃,我牙口好着呢。” 俩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先前在东市发生的事情。 等到夜里,姜椿沐浴完毕,出来时见宋时桉穿着一身黑色寝衣,斜靠在床头看书,如墨长发披散了半床。 他本身皮肤就白皙,被黑色寝衣衬托得更白了几分,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莹白如玉的光芒。 姜椿走过去,将手搭到他的肩上,笑嘻嘻道:“郎君,妾这蒲柳之姿可还能入您的眼? 妾愿意不计较名分,只求能留在郎君身边服侍郎君。” 宋时桉头也没抬,伸手翻过一页书。 姜椿又改了说辞,“卑微”道:“妾听闻郎君家中有河东狮,怕是不方便带妾入府…… 妾愿意给郎君当外室,只求郎君得闲时能多来陪陪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宋时桉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抬眼看向她,挑眉道:“如此岂不是委屈了你?” 姜椿立时将另外只手也搭到他肩膀上,先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如受惊小鹿般垂下头。 羞涩道:“妾不委屈,妾是真心爱慕郎君,只要能三五不时见上郎君一回,妾就心满意足了。” 宋时桉用一根葱白细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清冷的凤眼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蛋。 然后淡淡道:“生得倒是有些姿色。” 然后手搭到她的腰上,一下将人楼进怀里。 “哎呀。”姜椿娇嗔一声,两手紧紧楼住他的脖颈。 她歪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笑嘻嘻道:“比之郎君的正头娘子如何?” 宋时桉淡淡道:“自然是你更胜一筹。” 姜椿:“……” 这答案,她听了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不等她纠结出答案,宋时桉就低头,一下亲住了她的唇。 细心而又耐心地又肯又允吸又研磨,把姜椿亲得气喘吁吁,不自觉地楼得他更紧了些。 宋时桉将人抱起来,边亲边将她放到塌上,然后嘴唇往下,亲她的身前。 姜椿“嗯”地长吟了一声,边舒服地享受他的服侍,边笑嘻嘻道:“郎君如此会服侍人,是不是被家里的河东狮逼着服侍她服侍惯了,这才练出了这样厉害的‘嘴上功夫’?”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得意道:“这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宋时桉从她身前抬头,手往下去,嘴里轻哼一声:“没法子,我一个当人赘婿的,若是服侍不好那河东狮,肯定会被扫地出门的。” 姜椿顿时心疼道:“她未免也太霸道了些,郎君真真可怜。不过没关系,郎君如今有了妾,她不心疼郎君,妾心疼郎君。” “哦?”宋时桉闻言,挑了挑眉。 然后手松开她的关键之处,两手楼住她的腰身,一个翻滚,直接将姜椿给翻到了上面。 他将两手枕到脑袋下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勾唇轻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给你机会,你且尽情‘心疼’我。”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倒是会趁机占便宜。 但这戏是自己主动要唱的,要是唱到一半撂挑子不干,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必须不能怂。 所以她笑嘻嘻道:“郎君且看好。” 然后俯身,嘴巴凑到他的脖颈上,一下亲上了他的喉结。 宋时桉“嘶”地倒抽了口凉气,脊背一阵苏麻传来,脚背都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 这家伙,勾搭人上面,果然很有一套本事。 哼?以往怎地不见她使出来? 旁人的郎君更香是? 姜椿在他脖颈处流连好一会子,这才缓缓下移,来到他的身前。 宋时桉牙齿紧紧抿住嘴唇,这才勉强忍住,没发出声音来。 但等她再次下移,亲住他那儿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哼唧出声。 姜椿顿时有些得意。 她立时唇舌并用,恨不得将十八般武艺都往他身上使。 宋时桉舒服地半眯着凤眼,哼唧得更大声了。 为免自己再次被呛到,姜椿在他爬上山顶前一刻果断鸣金收兵。 她抬眼看向满面桃花的宋时桉,笑嘻嘻道:“郎君,我这嘴上功夫比之您家里那河东狮如何?” 宋时桉被卡在半道上,忍不住伸手轻推了她胳膊一下,哑声催促道:“自然是你更胜一筹,你且继续。” “多谢郎君夸奖。”姜椿笑了笑,直接换自己真身上阵,猛地坐了下去。 宋时桉差点直接飞升。 这家伙,搞突然袭击,还来势如此凶猛,想让逼自己投降不成? 他闭眼缓了好一会子,这才没有丢盔弃甲。 姜椿一把子力气,由她掌控节奏,两人享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姜椿趴在他胸堂上缓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翻脸不认人:“郎君,您占了我的身子,若是不休了您家里那河东狮娶我当正头娘子,我就去衙门告您强占民女,让您身败名裂,还得坐牢。” 宋时桉:“……” 这是要教育自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采了就会麻烦上身? 他哼笑一声:“分明是你强占了我的身子,竟还想倒打一耙?你去告呗,正好我也要去告你,且看青天大老爷怎么判。” 姜椿作吃惊状,瞪圆了一双杏眼:“郎君您,您竟然如此无耻,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脸,是我看走了眼!” 又伸手捂脸,“呜呜呜”地假哭起来:“你们官官相护,我一个平民女子哪里告得赢您这样的二品大员? 难道我这身子就白被您占了吗?既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索性一根白绫吊死拉倒。” 宋时桉轻笑道:“倒也没必要寻死腻活,你生得有些姿色,服侍人的本事也还凑合,够资格给我当个外室了。 在外头的宅院里,你就是正头娘子,你们两头大。 郎君我呀,就坐享齐人之福喽!” 姜椿顿时演不下去了,一把掐住宋时桉的脖子,冷冷道:“坐享齐人之福?信不信我手腕一用力,‘嘎巴’一声,直接掐断你的脖颈?” 宋时桉见她切换角色,他立时改口道:“天地良心呀娘子,我心里只娘子一人,此生绝不二色,你可别胡乱污蔑我。” “是吗?”姜椿伸手,在他那儿一勾,将证据呈到他面前,冷笑道:“那这是什么?” 宋时桉淡定道:“娘子不在家,我想娘子想得那里都哭了。” 姜椿:“……” 她一下没憋住,直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摆着张冷静自持的脸,一本正经说这种不正经话,反差太大,她实在扛不住。 宋时桉也忍不住笑了,然后问姜椿:“还演吗?” 姜椿白他一眼,嗔道:“演什么演,时辰不早了,赶紧安置。” * 他俩闹腾一场,然后美美地楼抱着睡了。 外头却因为他们傍晚时在东市演得那一场戏,而闹得沸沸扬扬。 没几日的功夫,就连太子黎钧行,都听说了这茬。 这日与宋时桉说完正事后,他笑问道:“我听闻有外地才进京的小娘子当街向你自荐枕席?” 宋时桉白了他一眼,无语道:“政务还不够你忙的?竟还有闲心思关心这些坊间传闻!” 黎钧行道:“就是因为政务忙,我才要关心这个。” 宋时桉挑了挑眉。 黎钧行勾了勾唇,露出个罕见的狡黠笑容来:“我怕你在外头沾花惹草,被舅子媳妇知道后,把你打断腿,到时我上哪去找个你这样的妥帖人替我办事?” 这算是忠告? 宋时桉轻哼一声:“姐夫你搞搞清楚,是旁的小娘子向我自荐枕席,且我当时就严词拒绝了,我娘子那样善良的人儿,怎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断我的腿?” 黎钧行嘴角抽了抽。 你娘子善良? 他好笑道:“虽然她拳打诰命,脚踢郡主,但她仍然是个善良的好人是?” 宋时桉点头道:“对啊,她从不无缘无故揍人,那些人之所以挨揍,都是有缘由的。 她们该好好反省,为甚我娘子只揍她们,而不揍旁人?”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哪日我被她打断腿,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她。” 黎钧行:“……” 他简直给气笑了:“你个耙耳朵,妻管严,没救了!” 宋时桉反唇相讥道:“说得好像姐夫还有救似的,有本事你立个侧妃试试?” 黎钧行斩钉截铁道:“我没本事。” 宋时桉:“……” 倒也不必拒绝得如此快,自己又不会随便跑到姐姐跟前嚼舌根。 不过…… 但凡他敢表现出半点犹豫来,自己就让姜椿去姐姐跟前给他上眼药,让姐姐好好收拾他! * 第222节 宋家正院这边,姜椿正边嗑瓜子边同钟文谨说自己新庄子的情况。 庄氏偷摸抬眼看了她好几回。 姜椿学武后,成日与虞安城过招,然后被他教做人,敏锐度日益提高,早就发现了庄氏的异常。 庄氏又一次偷摸看过来的时候,她果断抬眼与她对视,笑嘻嘻道:“母亲一早上打量我五回了,可是有甚难开口的事情要与我说? 您只管开口就是了,我是您的亲亲儿媳妇,您没必要瞻前顾后的。” 庄氏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外头的传闻你别当真,桉哥儿是个正经人,肯定不会搭理外头那些花花草草的。” “噗嗤。”姜椿一下笑出声来,“原来母亲竟是为了这个。” 连庄氏都有所耳闻了,恐怕外头都传遍了? 庄氏见她还笑得出来,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因为这事儿跟长子闹别扭。 然后就听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哪里有什么自荐枕席的小娘子呀,那不过是我跟夫君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庄氏:“???” 姜椿见她一脸问号,又补了一句:“正头娘子是我,当街自荐枕席的小娘子也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庄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哆嗦着手指,指着姜椿:“你,你……你简直就是胡闹!” 姜椿抿了口茶,老神在在道:“我们小夫妻的晴趣罢了,都怪东市那帮人没见过世面,一点子小事儿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传就传呗,反正宋时桉当时就严词拒绝了,坏不了他的名声。 至于那个自荐枕席的小娘子…… 那是个才刚进京的外地小娘子,跟她姜椿有甚干系? 她将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身个,笑道:“这秘密,我只跟母亲、二弟妹说,你们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想了想,又往椅背上一歪,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就算你们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太离谱。” 庄氏抚着心口,没好气道:“你都知道离谱了,竟然还干这样的事情!” 姜椿笑嘻嘻道:“日子太平淡了,又不会随时有安平郡主那样的人跳出来找揍,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钟文谨失笑:“大嫂算是一战成名了,如今世人都知道你连郡主都敢揍了,哪还有不长眼的凑上来送人头?” 姜椿摇了摇头,表示不太赞成:“这可不好说,这世上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着呢,指不定甚时候就又有人跳出来了。” 钟文谨摸了摸下巴,表示:“那我还挺期待的。” 顿时惹来庄氏的一记白眼:“你个孕妇,给我消停点,仔细带坏我孙子!” 钟文谨不赞同地撇了撇嘴:“没准是个孙女呢,您还是别抱太高期待为好,免得到时失望。” “呸!呸!呸!” 庄氏也顾不得体面跟庄重了,闻言连忙侧头“呸”了三声,然后训斥钟文谨:“你少乌鸦嘴!” 钟文谨不吭声了。 自己婆婆是古人,古人都重视男丁,自己没必要跟她争论这个。 横竖自己的闺女自己疼爱就是了。 还有,宋时锐也会疼爱她的。 他要是敢重男轻女,哼,自己就要他好看! 姜椿见她们婆媳俩争论这个,笑嘻嘻道:“我用我这双火眼金睛的漂亮杏眼一瞧,就瞧出来二弟妹怀的必定是个男娃娃。” 钟文谨只以为大嫂这是在说吉利话,没当回事,笑道:“那就借大嫂吉言了。” 庄氏见姜椿这般识趣,对她在外头闹幺蛾子的愤怒不由得少了几分。 不过还是警告了她一句:“以后不许再闹这样的幺蛾子出来,听到没有?” 姜椿大声道:“没听到!” 庄氏:“……” 她气得再次捂心口:“你存心想气死我是?” 姜椿笑嘻嘻:“母亲可千万要撑住啊,您要是倒下,我这个嫡长媳就得接手宋家中馈了。 我一个乡下杀猪女,哪里懂什么中馈不中馈的,只能乱来一气,到时宋家的脸面只怕要被我丢光喽。” 庄氏:“……” 她光是顺着姜椿的话设想了一下,就觉得窒息,恨不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好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撵开。 她当机立断道:“打明儿起,你每日午后到正院来,跟我学管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哪日自己突然倒下,姜椿这个嫡长媳又挑不起宋家的担子,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管家大权落到二房李氏头上或者三房秋氏头上? 姜椿立时扶额:“不成,我头疼。” 见庄氏冷冷瞪着自己,她又改扶额为扶肚子,嘴里“哎哟哎哟”地痛呼:“我肚子疼,得好生歇息,劳累不得。” 庄氏不吃她这一套:“少在这装模作样了,你比牛犊子都壮实呢。” 姜椿继续捂着肚子,不肯轻易妥协:“母亲您才四十七岁,还正当壮年呢,能者多劳,您一个人就能将家事料理得明明白白的,用不着我。 等啥时候我生了小崽子,再将小崽子养大,彻底得空时,再跟您学不迟。” 庄氏瞪她,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注意,到时你也不会学的,你只会将这活计丢给你儿媳妇,让她替你干活。”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果然冰雪聪明,甚事情都瞒不过您。 我觉得我这主意还挺好的,你们达官显贵家的小娘子,不都以能当上门当户对人家的宗妇为荣么? 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管事,儿媳妇进门就能接过中馈大权,这可是梦寐难求的好亲事?” 话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哎呀”了一声:“这显然是加分项,将来小崽子说亲时,我就让人将这话传扬出去,不愁给小崽子说不到顶顶好的小娘子。” 她要跟夫君亲亲爱爱,要跟虞安城学功夫,还要管她的铺子跟庄子,哪有时间学管家? 再说了,她可是看过好几遍《红楼梦》的人儿,哪里不晓得管家是件劳心劳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反正她有赚钱的法子,又不稀罕从宋家公中捞油水,没必要受这个累。 庄氏简直给气笑了:“你偷奸耍滑就罢了,竟还想拿这个当鱼饵,钓人家家的小娘子?” 姜椿得意道:“您就说这条件够不够吸引人?” 庄氏不吭声了。 诚如姜椿所说,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哪个不想嫁个门当户对人家的嫡长子,当上掌管中馈的宗妇? 但现实是这愿望很难实现。 嫡长子每家就只有一个,小娘子每家却有好几个,竞争不可谓不大。 而且就算有幸胜出,果真嫁了个嫡长子,当上了嫡长媳,遇上个把着中馈大权不放的婆婆,四五十岁都未必能摸到中馈的边。 如果姜椿对外放话,说儿媳妇进门就能掌管宋家中馈,全京城,不对,全大周的小娘子都可以任她挑。 这可真是…… 偷懒给她偷出花来了。 不过…… 庄氏眼睛盯着她的肚皮,冷嘲热讽道:“你连儿媳妇怎么娶都想好了,儿子又在哪里呢?” 被灵魂拷问的姜椿面色不变,淡定笑道:“儿子嘛,肯定会有的,不要急嘛。 如果没有,有女儿也挺好,反正可以招赘。 这事我熟,一定帮她挑个像我夫君一样优秀的赘婿。” 庄氏再次不顾形象地“呸!”、“呸”、“呸”了三声,没好气训斥道:“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她往罗汉床的引枕上一靠,抚着胸口,气呼呼道:“我早晚要被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儿媳妇给气死!” 姜椿跟钟文谨对视一眼。 姜椿笑道:“母亲辛苦了,我回头让人给母亲送一斤血燕燕窝补补?” 钟文谨笑道:“母亲辛苦了,我回头让人给母亲送一斤东阿阿胶补补?” 庄氏:“……” 想用好东西收买自己? 哼,她是眼皮子那么浅的人嘛? 她轻哼一声:“别说大话,真将东西送来再说。” 东西贵不贵重倒是其次,她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不给儿媳妇表孝心的机会? 第132章 庄氏既然接过了替宋时迁说亲的重担, 自然得忙活起来。 她书香门第出身,家族包括姻亲都是文官,压根就不认识几个武官家的小娘子。 所以她张罗了个赏花宴, 直接给京城数得上名号的武官家的女眷都派了请帖。 当然, 为了遮掩真实意图,她也邀请了小部分相熟文官家的女眷来凑数。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 宋家这场赏花宴的目的,哪个会猜不出来? 宋家如今可是香饽饽, 将来太子登基后, 那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 所以,但凡接到请帖的人家, 纷纷行动起来, 紧急给家中小娘子赶制新衣裳跟新头面。 还想方设法打听宋家几位年长女眷的喜好跟禁忌。 没办法, 宋家以往多是跟文官与勋贵家走得近, 与武官们甚少打交道。 很多接到宋家请帖的武官家眷,连宋家的门都没进过,何谈对宋家女眷的了解? 第223节 若果真自家的小娘子被宋家挑中,成了宋家三奶奶,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虽然此举有得罪襄阳长公主跟安平郡主之嫌, 但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泼天的富贵,谁舍得将其推出门去? 所以到了四月十六宋家举办赏花宴这日, 前来赴宴的宾客个个打扮得跟过年似的, 可谓从头精致到了脚。 即便知道自己不在宋三奶奶候选之列,文官家的那些小娘子也打扮得毫不逊色。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万一在这赏花宴上有其他显赫家世的娘子瞧中了自己, 替家中小郎君求娶呢? 庄氏给姜椿分派了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考校这些武官家小娘子的功夫。 姜椿嘴角抽了抽, 无语道:“母亲您别太离谱,瞧人家这些小娘子,穿得一个比一个精致,您叫我考校她们的功课,把她们搞得灰头土脸的,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庄氏白她一眼,哼笑道:“你成日灰头土脸的,我可有嫌弃过你? 再说了,给迁哥儿找个能保护他的娘子这茬,还是你最先提议的呢,怎地这会子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姜椿:“……” 她无语道:“我的意思是,您先将今儿来赴宴的小娘子筛选一遍,筛选出符合您条件的一部分人选。 回头我跟干娘借一下她那个有马场跟校场的京郊别苑,请这些小娘子去跑马跟比试拳脚功夫,自然就能试出她们是真有功夫还是徒有武官家小娘子的虚名。 不比您让人家穿着华服打擂台强?” 庄氏向来做事仔细周到,这还是头一回被姜椿这个儿媳妇给说得哑口无言。 果然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即便形势再紧急,选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场赏花宴就能定下来的。 到底还是姜椿的建议更妥当些。 庄氏颔首道:“你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说完后,她抬眼将姜椿上下打量了一番,哼笑道:“我看你很有管家的潜力,不如打明儿起就来正院给我打下手。” 姜椿扭头,朝身后的虚空回了一声:“什么?有急事寻我?好,我马上来。” 然后转过身,匆忙朝庄氏福了福身,丢下句“母亲,有宾客寻我。”,然后便溜之大吉。 庄氏简直无语。 这家伙,是铁了心不想接自己手里的管家权是? * 因庄氏先前打着让姜椿考校武官家小娘子的主意,所以今儿来的宾客,年长的被安排在正院,年轻小娘子则被她安排到了丹桂苑。 姜椿从正院出来后,没立刻去丹桂苑,而是先去了趟青竹苑。 钟文谨前儿感染风寒,发起了高烧,吓得庄氏连忙打发人去请太医。 太医给开了方子,不过姜椿估摸着钟文谨没吃,肯定偷摸吃现代退烧药了,还是孕妇跟哺乳期妇女能吃的那种。 昨夜成功退烧,但今早又有些反复。 姜椿决定先过去瞧了瞧她,再去丹桂苑招呼那些小娘子。 到青竹苑的时候,钟文谨正坐在廊下,看花匠刨院子里的青竹。 甬道另一侧的地上,还躺着一棵枝叶油绿的桂花树苗。 姜椿嘴角抽了抽。 虽然去年姜椿头一回来青竹苑的时候,就听钟文谨念叨过,要趁宋时锐上衙时偷摸刨掉一半的竹子,栽上丹桂树。 却没想到她竟挑了今儿这个家里开赏花宴的日子干这茬。 还是自己正病着的时候。 得亏庄氏这会子忙得脚不沾地,不晓得这事儿,不然非得气得捂住心口大喘气不可。 姜椿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斥责道:“二弟妹你正病着呢,不老实躺着休息,竟还有心思忙活着刨竹子种树,这简直就是胡闹!” 钟文谨搭着白芷的手站起来,笑道:“大嫂不在前头帮母亲的忙,怎地有空到我院子来了?” 姜椿不为所动,冷着脸哼道:“我要不来,还发现不了二弟妹你不好好养病,在这忙着砍竹栽树呢。” 钟文谨走上前来,伸手拉住姜椿的手,央求道:“好嫂子,我只是坐在这里看花匠砍竹栽树而已,又不是我自己亲自动手,你可千万别到母亲跟前添油加醋告我的状。” 姜椿轻轻甩开她的手,傲娇地一扬下巴:“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那么好容易收买的。” 暗示,疯狂暗示,快来收买我呀~ 钟文谨笑道:“大嫂先前说香胰子洗脸洗不干净;香皂能洗干净,但洗完脸又紧绷。 正好我听说番邦商队那边来了一种名叫‘洗面奶’的好东西,既能将脸洗干净,洗完后脸又不紧绷,不知大嫂可有兴趣?” 姜椿最近正惦记洗面奶呢,所以每回见到钟文谨,她不是抱怨香胰子,就是吐槽香皂,目的就是将洗面奶给引出来。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钟文谨现下想要收买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洗面奶。 姜椿作犹豫状。 钟文谨忙又添筹码:“番邦商队还进了些其他口红色号,大嫂若是要的话,我一并帮你进货。” 姜椿立时笑靥如花:“哎呀,二弟妹如此贴心,我又怎么忍心拒绝你的好意呢?” 接了好处后,她又立时把脸一翻,冷冷质问道:“说,你烧退了没有?汤药喝了没有?没喝的话,白芷立时去煎一碗来,我在这里监督你喝完再走。” 钟文谨忙乖巧回道:“多谢大嫂关心,大嫂放心,我烧已经退了,不然也没这闲心捣鼓院子。” 这倒是实话。 姜椿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轻哼一声:“那也只是当下退烧了,谁晓得还会不会反复?” 钟文谨摇晃了下姜椿的胳膊,应承道:“大嫂放心,等花匠种好丹桂树后,我立刻就回屋歇息。” 姜椿才要张嘴,突然有个隶属于丹桂苑的小丫鬟跑进来,嚷嚷道:“奶奶,您快回咱们院子瞧瞧,武家的小娘子跟贺家的小娘子打起来了。” 姜椿:“???” 不是,自己前脚才将婆婆庄氏说服,今儿不必上演全武行,谁知才刚过去两刻钟,那些小娘子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她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姜椿同钟文谨交待一声,立时跟随着这个名叫丹宁的小丫鬟往丹桂苑赶。 上一茬仆人,姜椿取名直接用的丹桂树相关的“桂”字辈。 后面一茬仆人,姜椿直接用了“丹”字辈。 主打一个偷懒跟敷衍。 路上她问丹宁:“她俩为何打起来?” 丹宁边脚步匆匆地追赶自家奶奶,边嘴里着粗气解释道:“武家的小娘子让贺家小娘子滚回西北吃沙子,别赖在京城丢人现眼。 贺家小娘子冷笑一声,说她倒是乐意去西北吃沙子,就是甚时候武家小娘子能当上左右贺家调动的女帝? 武家小娘子说贺家小娘子恶意中伤她,直接脱衣裳就冲贺家小娘子而去。 贺家小娘子不但没躲闪,还边脱衣裳边迎了上去。 俩人就这么打起来了了……” 姜椿:“……” 武官家的小娘子,果然性情都“直爽”呢。 而且边脱衣裳边打架,意思姜椿都懂,但听起来,怎地就这么让人觉得不得劲呢? 等姜椿回到丹桂苑的时候,第二进的正院,已然变成了校场。 廊下两个只着中衣跟中裤的小娘子正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地打成一团,四周站满了围观的小娘子。 有小娘子还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道:“用点劲啊!用点劲啊!打赢对方,没准以后我们就要你喊你宋三奶奶了。” 这话一出,效果不可为不强。 俩人顿时打得更加卖力了,可谓拳拳到肉。 姜椿到了以后,也没立时将她们叫停,而是站在人群中围观了一会子。 然后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这位在西北吃过沙子的贺小娘子,功夫显然比那位武小娘子高很多。 之所以打成如今这个势均力敌的局面,乃是因为贺小娘子在故意放水。 姜椿勾了勾唇,心想,这贺小娘子倒是有点意思。 又围观了片刻,等围观得差不多了,她这才适时出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给我住手!” 贺小娘子率先收手。 武小娘子有些不情愿,她还没跟这姓贺的分出胜负来呢,为甚要叫停她们? 但余光瞅见发话的是宋大奶奶后,她立时就收了手。 来宋家赴宴前,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一再强调到了宋家绝对不可以招惹姜椿,她可没忘记这茬。 姜椿冷冷道:“你俩怎地打起来了?是有多大的仇,非要在我们宋家办赏花宴的时候打起来? 你们若是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来,看我不把你俩的脸打成猪头!” 虽然姜椿对这位贺小娘子的真实实力有些感兴趣,但该给的下马威还是要给的。 不然以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宋家造次了! 贺小娘子想了想,率先开口道:“姜娘子,真是对不住,我俩原就不对付,素日没少上演全武行。 方才她骂我骂得难听,我一个没忍住,又与她打了起来,叫你见笑了,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武小娘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顺着贺小娘子的话茬,讪笑道:“我俩性子都有些冲动,不管不顾起来,时常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给大奶奶你添麻烦了。” 姜椿哼笑一声:“我看你俩倒是挺默契的,这样的默契只用来打架,委实可惜了些。” 默契地一块儿忽悠自己,倒是一套套的。 俩人都低垂着脑袋上,一副羞愧得没脸见人的模样。 姜椿却在这个时候,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公布了一个消息:“过些日子,我会借我干娘新城长公主的京郊别苑办个宴会,那京郊别苑有马场跟校场,到时大家可以骑马跟切磋功夫,岂不美哉?” 第224节 见在场小娘子都露出了激动跟向往的神情,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没办过宴会,所以请帖拜托我们太太帮我派,到时你们谁能来谁不能来,且看我们太太自己的意思。” 言下之意:别忙着斗嘴打架了,赶紧想法子去讨好庄氏才是正经。 可惜庄氏不晓得她的这番做派,不然肯定要将她这个提前透题给旁人的家伙好好训斥一顿。 姜椿自以为很公平地处理完宾客间的纠纷,然后果断让人将麻将、围棋、投壶、翻花绳等娱乐项目安排上。 她们这些人,就是太闲了,这才连第一关都没过,就先开始排除异己了。 这跟贷款自己中五百万,为此跟老公因财产分配不均而闹离婚一样,简直就是离谱! 但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 小娘子们这头,因尚未开席,她们不好寻理由离开,去庄氏跟前献殷勤,只盼着席面早点摆上来,她们好速战速决。 然而摆席的时辰还没到,正院那头却又打起来了。 这次是一位姓冷的娘子跟一位姓秦的娘子。 两位娘子都在四十岁上下,都长得高大健壮,皮肤还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显然素日没少在日头下活动。 来报信的翡翠,凑到姜椿身边,略带无语的说道:“这位秦娘子,乃是贺大太太,也就是方才与人打架那位贺小娘子的母亲。” 姜椿:“……” 你们母女俩都是猛人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这是想攀附富贵想疯了,所以这才一到宋家就各种上蹿下跳地折腾。 但瞧出贺小娘子是在故意扮弱后,姜椿都不晓得她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难不成是这对母女想法不一样? 兴许是贺小娘子不愿嫁给宋时迁,这才故意找武小娘子的茬,目的就是为了自毁形象,好让自己落选? 但她母亲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姜椿觉得她的cpu都要被-干烧了。 但这样的热闹,她怎么能不去凑? 所以果断跟着翡翠去了正院。 才刚进正院,她就哦豁了一声。 冷娘子跟秦娘子俩人,可不像武小娘子跟贺小娘子那般过家家,这俩人竟然真刀实木仓地打了起来。 打得那叫一个卖力。 而且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屑脱衣裳,她们俩身上还都穿着交领琵琶袖短衫跟马面裙。 却半点都影响不了她们的行动。 姜椿悄摸凑到庄氏身后,拿指头轻戳了下她的脊背,小声问道:“母亲,这冷娘子为何与秦娘子打起来了?” 庄氏嘴角抽了抽,侧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姜椿立时来了兴趣,着急慌忙地追问道:“母亲,快给我说说缘由,要不是不知道这茬,我夜里觉都要睡不好了。” 庄氏抿了抿唇,憋了一会子,最终给还是决定将缘由说出来。 她无语地说道:“这俩人争前恐后地向我介绍她们的女儿,介绍着介绍着,火药味就来了。 我本想安抚来着,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俩人就直接打起来了。” 话到这里,她无语道:“这俩人跟你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主!” 天知道她坐在东次间里,边喝茶边笑眯眯地听这两位太太王婆卖瓜呢,下一瞬俩人突然就打成一团了。 惊得她手里的盖碗都摔到了地上。 若武官家的女眷都这般一言不合就揍人的话,那只能替二弟妹李氏默哀了。 姜椿嗔道:“瞧母亲说的,我可不是一言不合就揍人,我每回揍人都有正当理由的好不好!” 庄氏淡淡道:“那她们两人打成一团,也必定是有揍人的理由呗。” 姜椿笑嘻嘻道:“对呀,所以我来了解缘由了呀。” 庄氏立时道:“那你赶紧上去把她俩叫停,可别打出甚这样那样的毛病来,到时还得咱家掏钱给她们请太医。” 姜椿没上去,而是张嘴大喊了一声:“住手!都住手!再不住手,我就将你俩一起揍!” 喊完,姜椿淡定地等着她们分开,谁知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等来的是她们更加猛烈的对打。 姜椿:“……” 看来自己能止小儿夜哭的威名,只存在于文官跟勋贵里头,武官家的女眷似乎根本不买自己的账啊?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建立下自己在武官家眷心目中的威慑力跟影响力了。 所以她一抬手,止住桂枝的跟随,连手上的首饰跟头上的头面都没摘,就直接走到了被人空出来老大一片场地的中心。 然后一手拎起冷娘子,“唧”一声,直接扔出去。 又一手拎起秦娘子,同样“唧”一声,把她也给扔了出去。 她往前走了十几二十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这俩人,冷笑道:“两位,这里是宋家,不是你们随便可以撒泼的娘家或者婆家。 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了。” 变故来得太快,围观的人怔愣片刻后,这才回过神来。 有人小声与同伴嘀咕道:“这姜娘子也忒霸道了些,身为主人,竟然将冷娘子跟秦娘子直接丢了出去,这往后谁还敢来她家赴宴?” “就是说呢,忒霸道。”同伴敷衍了一句,嘴里想的却是没人来赴宴才好呢,只自己一家前来,自己女儿涵姐儿可就是妥妥的宋三奶奶了,想想就美。 地上的秦娘子率先爬起来,用一双不服输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椿,挑衅道:“姜娘子,你下盘虚浮,招式混乱,控制力气的本事也稀松,若不是趁我不备突然偷袭,谁将谁丢出去还未必呢。” 姜椿直接给听笑了。 那秦娘子见她笑,又斜眼看她,继续挑衅道:“姜娘子,可有胆子跟我较量较量?” “胆子我多的是。”姜椿笑了笑,然后突然来了个大转折:“不过我才不跟您打呢,您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娘子,我跟您打多亏?” 怕秦娘子又搞事,姜椿又冷冷威胁道:“你们最好消停点,别坏了我们太太的大事,不然我见你们一次丢你们一次。” 姜椿以为秦娘子已经算是最大的刺头了,谁晓得竟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位被丢出去一直半趴在地上的冷娘子,这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直直地朝姜椿冲来。 她的速度十分快,快得仿佛都要带出残影了。 姜椿条件反射地侧过身,然后飞起一脚踹过去。 直接将这人影给踹出去老远老远…… 人影“唧”一声落地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啊……” 姜椿这才发现自己踹的人是那位姓冷的娘子。 她简直就无语了。 自己这动辄就揍人,连安平郡主都敢揍的名声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她竟然还敢冲上来送人头? 是觉得自己对付的都是些不会功夫或者只会点花拳绣腿的女眷,她们这些真正武官之家出身,正经练过功夫的人根本不惧自己? 这下可好,被自己教做人了? 姜椿立时无辜地惊呼一声:“这是怎么搞的?突然有个人朝我冲来,我还以为有刺客要刺杀我呢,情急之下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没想到竟然是冷娘子您,这可真是太不幸了!” 然后连忙吩咐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把冷娘子扶起来,看看她伤着哪里没有?” 丫鬟、婆子们立刻蜂拥而来,七手八脚地把冷娘子给扶起来。 姜椿虽然踹得飞快,但她早就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道了,又不是跟敌人搏命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对人下死手。 而且踹的还是冷娘子的屁股。 所以理论上,冷娘子应该不会伤筋动骨。 但疼痛肯定少不了。 庄氏适时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来人,去太医院请个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来,给宋太太瞧瞧。 可怜见的,一把年纪还逞强,可别当真伤到哪里才好。” 冷娘子婆家,好巧不巧的也姓宋,不过跟桂花巷的宋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这话说得既体贴又充满嘲讽意味。 让冷娘子心里五味杂陈。 第133章 太医来了后, 给冷娘子诊治一番,果如姜椿预估的那般,她并未伤筋动骨, 只除了疼。 庄氏直接安排软轿, 将冷娘子给送回了家。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是她们这些宾客不讲规矩, 在宋家大打出手,甚至在姜椿出言制止后, 仍不肯罢手。 那就别怪姜椿暴力“劝架”了。 而宋家的赏花宴也不可能因为出了这么点小乱子就叫停, 照样该摆宴摆宴。 宴席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想去赏花的, 可以去后花园赏花。 不爱花花草草的, 可以去戏楼听戏。 庄氏逼李氏这个当母亲的掏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再次把德春班给请来宋家唱堂会。 众人从姜椿口中“套出”庄氏会陪着几位相熟的娘子去后花园赏花后, 纷纷选择去赏花。 只几个家中已为她们物色好夫婿的文官家小娘子,三三两两地结伴去戏楼听戏。 熙熙攘攘大半日的丹桂苑,总算清净下来。 姜椿笑着对桂枝道:“总算能清净片刻了。” 桂枝体贴地建议道:“趁着这会子有空,奶奶不如小憩片刻,一会子后头散了场, 您还得到二门去送客呢。” 第225节 姜椿想了想,笑道:“也成, 那我就眯半个时辰。” 桂枝替她脱掉外头的大衣裳, 又除掉头上的头面,然后扶她在罗汉床上躺下。 姜椿才要闭上眼睛,外头突然响起桂香的声音:“奶奶, 武小娘子求见。” “武小娘子?” 姜椿挑了挑眉,这武小娘子是先前跟贺小娘子打架的那个吗?她这会子不去奉承庄氏, 跑自己跟前做甚? 就算是要为她自己先前的鲁莽行径道歉,完全可以去向庄氏道歉,没准还能得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好评价。 何苦跑自己跟前刷存在感? 怀着好奇的心情,姜椿坐起身来,让桂枝帮自己重新戴好头面,然后又穿回见客的大衣裳。 这才让桂香叫人请进来。 人进来后,姜椿才发现此武小娘子非彼武小娘子。 虽然俩人生得有三四分相似,但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见过大奶奶。”武小娘子进门后,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 姜椿先抬了抬手,笑道:“不必客气。” 又指了指罗汉床下首的太师椅:“你且坐。” 武小娘子却没入座,而是面带羞愧地说道:“我叫武成岚,方才与贺小娘子打架的那位小娘子叫武成悦,是我的庶妹。 庶妹在贵府惹出乱子,我这个当嫡姐的理应来替她赔罪,还请大奶奶您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姜椿斜了她一眼,好笑道:“就算是要道歉,也是你妹妹来道歉,你替她道歉算怎么回事儿?” 随即故意不耐烦地摆摆手:“此事不与你相干,你且该做甚做甚去。” 武成岚抿唇,脸上浮现纠结之色来。 踌躇了好一会子,这才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大奶奶,请允许我毛遂自荐。 我祖父是前四品宣威将军武潼川,我打小跟着祖父习武,武艺不敢说多好,但在小娘子里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片刻后,她又作出个柔弱的模样来,卖惨道:“但凡我还有其他法子,也不会厚着脸皮跑来打扰大奶奶。 家祖父病逝后,我那不成器的父亲彻底没了约束,宠妾灭妻,将我母亲这个正头娘子送进了家庙不说,为了他的前程,还逼我嫁给他那个比我大二十岁还打死过两任娘子的上峰。 我不肯从命,他便拿母亲来要挟我,说若我不肯嫁,他就断了家庙的供应,活活将我母亲饿死…… 得知贵府要替宋三爷选个武艺高强的娘子后,我觉得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父亲逼迫我至此,旁人怕得罪襄阳长公主府太过,家人会被报复,我可是不怕的,还巴不得他们早点被报复呢。 正因如此,我比其他小娘子还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我能豁出性命去保护宋三爷…… 只要贵府答应,在我出事后,贵府能帮我母亲脱离苦海,让她有个清净地方养老即可。” 听了这番话,姜椿心绪有些复杂。 静默片刻后,她轻笑一声:“武小娘子的遭遇我很同情,也晓得你很需要宋家这根救命稻草。 但有件事情你需要明白,我们宋家是替三爷选娘子,而不是选护卫。 我们家虽只是中等人家,但请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而替三爷选娘子的标准,除了武艺高强这一条外,还有人品、长相、性情、家世以及为人处世等等方面。 希望你能明白。” 武成岚立时点头:“大奶奶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没有太高的奢望,只希望大奶奶能给我个去京郊别苑的机会,最后不管选没选上,我都记您的恩情一辈子。” 姜椿笑了笑:“武小娘子这样的人才,得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武成岚听了这话,忙福了福身,识趣地说道:“大奶奶事多繁忙,我就不多打扰您了,告退。” * 从丹桂苑出来后,武成岚的贴身丫鬟宝珠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附近无人,立时焦急地问道:“姑娘,宋大奶奶这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呢?” 武成岚脸上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大奶奶应该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宝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姑娘!姑娘弓马骑射的功夫一流,只要姑娘能得到去京郊别苑的机会,肯定能力压群雄,叫宋大太太注意到您。” 武成岚摇了摇头:“能被宋大太太注意到不难,但未必就一定能中选,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准就有素日装柔弱的小娘子一鸣惊人呢。” * 巧了,素日装“柔弱”的小娘子,贺小娘子就是一个。 赏花宴结束后,庄氏把姜椿叫到正院问情况时,姜椿可不会替她隐瞒,果断上“谗言”。 “那贺小娘子跟她母亲秦娘子还真是有意思。 一个主动挑衅武小娘子,偏还不肯拿出全部的实力来,显然并不想被咱家瞧上。 而她母亲秦娘子显然不晓得她搞出的这动静,为了彰显‘有其母必有其女’,替她女儿加筹码,也主动挑衅冷娘子,强行跟人家切磋武艺。 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母亲您赶紧把贺小娘子的名字划掉,要真娶回这么个搅家精回来,我一天打她三回都不黑天。” 话糙理不糙,庄氏觉得姜椿说得在理,果然提笔,将贺小娘子的名字从名单里划掉了。 姜椿顿时舒坦了,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 哼,敢在自己的丹桂苑打架,当自己是那好脾性的嘛? 庄氏见她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抿了抿唇,忍住没说她,继续问道:“还有吗?” 言下之意,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被划掉的小娘子。 姜椿笑道:“没有需要被划掉的小娘子了,但有需要被保送的小娘子。” “保送?”庄氏不太懂这个词儿的意思,疑惑地挑了挑眉。 于是姜椿把武成岚先前同自己说的那番话,转述给庄氏听。 庄氏没评价武成岚,倒是把姜椿给夸了一顿:“人去奉承你,你倒是还算稳得住。” 姜椿立时得意地翘尾巴:“那是,我多稳重可靠?” 想了想,又给庄氏戴高帽:“这全都仰仗母亲您的教导。” 庄氏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轻哼了一声:“我可没叫你把冷娘子给踹得中途离场。” 姜椿顿时叫屈:“这能怪我嘛?我先前丢她跟秦娘子的时候可没用甚力道,她不借坡下驴,竟还玩偷袭,遭了现世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庄氏也没有怪她的意思,不过随口提一嘴。 她淡淡道:“照你这意思,我该给这个叫武成岚的小娘子发一张请帖?” 姜椿猛猛点头:“首先,她完全有参与第二轮选拔的资格; 其次,这还是头一个瞧得起我,跑来我跟前毛遂自荐的小娘子,就算不给她脸面,也要给我个脸面?” 庄氏“嗯”了一声。 然后抬手赶人:“你若没甚其他要说的,就回去歇着。” 姜椿求之不得呢,立时抬脚就走。 回到丹桂苑后,桂枝才刚帮她除掉头上的头面,她就直接倒到了枕头上。 帮忙招待几十上百个小娘子,虽然活计都有仆人去做,但也是极耗费精力的一件事情。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到宋时桉下衙了都还没醒。 宋时桉也没叫醒她,换了家常衣裳后,也在罗汉床上躺下,将人楼进怀里,抱着她一起睡。 好家伙,这一睡就睡到了亥初(21点)。 姜椿见外头天黑着,宋时桉也躺在自己身边,她还以为这会子已经是次日的早晨了。 桂枝听到动静,连忙探头进来看情况,见自家奶奶醒了,忙压低声音道:“奶奶,您足足睡了两个时辰,连晚膳都还没吃呢。” 姜椿有点蒙,所以这还是晚上? 她斜了宋时桉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大爷用了晚膳没有?” 桂枝摇摇头:“大爷下衙回来,见奶奶还睡着,不许我们叫醒奶奶,自个也躺您身旁睡了,一直不曾醒。” 姜椿伸手推了宋时桉一把,笑道:“夫君,醒醒,起来吃晚膳。” 宋时桉觉浅,方才桂枝一开口,他就醒了,只不过没吭声,只静静听她俩说话。 被姜椿推了一把后,他才顺势睁眼,略带迷糊地说道:“吃早膳?娘子竟然要陪为夫吃早膳?” 以往她嫌自己起得太早,大厨房来送早膳会吵到她,都撵自己去衙门吃。 今儿怎地突然转性了?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 然后就听姜椿轻笑一声:“夫君你睡糊涂了不成?这会子是亥初,距离吃早膳的时辰,也就还差区区三四个时辰而已。” 宋时桉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成日杞人忧天。 他摇头轻笑道:“才亥初?我真是睡糊涂了,还以为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了。” 虽然不是姜椿要陪自己用早膳,但起码她可以陪自己用晚膳呀。 见俩人起来,桂枝忙让张妈妈将两位主子的饭菜热一热。 等饭菜的功夫,宋时桉问了问今儿开赏花宴的情况。 姜椿自觉自己表现不错,所以立时跟他得瑟。 宋时桉听完后,得知她今儿又揍人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难怪娘子睡得那般沉,连为夫下衙都没听见,原来是揍人累的。” 姜椿扁嘴,作委屈状:“就是说呀,她们这些不省心的家伙,当咱们宋家是收破烂的么? 以为随便找茬表现下自己,咱家就会对她们另眼相看似的。 第226节 咱们就算是再着急给三弟娶娘子,也不可能如此不挑?” 宋时桉点头道:“就是,所以娘子揍她们揍得很对,下回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你照揍不误便是,所有后果为夫替你扛着。” 姜椿白他一眼,哼笑道:“你一个小小的二品官员,别说这种大话。要说托底,那还得我干娘来才行。” 宋时桉:“……”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但他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忍着了。 毕竟老皇帝还有小两年才殡天,他殡天后,姐夫这个新皇登基,高尚书趁机乞骸骨告老还乡,自己这个吏部右侍郎才能接任吏部尚书,并正式进入内阁。 怕是要再等个两三年,自己才能真正成为姜椿的靠山。 哼,在此之前,就先便宜新城长公主了。 姜椿见他低头不吭声,还以为自己的玩笑话太过,伤到他的自尊心了,忙笑嘻嘻道:“我跟夫君开玩笑的,夫君年纪轻轻就当上二品大员,京城的女子都不晓得如何羡慕我呢。”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轻哼一声:“你且等着,终有一日,我会站得比新城长公主更高。” 姜椿立时狗腿地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嚷嚷道:“这我肯定信,夫君一看就是个有大造化的,苟富贵勿相忘!” 这家伙以后是内阁首辅,同时还是新皇的小舅子,正经的国舅爷,这不比新城长公主这个新皇的姑母站得更高? 宋时桉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轻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我站得高就相当于娘子站得高。” 姜椿表示反对:“不不不,那肯定是我站得高,先前二婶还说我不会小意奉承,成日站在夫君头上拉屎。” 宋时桉:“……” 他都不知道该鄙视二婶这样出身的人竟然说出如此粗俗之话,还是该训斥姜椿在饭桌上说“屎”。 内心那叫一个无语。 偏姜椿还托腮看着他,一脸期待地等待他的答案。 他只能委婉道:“咱家自然是娘子说了算的,娘子让我如何我便如何,绝无二话。” 姜椿顿时满意了。 饭菜摆上桌后,因现在时辰不早了,吃太多夜里会不舒坦,所以两人都只吃了个半饱,便让人将饭菜撤下去。 为了消食,宋时桉还把她拉到书房,指导她写字。 姜椿早就将《三字经》等蒙童用来识字的书给学完了,四书五经她不肯学,嫌晦涩难懂。 宋时桉只能找些介绍风土人情的杂书来,边讲小故事边教她认字,几个月过去,倒是很有成效。 起码她很少再念错字,书法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俩人在书房里红袖添香,你侬我侬。 当然,红袖添香的是宋时桉。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扣扣扣”的敲门声。 丹桂苑的正房位于第二进,被敲的是第一进的大门,换作白天的话,他们肯定听不到。 但这会子夜深人静,半夜响起的敲门声又惊人,姜椿他们想听不见都难。 宋时桉一脸严肃地说道:“怕是出事了。” 姜椿心里咯噔一下,别是老太太周氏挂了? 不应该啊。 原著里头老太太周氏可是直到太子黎钧行登基后的第十年,她才挂掉的。 今儿府里也没发生甚能气到她直接脑溢血的大事儿? 姜椿对桂枝道:“外头太黑,让李妈妈陪着你到前头瞧瞧。” 桂枝轻笑一声:“不用李妈妈,我自己去便是。横竖是在咱们府上,能出甚事儿?” 姜椿一想也是,便同意了:“你且快去快回。” 桂枝回来得也的确很快,不过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个花婆子。 花婆子,是二房的仆人,不过不是李氏从娘家带来或者打外头买来的,而是老太太周氏赏给李氏的。 桂枝一进来,便禀报道:“奶奶,花妈妈要见您 。” 花婆子立时上前行礼。 姜椿抬了抬手,笑道:“花妈妈不必多礼。” 又直白地问道:“这三更半夜的,花妈妈突然过来,可是有甚急事?” 花婆子忙道:“大奶奶,您去二房瞧瞧,二老爷跟二太太打起来了,二太太把二老爷的脸都挠花了,二老爷扬言要休妻呢。 二姑娘让我来请大奶奶您过去劝劝。” 姜椿嘴角抽了抽。 宋时音这家伙果然是坑爹坑娘更坑哥哥的一把好手。 她这哪是让自己过去劝劝,分明是想让自己跟下午那般——暴力劝架。 宋时桉让人拿来俩人的披风,边亲自替姜椿披斗篷,边说道:“我陪娘子你一起过去。” 姜椿伸手,从桂枝手上拿过他的披风,替他披上。 嘴里笑道:“好啊,咱俩正好顺道消消食。” 花婆子嘴角抽了抽。 二房那头都发展到要休妻了,这俩人还在这里互相系披风你侬我侬呢。 不过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面上半句有异议的话都不敢说。 三天更夜的,姜椿也没叫软轿,两人就这么散着步来到了二房的院子。 刚抬脚跨过第一进的月洞门,就听见了李氏的鬼哭狼嚎:“我替你照顾老太太,替你生儿育女,结果你因为一点小事就要休妻,宋振平你的良心呢,喂狗吃了?” 她话音刚落,二老爷宋振平的大嗓门立时响起:“一点小事?大嫂为了替迁哥儿说门好亲事,忙活好几日筹备赏花宴。 你可倒好,不但不给她帮忙,还趁她摆赏花宴的正日子,将自己娘家侄女偷摸弄进来,并伺机让她爬迁哥儿的床,好当迁哥儿的平妻。 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大嫂吗?” 不大嗓门不行。 今晚他恰好去迁哥儿的书房寻一本书,结果人才刚推开门,就有个温软的身子扑进自己怀里。 见怀中依偎着的是自己大舅子的庶女柔姐儿,也就是自己的侄女,差点三魂吓掉七魄。 李氏理直气壮道:“甚对不得起对不起的,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迁哥儿怎地就不能娶柔姐儿做平妻了? 咱们二房人丁单薄,迁哥儿这个独苗苗多娶几房妻妾,才好给咱们二房开枝散叶承继香火。” 宋振平冷笑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是吗?娘子既然如此贤惠,我看也不必迁哥儿替咱们二房开枝散叶了,你给我多纳几房妾室,我自己来开枝散叶就好。” 姜椿听得差点要给宋振平拍手喝彩了,这话说得真好,好得很! 里头李氏一听这话,顿时炸毛:“宋振平,你都一把年纪,马上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竟然还惦记着纳妾,你这张老脸竟不知害羞的?” 宋振平大声反驳道:“人家八十岁的高员外去岁还纳了个十六岁的小娘子当妾,今年就得了个小郎君,我才四十六岁,还正当旺年呢,怎地就不能纳妾了?” 他说的八十岁高员外娶十六岁小娘子当妾的事情,在京城里太过有名,就连姜椿都听过这茬。 李氏说不过他,顿时撒泼:“宋振平,我跟你拼了!” 然后里边就是稀里哗啦的桌椅板凳翻倒声。 花婆子顿时焦急得不行,一叠声地催促道:“大奶奶,您快进去瞧瞧,可千万别让二老爷吃亏啊。” 姜椿嘴角抽了抽。 宋振平一个大男人,对付李氏这样身材娇小的妇人,简直易如反掌,能吃什么亏? 不过花婆子都开口了,她也不好继续站在门口听壁角。 那就进去,光明正大地听。 她伸手牵住宋时桉的手,笑道:“走,咱们赶紧进去拉架去。” 宋时桉勾唇,轻笑道:“好,我听娘子的。” 花婆子:“……” 素日没少听闻大奶奶跟大爷得空便秀恩爱,她还以为这都是旁人夸大其词。 今儿一见,才晓得传言非虚。 都火烧眉毛了,还搁这秀恩爱呢,真是急死个人了! 第134章 姜椿跟宋时桉进入正房东次间的时候, 李氏跟宋振平正扭打在一处。 李氏挠头散发,双眼赤红,跟个疯婆子一样。 宋振平发髻歪歪斜斜地挂在脑后, 脸上脖颈上布满一道道指甲挠出来的红痕。 姜椿跟宋时桉对视一眼。 宋时桉上前一步, 拱手行礼:“给二叔、二婶请安。” 换作其他要脸面的长辈,见有小辈到访, 即便他们夫妻有再大的矛盾,也会默契地停止掐架, 免得让小辈看笑话。 但李氏可不管这些。 见宋振平松开了束缚自己的手, 立马对着他的脸蛋来了一顿猛挠。 宋振平吃痛,嘴里“嘶嘶嘶”地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他气愤地怒斥了李氏一句:“李氏, 你这个疯婆子!” 把他的脸挠成大花猫, 明儿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上早朝, 还不知同僚们会如何嘲笑自己呢。 而且, 还是当着桉哥儿跟桉哥儿媳妇的面挠的,让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脸面往哪搁? 第227节 宋振平有些恼羞成怒,动了真格的,使劲将李氏一推,直接把她推出十来步远。 他可是在北山矿场干了足足两年苦力活, 力气比一般文官大多了。 被推开的李氏一个没站稳,“唧”一下, 直接摔趴到了地上。 她一手柔着摔疼的膝盖, 一手捂脸委屈地大哭起来:“好你个宋振平,你竟然推我!我替你照料母亲,替你生儿育女, 你不但不念我的好,竟然还推我! 这也就是我运气好, 只摔到了膝盖;要是运气不好些,头撞到甚尖锐物什,这会子只怕人都没了。 宋振平,你这是谋杀发妻!” 宋振平瞪了她一眼,无语道:“你别胡搅蛮缠,我即便怒火中烧,推你的时候也是有过考量的,选的是没家什的空地,以免伤到你。 哪像你,发起疯来就不管不顾,把我的脸挠成这样,叫我明儿如何上朝?” 若换作旁人,听到自己相公的这番话,心里的火气肯定能略微消一消了。 而李氏呢,不但没消气,还更愤怒了。 她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边往宋振平跟前冲,边气呼呼地说道:“你自找的,谁让你阻拦我给迁哥儿娶平妻,我就是要挠花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宋时桉嗤笑一声:“二婶要给三弟娶平妻?” 宋振平听见侄子的话,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连忙辩解道:“桉哥儿你别听你二婶胡扯,平妻乃是那些不讲究的商户人家搞出来的名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怎可能如此胡来!” 李氏大声嚷嚷道:“什么叫胡来?咱们二房人丁单薄,给迁哥儿娶平妻,是为了能更好的开枝散叶!” 宋振平给气笑了,也不管是不是有小辈在场了,冷笑道:“迁哥儿正忙着准备科举考试呢,腾挪不开身,不过二房能开枝散叶的可不光迁哥儿一人,你给我多纳几房妾室,我来开枝散叶。” 李氏顿时尖叫:“你休想!” 宋振平冷笑一声:“天亮你就打发人把柔姐儿送回去,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给你这个正头娘子体面了。” 李氏听到这威胁的话,气急败坏道:“你威胁我?你想怎样?你还敢背着我纳妾养通房不成?” 宋振平冷冷道:“那就走着瞧!” 李氏顿时跳脚:“好你个宋振平,我还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你竟然真想纳妾养通房!” 然后再次化身疯婆子,尖叫着朝宋振平冲去:“啊啊啊,你个负心汉,我跟你拼了!” 冲到宋振平跟前后,再次挥舞着双手往他脸上挠去。 宋振平连忙伸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同时头往旁边侧去,不让她再次挠到自己。 李氏双手被制住,还不老实,踢腾着腿儿,想要踹宋振平。 宋振平只能将她调了个,让她背对自己,以避免被她的脚踢到。 饶是如此,李氏还不消停,尝试着将脚往后踹。 宋振平只能往左边躲一下,再往右边躲一下,虽然躲避得有些狼狈,但好歹没再被伤到。 姜椿勾了勾唇角。 果然自己先前没说错,宋振平生得人高马大,李氏身材娇小,两人动起手来,除非宋振平自己愿意挨打,否则李氏想要伤到他还挺难的。 由此可见,宋振平对李氏有多忍让,不然何至于被挠花脸? 可惜李氏不懂。 李氏的心思,姜椿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一直被庄氏这个大嫂压着一头,这也比不过那也比不过。 唯一有可能能比过她的,就是娶个比自己跟钟文谨出身好的名门淑女回来当儿媳妇。 而这个愿望,也因为安平郡主瞧上宋时迁的缘故,化成了泡影。 她不敢阻拦府里要给宋时迁说个武艺高强的小娘子的计划,老太太周氏可是发话了,如果自己敢闹幺蛾子的话,就将自己送去家庙。 但她也不愿就这么认命。 思来想去,最终给她想出个“绝妙”的主意来。 那就是武艺高强的小娘子该娶就娶,但同时自己安排娘家侄女柔姐儿给迁哥儿当平妻。 如此自己好歹还有柔姐儿这个温柔贤淑的可心儿媳妇孝顺自己。 也算压过庄氏这个大嫂一头了。 可惜这只是她自己的美好幻想,不说宋振平不会同意,周氏听说这茬,都要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姜椿觉得宋时音完全没必要让花婆子去请自己来劝架,且让他们打呗。 打得越凶,明儿周氏睡醒后,才能更容易下定决心,送李氏去家庙。 不过宋时音是李氏的亲闺女,李氏再不好,宋时音肯定也是不想让她被送去家庙的。 不过依姜椿的意思,还是早些将李氏这个不着调的家伙送去家庙为好,让她在里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免得又闹出甚幺蛾子来,让宋家丢脸丢大发。 可惜燕京城夜里宵禁,不然连夜将李氏送走,才是最优解。 不过这样的大决定,还是得老太太周氏这个后宅一把手来做决定。 姜椿适合开口道:“二婶只听老太太的,二叔,要不您派人去请老太太过来?” 宋振平边退让躲避李氏的后踢腿,边摇头道:“不可!老太太有了春秋,夜里歇息得早,这会子贸然跑去请人,仔细惹她受惊。” 姜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 三更半夜去敲松鹤苑的大门,万一把周氏惊出个好歹来,宋时桉这个嫡长孙就得辞去官职,窝在家里守孝一年。 他还没当上内阁首辅呢,政治生涯可经不起这样的波折。 她又好心地建议道:“二叔您这样也不是个法子,明儿一早您还得上朝呢。 不如将二婶关进一间单独的屋子里,再叫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看着她,等明儿老太太醒了再说。” 宋振平正犯愁该如何收场呢,听了姜椿的话,立时大喜:“就按你的意思来办。” 说完,转头对花婆子道:“你去叫几个婆子过来,把二太太关到东稍间里,没我或者老太太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李氏这下慌了,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出主意的姜椿一眼。 然后开始咒骂宋振平:“宋振平,我可是你的正头娘子,是替你养育了一儿一女的正头娘子,还是你的姨家表妹,你竟敢让人将我关起来,你疯了不成?” 宋振平淡淡道:“疯的是你,但凡你疯得轻一些,我都不会如此。” 至于关起来以后,该如何处置她,他其实也没甚主意。 毕竟以往李氏就算闹腾,也只是小打小闹,自己多忍让忍让,事情就能平息。 还是头一回如此离谱。 忍让是不可能再忍让了,宋家怎可能干出娶平妻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就算不顾忌宋家的脸面,也得顾忌太子的脸面。 堂堂太子小舅子娶平妻,这不是明摆着给三皇子送把柄,引他弹劾太子吗? 索性等明儿母亲醒了,让她来决定如何处置李氏。 花婆子是周氏送给二房使的,自然是更向着宋振平,得到命令后,立时跑出去,叫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进来。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李氏从宋振平手里接过去,架着她往东稍间走。 李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反了你们了,快放开我! 我是二太太,二房我说了算,我命令你们赶紧放开我!” 几个婆子纷纷看向花婆子。 花婆子安抚道:“咱们做下人的,不过是听二老爷这个二房男主人的吩咐办事而已,能有什么错呢?” 自己可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几年的,老太太那人,最重面子跟规矩,明儿她睡醒后听说此事,铁定会将二太太送去家庙的。 一个即将被送去家庙,甚时候回来都不晓得的二太太,她有甚好怕的? 李氏见威胁没用,又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蠢货,废物,没脑子的,赶紧放开我,否则等明儿我脱困后,我定要把你们全部发卖了,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去倒夜香!” 几个婆子向来以花婆子马首是瞻,她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的。 所以几人谁也没理会李氏的叫嚣,直接将她关进了东稍间的卧房里。 四个在里头看着她,两个在门外守门,务必让她插翅也难飞。 姜椿见事情告一段落,这才对宋振平解释道:“音姐儿听说二叔跟二婶打起来了,怕你们打出个好歹,忙让花妈妈去喊我们来劝架。 早知道二叔自己就能平息纷争,我们就不跑这一趟了。” 虽然他们的确是来看热闹的,但嘴上肯定不能承认。 不但不能承认,还得撇清干系。 宋振平这才明白为何侄子跟侄媳妇半夜三更突然跑来了,原来是音姐儿在作怪。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三更半夜的,劳动你们跑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这里暂时无事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桉哥儿明早还得上朝呢。” 宋时桉也没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二叔明早也要上朝,也赶紧歇着,我跟椿娘就先回去了。” 姜椿跟着福了福身。 宋振平对花婆子道:“花妈妈,你送二爷跟二奶奶回去。” 姜椿推辞道:“深更半夜的,花妈妈又上了年纪,倒不必劳动她再多跑一趟,我们自己回去便是了。” 宋振平闻言,遂作罢:“也好,你们路上小心着些。” 姜椿笑嘻嘻道:“二叔且放心,我肯定保护好您的宝贝侄子。” 宋振平皱得死紧的眉心,听见她这句玩笑话,总算松弛了些许,唇边甚至还露出个轻笑来:“我自然放心。” * 从二房的院子出来后,姜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觉得这瓜吃得有些不过瘾。 她拿肩膀轻撞了下宋时桉的胳膊,小声道:“你说二叔是如何发现二婶偷摸将柔姐儿接过来的?” 其实姜椿知道。 第228节 虽然宋时迁这辈子的娘子,肯定不会是原著里头那个了,但李氏两辈子都是一样的骚操作。 宋时桉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 他静默好半晌后,这才艰难道:“她将李三姑娘安排到了三弟的书房,恰好二叔去三弟的书房寻一本书,才刚推开书房的门,李三姑娘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姜椿作震惊状:“啊这……” 震惊完,才觉察到不对。 自己不过随口一问,没想着宋时桉能答出来,不过是想借此天马行空猜测一番,中间夹带上“真相”的私货。 谁知宋时桉竟能答得上来。 可他分明一下衙就陪自己睡了,压根就没有时间接触旁人。 所以,这消息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姜椿也没旁敲侧击,直接问了出来:“夫君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宋时桉老神在在地说道:“二房有我的人,方才你聚精会神看戏时,我的人打手势告诉我的。” 姜椿诧异地挑了挑眉。 当时在场的只有丫鬟跟婆子,难不成这些人里头有他的人?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丁点可能。 姜椿便信了他这番说辞。 因时辰已经不早,俩人回去后,换好寝衣便倒头就睡。 * 次日宋时桉照例去上早朝,姜椿睡到天色大亮才爬起来,舒舒服服地吃了个早饭。 见距离练功还有半个时辰,便去正院给庄氏请安。 谁知庄氏并未在正院。 正在廊下喂鸟的珊瑚见着她,不等她开口询问,就主动道:“太太被老太太唤去了二房,大奶奶想看热闹的话就赶紧过去,迟了可就赶不及了。” 姜椿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撒丫子就往二房跑。 二房这会子正热闹着,比昨晚还热闹几分。 周氏面沉如水地坐在明间的地坪宝座上,而李氏正在寻死腻活,宋时音正在竭力阻拦。 姜椿见钟文谨也在这里,连忙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这是在唱哪一出呢?” 钟文谨侧头,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说二婶忤逆长辈,要送她去家庙清修一年,二婶不肯走,说老太太偏疼自己儿子,处事不公,不给自己这个儿媳妇主持公道。” 姜椿:“……” 她嘴角抽了抽,简直不知该说李氏什么。 你丫把人家周氏嫡亲儿子的脸跟脖子都挠花了,让他今儿上朝被人嘲笑,还指望周氏这个当婆婆的向着你,夸你挠得好? 所以当初周氏是瞧上了李氏这个外甥女啥优点,才替自己次子求娶她为妻? 真是巧了,周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儿子年纪轻轻便靠自己的本事考中进士,娶个门当户对人家的小娘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有些人家甚至还辗转托人传话,想跟自家做亲家。 偏自己猪油蒙了心,经不住妹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替他定下了李氏这个表妹。 李氏素日见了自己这个姨母,都恭恭敬敬的,说话做事也还过得去,且当的是不掌管家中中馈的次子媳妇,她觉得两人也还算相配。 然后她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过去这二十年的时间,李氏惹出的乱子,闹出的笑话,简直三天三夜都数不完。 自己这个婆婆兼姨母,成日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简直就是心累。 偏她自己菜还不承认,非要事事都同庄氏这个长嫂比,结果甚都比不过。 本以为经过先前那场浩劫,她应该能长长心眼子,别再抱着她那可笑的自尊心惹事生非了。 结果可倒好,不但半点没变,还更变本加厉了。 自己前脚才刚警告完,让她不许在迁哥儿的亲事上闹幺蛾子,否则就将她送去家庙,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就整出个平妻来。 想到“平妻”两个字,周氏都想恶心呕吐。 他们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还是太子的岳家,怎可能允许娶平妻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发生? 果真那样不着调的话,不但宋家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太子脸上也不好看,甚至还会被牵连,遭三皇子上奏折弹劾。 毕竟对于三皇子来说,再没什么比攻击太子岳家内帏不修更恶心人的行径了。 太子岳家不好当啊。 想到这些,周氏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偏李氏这个蠢货一无所知,还在这里上蹿下跳地假寻死真卖惨…… 周氏恨不得当场自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丫耳根子软,让你丫心不够硬,你让丫想要亲上加亲,现在好了,遭了现世报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睁开眼睛,用冷若寒潭的声音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二太太扶进软轿,送她去家庙清修。” 宋时音闻言,脸上有些不忍,家庙那地方,又冷清又艰苦,母亲去了肯定要有好罪受,但却识趣地没有替她求情。 的确不能再让母亲待在宋家了,不然哥哥的亲事还不知甚时候能定下来呢。 而且,就算定下来,也遭不住母亲闹幺蛾子,铁定得黄。 早知道在他们燕京城,越是武官之家,越疼家中的小娘子。 如果被这些人家晓得自家女儿还未嫁进宋家大门呢,未来婆婆就筹谋着要给自己相公娶平妻了,不得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带人打上门来? 见过侮辱人的,还没见过这么侮辱人的。 李氏如同疯狗一般,对着上前来捉她的婆子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甚至还用牙咬。 完美地展示了甚叫发疯。 但并没卵用。 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妇,哪里抵得过那些身材倍棒的精壮婆子?很快被人如小鸡崽子般捉住,押进了软轿里。 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若她有个好歹,周氏也不好跟妹妹小周氏交待。 所以她派了一个钱姓心腹婆子跟去照顾李氏。 隔着一顶软轿,她对李氏淡淡道:“你若是在家庙安生清修,过个一年半载,我会叫人接你回来。 如果你在家庙也不安生,成日闹幺蛾子的话,那你这辈子就待在那里,永远都别想再出来了。” 李氏压根听不进去她这番忠告,嘴里冷嘲热讽道:“您还不如一包耗子药将我给药死,好给你的宝贝次子再说个武将家的小娘子,也省得我再回来碍您的眼。” 周氏被气了个仰倒,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软轿,嗫嚅半晌,最终只无奈地吐出几个字来:“你,你真是不知道所谓!” 然后语气冷硬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呢?赶紧把人送走!赶紧给我把人送走!” 宋时音上前来,给周氏行了个礼,央求道:“祖母,让我去送送母亲,顺道敲打敲打家庙那些人,免得她们偷摸欺负我母亲。” 周氏沉吟片刻,最终摆了摆手:“你想去便去,只是那里不干净,别在那里过夜,送完了人,就赶紧回来。” 她嘴里的“不干净”,不是打扫不够干净的意思。 族中若有白事,出殡结束后,会先在家庙停灵一阵子,然后才会根据阴阳先生挑选的时间下葬。 宋时音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周氏怕那里有留恋尘世的阿飘勾走她的魂。 宋时音点头应道:“祖母放心,我不在那里过夜。” 周氏想了想,又吩咐道:“把二太太的嘴堵了。” 万一路上李氏不管不顾地嚎叫起来,被人发现端倪,以为她是被拍花子拍走的,帮着报了官,还不知会闹出甚传言来呢。 “是,老太太。”立时就有婆子拿了块汗巾子走进软轿,强硬地堵住了早就被捆住手脚的李氏的嘴。 李氏这才知道害怕了,嘴里发出“呜呜呜”地求饶声。 但显然已经晚了。 第135章 李氏好歹也是宋家二太太, 无缘无故将人送去家庙,肯定会引起外界胡乱猜测。 老太太周氏只能假装得了重病,对外宣称李氏这个儿媳妇兼外甥女孝顺, 在佛前发下宏愿, 只要自己能康复,她愿意入家庙清修一年。 而她也在李氏发完宏愿的第二日, 神奇地不药而愈。 李氏为了还愿,当即入家庙清修去了。 当然, 这说法也就忽悠忽悠外头那些平民百姓, 可忽悠不了那些人精一样的达官贵人。 毕竟,谁家没往家庙送过人?用的由头也都大差不差。 但那又如何呢? 谁还能不识趣地跳出来揭穿周氏不成? 就连李氏的娘家人, 也自知理亏, 吭都不敢吭一声。 要知道这其中可还牵扯到李三姑娘李梓柔呢, 真要闹出来, 吃亏的也是他们李家。 宋家人原还以为外头要议论一阵子,才会渐渐消停,谁知送走李氏的次日,就出了另外桩事,直接把宋二太太进家庙清修的“风头”给抢走了。 前登州府黄县县令何书渝被大理寺拘捕了。 年前宋时桉让人去大理寺告何书渝谋害发妻, 大理寺接了状子,年后派人去黄县调查。 以往这等出远差的活计, 大理寺都会优先安排几个年轻仵作前往, 但这桩案子的嫌疑人何书渝与太子岳家宋家有牵扯。 宋大爷宋时桉还特意来了大理寺一趟,要求大理寺秉公办理,不可冤枉好人, 也不可放过坏人。 大理寺卿程泽年便将这几位年轻仵作的师傅黄仵作给派了过去。 黄仵作上了年纪,赶不了急路, 大不了路上多耽误些时日。 第229节 于是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四月中旬,前往黄县调查的这路人马才赶回京城。 据回报,他们一行人到达黄县后,找到鹿娘子的父亲鹿员外说明案情,并请求他同意开棺验尸,结果遭到鹿员外的坚决反对。 他先前也疑心过女婿,为免官官相护,他还特意花银钱托人从隔壁水纹县请来了仵作来给自己闺女验尸。 折腾一场,不但没查出任何端倪来,还将自己跟女婿的关系闹得有些僵。 每每说起此事,鹿员外就后悔不已。 如今京城来的差爷要求开棺验尸,他是如何都不可能同意的。 他不能再让人折腾闺女一回,让她死了也不得安生。 好在黄仵作这样积年的老仵作,素日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很擅长劝说死者家属。 费了好一番功夫后,总算说服鹿员外,同意开棺验尸。 黄仵作验第一遍的时候,的确如水纹县那个仵作一样,并未查出任何端倪。 他不信邪地又验了第二遍,照样没发现端倪。 换作旁的仵作,到这个地步,肯定会放弃了。 但多年办案的直觉,让黄仵作觉得鹿娘子死得时机太巧,若说其中没有任何猫腻,他是不太信的。 于是他又验了第三遍。 在他手指一寸寸摸过鹿娘子的头骨,摸到头顶中央一处位置时,突然感觉有个粟米粒大小的凹陷。 他忙让人打来清水,将这处地方一点点清洗干净,果然瞧见一个粟米粒大小的圆孔。 他取来工具,将这处头皮剖开,然后又是撬又是拔的,最终从鹿娘子的头骨里取出来一根成年男子中指长度的细铁钉。 鹿员外瞧见这铁钉,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闺女的死跟何柱子这狗东西脱不开干系!” 何柱子,是何书渝的本名,他现在用的名字乃是开蒙念书后,私塾的先生给他起的。 为了给自己闺女讨回公道,鹿员外还不辞辛劳地跟着大理寺的人进京来了。 消息传到宋家后,宋时初喜极而泣:“鹿娘子那样好的人,他都狠心对她下毒手,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当初她被卖进何家后,鹿娘子这个女主人见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又读书识字,对她十分关照。 若不是何书渝借酒醉对她下手,害她失了清白,她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 庄氏拍了拍宋时初的手,笑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下好了,他就等着秋后问斩,往后再也没法恶心你了。” 宋时初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又哭又笑地说道:“多亏大哥让人去大理寺告他,不然鹿娘子只怕沉冤难雪,我也不断被他这狗皮膏药恶心。” 姜椿谦虚道:“夫君是二妹妹的兄长,兄长保护妹妹天经地义嘛,算不得甚大功劳。” 不等宋时初回应,她又笑嘻嘻道:“二妹妹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回头说门好亲事,多从婆家抠点东西回来贴补我们夫妻就成。” 毫不意外地惹来庄氏一记白眼:“说的什么话,咱们宋家是揭不开锅了吗,需要外嫁女从婆家抠东西回来贴补自家?” 姜椿嘟囔道:“不抠白不抠。” 连姜柳都晓得要从婆家抠东西贴补自己这个堂姐,让小姑子从婆家抠点东西回来贴补大哥大嫂,有什么问题嘛? 完全没有! 宋时初抿唇轻笑道:“大嫂放心,不就是从婆家抠东西贴补娘家嘛,容易得很,我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庄氏拿手轻拍了她的胳膊一下,斥责道:“你大嫂成日不着调,她说的话你也敢听,不怕被带沟里去?” 宋时初轻小声反驳道:“大哥甚都听大嫂的,也没见他被带沟里去啊,还升官了呢。” 庄氏:“……” 她没好气道:“你大哥打小就是神童,脑瓜子比谁都好,他能不被带沟里,不代表你就不会被带沟里。” 姜椿不乐意地嚷嚷道:“母亲您说什么呢,我这样正经的一个人儿,怎可能会将二妹妹带沟里去?” 庄氏撇了撇嘴:“你要是正经,那这世上就没有不正经的人了。” 姜椿本想反驳来着,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以手托腮,得意道:“没办法,谁让夫君就爱我这不正经的模样呢,我想改,他都不让。” 庄氏:“……” 这家伙在说什么东西呢?自己听不懂,一点都听不懂。 然后姜椿就被庄氏给赶了出来。 姜椿也没回丹桂苑,直接坐马车去了春安布庄。 到春安布庄后,她又让人去把香腮雪的掌柜曹婉接来。 从钟文谨那里“学”到借贷记账法后,姜椿一直想教给郑鲲跟曹婉,却一直没腾出手来。 正好今儿得空,索性将俩人凑一处,她一次性教了,免得费两次功夫。 曹婉以为东家要查账,就把香腮雪开业以来这三个月的账本子全都带来了。 姜椿直接翻到汇总页看结果,见头一个月达到vip资格的顾客有十一个,第二个月从十一个涨到了十六个,顿时嘴角乐开了花。 上月消费额达到一百两的顾客,可以领一张vip卡,下月自动成为vip顾客。 十一个vip顾客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十六个vip顾客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 虽然这只是消费额,不是利润额,但她利润高呀,特别是从钟文谨那里进货的现代彩妆,利润高得惊人。 而且这还只是vip顾客的消费额,还不包括进店购物的普通顾客,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不菲的一笔数目。 很显然,香腮雪比春安布庄要更挣钱许多,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棵摇钱树。 她合上账本子,夸赞道:“香腮雪能有这个业绩,曹掌柜功不可没。” 曹婉也没谦虚,只笑道:“奶奶许给我半成红利,就算不为了奶奶,为了我自己能多挣点分红,也得拼命不是?” 姜椿失笑:“是这么个道理。” 她一视同仁,两个掌柜除了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外,还能拿店铺利润的5%提成。 这也是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总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 郑鲲汗颜道:“我原还以为自己这个掌柜做得够格了,跟曹掌柜一对比,我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呢。” 曹婉忙道:“郑掌柜过奖了,咱们铺子卖的货品不一样,不能同一而论,郑掌柜将布庄经营得极好,我在东西都有所耳闻。” 郑鲲被夸得有些脸红,连忙摆手:“曹掌柜才厉害呢,你管着的香腮雪不但在京城人尽皆知,听说连江南地界的贵妇都有听说这间铺子,托来往京城的商人帮着带货的呢。” 姜椿笑呵呵道:“你们两个掌柜表现得都不错,年底统统有奖。” 年终奖安排上,尾牙安排上,啧,自己真是个大方又贴心的好老板。 借贷记账法不难,郑鲲跟曹婉都是会记账跟看账本子的,姜椿教了他们几遍,又找出些旧账目来演示了几回,他们便会了。 于是姜椿大手一挥,宣布道:“这月就罢了,一切照旧,从下个月开始,所有账本子都用这番邦记账法记账。” 两人都点头应是。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姜椿在布庄里溜达了一番,给姜河挑了两块他夏日爱穿的葛布尺头,又在对面的廖记酒楼打包了四样菜,这才顺道回娘家。 路上一一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13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金葫芦1只、鹿皮靴1双、蜀锦12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铲18把、铁斧9把、铁耙12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3斤、金银花2斤、桂花3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养荣丸5瓶、丹参粉2斤、银耳8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银锁1只、赤金珊瑚发冠2顶、珠花1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白咨纸27刀、白棉纸19刀、灰墨1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茧绸18匹、细棉布16匹、羊皮22块。]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3斤、檀香2斤、沉香线香6盒。] [叮!在【燕京城茶叶铺】签到成功,获得西湖龙井10斤、大红袍2斤、铁观音4斤。] [叮!在【燕京城胭脂水粉铺】签到成功,获得口脂8盒、胭脂膏子6盒、鹅蛋粉9盒。] 到姜家的时候,姜河正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同身旁坐在马扎上的刘柱说话。 姜椿让桂枝将手里的尺头跟食盒交给刘柱,对姜河笑道:“爹,我方才去春安布庄,见这两块尺头正合适给爹做夏裳,就给你拿了回来。 方才路过西市的王大脚裁缝铺时,我已经跟王娘子打过招呼了,爹你哪日得空,带着这两块尺头过去找王娘子就行。” 姜河嗔了一句:“爹衣裳多得是,你又拿尺头回来做甚,没的浪费银钱。” 姜椿得意道:“怕什么,你闺女我现在有钱,想给爹做几身衣裳就做几身衣裳。” 姜河白她一眼:“你少兴头,我晓得你开铺子挣了些银钱,但你在宋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头过日子,素日开销也大,手该紧的时候还是得紧一些,别成日大手大脚乱花钱。” 大手大脚惯了,信奉钱是赚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姜椿,果断选择不跟他辩论,转移话茬道:“爹你去看过干娘给的那铺子没?可有甚需要改的地方?” 姜河自然去看过了,而且是拿到钥匙的第一时间就过去看了。 他笑呵呵道:“甚都不需要改,原有的柜子拿来卖肉再合适不过了,连柜子都没必要重新打。 再没比这间铺子更适合拿来当猪肉铺的了。” 姜椿笑道:“既如此,那回头我找人看下黄道吉日,择个黄道吉日咱们就可以开业了。” 还兴致勃勃道:“开业那日,我去给爹帮忙。” 好久没摆摊卖肉了,还真是有点想念当年在红叶镇摆摊卖肉的生活了。 当然,只是脑袋里想念一下,她可没打算重新去过那样的苦日子。 姜河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别胡闹,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是被宋家人知道你在外头抛头露面卖猪肉,只怕会不高兴。” 姜椿冷哼一声:“他们不高兴他们的呗,我还能因为他们不高兴,就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你女婿当年哄我进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说了我进京后想做甚就做甚,就是想继续杀猪卖肉,也都随我。 他要是敢食言,我就,哼,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姜河说不过她,只能败下阵来:“随你,反正回头挨宋家人白眼的又不是爹。” 第230节 姜椿挥了挥拳头,玩笑道:“谁敢给我白眼,我就揍谁,看他们还敢不敢给我白眼看。” “我扫把呢?”姜河扭头,要去摸扫把教训她。 姜椿撒丫子就跑,边跑边笑嘻嘻道:“我今儿就不在这里吃午饭了,给爹你省点粮食。” * 到了四月二十八姜记猪肉铺开业这日,不但姜椿来了,休沐的宋时桉也被拉来了。 姜椿进店后,就将她爹姜河身上的护巾给解下来,系到自己身上,连他袖子上的套袖也没放过。 然后又从抽屉里拿了套新的护巾跟套袖出来,递给宋时桉。 嘴里笑嘻嘻道:“辛苦夫君陪我卖肉啦。” 宋时桉将护巾系到腰间,卷起自己的广袖,边往套袖里套,边轻笑道:“在大柳树村的时候就想陪娘子去镇上摆摊卖肉了,只是那会子我身子骨太弱,扛不住。 今儿能陪娘子卖肉一回,也算是弥补上过去的遗憾了。” 姜椿听见这话,只觉心里暖暖的。 她傲娇地轻哼一声:“算你还有些良心,我那两年也算没白辛苦。” 在大柳树村那两年,她是真的辛苦。 虽然她力气大,也不代表她不辛苦。 每日寅初就起来杀猪,然后赶去红叶镇摆摊卖肉,卖完肉再急匆匆赶回家给姜河跟宋时桉做早饭。 吃完早饭,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衣裳,就到了该做午饭的时辰了。 吃了午饭,要么下田干活,要么蒸馒头或者做其他吃食。 然后就又到了该做晚饭的时辰了。 而且这些都是日常的活计,不包括一些临时增加的活计,例如去宋时桉病倒,紧急送他去看大夫并照顾他一整夜之类的。 现在倒过来看,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勤快。 而现在的她,已经是一条咸鱼的形状了。 她将几把长短不一的杀猪刀捞过来,放到面前,抓起其中一把自己惯常爱用的,在手里转了几个圈,然后“铿”地一下钉到菜板上。 然后掐腰大笑道:“我猪肉西施姜椿又回来了!” 宋时桉:“……” 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娘子,你正常点,为夫害怕。” 姜椿扭头瞪他一眼:“你害怕个鬼,少在这里装柔弱,我可不吃你这套! 待会我卖肉你收钱,你给我认真点,多收没关系,但千万不能少收。 要是卖亏本了,就把你下月的零花钱扣光,让你早饭、午饭喝西北风!” 宋时桉浑身一凛,作害怕状:“不要啊娘子。” 姜椿把钱匣子从柜子里搬出来,放到他面前,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地说道:“好好干活,回头奖励你十两银子,你可以请同僚去酒楼去大吃一顿。” 宋时桉高兴道:“我觉得自己这会子突然干劲十足。” 虽然她不给自己钱,自己也可以请同僚吃酒,挂她的账便是了。 京城但凡数得上名号的酒楼,哪个掌柜不晓得挂宋大奶奶的账比挂他宋大爷的账还好使? 但娘子奖赏自己钱,发话让自己与同僚吃酒,到底意义不同。 于是西市的百姓等到开业的鞭炮响起,跑来姜记猪肉铺门口看热闹,顺便看有没有便宜肉买的时候,就瞧见一对跟画上的仙女仙君一样的壁人站在柜台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飞升到了天上呢。 如果忽略那仙女手里操着一把尺来长的杀猪刀的话。 姜椿拔高声音,大声嚷嚷道:“今日开业,猪肉大优惠,每斤便宜三文钱,买两斤送一根肋骨,买五斤送两根肋骨外加一根棒骨,先到先得,数量有限,卖完即止。” 京城的猪肉,瘦肉多肥肉少的二十二文一斤,肥肉多瘦肉少的二十三文一斤。 一斤便宜三文钱,就是说瘦肉多肥肉少的十九文一斤,肥肉多瘦肉少的二十文一斤。 这样的大便宜,谁不占谁傻子! 于是门口的百姓顿时蜂拥而入,差点把铺子的门槛给踩塌了。 “铿!铿!铿!”姜椿将杀猪刀往菜板上狠狠剁了几下。 冷冷道:“排队来,全部人排成两队,按先来后到买肉,敢闹事的,便宜猪肉买不到不说,当心挨我一顿好打!”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谁啊,这么横,开业第一天就扬言要揍顾客。” 有好心人提醒道:“这位你不认识?没瞧见铺子外头的牌匾上挂着‘姜记猪肉铺’? 这位姜娘子可是宋大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连郡主都敢打的猛人,你猜她敢不敢打顾客?” 小声嘀咕那人嘴里“嘶”地倒抽一口凉气,老实去后头排队了。 四周的人听见两人对话的,也老实去排队了。 不明就里的,也连忙跟这些人打听,然后结果毫不意外,也乖乖去后面排队了。 前所未有的和谐。 没办法,这位姜娘子他们真惹不起。 姜椿见自己面前排了两条歪歪扭扭的长龙,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然后笑眯眯地问排在最前头的顾客:“老伯,您要买什么肉?要几斤?” 姜椿让姜河继续卖肉,不过是怕他在家太无聊,给憋出病来,也没指望他能挣多少钱。 所以开铺子前,对他三令五申,每日最多只能卖两头猪的肉,便关门歇业,回家休息。 不过今儿头一日开业,自己也回来帮忙,所以她让姜河准备了六头猪的量。 她从不敢低估百姓贪便宜的小心思,也料到了会遭到疯抢,但却没想到规模如此庞大。 据出去看情况的姜河回来说,外头的队伍都快要排到西市入口了。 而且…… 他斜了宋时桉一眼,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队伍里排了好多年轻小娘子,怕是来瞧女婿的。” 宋时桉:“……” 姜椿却没生气,还笑嘻嘻道:“那不挺好的嘛,有我夫君这个猪肉西施在,咱家的猪肉可就不愁卖了。” 宋时桉:“???” 猪肉西施不是你的诨名么,怎地我成猪肉西施了? 第136章 宋时桉宋大人在西市新开的姜记猪肉铺帮老丈人卖肉的消息, 如同长了翅膀般,很快传进了各高门大户。 毕竟这些高门大户里头负责采买的管事,每日都要来西市采买物品。 这样的大消息, 他们听说以后, 自然得回去向自家掌管中馈的女主人禀报。 而这些女主人,或者女主人的女儿, 多半都是宋时桉的迷妹。 于是她们赶忙让人套车,戴上遮挡自己容貌的帷帽, 然后直奔西市。 队伍排太长? 这不打紧, 她们可以出银钱跟排前头的人买位置,只要银钱给够, 多得是人愿意给她们让位。 而姜椿这边, 卖着卖着就觉察出了不对劲来。 开始排前头的都是些穿棉布衣裳的普通百姓, 这会子怎地一水穿绸缎衣裳戴帷帽的娘子跟小娘子? 在宋家待了大半年, 加上自家也开了布庄,姜椿认布料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 她一眼就瞧出来这些女眷身上的绸缎并非几两银子一匹的普通绸缎,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根本不敢穿的官用绸缎,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上用绸缎。 好家伙,你们这帮人真是半点都不遮掩啊, 就这么光明正大跑来看宋时桉? 罢了罢了,宋时桉一个大男人, 被她们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 有他这个活招牌在, 自己让姜河准备的这六头猪的猪肉估计半上午的功夫就能全卖完。 看在钱的份上,她忍! 尺来长的杀猪刀在手心里利落地打了个转,她看向面前戴着顶白纱长垂至膝盖的帷帽, 没法分辨是娘子还是小娘子的女子,问道:“顾客要什么肉?要几斤?” 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从帷帽底下响起:“请问有什么肉?抱歉, 我第一次买肉,甚都不懂。” 姜椿哼笑一声,心想,你这人倒是挺诚实的。 不过,哼,别以为自己瞧不出她的诡计,这分明是在故意拖时间,好借机多看宋时桉几眼。 不过姜椿还是麻溜地给人介绍了一番:“瘦肉多肥肉少的十九文一斤;肥肉多瘦肉少的二十文一斤。 买两斤送一根肋骨;买五斤送两根肋骨外加一根棒骨。” 这女子沉思片刻,这才又嗲声嗲气地说道:“给我来十斤瘦肉多肥肉少的。” 姜椿麻溜地切下来一大块肉,将肉挂到秤钩上,随便一称,然后拿麻绳将这块肉、四根肋骨以及两根棒骨扎一起,往面前的案板上一丢。 嘴里道:“十斤五钱,五钱算送您的,您吃好了回头再来。” 宋时桉适时开口道:“诚惠,一百九十文。” 这女子扭头,朝后招了招手。 立时就有个年轻丫鬟走上前来,从袖子里掏出个钱袋,递给这女子。 这女子从钱袋里掏出块碎银子来,一手拢住自己的广袖,一手将这块碎银子放进宋时桉跟前的钱匣子里。 然后嗲声嗲气地说道:“不用找啦。” 宋时桉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立时侧头看向姜椿。 姜椿笑嘻嘻道:“多谢您打赏,欢迎下次光临。” 不要白不要。 第231节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今有宋时桉掷银满匣。 自己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宋时桉唇角露出个轻笑来,也跟着说了句:“多谢。” 这女子“嘶”地倒抽一口气,一下捂住心口,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姜椿都怕她扛不住美男的冲击,直接晕过去,有些纠结要不要喊她的丫鬟过来扶她。 然后就见这女子摇晃了一会子后,又慢慢站稳了身形。 不但站稳了身形,还伸手将案板上捆绑着十斤肉、四根肋骨以及两根棒骨的麻绳给提了起来,艰难地拎着往店外走去。 人还没走出店铺,半只袖子跟半边衣衫都被这坨肉跟骨头给擦得油光蹭亮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太拼了些。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事实证明,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追星女为了能近距离见偶像一面,是可以很拼很拼的。 姜椿很怀疑她们会不会舍不得吃买回去的肉,干脆将它们给供起来? 反正不管怎样,才半上午的功夫,六头猪的猪肉就全部售罄了。 甚至连猪心、猪肝以及猪肺等猪下水,也被哄抢一空。 只剩下几大桶没处理过的猪肠,实在超出这些娇滴滴小娘子跟贵妇的承受范围,才算作罢。 最后这几大桶猪肠,便宜了姜椿,她正好馋卤猪肠跟辣炒猪肠了。 然后姜椿从宋时桉手里接过钱匣子,开始算账。 以前他们在红叶镇摆摊卖肉,一头猪只能赚一百多文净利润,京城的猪肉卖得比红叶镇贵两文,收猪的价格却没变。 算上付给帮忙收猪的经济的费用以及借用屠宰场杀猪的费用,差不多每斤一文钱。 还能多赚一文。 折算下来,一头猪差不多能赚两百文左右的净利润,六头猪合计一两二钱左右。 这显然比在他们在红叶镇杀猪卖肉更挣钱。 不过这是正常做买卖的帐,今儿显然不一样。 姜椿拿戥子将全部银子称了个总数,又挨个数了下剩的铜钱。 刨除成本后,净利润竟然高达四十二两八钱。 姜椿差点乐开了花,用才洗干净的手在宋时桉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夫君这张脸就是咱们猪肉铺的摇钱树啊。” 宋时桉抓住她的手,对姜河笑道:“是爹财运好,合该在西市开铺子。” 姜河今儿虽然没亲自卖肉,但光是在外头维持队伍秩序就累得不轻,嗓子都喊哑了。 闻言摆手道:“这都是女婿你的功劳,跟我干系不大。” 随即又瞪向姜椿,严肃道:“今儿头一日开业,你拉着女婿胡闹就罢了,往后可不许再叫女婿干这粗活了。” 这阵仗闹得也忒大了些,就差没把全京城的贵女跟贵妇都给引来了。 虽然的确得到了不菲的打赏,但到底不成体统。 也不知道他们回府后,会不会被宋家的长辈训斥? 姜椿笑嘻嘻道:“这还用爹说?物以稀为贵,夫君偶然出现在猪肉铺一次就罢了,若日日都出现在这里,可就不稀罕了。” 这叫甚?明星的距离感? 姜椿上辈子虽然没追过星,但她可是写过娱乐圈文的,深入粉圈了解过里头的弯弯绕绕,对其中的门道门清。 姜河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道:“你留下一两二钱银子,其余的都给女婿,这是他挣的。” 宋时桉忙推辞道:“爹您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就是站在柜台后帮着收收银钱罢了,割肉跟剁骨头这等重活可都是椿娘干的呢。” 姜椿将钱匣子塞给姜河,笑嘻嘻道:“猪肉铺是爹开的,赚的银钱当然都是爹的,你就好生收着,我们可不要。” 姜河又推让了一番,见女婿确实没有想要这笔钱的意思,这才将钱匣子给接了过来。 姜椿又叮嘱了姜河一句:“爹,打明儿起你最多只能卖两头猪,多半只都不成,你老可要记住。” 姜河白了她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回了,爹还没老糊涂呢。” 姜椿轻哼一声:“如果被我晓得你偷摸多卖一头,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河宠溺地嗔了一句:“你这孩子,竟还管起你爹来,到底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要不是怕挨打,姜椿差点顺口接一句:“我是你爹!” * 难得空闲,从猪肉铺出来后,姜椿拉着宋时桉在西市里头逛了逛,准备买点东西,顺便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6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铁犁1架、紫檀木螺钿食盒2只、田黄石印章1块。]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锄12把、铁勺6把、铁签子50根。]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甘草4斤、罗汉果6斤、银耳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八珍益母丸4瓶、黄芪3斤、西洋参片1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红珊瑚手串1串、银丁香6对、绒花20支。]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青玉镇纸1方、宣纸8刀、洒金纸2刀。]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蜀锦6匹、细麻布18屁、花罗12匹。]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八角9斤、沉水香2斤、桂皮12斤。] [叮!在【燕京城茶叶铺】签到成功,获得老君眉6斤、庐山云雾5斤斤、祁门红茶9斤。] [叮!在【燕京城胭脂水粉铺】签到成功,获得润手膏8盒、铅粉8盒、口脂12盒。] 其实姜椿也没甚特别想买的东西,只不过就是寻个借口跟宋时桉在外头多逛逛。 路过一间书画铺子的时候,姜椿问宋时桉:“夫君可有甚想买的东西没有?要不要进这家店瞧瞧?” 宋时桉本想摇头拒绝,自己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姜椿打卡签到得到的奖励,比这书画铺子里最贵的货品都要好不少。 如今他都被她给养刁了,等闲毛笔跟等闲墨锭,他用着都不得劲。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在大柳树村时,散毛竹管笔也能修剪一番凑合用的自己了。 谁知余光竟然瞅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顿时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师父!” 蒋堰三年前就离开京城,四处游山逛水,积攒绘画灵感,所以宋时桉重生回来后,还不曾见过师父一面。 可想而知他心里有多激动。 同时又有些悲伤。 原来师父在决定离开人世前,还是悄悄回京,偷摸见过亲人以及自己一面的。 只是不管是蒋家人还是自己,都不知道这茬。 如果这辈子不是姜椿非要拉自己来西市卖肉,自己就不会在这里碰到师父,更不会猜出这一切…… 虽然他早就打发人去杭州蹲点,好阻拦师父投水自尽。 姜椿闻言,立时抬眼朝里看去,就见铺子中央站了个身穿白色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听见宋时桉的声音,他抬眼朝门口看来,一派淡然的脸上顿时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卿知。” 宋时桉立时拉着姜椿走进去,行到他面前几步远时停住脚步,然后拱手长揖到地,行了个大礼:“拜见师父。” 然后又侧头看了姜椿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 姜椿会意,福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姜椿拜见师父。” “无须如此多礼。”蒋堰连忙抬了抬手,又笑道:“你就是我徒弟的娘子?不错不错,与我徒弟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然后直接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姜椿,玩笑道:“早知道会在西市碰到你们,我就不系这块玉佩了,这可是我所有玉佩里最贵重的一块了。” 姜椿一听这话,立时飞快地将这玉佩抓到手里,笑嘻嘻道:“多谢师父赏赐,师父真是天底下最大方的师父。” 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比宋时桉都亲热,仿佛蒋堰不是宋时桉的师父,反倒是她的师父一般。 等她把这紫玉蝴蝶配装进荷包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根据原著剧情,宋时桉的师父蒋堰应该还在外头采风,直到三个月后于杭州西湖投水自尽,他都未再回到过京城。 这会子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跑西市来了? 而蒋堰,也正懊恼着呢。 他想见见徒儿最后一面,大可以明儿提前找间他上下衙时必定会经过的茶楼或者酒楼,在那等着便是了。 千不该万不该听说他在西市帮老丈人卖肉,就跑过来看热闹。 结果等他来到西市后发现,外头排队的全都是女子,他一个男子委实不好往女子堆里扎。 不过他也没放弃,索性进了间离猪肉铺不远的书画铺子,在这里慢慢等他们关门歇业。 排队卖肉的人都排到西市外头去了,他们准备再多猪肉,只怕也会很快售罄。 好消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等到猪肉铺关门歇业,徒弟跟徒弟娘子手拉手出了猪肉铺,见上了一面。 坏消息是徒弟眼神过于敏锐,自己还没来得及躲呢,他就一下发现了自己。 不过蒋堰性子向来随性,被发现踪迹也没懊恼,甚至还主动提议:“咱们师徒许久不见,不如师父做东,请你们小夫妻去樊楼大吃一顿如何?” 宋时桉抿了抿唇。 这顿算什么,诀别宴? 吃完他就踏上前往杭州的行程,然后毅然决然地投水自尽是? 姜椿却是高兴地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听夫君说师父贼有钱,等会我可要专捡贵的点。” 蒋堰豪爽地一挥手:“随便点,把樊楼所有的菜肴都点一遍都不打紧,师父出得起钱。” 宋时桉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戳进手心。 第232节 反正都要死了,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再跟从前一样当抠门精是? 他红着眼眶,对姜椿道:“既然师父如此大方,那你就别客气,把樊楼所有菜肴都点一遍。” 姜椿见他眼眶发红,凤眸中似有泪光闪烁,说的又是赌气的话,还以为他是生气蒋堰在外游山逛水三年不回京,彻底忘了还有他这个徒弟的存在。 难得见他这样幼稚的一面,姜椿新奇地将他好生打量了一番,这才笑嘻嘻地应道:“好,我听夫君的。” 蒋堰作无奈状:“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尽想着坑我的钱了,我攒点棺材本容易吗我?”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宋时桉差点没绷住,直接泪洒当场。 牙齿使劲咬住腮帮子肉,这才将泪水给憋回去。 * 宋时桉打发长随先行去樊楼定雅间,两人又跟蒋堰在书画铺子里闲聊了一会子,这才乘坐马车去往樊楼。 宋时桉跟姜椿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上了蒋堰的马车。 蒋堰见宋时桉上来,面色淡定得很,甚至还玩笑了一句:“不陪你娘子坐,跑来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坐做甚?” 宋时桉往马车厢壁上一靠,轻哼一声,质问道:“师父回京,怎地不提前写信告知我一声,我好出城亲自去接您老人家。” 蒋堰轻笑道:“你才升吏部侍郎,素日在衙门里想必不清闲,我又不是甚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的糟老头子,何必辛苦你多跑一趟?” 宋时桉淡淡道:“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任谁也说不得不是。” 蒋堰嗔了一句:“你这孩子,是不是跟你娘子打嘴官司打多了?话比以前多不说,还一套一套的。” 宋时桉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师父之后有甚打算?还打算出去继续游山逛水吗?” 蒋堰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对,江南人杰地灵,好山好水数不清,我还没逛完呢,准备在那里多逛逛。” 宋时桉淡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姨母就是在杭州西湖落水身亡的,蒋家老太爷跟老太太三令五申不许师父前往杭州,师父怎地就不听呢?” 话到这里,他抬眼看向蒋堰,冷冷道:“师父,您该不会想偷摸跑去杭州,也在西湖投水自杀,好下去陪许姨母?” 他嘴里的“许姨母”,其实是庄氏的一个远房表妹,名叫许锦瑟。 许家是杭州本地大户,蒋堰二十年前去杭州游玩时,在西湖边对许锦瑟一见钟情。 回京后便央求家人替他求娶。 蒋家乃京中名门望族,与许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蒋老太太当即就修书一封,托杭州的一位闺中好友上许家门打探许家人的口风。 许家人一听京中名门蒋家的小郎君瞧中了自家的小娘子,这小郎君还在跟随名师学绘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当即就应下这门亲事。 但还是按捺住心思,打算问过女儿的意思后,再给回话。 谁知许锦瑟竟然觉得蒋家乃高门大户,不是自己这样中等人家出身的女子能攀附的,齐大非偶,坚决不肯同意。 蒋堰不死心,再次南下杭州,好一番央求后,许母总算叫他亲自见了许锦瑟一面。 他又是赌咒发誓此生只她一位娘子,绝不二色;又承诺回京后就去考科举,好让她能当上诰命娘子;还将自己名下的财产一一告知,说等她进门后就全交给她管。 可以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但并没有什么用,许锦瑟固执地认定齐大非偶,觉得自己高嫁到蒋家这样的人家,必定不会幸福。 坚决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然后转头就应下了与姨家表兄的亲事,甚至为免夜长梦多,于次年就急匆匆地嫁出去了。 故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惜并没有。 许锦瑟嫁给姨家表兄后,起初几年过得还不错,但她那个表兄是个贪花好色的,宝贝了她这个表妹没两年,就厌倦了。 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纳妾,养通房。 而许锦瑟的运气也不怎么好,先是小产两回,好容易足月生下一胎,却是个死胎。 为此身子骨元气大伤,成日缠绵病榻。 等待她的结果将会是郁郁而终,假如没有那日于西湖边再次偶遇蒋堰的话。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许锦瑟的心理防线却是彻底崩溃了。 自己还不到三十,就如风烛残年的老妪般,连走路都要丫鬟婆子搀扶。 而与自己同龄的蒋堰,却与十几年前别无二致,甚至还多了些仙风道骨的大儒风范,一看日子过得就不错。 如此明显的对比,无不在昭示她眼光不行,选错了人,错把鱼目当珍珠,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 回府后她沉默了好几日,然后于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甩开跟随的丫鬟婆子,毅然决然地投进了西湖。 蒋堰虽然一直都未娶妻,但其实已经渐渐将年少这段求而不得的爱恋差不多放下了。 但许锦瑟却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投湖自杀了。 他顿时再次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泥潭之中。 不断懊悔,假如自己先前没有出现在杭州,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虽然在外头游山逛水三年,也没将这事释怀,负罪感与过去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导致他精神头越来越差。 最终于三个月后,在许锦瑟投湖的位置,也一跃而下。 蒋堰听宋时桉这么一说,顿时心头一跳。 这个徒弟莫非成精了不成?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嘴里连忙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有这么诅咒自己师父的?我活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投湖自杀? 再敢胡乱猜测,当心师父我揍你! 别以为你大了,师父就不能揍不了你了,照揍不误!” 第137章 坐在后头一辆马车上的姜椿, 也在思考蒋堰的事情。 当初她为了让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更惨一点,所以故意设计了他师父蒋堰投湖自杀这个剧情。 当初设计这段剧情的逻辑是这样的: 许锦瑟之所以自杀,也不全是因为见曾经的追求者蒋堰风华正茂且功成名就, 而自己却凄凄惨惨, 对比过于惨烈导致心理防线崩溃才自杀的。 其实之前她就缠绵病榻多时,相公对她不闻不问, 姨母也因为她不能替自己儿子延续香火而对她颇有微词。 就连自己娘家也有不少人对她有怨言,怪她不识好歹, 害家族没能攀上蒋家这样的名门世家。 她接连小产加生下死胎, 身子骨本就虚弱,又成日憋屈受气, 身体跟精神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蒋堰的出现, 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但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的蒋堰, 却将罪过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反复懊悔自己不该出现在杭州,渐渐成了解不开的心结。 蒋堰也不是没跟这心结抗争过,在外四处游山逛水好几年,试图勘破它。 但很显然,他最后还是失败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现在再反思当初设计这段情节合不合理已经为时已晚,重要的是得想出对策。 宋时桉八岁就跟随蒋堰学画, 跟他有极深的感情。 如果蒋堰如原著中那般死掉, 他一定会很伤心的,估计好几年都走不出来。 姜椿不想他伤心。 所以,得想法子阻止蒋堰自杀。 但他这样惊才绝艳而又心思敏感脆弱的古代文人的心结, 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然而他那系铃人许锦瑟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上哪里解去?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路,都没思考出甚有效对策来。 气得她直接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叫你丫为虐而虐,胡乱给蒋堰发盒饭,现在好了,遭了现世报了? * 在樊楼后门下车后,宋时桉眼尖地瞧见姜椿脑门红红的,忙关切地问道:“娘子,你额头怎地红了?” 姜椿:“……” 她打哈哈道:“我方才打瞌睡,脑袋一下撞到厢壁上了,不打紧,你别担心。” 蒋堰闻言,打趣宋时桉道:“都怪你,非要跑来跟我坐,你若是跟你娘子一车,她靠在你肩头打瞌睡,不就撞不到脑门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背负双手,唇边含笑,完全不像是个被心结折磨到精神崩溃,即将要赴死的人。 姜椿立时凑他跟前凑了凑,笑嘻嘻道:“师父,您说得不对,夫君肩膀硬邦邦的,靠他肩头打瞌睡,哪有窝他怀里打瞌睡舒服?” 蒋堰脸上的笑容直接尬住了。 这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能听的话吗? 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姜椿又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道:“师父,我乡野杀猪女出身,说话比较随意,跟素日您接触过的那些贵女不一样,您老人家多担待点哈。” 不等蒋堰回应,她又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蒋堰:“……” 宋时桉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实事求是地对蒋堰道:“师父,我娘子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您别被她吓到。” 姜椿握拳,在他胸堂上轻轻捶打了一下,笑骂道:“谁疯癫啦?再在师父面前抹黑我,仔细我揍你个满脸开花。” 宋时桉凤眼直直地看向她,勾唇道:“揍我个满脸开花?那你可就看不到我的盛世美颜了。” 姜椿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也对,那还是不要揍你的脸了,揍你的屁屁,那里肉多还挺翘,揍不坏。” 蒋堰:“……” 你俩说得都是什么话! 这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能听的吗? 第233节 不然这顿诀别宴还是别吃了,他也没必要去跳西湖了,直接跳京城的护城河得了,省得再听到甚有辱斯文的话! 好在这个时候,樊楼的伙计迎了出来,问明来客的身份后,立时引他们去了西楼的三楼。 这还是姜椿头一次来樊楼。 上到三楼后,宋时桉指了指朝向皇宫方向的栏杆,说道:“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皇宫,眼神好的,能连御花园里种了甚花都能瞧个一清二楚。 可惜先帝时就下令让樊楼封了那侧的栏杆,并严令禁止窥视皇宫,不然娘子还能过去瞧瞧热闹。” 姜椿也不遗憾,笑嘻嘻道:“我想看皇宫,回头往宫里递个牌子,亲自进去看便是了,不比在外头隔靴搔痒地远眺强?” 蒋堰笑道:“果然不愧是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说话就是有底气。” 姜椿笑嘻嘻道:“师父您可是太子爷小舅子的亲亲师父,一样有底气。 您以后横着点,反正捅了娄子有徒弟帮忙善后。 毕竟,连圣人都说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不愿给徒弟添麻烦的蒋堰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反而玩笑道:“横着走的那是螃蟹,是要被人逮起来清蒸的。” 姜椿笑道:“清蒸虽好,但辣炒螃蟹才好吃呢。对了,师父还没尝过辣椒这等番邦香料的滋味? 改日让夫君给师父下张帖子,请师父来家里吃酒,我叫大厨房多做几个辣味菜肴,保管香得师父您吞掉舌头。” 说话间几人来到雅间,在硕大圆桌前坐下。 引路的伙计转了转眼珠子,对姜椿道:“我们樊楼算是京城七十二家酒楼里香料最齐全的一家了,却没有听说过辣椒这样的番邦香料。” 这显然就是在故意装傻了,樊楼这样消息灵通的地方,不可能不知道宋家有辣椒的事情。 毕竟宋家几次摆酒请客,桌上都有几样用辣椒做的辣味菜肴。 伙计此举,显然是想打听辣椒的消息。 姜椿笑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二奶奶偶然从一支番邦商队手里买来的,统共就那么点货,被她全包圆了,旁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伙计顿时露出失望之色来。 然后姜椿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让人将辣椒的种子抠出来,在庄子上种了十八亩。 鲜辣椒二十文一斤,干辣椒一百文一斤,你们樊楼想要的话,回头可以让你们掌柜去跟我的田庄管事廖管事预定。” 故意停顿一下后,她又无奈轻笑道:“毕竟想要买辣椒的酒楼跟香料铺多着呢,不提前预定的话,就那么点货,我卖给谁好不卖给谁好呢?” 姜椿无辣不欢,先前的确打算抠点辣椒种子出来,自己在庄子上种一点,省得每次都跟钟文谨买。 钟文谨听说后,直接给她搞了一大包辣椒种子,育出的苗直接种了十八亩地。 辣椒产量惊人,即便放古代这没有化肥的地方,每亩至少也能收获几百斤。 自家吃哪吃得完恁多? 原本她就打算要卖的,如今樊楼这样实力雄厚的大客户送来门来,她怎可能拒之门外? 而且她卖干辣椒的价格比钟文谨的批发价直接贵了六十文,如果钟文谨还想做辣椒买卖的话,也有足够的利润空间。 而之所以开价如此高,乃是因为她知道这买卖长久不了。 毕竟自己又不可能将辣椒种子一粒粒抠出来,樊楼或是其他酒楼拿到辣椒后,见里边有种子,肯定会偷偷种上几亩。 如此一来,明年他们这些买主就不需要再向自己进货了。 就算还有其他买主会跟自己进货,至多三五年的功夫,辣椒就会变成寻常人都能吃上的普通香料了。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高兴道:“小人回头就跟掌柜说。” 蒋堰听得有些懵。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自己这个徒媳就跟樊楼敲定了一笔番邦香料的大买卖? 虽然他们蒋家的娘子手里都有自己的铺子,但买甚货,从哪里买货,货卖多少钱这等事情,都是由铺子的掌柜来决定。 她们所做的事情,就只是年终看看账本子,知道下盈余而已。 而姜椿不但说得出这番邦香料的干、鲜价格,还连田里种了多少亩都一清二楚。 这样亲力亲为,不像是达官贵族家的少奶奶,更像是个商户人家的主母。 他抬眼瞪了宋时桉一眼。 自己这个徒弟怎么回事,竟让他娘子如此辛劳,难道宋家还能缺了她银钱花不成? 莫名其妙挨了师父一记白眼的宋时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伙计嘴上打探着消息,手上动作也没停,麻溜地往他们三人跟前各摆了一本用厚实白咨纸制作的菜单。 姜椿看也没看那菜单,笑嘻嘻道:“师父是这里的常客,就劳烦师父帮我们多点几道好菜了,您放心,我不挑食,甚都吃,甚都吃得贼多。” 蒋堰笑道:“好。” 既然是诀别宴,也没省钱的必要,他“豪气”地点了六道包括樱桃煎、美化汤饼以及双色双味鱼在内的六道樊楼名菜。 将菜单递还给伙计后,蒋堰笑眯眯地对姜椿道:“三个人六道菜,足够徒媳你吃了?” 姜椿笑而不语。 宋时桉抿了抿唇,弱弱道:“师父,怕是不够……” 蒋堰:“???” 樊楼的菜量不小,以往他们师徒二人来吃,两人点四道菜,最后都会剩下一大半。 如今不过多了徒媳一人而已,六道菜竟还不够吃? 顶着师父疑惑不解的目光,宋时桉硬着头皮说道:“再加六道菜,只怕也就勉强够吃。 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再加十道菜为好。” 蒋堰一个斯文儒雅的文人墨客,都被徒弟这句话给惊得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娘子是猪吗?”这样的不雅话。 他一脸无语地问道:“你认真的?” 宋时桉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徒弟怎敢耍师父玩?” 蒋堰被姜椿的食量惊得都忘了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了,抠门精的毛病犯了,伸手捂住自己腰间的钱袋,哀嚎一声:“我这兜子银钱不保了。” 樊楼的物价还是姜椿这个作者定的呢,所以即便她没看菜单,也晓得十六个菜肴,外加一坛樊楼的名酒眉寿,再加上一大桶米饭,没个十两银子拿不下来。 十两银子,即便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哥,都要肉疼不已的。 要知道像宋时桉这样已经成婚的富家公子哥,月钱也只有十两银子而已。 不过见蒋堰这肉疼的模样,姜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还晓得心疼自己的银钱,说明他还没到万念俱灰、万事不理的地步,还算有的救。 * 菜肴陆续开始摆上桌,名叫眉寿的名酒酒坛子也被搬了上来。 伙计打开酒坛的封口,盛了一酒壶出来,然后给他们三人每人斟了一杯。 眉寿属于清酒,酒酿好后用石炭过滤过,比起浊酒来酒色略清澈些,但显然还是没法跟现代酿酒工艺酿出来的白酒相比。 还是太酸了。 抿一口酒在嘴里,就仿佛喝了一口白酒外加一口白醋。 那滋味,简直酸爽。 姜椿让桂枝给了伙计一串钱,然后将他打发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退下。” 等伙计退出去并将门关好后,姜椿笑着对蒋堰道:“师父,我偷摸跟您说个好消息。 我二弟妹的酒坊正在酿绝世好酒,过几个月酒就酿好了,到时我帮师父抢几坛子品质最好的回来。 是只有酒香味没有酸涩味的绝世好酒哟,错过后悔三辈子那种。” 因为先师说饮酒多了会手抖,手抖就会影响作画,早些年蒋堰滴酒不沾。 但自打许锦瑟投湖自尽后,他整宿整宿失眠,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这才勉强能昏睡几个时辰。 所以如今他也算是个好酒之人。 听了姜椿的话,他先是一喜,随即又收敛神色,淡淡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过几日我就要下江南了,短期内不会再回京,那酒你且留着自己喝。” 姜椿顿时打蛇棍跟上:“江南呀?先前我跟夫君去过一回江南,不过当时是去赎人,为免夜长梦多,赎完人我们就回程了,压根就没机会游玩一番。” 她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殷勤地说道:“夫君得去衙门坐班,脱不开身,不如我替他尽孝,陪师父下江南游玩如何? 我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学了半年,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了,保护师父您肯定没问题。” 宋时桉张了张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又闭上了嘴。 有姜椿这个磨人精跟着,师父就算去了江南,只怕也寻不到跳湖自尽的机会。 自杀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勇气的,往往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被姜椿这样强势地一打岔,兴许师父就放弃这想法了呢? 唯一可怜的就是自己,娘子南下后,自己就只能夜夜孤床冷枕,辗转反侧到天明了。 蒋堰肯定不能同意啊,要是徒媳跟着自己,那自己还怎么投湖自尽? 他白了宋时桉一眼,没好气道:“你也不说说你娘子?她一个年轻小娘子,不在家孝顺翁姑,服侍相公,却跟着我这个相公的师父到处跑,成何体统? 你赶紧管管她,别让她胡闹。” 宋时桉淡淡道:“我倒是想管,但也得我管得了才成。师父您应该也知道,我入赘了姜家,成了姜家的赘婿。 身为一个赘婿,只有妻主管我的份,没有我管妻主的份。” 蒋堰:“……” 他才不信这套鬼话呢。 诚然徒弟的确是姜家的赘婿,姜家这个守灶女也的确性子独断霸道,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小娘子,但这不代表徒弟就甚都做不了。 看他俩你侬我侬,插科打诨,显然感情极好。 只要徒弟肯开口反对,徒媳肯定会综合考虑他的意思。 结果他却一推三六五。 显然对于自己娘子跟着自己下江南的事情,他很乐见其成。 第234节 蒋堰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一阵见血地说道:“你既然是姜家赘婿,就肩负着替姜家传宗接代的职责,然而你俩成婚好几年了,子嗣却连半个都没有。 你娘子若是跟着我下江南,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不回来,到时就算宋家没意见,姜郎君只怕都要有意见了。” 话到这里,他还恶趣味地威胁了宋时桉一句:“你呀,仔细因为生不出小崽子,而被姜家扫地出门,到时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悠闲自在。” 姜椿笑嘻嘻道:“师父说的什么话,就算生不出小崽子,也是我的原因,不关夫君的事情,我怎可能会将他扫地出门? 我爹这样的实诚人也干不出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来。” 当然,这话并非姜椿的真实想法,而是故意这般说的。 谁知这句极其给宋时桉脸面的玩笑话,却不知怎地戳了他的心窝子,他“忽”地一下站起来,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开始往下掉。 嘴里哽咽道:“生不出小崽子,都是我的原因,跟娘子没丁点干系。 肯定是因为我当初被关进天牢的水牢好几回,冻伤了根本,这才成婚三年还膝下空悬。 这样的艰难关头,师父师父不留在京城为我指点迷津,娘子娘子要跟着师父出去游山玩水。 我这日子过得还有甚趣味? 索性夜深人静时,用一根白绫悄悄吊死在师父家的大门口算了。” 走师父的路,让师父无路可走。 别管是嘴上走还是真的走,总归走了就行。 蒋堰:“???” 宋时桉这个徒弟打小就心性沉稳,自己教了他十几年,还从未见他流过一滴眼泪。 这会子竟然哭成了个泪人,这如何不叫自己震惊? 而且,宋时桉竟然因为疑心自己生不出小崽子,就要一根白绫吊死自己? 而且吊死在哪里不好,偏要吊死在蒋家门口,蒋家哪里得罪他了? 这让蒋堰一时间不知该震惊还是该生气。 他们师徒不过三四年没见而已,自己这个徒弟怎地就跟被人调了个个似的,变得他都有些不敢认了呢? 姜椿并不晓得宋时桉这个重生之人对于师父的不舍,见他突然哭得不能自已,唬了一大跳。 连忙掏出帕子来,边给他擦眼泪边哄道:“夫君怎地哭了?哎呀呀,快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见宋时桉不为所动,哭得更凶了,她连忙放软语气,真诚道歉道:“都怪我不好,不该提小崽子的事情,我向夫君道歉。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口没遮拦,走嘴不走心的,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宋时桉:“……” 倒也不用这么努力哄自己。 以往自己因为生不出小崽子哭,是真伤心不能有个跟她的孩子,觉得人生存在遗憾。 这会子他哭可不是因为被戳了心窝子,纯属是卖惨,想惹师父心疼。 因为他虽然派了人手在西湖边守着,好方便第一时间将跳湖自杀的师父给救起来。 但师父是个大活人,还是蒋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嫡子,不是甚可以关进笼子里的小猫小狗。 他的人可以救他一次,救他两次,却不能救他每一次。 万一他改了自杀的方式,不跳湖了,而是找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呢? 因此,要想真的阻止师父自杀,来硬的不行,必须得来软的。 所以姜椿越哄他,他哭得越凶。 边哭边用力抽噎,身子也“摇摇欲坠”,一副眼瞅着就要厥过去的模样。 蒋堰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 顿时唬得一下跳起来,一手伸向宋时桉后背,安抚性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另一手抚他的心口,替他顺气。 嘴里柔声道:“好了好了,莫哭了。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不就是生不出小崽子吗,咱可以找太医医治,太医医治不好的话,师父就托人替你寻个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来,保管能把你治好。 都多大的人了,天还没塌呢,就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也不怕你娘子笑话你!” 宋时桉哭声略小了些,抽噎道:“师父您别骗我了,您都要去江南游玩了,哪还有功夫替我找神医,陪我求医问药? 罢了罢了,您还是莫管我了,就叫我被姜家扫地出门,然后一根白绫吊死在您家大门口。” 蒋堰:“……” 自家大门口招谁惹谁了? 但他见徒弟这个样子,也不敢斥责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去江南游玩这事儿不急于一时,等将你的病治好了,我再去不迟。” 自己是生无可恋了,与其活着日日煎熬,不如早些解脱了去。 但徒弟还年轻着呢,姐夫还是太子,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能学自己,也想不开走了歪路。 那自己这个师父也太失败了些。 宋时桉低垂着眼眸,唇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师父跟姜椿一样,都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儿。 对付他们这样的人,自己可太有经验了。 第138章 蒋堰跟姜椿费了好一番功夫, 才哄得宋时桉停止哭泣。 从樊楼出来后,蒋堰犹不放心,特意把姜椿叫到一旁, 叮嘱道:“徒媳, 回家后你多注意着点卿知,说话软和些, 可千万别再提生小崽子的事情。” 姜椿猛猛点头:“师父您放心,我肯定不提。” 想了想, 又替自己解释了一句:“其实我素日也甚少提这茬, 就连我爹,也只念叨我, 不说他这个女婿。” 蒋堰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目送徒弟跟徒媳上车离开后,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学绘画的人, 大都心思敏感细腻, 容易有心结。 徒弟又是给人当赘婿的,身上担着替姜家繁衍子嗣的担子,若这心结不解,就算不会走上绝路,也要落个郁郁而终的结局。 自己这个当师父的, 平生就只收了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若不帮他解了这心结, 就是走也走不安生。 蒋堰决定回去后就写信。 这几年他在外头四处游历, 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写信向这些朋友求助,没准他们那里正好有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的神医的消息呢? 另外一头,姜椿看着哭得眼眶通红, 凤眼还略有些湿漉的宋时桉,简直无语。 真想狠狠说他一顿。 他俩已经不止一次讨论过有无子嗣这个话题了, 好的情况跟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自己也都给出了对策。 明明他也认可并接受了的,怎地今儿蒋堰提到这茬,他又莫名其妙哭起来? 但想到方才蒋堰的叮嘱,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万一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把人给刺激哭了,那可就有得哄了。 反倒是宋时桉,主动从她手里抽过丝帕,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然后低垂下眼眸,唇边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来:“我今儿多吃了几杯酒,又听闻师父才刚回京就又要去江南游玩,所以情绪有些失控,叫娘子见笑了。” 不管是不是托词,既然他自己没提生小崽子的事情,姜椿傻了才提这个呢。 当即笑道:“我估摸着夫君就是吃多了酒,撒酒疯呢,不然怎地眼泪说掉就掉,连酝酿都不需要酝酿一下?” 师父暂时被自己留住了,宋时桉现在心情极好,也不在意被说撒酒疯,还玩笑了一句:“当然不需要酝酿了,因为我眼睛流的不是泪水,而是刚喝下去的酒水。” 姜椿“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摸着自己的胳膊,浑身抖了一下,嚷嚷道:“夫君你这冷笑话也忒冷了些。” 说得很好,下次还是别说了。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笑道:“夫君抱着你,就不冷了。” 姜椿撇撇嘴,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肉麻”,嘴里哼哼唧唧道:“那你下回说冷笑话前,记得先抱住我,不然我怕自己被冷得感染风寒。”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的身子骨比牛犊子都壮实,自己重生回来这将近三年的时间,她一次风寒都没感染过。 怎可能会脆弱到听自己说几句冷笑话,就被冷得感染风寒? 不过他嘴上还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好,我记住了。” 俩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抱了一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时桉成日跟姜椿在一起,早就学会了她那套顺杆就爬的本事。 仗着姜椿对他小心翼翼,夜里非要跟她玩山贼强抢新娘子的游戏。 为了够逼真,还叫她穿上红色衣裙,甚至连小衣跟亵裤也要红色的。 姜椿:“……” 她咬了咬后槽牙,要不是蒋堰的那番叮嘱,自己高低才不惯着他呢! 但现在,她只能找了套夏日穿的轻薄纱衫跟罗裙穿上,又翻找出条红色汗巾子充当红盖头,盖到自己脑袋上。 宋时桉隔着汗巾子捏住她的下巴,故意用豪迈的语气说道:“这样的大美人,今儿便宜大爷我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自己头上还顶着“红盖头”呢,你丫是怎么隔着红盖头就晓得自己长相的?莫非长了透视眼不成? 但还是配合地抖了抖,边伸手去推他的手,边哭哭唧唧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我相公人呢?其他来迎亲的人呢?你松手!快点松手!” 宋时桉冷冷道:“你相公被大爷我丢去了后山,如果你乖乖听大爷的话,让大爷舒服了,大爷就放你去后山寻你相公。” 姜椿必须不能听话呀,立时又挥舞手臂又踢腾脚的,试图将这“山贼”给驱赶开。 第235节 宋时桉去拿了两条汗巾子来,一条绑住她的手,一条绑住她的脚。 然后伸手将她抗到肩上,朗声大笑道:“就让大爷我代替你相公跟你圆房,大爷我本事厉害得很,保管让小娘子你舒服。” 姜椿害怕地大叫:“不要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宋时桉将她往塌上一丢,随即整个人压了上来,掀开她的裙子,扯掉亵裤,然后便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被刺激得“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还没忘记演戏,立时“大哭”道:“啊……好痛……你出去!你快出去!” 边喊边在心里翻白眼。 每次看小说看到这种情节,她都要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都不是箭在弦上了,这是剑都出鞘了,男主or男配怎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退出去? 哭着喊让对方出去,这真的不是在替对方摇旗呐喊? 毕竟在某些自大男眼里,女孩子喊不要就是要嘛。 宋时桉当然不会出去。 不但不出去,还更加卖力地耕耘起来。 姜椿差点没被他折腾死。 好家伙,虽然是在做戏,但她差点以为自己真被土匪抢走,并蛮横霸占了她的身子。 事毕,她狠狠地捶了宋时桉的胸堂一下,咬牙切齿道:“咱们是在演戏,可没叫你假戏真做。” 她人都差点被他撞碎,这会子那里还又酸又疼。 宋时桉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脸羞愧地说道:“娘子,你知道的,为夫吃多了酒……” 姜椿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万能理由——吃多了酒? 宋时桉手往下去,柔声道:“我帮娘子按一按,好缓解下娘子的不适。” 姜椿立时又“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忙将手伸下去,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将其挪开。 嘴里笑骂道:“用不着,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宋时桉作无辜状,装傻充愣道:“夫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姜椿懒得同他掰扯,强势道:“老实睡觉,再起坏心思,我就把你赶下塌,让你睡地上去。” 宋时桉意犹未尽道:“方才是山贼跟新娘子圆房,新娘子的相公还没跟新娘子圆房呢。” 姜椿:“……” 你丫还挺会玩的! 怪自己写的是晋江文,而不是花市文,限制了你的发挥是? 不过一想到花市文女主的待遇,姜椿顿时庆幸自己有贼心没贼胆,一直乖乖待在晋江码字。 不然一朝穿书,直接玩完。 她柳眉倒竖,一双杏眼冷冷瞪着他,踢腾了下自己的腿脚,哼笑道:“你就说你要不要乖乖睡觉?” 一副只要他敢说不,她就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下塌的架势。 宋时桉果断认怂:“我睡。” * 何书渝才落网没几日,就有人托人跟庄氏透口风,觉得宋时初跟自家郎君甚是般配,问宋家可愿安排两人相看。 这家人姓周,是世代书香的大户人家,在京中的风评一直不错。 瞧中宋时初的是周大太太,想将她说给自己的长子周楷程。 周楷程今年跟宋时桉同岁,都是二十五岁,进士出身,如今在户部任浙江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官职,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他先前娶过一任妻子陆氏,两人育有一女,今年五岁。 三年前陆氏病逝,周大太太一直想给他物色个继室,奈何他这样的条件,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其实年前周大太太就瞧中宋时初了,本想年后托人给宋家透口风,偏又跳出来个何书渝。 因不确定宋家会不会为了平息此事,干脆让宋时初嫁给何书渝,所以她只能选择观望。 如今何书渝被大理寺查实谋害发妻,一个秋后问斩肯定跑不了,周大太太再无任何顾虑,怕夜长梦多,赶紧托人上门。 庄氏没料到何书渝才刚被抓,就有人火急火燎地上门说亲,惊讶之余,又忍不住有些窃喜。 周家以及周楷程这个人,在她的女婿候选名单上可是排第一的存在。 她一早就盯上了,还叫人将该打听不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原本打算等何书渝的判决下来,他跟初姐儿的传闻渐渐平息后,就叫人给周家透个口风。 如果周家也有意思的话,再安排他们两个小年轻相看。 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自来都是男方主动托人上门说亲,但宋时初到底情况不同。 加上周家以及周楷程的确是宋时初的最佳选择,错过实在可惜。 庄氏从姜椿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脸皮厚吃不够。 女方主动托人透口风又怎样?只要两家亲事定下来,周家就算为了自家脸面,也不可能将这茬说出去。 却没想到,没等自家这边行动呢,周家就先托人来透口风了。 庄氏顿时觉得周家忒识趣了些,原本只对他家有八分的满意,如今直接提升到了九分。 虽然她很想当场就应下,明儿就安排俩人相看,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女方家必须得矜持,哪有一家一托人上门透口风,就立时应下的道理? 硬是拖了五日,这才给周家送信,通知他们五月初八这日到宋家来相看。 “恭喜二妹妹、贺喜二妹妹。”相看前一日,姜椿傍晚去给庄氏定省时,碰到宋时初,立时向她道喜。 又笑嘻嘻道:“明儿是二妹妹相看的好日子,大嫂好东西没有,就送你一支红山茶绒花戴,给你添点喜气。” 宋时初脸色微红,连忙道谢:“偏了大嫂的好东西了。” 大嫂手里的绒花,可比外头卖的精致多了。 先前自己戴了一支大嫂送的红梅绒花去赴宴,得了好些人的夸赞呢,其中就有很可能是自己未来婆婆的周大太太。 挺着五个月孕肚的钟文谨闻言,也道:“那我就送二妹妹一块儿手表,是我们顺风洋货行下个月准备上的新品,旁人都还没有呢。” 她从拼夕夕进了些镀金机械表,准备卖五十两银子一块,狠狠宰那些富户一笔。 她的手表,可是全大周独一无二的商品,领先这时代的西方世界无数年,卖五十两银子贵吗? 一点都不贵! 再说了,她宰的可是那些不差钱的富户,又没宰普通百姓,宰起来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毕竟这些富户啥都缺,就是不缺姨银钱。 姜椿充当捧哏,“哇”了一声:“这可是手表哎,我们这两个当东家的都舍不得买两块自戴呢,二弟妹竟然大手笔地送二妹妹一块,可真是太叫人羡慕了。” 姜椿是真舍不得买。 毕竟钟文谨这家伙为了不被自己怀疑,跟自己说这手表进货价三十两银子一块。 姜椿要是自己买块戴,就得同时给宋时桉买一块戴,不能闪着他。 就算钟文谨只收进货价,两块表加起来也要六十两银子呢。 实在是有些肉疼。 但如今宋时初这个小姑子都戴上手表了,宋时桉这个当兄长的还没有,多少有些没脸。 姜椿咬牙道:“二弟妹,我要给你大哥买块男表。” 钟文谨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眯眯道:“大嫂不给自己买块,跟大哥戴情侣表?只大哥自己戴着多没意思啊。”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还真是个商业天才,表还没上架呢,就想出情侣表这个噱头来了。 为了不叫家里的正头娘子疑心自己在外头有相好,那些有钱郎君们也得买两块表回去以示清白。 反正他们不差钱,一块还是两块区别不大。 但对于顺风洋货行来说,销量却是直接翻了一倍。 姜椿朝钟文谨竖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二弟妹,你可真是个商业天才!” 钟文谨略带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大嫂过奖了。” 情侣表的噱头一出,姜椿只能乖乖掏钱,买了两块表。 还趁机打趣宋时初:“不如二妹妹也跟你二嫂买块男表,回头明儿你俩相看对眼了,周郎君送你金钗,你送他男表,岂不正好?” 根据大周习俗,男女双方相看结束,若互相都有意思,就会互赠礼物,初步确立关系。 然后两家大人才开始正式走三书六礼的流程。 大户人家男方会送金钗,女方则回赠荷包、香袋以及扇袋之类的绣活。 话音刚落,就挨了庄氏一顿数落:“你明知道你二妹妹手里没存下甚银钱,却还说这样的话,摆明了是想坑我的银钱是?” 姜椿笑嘻嘻道:“反正母亲跟父亲的表,回头二弟妹会孝顺的,就算您出钱替二妹妹买块男表,也还省下三十两银子呢。” 庄氏冷哼一声:“我原本是能省六十两银子的,因为你一句话,三十两银子就长着翅膀飞走了。” “非也非也。”姜椿摇头晃脑,然后一指钟文谨,笑嘻嘻道:“母亲的银子没飞走,而是化成了您孙子的财产,暂时留在二弟妹手里,横竖丢不了。” 这番话说得,太合情合理,以致于庄氏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只能让珊瑚去取了三十两银子来,交给钟文谨。 钟文谨高兴得嘴角都要笑歪了。 这表她从拼夕夕商城进货价是二百块一块,别说卖给外人五十两一块了,就是卖自家人的所谓进货价三十两一块,她都大赚特赚。 第236节 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出去三块,入账九十两银子。 虽然要送三块表出去,分别给宋时初、庄氏以及宋振庭三人每人一块,但也花不了几个钱。 其实她先前也说要送给大嫂跟大哥每人一块手表来着,但大嫂知道这表进货价高达三十两银子后,死活都不肯要,她只能作罢。 * 因姜椿每日上午雷打不动地要跟着虞安城练功,所以宋时初跟周楷程相看的热闹,她是看不成了。 好在有宋时音这个大嘴巴,可以替自己播报。 姜椿的午饭才刚摆上桌,宋时音就跑来了。 一进门,她就笑嘻嘻道:“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还没用午膳呢,正好在大嫂这里蹭一顿。” 姜椿白她一眼:“那还真挺巧的。” 还是叫桂枝给她加了一副碗筷,又让小厨房的李妈妈拿胡瓜跟蒜泥凉拌一盘卤猪肠来。 自打姜河的姜记猪肉铺开张后,姜椿就不用叫人到外头采买猪下水了,她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不过猪肠这玩意儿,谁弄谁知道,味道又大,清洗起来又麻烦,饶是她这样的吃货,也只能接受十天半个月折腾一回。 今儿上午李妈妈才刚卤好一锅。 宋时音笑嘻嘻道:“我一早就听人说丹桂苑在卤猪肠,早饭故意没吃饱,就等着中午来大吃特吃了。” 姜椿又白她一眼,哼笑道:“你二姐姐的亲事有眉目了,下个就该轮到你了。 你还是快点嫁出去,不然成日来我这里蹭吃蹭喝,我钱包都被你蹭薄了一层。” 宋时音咽下嘴里的辣炒猪肠,嚷嚷道:“天地良心啊,我麻雀大小的肠胃,吃几口就吃饱了,能吃大嫂你多少东西? 再说了,大嫂今非昔比,不但是日进斗金的顺风洋货行的二东家,名下还有两间十分挣钱的铺子,妥妥的小富婆一个,至于连小姑子吃你几口饭都斤斤计较嘛?” 姜椿哼笑一声:“至于。” 宋时音被噎了一下,随即又厚脸皮地哈哈一笑:“那你计较呗,反正我该蹭吃蹭喝就蹭吃蹭喝,又不会因为你计较我就不蹭了。 你计较呀,也只能白计较。” 姜椿失笑:“你这厚脸皮,倒是得了我的真传,以后到了婆家也能如此厚脸皮的话,日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竟大户人家的男丁跟女眷,都要脸。 不管内里如何,至少明面上是要脸的。 宋时音撇了撇嘴:“在婆家再如何,也不可能比在娘家时更自在。 唉,女子为甚要嫁人?如果能一辈子不嫁就好了。” 姜椿没盲目附和她的话。 如果宋时是个能清楚规划好自己的人生的人,打定主意不嫁人,并且考虑好了这过程中需要面对的困难跟阻碍,并有本事能养活自己,姜椿自然支持。 前世她就有好几个打定主意不婚不育的作者好友。 但很显然宋时音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打算不嫁人。 她只是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对于即将拐弯的人生感觉有些迷茫而已。 如果自己盲目附和的话,没准会将她给带进沟里去。 姜椿哼笑一声:“回头母亲给你说个家风清正,人品端方、模样清俊的小郎君,你保管比谁都乐意嫁。” 宋时音顿时脸色微红,嗔道:“大嫂你莫哄我了,这样好的小郎君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寻到的?我可没这好运气。” 姜椿撇撇嘴。 看,就知道这家伙所谓的不想嫁人不过是随口说说,压根就不是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不过她哥哥宋时迁的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呢,暂时还轮不到她头上。 姜椿转移话茬道:“你二姐相看的如何了?” 宋时音卖关子道:“大嫂你猜?” 姜椿笃定道:“我猜你二姐姐头上现在戴着周家的金钗呢。” 宋时音顿时不依:“大嫂你既然得到消息了,还多此一举地问我作甚?” 姜椿白她一眼:“我何时得到消息了?我只是用我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就猜到了真相而已。 你以为我是你,脑瓜子跟瓜子仁一样大,素日净做些不过脑子的事情?” 宋时音不服气地大叫:“大嫂你别乱说,我甚时候做不过脑子的事情了?” 姜椿轻哼一声:“你过脑子的话,怎地现在还没将你好容易撒泼打滚要来的铺子开起来? 就算不晓得要开什么铺子,就不晓得向我跟你二嫂请教? 铺子闲在那里,既不开起来,也不租出去,白放着长灰,我都替你心疼。” 听大嫂说起这个,宋时音顿时得意洋洋起来:“谁说我不晓得开什么铺子?我早就想好了!” 姜椿挑了挑眉:“你要卖什么?” 宋时音笑嘻嘻道:“卖猪肉!” 姜椿:“???” 第139章 姜椿觉得自己在宋家待久了, 涵养好了许多。 这会子听到宋时音的离谱发言,也没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喷她一顿再说。 只淡淡道:“哦?卖肉?你堂堂宋家三姑娘,肯定不能亲力亲为当屠夫。 所以, 你是准备招个懂行的屠夫帮你负责收猪、宰杀并售卖?” “不!不!不!”宋时音连忙摆手, 来了个否认三连。 然后解释道:“我不卖生肉,我要卖的是卤肉。” 不等姜椿回应, 她又略带得意地说道:“从前在大柳树村的时候,我看过不止多少回大嫂卤肉, 早就把这其中的门道都摸清了。 至于卤肉的材料, 猪头、猪脚跟猪下水可以姜叔的猪肉铺进货;香料可以托二嫂帮忙找番邦商队进货。 甚至还可以再卤点大嫂过年时卤的辣鸭爪、辣鸭头跟辣鸭脖,卖给偏好辣味的顾客。 我琢磨着, 我这卤肉店怎地也不至于亏本?” 姜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还真别说, 这家伙的主意倒还挺靠谱。 京城的卤肉铺不少, 甚至大部分酒楼也有卤肉卖, 滋味其实都大差不差。 没有自己打卡签到得到的顶级香料,宋时音的卤肉也很难在这些卤肉铺跟酒楼里脱颖而出。 但她有个旁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她可以从钟文谨那里进到便宜香料。 卤肉用的八角、桂皮、香叶、丁香、白芷等香料,在古代价格昂贵,在现代可就便宜多了。 即便钟文谨这个中间商使劲加价, 也比宋时音从外头买要便宜很多。 成本比旁人低,她就有足够底气打价格战。 也不用降价太多, 每斤卤肉比市价便宜个两文钱, 就足够吸引人了。 姜椿笑道:“不但不会亏本,还会卖疯了呢。 横竖你可以从你二嫂那里进到便宜香料,你直接将卤肉的价格往下降两文, 那些贪便宜的普通百姓以及那些帮主人采购吃食的管事,肯定愿意到你的卤肉铺买。” 想了想, 她又提醒了一句:“不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是要做长久买卖的,没必要把其他卤肉铺逼上绝路。 你可以每日限量出售卤肉,售完即止。 买不到你家便宜卤肉的人,就只能去买别家的卤肉了。 如此大家都有得赚,就不会多生出很多是非来。” 限量出售,就不会逼得其他卤肉铺降价,跟宋时音打价格战。 虽然宋时音成本低,不惧怕价格战,但价格战这种事情,除非能把那些卤肉铺全都挤兑倒闭了,垄断全部卤肉买卖,否则就是双输。 但京城的很多卤肉铺,都是传了好几代的祖传铺子,想把人家挤兑倒闭,还挺难的。 当然,肯定会有卤肉铺见宋时音的卤肉卖得便宜,也跟着降价。 这也不妨事,她的铺子里还有辣味鸭货当噱头呢。 同等价格下,顾客肯定愿意来宋时音的卤肉铺。 宋时音猛猛点头,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果然今儿来大嫂这里蹭午饭蹭对了,听大嫂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姜椿勾了勾唇,笑道:“看你说话这么好听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出个主意。 如果你的辣味鸭货卖得好,可以跟赁二婶庄子田地的那些佃农签契书,你买鸭苗交给他们养,养大后你进行回收。 如此佃农们多了项进项,你也有源源不断的鸭子可以用。” 大周的村民,家中多是养猪跟鸡,养鸭子的是少数。 西市的牲畜市场上有卖鸭子的,但数量不多,如果只靠每日去西市碰运气收鸭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卤肉铺的买卖。 宋时音顿时眸光一亮。 姜椿又话锋一转,笑道:“这都是后话了,万一你的鸭货卖不出去,就没必要折腾这出了。” 宋时音立时高声反驳道:“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我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都觉得好吃,更何况是外头那些人? 大嫂,你就算不相信自己的嘴巴,也得相信我的嘴巴!” 姜椿嘴角抽了抽,哼笑道:“那就祝你生意兴隆了。” 随即她又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哼道:“吃饭。” * 姜椿又自掏腰包六十两银子,从钟文谨那里买了一对情侣表,送给干娘新城长公主跟干爹卢新宇。 第237节 成功借到了新城长公主的京郊别苑。 这京郊别苑可不得了,原是皇家别苑,不但屋舍精美,还有校场跟跑马场。 而且校场的仓库里堆满各色优良兵器。 跑马场的马场里也养了几十匹良马,其中甚至还有两匹汗血宝马。 可以说甚都不需要姜椿准备,直接拎着那些小娘子们“入住”就行。 姜椿将宴会的时间定在五月十六,让庄氏提前三日把请帖派了出去。 既然宴会的地点有校场跟跑马场,而且重点是考教这些小娘子的武艺,宴席上头就没必要太上心。 她给庄氏提建议,让庄氏买几头羊回来,一半烤全羊,一半烤羊肉串,再让钟文谨帮忙买几坛子啤酒。 回头她们比试完功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简直不要太爽! 庄氏本不想理会她这疯言疯语,哪家大户人家办宴会吃烤全羊跟烤羊肉串?也不怕被人笑话! 但考教那些小娘子功夫的活计,全家除了她还没人能挑大梁。 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她这离谱要求。 钟文谨一脸遗憾道:“可惜我大着肚子,喝不得酒,不然高低得去凑凑热闹。” 庄氏立时紧张兮兮地说道:“卢太医说了,你怀的可是双胎,得比单胎更仔细些。 别苑在城外,城外的官道都颠簸,你可别去凑这热闹,仔细颠得动了胎气。” 钟文谨乖巧应道:“母亲放心,我原就没打算过去来着。 我那酒坊这几日就要出酒了,若酒的品质没问题,过些日子就该改业了,我要忙的事情好多着呢,腾不开身。” 庄氏:“……” 忙活酒坊开业的事情?这不得劳心劳力? 还不如去京郊别苑看热闹呢,起码能老实坐在看台上,不至于太劳累。 *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十六这日。 姜椿今儿难得早起,陪宋时桉吃了顿早膳,然后便乘马车去城门口排队。 本来照她的意思,她昨儿就过去京郊别苑准备,夜里在那边歇一晚,省得今儿一大早起来折腾。 但宋时桉坚决不同意,非说自己不在他就睡不着,她只能作罢。 哎,没办法,谁让她有个太粘人的夫君呢?! 好在京郊别苑这边的仆人早就得到消息,提前清扫干净房舍、校场跟跑马场。 甚至连泡茶的热水都烧好了。 真不愧是公主府的仆人,够细心够周到。 而她带来的几头羊,也自有宋家的厨子料理。 到头来,姜椿发现自己白来这么早了,竟没任何需要她插手的地方。 要不是怕被别苑这些仆人笑话,她都想找个房间一趟,睡个回笼觉了。 既然闲来无事,她便邀请虞安城去挑马,然后一起去跑马场跑几圈。 没错,虞安城也来了。 姜椿怕再次请假,遭虞安城训斥,索性邀请他来当裁判,帮她一起考教这些小娘子的功课。 虞安城当时那个脸色,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自己给姜椿这个女子当师傅就罢了,如今她竟然还请自己去考教其他小娘子的功夫…… 自己真是扎女子堆里出不来了。 但…… 他还是接受了。 比起窝在家里当废人,扎女子堆里就扎女子堆里,起码显得自己还有点用。 虞安城听她说得豪迈,还以为她骑术极好,便替她挑了匹身强体壮耐力好的马。 谁知她竟连上马的姿势都是错的。 唬得他连忙一把将她扯下来,冷声道:“你不会骑马?” 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语气。 姜椿笑嘻嘻道:“不会啊,但没关系,我上去后,跟这马儿磨合下,自然就会了。” 她其实会骑马,骑得还不错。 前世她被熟人忽悠着办了张马术俱乐部的会员卡,花了她不少钱。 为了不浪费钱,她只能认命地跟着俱乐部的教练去学骑术。 等一年会员卡期限到期的时候,她已经能纵马奔驰了。 不过大周的姜椿,一个乡野杀猪女,显然是不可能会骑马的。 所以,她才故意用了个滑稽的姿势上马。 虞安城冷冷地斥责了她一句:“胡闹!不会骑术就骑马,回头被马儿甩下来,骨头都能给你摔个粉碎!” 虞安城瞪了她一眼,然后任劳任怨地给她讲解起了骑术的要诀。 姜椿认真听着。 古代骑术跟现代骑术存在一定差别,自己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虞安城口干舌燥地反复讲解了三刻钟,又考察了姜椿一番,见她都记下来了,这才转入实践阶段。 他亲自反复示范了好几次,然后这才牵住缰绳,让姜椿上马试试。 等姜椿上马后,他牵着马走在前头,说道:“你先慢慢熟络下,等完全上手后,我再松开缰绳。” 姜椿笑嘻嘻道:“有师傅这样的良师教我骑术,我又天资聪颖,一下就学会啦。 您只管放心松开缰绳,我肯定不会摔下来的。” 虞安城听到她这番话,内心有些欣慰。 学骑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要怕摔。 越害怕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比如把该减速时勒缰绳记成夹马腹或是抽鞭子。 那可就糟糕了。 姜椿光不怕摔这点,就已经赢了很多小郎君。 他松开牵住缰绳的手,用前所未有的软和语气说道:“那我松开了,你操控着马儿慢慢往前走几步,别心急,心急吃不得热……” 话还未说完,就见姜椿狠狠一夹马腹,然后手里的鞭子“啪”地在马背上一抽。 高头大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姜椿嘻嘻哈哈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师傅您歇会儿,我自己先去跑几圈玩。” 虞安城被气了个仰倒,暴跳如雷,大吼道:“你给我滚回来!” 姜椿假装没听到,操控着马儿在跑马场的平坦大道上疾驰。 五月中的天气,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不过这会子日头还没出来,气温还算凉爽。 好久没骑马了,她骑着骑着就有些上头,足足绕了三大圈,这才缓缓停在虞安城面前。 其实虞安城见她稳稳地坐在马上,并未发生甚危险,气早就消了大半。 心底甚至还浮出点骄傲来。 自己这个禁卫军前总教头宝刀不老,不过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教徒弟骑术,徒弟就能在跑马场中疾驰了。 其他人,谁有这个本事? 姜椿朝虞安城竖了个大拇指,笑嘻嘻道:“师傅您教的要诀果然十分有用,我照您教的来,果然就学会了。” 虞安城谦虚了一句:“是你在骑术上有悟性。” 姜椿继续给他戴高帽:“那也得有好师傅领进门才行。” 师徒俩商业互吹了一番。 然后虞安城又挑了一匹马,利落地翻身上马,带着姜椿又跑了几圈。 完事后,他朗声笑道:“你得空就多练练,以后寻个机会,咱们师徒好好比试一回,看谁跑得快!” 姜椿自然应下。 反正干娘这别院有跑马场,干娘又发话说自己想甚时候来就甚时候来,她有的是机会练习。 * 日头出来,时间随着日头的方向缓缓前行。 接到宋家请帖的小娘子们陆续到达。 等人来差不多后,姜椿环顾一圈,却没瞧见她十分看好的武家小娘子武成岚。 她怕自己眼神不好,还特意招来别苑的女管事许娘子问了问:“武家小娘子可来了?” 许娘子笑道:“倒是有位持武家请帖的武小娘子来了,就是不晓得此人是不是姑奶奶想寻的那位了。” 姜椿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应该没错,我们家太太统共也就只给一位武姓小娘子送过请帖。” 事实证明,她放心得太早了。 等所有小娘子到齐,移驾到跑马场的时候,姜椿竟然在人群中瞧见了躲躲闪闪的武家二姑娘武成悦。 姜椿顿时沉下脸来,疾步走过去,质问武成悦:“你姐姐武成岚呢?帖子是下给她的,怎地她没来,你这个当妹妹的却在这里?” 被抓包的武成悦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随即直起脖子,理直气壮道:“我姐姐感染风寒,病得下不来床,没法来赴宴,便把请帖转送给了我,让我来玩一玩。” 姜椿冷笑一声:“是吗?感染风寒,病得下不来床? 她早不病晚不病,偏我办宴会的日子一定下来,她就病了? 第238节 那倒还真是挺巧的。” 武家胆子不小啊,竟敢弄鬼欺瞒自己,当自己好欺负? 她当即对虞安城道:“劳烦师傅帮我主持下骑术比赛,让她们两人一组比试,决出胜负后,胜利者再三人一组比试。 直至决出最后的前三名。 我进趟城,争取一个半时辰内回来。” 想了想,她又抬起手指,往武成悦身上一指,冷声道:“她没有请帖,不在被考察的人员之列。” 说完,也不等武成悦辩解,直接扭头就走。 * 姜椿坐上马车,一路上马夫将马车赶得飞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武宅前。 姜椿吩咐家丁:“去砸门,就说宋大奶奶到访,叫他们赶紧开侧门迎接。” 各家看门的门房都是人精。 武家的门房早上可是亲眼瞧见自家二姑娘顶替大姑娘去赴宴的,他们先前还在开赌此事,赌宋大奶奶这个巡海夜叉会将错就错,还是会打上门来。 这才过去多久啊,宋大奶奶竟然就真打上门来了。 他们忙让腿脚最快的人去内宅通风报信。 同时站在门内,高声朝外禀报道:“劳烦宋大奶奶稍等,已经有人去通知我们苏小娘了。” “什么小娘不小娘的,我堂堂宋家正经的少奶奶,还要站在这里等一个妾接见不成?” 姜椿先是占据制高点地怒吼了一句,随即快步冲到武家的侧门前,抬脚就朝大门上踹去。 “砰”地一声,一扇大门直接倒地,带起一阵灰尘翻滚。 姜椿还罢休,又往另一扇大门上也踹了一脚。 “砰”,另一扇大门也摔到地上。 门内的家丁们瑟瑟发抖,纷纷“扑通”、“扑通”跪下,哀嚎道:“宋大奶奶饶命啊!宋大奶奶饶命啊!” 惹得姜椿嘴角抽了抽。 她冷哼一声:“你们滚远点,别碍我的事,我就不动你们。要是敢坏我好事,我就把你们的狗腿全打断,一条好腿也不留!” “是!是!是!” “我们滚!” “我们这就滚!” 几人立时躲回他们值守时歇息的小屋里,并把门给反锁上,一副坚决不多管闲事的架势。 姜椿对他们的识时务很满意,勾了勾唇,然后抬脚夸过门槛,缓步朝里面走去。 才刚到二门前,就跟一队急匆匆赶来的人马撞个正着。 打头的是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看年纪估摸最多也就三十岁。 但脸蛋生得妖妖娆娆的,走路也不似大家贵妇那般端庄,走一步扭三扭,比现代那些名模还婀娜多姿。 武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哪个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这个浪样? 很显然,这人就是门房嘴里的苏小娘,也就是武成岚父亲的妾室,同时也是武成悦的亲娘。 不等这苏小娘开口,姜椿就冷冷道:“听闻武大姑娘病了,我来瞧瞧她。” 苏小娘立时“哎哟”了一声,嗲声嗲气地说道:“宋大奶奶,这可使不得,我们大姑娘得了会过人的疹子,伺候她的丫鬟都被过了病气,也起了一身的疹子,您身娇肉贵的,可不敢以身犯险呀。” 姜椿“嗤”笑一声:“我一个乡野杀猪女,皮糙肉厚的,难道还会害怕区区一点会过人的疹子不成?” 先前武成悦还说武成岚感染风寒呢,这会子到了苏小娘嘴里,就变成得了会过人的疹子了。 明显是临时想的借口,好阻止自己见武成岚。 姜椿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二门内走。 苏小娘立时朝自己身后的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嘴里道:“宋大奶奶,您可千万别再往前走了,您要是被过了病气,我们家老爷知道了,可是要怪我的,怪我没拦住您。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拦住宋大奶奶,以免她被大姑娘过了病气!” 几个婆子素日没少拿苏小娘的好处,闻言立时冲上来,伸开双臂,挡在姜椿面前。 姜椿本可以直接一手拎起一个婆子,直接将她们丢开。 但打她们没甚意思,她选择直接打发号施令的苏小娘。 她扭过头,快走几步,来到苏小娘跟前,然后抬手一耳刮子甩到她的脸上。 嘴里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着我去看武大姑娘! 你只是武郎君的妾室而已,有甚资格把武大姑娘这个正头娘子所出的嫡女给关起来,不叫外客叫她? 还是说,你为了让她给你闺女武二姑娘让路,已经偷摸把她给害死了?” 苏小娘捂住被抽出五个手指印的脸蛋,哭唧唧地说道:“宋大奶奶你莫要胡乱给我扣罪名,我待我们大姑娘视如己出,从未苛待过她,更不可能害她。” 姜椿翻了个白眼,夸张地干呕一声,一脸嫌恶地说道:“我是个女子,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留着做给武郎君看,少在我面前装相恶心我。” 她转过头来,对面前的四个婆子说道:“你们赶紧让开,否则我还打你们小娘,打到你们肯让开为止。” 四个婆子立时抬眼去看苏小娘。 苏小娘陷入两难境地。 如果自己不让这些婆子退开,那么宋大奶奶肯定还会打自己。 如果自己让这些婆子退开,宋大奶奶见到武成岚,自己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到时武成岚被她接去别苑参加比试,冒名顶替的武成悦会被赶出来。 自己可就白折腾一场了。 姜椿没什么耐心,见这几个婆子站着不动,她反手又抽了苏小娘一耳刮子。 嘴里好笑道:“竟然还有人自己找打的,这我不得满足你?” 她这一瓜子抽得比较重,直接把苏小娘给抽得牙齿磕破了嘴唇,嘴角溢出抹血丝来。 一个婆子惊恐大叫道:“小娘您吐血了!” 苏小娘还是头一次挨打,以为自己真被宋大奶奶打出内伤,要吐血而亡了,顿时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婆子见状,顿时扑上去,哭天喊地地扑上来摇晃她。 姜椿:“……” 这都是些什么群魔乱舞! 不过也好,现在没人拦路了,她可是去找武成岚了。 第140章 姜椿揪住一个半蹲在苏小娘身边假哭的婆子的后衣领, 把人提到自己前面。 然后抬脚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冷冷威胁道:“带路,去找你们大姑娘!敢玩花招, 我就打断你的腿, 让你当个只能用手爬着走的瘫子!” 为了今儿比试方便,姜椿穿了件高开叉的外衫, 下头是大裙摆的百褶裙,百褶裙里头还穿了件阔腿稠裤。 踹起人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婆子吓得浑身发抖, 想要征求苏小娘的意见, 结果苏小娘还在地上躺着呢。 姜椿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婆子一个激灵,非常识时务地抬脚就往前走。 带路的话, 事后可能会被苏小娘处罚;不带路的话, 自己会被宋大奶奶打断腿变成瘫子。 反正苏小娘就算罚自己, 也就最多打自己十几二十个板子, 到时自己使银钱贿赂下打板子的人儿,最多受点皮肉伤。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果断选择带路。 姜椿跟着这婆子往武家内宅走,走了好半晌,才见这婆子停下脚步。 这院子的院门大敞着,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坐了好几个正在清洗蔬菜的婆子。 西厢房门前还有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 正抄着斧头吭哧吭哧劈木柴。 这哪里像是个姑娘家住的院子, 分明就是个厨房所在。 姜椿果断抬脚,又踢了那婆子的屁股一脚:“别告诉我你们大姑娘就住这个院子。” 那婆子被踢得一个踉跄,差点摔趴到地上, 艰难稳住身形后,连忙解释道:“我们大姑娘不住这里, 但是苏小娘将她关到了大厨房后头的柴房里。” 姜椿冷笑一声:“一个妾室,竟然敢将正室所出的嫡女关进柴房,真是好得很。” 那婆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老爷纵着,小娘有甚不敢的?” 姜椿不屑地轻哼一声。 武郎君,不对,武大人是? 很好,宠妾灭妻证据十足,回头自己就指使宋时桉参他一本,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愣着干什么?继续带路!” 姜椿见这婆子站着不动,冷声催促了一句。 婆子立时跨过门槛,领着姜椿从东耳房旁边的月洞门往后走。 井台边有跟这婆子相熟的婆子还一脸疑惑地跟她搭话:“李姐姐,你怎地将贵人领到咱们大厨房来了? 这里到处乱糟糟的,还各种油烟气,仔细脏了贵人的衣裳。” 苏小娘将武成岚送来的时候是夜里,大厨房不当值的人都歇下了,所以没多少人知道。 李婆子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贵人的事情你别多问。” 姜椿巴不得更多人知道苏小娘的所作所为呢,立时冷笑道:“我是来寻你们大姑娘的,你们家那位苏小娘可不得了,一个妾室竟然敢将正室所出的嫡女关进柴房,阻拦她参加宋家的宴会,恕我见识少,还真没见过谁家这么尊卑不分的。” 在大周,妾室只能算半个主子。 井台边的几个婆子互相对了对眼,都是一脸的震惊。 第239节 这苏小娘以往最多克扣下大姑娘的伙食,闲着没事挤兑她几句,现在竟然干出将大姑娘关进柴房这样的恶行来? 联想到二姑娘今儿出门赴宴这茬,几人顿时了然,苏小娘这么做,肯定是想帮二姑娘抢宋三爷那个好女婿。 不过,大姑娘可是老太爷亲手传授的武艺,一个人足可以撂倒苏小娘身边所有的仆妇,又怎会被苏小娘关起来的呢? 她们的疑问,其实也是姜椿的疑问。 照武成岚自己所说,她功夫理应很不错,对付后宅里的丫鬟、婆子,那还不是跟玩一样? 又怎会落到被苏小娘关进柴房的境地呢? 然而等姜椿一脚踹烂柴房的门,见到里头正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的武成岚时,总算明白原因了。 苏小娘这贱人,竟然给她下了药。 姜椿转头,对跟在后头的邹大夫说道:“邹大夫,你赶紧给武大姑娘瞧瞧。” 邹大夫是宋家的府医。 姜椿想着今儿既要考校那些小娘子的骑术,又要考教她们的武艺,过程中难免会有磕碰,便让邹大夫去别苑候着。 武成悦说武成岚感染风寒,姜椿直接叫上邹大夫,准备过来啪啪打脸的,却没想到这会子真派上了用场。 背着药箱的邹大夫连忙上前,替武成岚把脉,又问了武成岚一些情况。 然后对姜椿道:“武大姑娘这是中了蒙汗药,这药折腾人,倒是对性命无碍。 老夫写张方子,大奶奶让人抓药来,熬给武大姑娘喝。 喝完歇息一日,明儿应该就没事了。” 武成岚艰难道:“不,喝完药不歇息,我要去别苑参与比试。” 姜椿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人都还迷糊着,手脚也不太听使唤,如何参与比试?” 武成岚破釜沉舟道:“劳烦邹大夫给我下点猛药,但凡能恢复个五六成,我都能胜过她们。” 大家都是武官家的小娘子,武成岚对对手们再了解不过。 上去几十年,武官家的小娘子个个肯吃苦练功,不少人功夫并不比家里的小郎君差。 但这几十年,武官家养小娘子开始向文官家靠拢,讲究淑女风范,肯学武的最多只有半数。 而这半数里头,又大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不是武成岚自大,事实就是她只需要拿出五六成本事来,就能吊打那些小娘子。 邹大夫摇了摇头:“猛药伤身,大姑娘一个小娘子,还是别冒这危险为好。” 武成岚坚定道:“不妨事,邹大夫您只管开方子便成,一应后果我自行承担。” 她跟她母亲都要被逼到没活路了,哪还会在意甚伤身不伤身这样的小事儿? 这要换作旁人,姜椿必定劝说一番,甚至还会强势阻拦。 但武成岚这处境,姜椿实在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身处绝境,宋家这根救命稻草,她肯定是要想法子抓住的。 换作自己,大概也会如此选择。 姜椿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邹大夫道:“开方子。” 邹大夫开完方子,姜椿打发人去外头抓了药来,又让桂枝亲自帮她熬药。 一番折腾下来,也花去了半个时辰。 姜椿还惦记着别苑那头的比试,可没时间耗在这里等武成岚慢慢恢复,在她刚喝完药后,便让人将她搀扶上马车。 然后急匆匆往别苑赶。 路上姜椿对车里的武成岚道:“你抓紧时间睡会儿,一到别苑,你就得去参加骑术比赛。” 武成岚点头道:“多谢大奶奶,您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不管最后中没中选,您的恩情我都会报答的。” 姜椿哼笑一声:“我才不稀罕呢,我也不是对你多看好,之所以跑这一趟,只是见不得有人敢挑衅我的权威,私自更换人选罢了。” 这也是实话。 虽然自己对武成岚很看好,但如果有其他小娘子在比试中胜出,人品性情又过关的话,她也不会跳出来反对这门亲事。 自己所做的,不过是给武成岚个公平比试的机会而已。 武成岚笑了笑,没接话,直接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呼吸就变得缓慢而又绵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 姜椿嘴角抽了抽。 竟然秒睡了? 这家伙也是个心大的,身处颠簸的马车上,旁边还有个陌生人——自己,竟然就这么放心地睡过去了? 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 马车颠簸半个时辰后,总算抵达了京郊别苑。 姜椿把武成岚喊醒,关切地询问了一句:“感觉好点没有?” 武成岚活动了下两条手臂,嘴角露出个笑容来:“感觉好多了,手臂差不多能听使唤了。” 姜椿在心里轻舒一口气,率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亲自将武成岚给扶下来。 见别苑的女管事许娘子前来迎接自己,她忙问道:“里头比试得如何了?” 许娘子笑道:“已经比试到第三轮了,现下正有三位小娘子在马场比试呢。” 姜椿走之前交待过虞安城,所有小娘子两人一组进行比试,胜出的人三人一组,参与第二轮比试。 第二轮的胜出者,依旧是三人一组,再进行第三轮比试。 就这么一直比试下去,直到决出前三名为止。 这还真不是姜椿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想出的比赛法子。 武成岚虽然重要,但还没重要到姜椿要为她改比赛规则的程度。 纯属是为了给这些小娘子脸面。 如果不设置这样的比赛规则,而是直接让她们一股脑全上,谁跑第一谁就是胜出者,未免太草率了些。 这些小娘子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直接上场一轮游,内心失望不说,没准还会有些不服气。 觉得胜出者纯属侥幸,而失败的她们不过是运气差了些,没能发挥出该有的实力而已。 多比赛几轮,最终不管胜出者是谁,旁人都说不出不是来。 “知道了。”姜椿颔首,然后领着武成岚,缓步走向跑马场。 在跑马场的看台上寻到虞安城后,她将情况跟虞安城说了下。 虞安城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你们早来一步,虽然最前头的人已经比试到第三轮了,但因为参与比试的小娘子人数众多,且不好叫她们一轮接一轮比试不得休息,我便安排交替着来。 第一轮比赛还剩一组没比完呢,且刚好有三个人。 我本想叫她们三人一组进行比试来着,如今既然多了个武小娘子,那正好可以分成两组比试。” 姜椿朝虞安城竖了个大拇指。 她听到许娘子说里头已经比试到第三轮了,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自己该想个什么办法,既能将武成岚塞进比赛队伍,又不会破坏公平公正呢? 往跑马场走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开启头脑风暴。 结果竟是白费心思了。 虞安城对武成岚这个倔强而又不肯服输的小娘子很欣赏,觉得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道:“我让人带你去挑马,然后去第一轮比赛的地点等候。 比完第三轮这场,就该你们第一轮的上场了。” 武成岚朝虞安城道谢,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跟着虞安城安排的人走了。 虞安城面露担忧之色,但到底忍住了,没多说什么。 * 也不知是宋时桉请回来的这个府医邹大夫医术太高明,还是武成岚意志力太强,总归她轻松赢下了第一轮比赛。 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以及第六轮。 等比到第七轮的时候,就只剩五个人了。 按照规则,她们五人需要分成两组,胜出者即为本场比试的前两名。 但姜椿定的是决出前三名。 所以虞安城索性将她们五人归为一组,直接竞争前三名。 而武成岚也没说大话,成功拿下第一名不说,还直接甩开第二名足足半圈。 以致于她在闯过终点线时,连虞安城都忍不住大声叫了声“好!”。 姜椿亲自给前三名颁发了奖品,每人一把她特意找铁匠铺的人帮忙打制的精致匕首,以及一块刚好能做一件衣裳的蜀锦尺头。 一帮小娘子露出艳羡的神色。 倒不是说她们羡慕这点东西,匕首她们想要随时可以找铁匠铺打制,蜀锦虽贵,但一块尺头也值不了多少银子。 她们想要的是这份荣誉。 毕竟宋大奶奶可是头一个举办女子骑术跟拳脚功夫比试宴会的人儿,这份荣誉也是头一份的。 只怕要不了几日,这几位胜出小娘子的大名就传遍全京城了。 姜椿见状,朗声道:“下午的拳脚比试大家加油,胜出的前三名同样有奖品。” 众人顿时发出欢呼。 姜椿笑道:“上午的比试就到这里了,我叫人准备了烤全羊跟烤羊肉串,另还有一些清淡素菜。 大家移步宴会厅,好好吃一顿,下午才有力气比试拳脚功夫。” 第240节 * 姜椿跟虞安城没去宴会厅,免得那些小娘子们不自在。 他们师徒俩寻了间屋子,让人将饭食送过来一份。 这是虞安城头一回跟姜椿一块儿用膳。 男女有别,若不是他年纪比她爹还大,又挂着她师傅的名头,这辈子都没可能一块儿用膳。 然后他就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二十几根羊肉串,又吃下去小半只烤全羊。 这还不算完,又喝了一大碗洒了胡椒面的羊骨汤。 虞安城:“……” 得亏你是宋家的儿媳妇,这要是放普通人家,谁家养得起一顿饭吃小半只羊的饭桶儿媳妇? 忒可怕了! 姜椿竟然还遗憾地叹了口气:“先这样,下午要上场考校她们的功夫,不能吃太饱。”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她最近饭量大增,比先前吃的要多一倍。 不过肠胃并未有不舒坦的地方,哪哪都好着,她也就没太当回事。 毕竟人的食欲都是一阵阵的嘛,没准刚好她这阵子食欲好。 虞安城张了张嘴,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一个人吃七八个小娘子的饭食就罢了,竟然还说没吃饱? 罢了,他还是埋头用饭,毕竟这加了贵重番邦香料——辣椒的烤羊肉串跟烤全羊,还是十分美味的,外头可吃不到。 * 用完午膳后,姜椿让许娘子给自己寻了间卧房,小憩了半个时辰。 然后将裙子脱掉,只着高开叉的外衫跟阔腿稠裤,去了校场。 当然,恁多小娘子,她不可能挨个考校她们的武功,这样的车轮战,就算是她们个个都是菜鸟,也实在累人。 还是用上午的法子,让她们先分组进行比试。 决出前十名后,再由她亲自考校,根据她们的表现,评出前三名来。 捉对比试显然比赛马要慢多了,等到决出前十名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姜椿撸了撸袖子,站起身来,笑道:“为了节约时间,省得城门关闭大家进不去城,你们一块儿上!” 那十位小娘子互相对视几眼,眼里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能进前十名,她们这十个人多少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这不是要跟敌人决一生死,所以她们并未选择合作,而是各自寻找机会上去对战一波,露出颓势后就立即退下来,换其他人上去。 可以说这比试进行得十分斯文有礼。 连姜椿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们几个,倒是有些武者精神。” 有个姓方的小娘子爽朗笑道:“能得大奶奶这句夸赞,咱们今儿就算没白来。” 姜椿认得这位方姓小娘子,是她熟人曹娘子的姨家表妹,上午骑术比试拿了第三名呢。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姜椿笑道:“你们说话这么好听,我都不好意思动真格的了。” 武成岚笑道:“大奶奶可别太掉以轻心,没准这是我们的战术,故意说好话麻痹您,好趁您不备进行偷袭。” 姜椿一脚踢飞一个小娘子,哈哈大笑道:“我今儿教给你们一句话‘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不信邪的话你们尽管试试。” 众小娘子被她激起了好胜之心,也不管甚武者精神不武者精神了,互相偷偷打眼色,然后寻了个机会,一拥而上。 姜椿左挡右打,左躲右踢,感受到了一点被群殴的小小压力。 毕竟这不是对敌,她不能使出全部力气,不然她一脚踹过去,就有一个小娘子骨折;一拳揍过去,就有小娘子倒飞出去撞破头。 这还得了? 只怕明儿宋家大门口就被堵个水泄不通,全是替自家小娘子上门来讨公道的家长。 虞安城大声幸灾乐祸:“才学个半吊子,就大言不惭以一对十,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丢人!” 姜椿利落地跳起来,躲开武成岚的扫堂腿,给了身侧一人一个侧勾拳,然后迅速矮身躲过另一人的拳头。 嘴里笑嘻嘻道:“我丢人能怪谁?还不是怪师傅您教得不行?要是您肯好好教,我又怎会打不过一帮小娘子?” 虞安城顿时怒道:“我教得不行?以往我如何教禁卫军的,如今也是如何教你的,你自己学艺不精,反倒怪起我来了?” 姜椿边在小娘子堆里打转,边同他斗嘴:“师傅您一看就是个重男轻女的,在禁卫军当总教头的时候铁血严格,轮到教我的时候,看我是个小娘子,就想着随便糊弄糊弄。 素日瞧不出来,我今儿跟人一对战,果然就露馅了。” 虞安城气得咬牙切齿:“我何时糊弄过你了?还不是宋大人说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别对你太苛刻,我这才略微放松了些要求。” 姜椿:“???” 她不过是闲着无聊,随便跟师傅斗嘴玩。 却没想到,竟然斗出秘密来了? 好啊宋时桉,竟然背后捣鬼,让虞安城给自己放水。 亏她还以为自己人格魅力大,外界盛传的脾气顶顶暴躁的虞安城虞总教头,到自己面前却只是个略有些严肃的郎君罢了,还从未朝自己发火过呢。 感情是宋时桉这家伙的“功劳”。 哼哼,自己学武可是认真的,每天都花费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跟着虞安城练功,可以说十分勤奋刻苦。 宋时桉这家伙不但不支持自己,竟然还拖自己的后腿。 看她回家后怎么收拾丫的! 姜椿哼笑道:“原来我学不好功夫的罪魁祸首不是师傅,而是我夫君,很好,等我晚上回去就收拾他!” 虞安城脸色一僵。 自己说啥了? 糟糕,似乎不小心秃噜出甚不该秃噜的秘密了? 完蛋,自己这个才上任半年的师傅,该不会明儿就当到头了? 顿时懊恼得不行。 姜椿又陪这几个小娘子“玩耍”了一刻钟,然后这才拿出真本事来,将她们三两下撂倒在地。 开玩笑,她的确是感受到了被围殴的压力,但不代表自己就打不过她们。 她好歹也是认真学过半年功夫的人儿,可比她们这些花拳绣腿的花架子厉害多了。 毕竟,就算虞安城故意放水,他好歹也是十万禁卫军的总教头,可不是这些小娘子的师傅能比的。 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姜椿跟虞安城商量一番后,定下来本场比试的前三名。 分别是武成岚,方小娘子以及何小娘子。 姜椿照例给她们颁发了奖品,也是一把匕首跟一块蜀锦尺头。 只不过匕首的样式跟蜀锦的花色,跟上午的略有不同。 完事后,她还大声宣布:“大家先别着急走,今儿所有参与比试的小娘子都有纪念奖,大家领了奖品再走。” 纪念奖是每人一把小型水果刀,以及一块喜上眉梢暗纹花罗尺头。 本有些沮丧的小娘子们,闻言后心里略微舒坦了些。 第141章 赶回京城后, 姜椿直奔正院,跟庄氏汇报了下情况。 庄氏听闻她竟然闯进武家,把武大姑娘的庶母给打了, 武大姑娘又在骑术跟拳脚比试中全都胜出, 顿时一阵无语。 亲事还没正式定下呢,她就先把未来亲家的长辈给揍了, 这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 而且,这武家也忒不讲究了些, 武大老爷宠妾灭妻, 正妻被送去家庙,小妾管家就罢了, 竟然还给正妻所出的嫡女下蒙汗药, 并将人关进柴房…… 庄氏沉吟片刻后, 说道:“回头叫桉哥儿参武大老爷一本。” 既然都结仇了, 那干脆就结得更彻底点,直接将对方给打压下去。 至于说换个人选,比如拿了骑术比试第三名以及拳脚比试第二名的方小娘子,庄氏倒是没考虑过。 方小娘子家世比武成岚好,方家家风也比武家清正, 但武成岚有个方小娘子,甚至其他小娘子都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她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宋时迁。 而宋家之所以要给宋时迁挑个武将之家出身的小娘子, 为的不就是这个?否则何苦折腾这一场,还不如直接如了李氏的愿,给他说个名门淑女不好么? 何况他们是娶武家的小娘子, 又不是嫁小娘子进武家,只要能将武家压制住, 就不怕他们翻出花来。 而且,咳,其实她觉得武家跟二房半斤八两,甚至二房还“更胜一筹”。 首先,二房有个不着调的李氏,先前差点搞出让宋家丢尽脸面的平妻来,这会子被送去家庙,闹不了幺蛾子,但又不可能一辈子将她关在家庙,回头被接回来,还不知又要如何作妖呢。 其次,二房还有个曾被卖进过青楼的宋时音,这也是个不着调的,虽然跟李氏的不着调迥异,但也跟京城那些名门闺秀迥异,亲事也是个老大难。 至于宋时迁,性子未免有些单纯,先前若不是姜椿无意间点了他几句,只怕就上了三皇子一党的当了。 至于前程,他明年才参加乡试,能不能中还两说呢,至于中进士,那就更遥远了。 想到这里,庄氏不免有些骄傲。 她的两个儿子,长子打小就是神童,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如今才刚二十五岁就已是二品大员,前途无量。 次子才调任到锦衣卫不足一年,就由从五品的副千户升为正五品的千户,显然也是个极有出息的。 哪个不比宋时迁强? 姜椿笑嘻嘻道:“哎呀,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呢。” 于是宋时桉下衙回来后,就被告知他明儿须在大朝会上弹劾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武志浩宠妾灭妻,无故囚禁发妻,并纵容妾室谋害嫡女。 第241节 他玩笑道:“母亲、娘子,你俩这可是牝鸡司晨。” 庄氏笑笑不说话。 姜椿斜眼瞪他。 宋时桉立时改口道:“我参!武志浩如此行径,简直人神共愤,不参不是人。” 当然,他会指使旁人来参。 他堂堂内阁首辅,啊不,堂堂吏部侍郎,参个从五品武官,忒跌份。 姜椿跟庄氏顿时满意了。 宋时桉坐到姜椿旁边,笑着问道:“娘子,今儿宴会办得可还算顺利?三弟妹的人选这是定下来了?” 没定下来的话,没亲没故的,她们也不会指使自己参武小娘子的父亲武志浩。 姜椿笑眯眯道:“除了中途去了趟武家,把武志浩的宠妾揍了一顿外,其他都挺顺利的。”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她先把武志浩的小妾给揍了,又指使自己参武志浩。 这叫甚? 恶人先告状? 不过他也只敢心里腹诽一下,嘴上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娘子向来讲道理,必然是她招惹到了娘子,娘子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庄氏嘴角抽了抽。 就是因为儿子这般无原则地纵容,姜椿这才愈发无法无天。 不过庄氏也不太在意。 横竖天塌下来,有她干娘新城长公主顶着,关自己这个婆婆什么事儿? 来都来了,不蹭顿晚膳岂不亏了? 于是夫妻俩在正院蹭了顿晚膳后,这才回到丹桂苑。 一回到丹桂苑,姜椿就开始跟宋时桉算账:“好啊你,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宋时桉一脸莫名其妙:“我何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我有这胆子?” 姜椿无情揭穿他:“是不是你特意跟虞教头说我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让他放松些要求,别对我太苛刻?” 宋时桉没料到她说的是这茬,怔了一下后,这才略有些心虚地说道:“虞安城那狗都嫌的臭脾气全大周都有名,我怕你俩掐起来一拍两散,这才故意这么叮嘱一番,好叫他收敛些脾气。” 姜椿这人,有时跟条咸鱼似的,能躺着绝不坐着,但有时又跟个拼命三郎似的,拼起来不要命。 他怕她急于求成,练功太过,伤到自己身子骨,所以这才偷摸叮嘱了虞安城几句。 姜椿狐疑地看着他:“是特意叮嘱他,好叫他收敛些脾气,而不是故意使坏,拖我成为武林高手的后腿?” 宋时桉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我要是想拖后腿,压根不会费尽心机请虞安城回来当你的师傅,随便从哪请个人回来糊弄下你不好嘛?”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静默片刻后,姜椿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换了话茬:“你明儿休沐,要不要陪我去小河庄瞧瞧?” 时值五月,正是麦收时节,姜椿决定去小河庄瞧瞧自己的红薯、玉米以及番茄长势如何,顺便感受下麦收的喜悦。 宋时桉立时道:“为夫的荣幸。” 姜椿扬了扬唇,唇畔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来。 这家伙不经意的一句话,竟比甜言蜜语还动人。 * 好容易休沐,夜里俩人自然又胡天胡地地闹腾了大半夜。 次日醒来时,姜椿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都可以媲美国宝了。 气得她狠狠剜了宋时桉一眼,然后认命地坐到梳妆台前化妆。 还好钟文谨给挑的粉底液遮瑕还效果不错,上妆后,黑眼圈淡化了许多。 但显然没有遮瑕膏效果更好。 她决定回头就跑钟文谨面前暗示一番,好让钟文谨主动提议给自己进点遮瑕膏。 遮瑕膏这玩意儿,市场应该还是比较大的。 因为除了黑眼圈,不少贵妇跟小娘子脸上的雀斑跟痘印,也需要它来遮瑕。 收拾完毕后,两人跟庄氏打了个招呼,便乘马车出城,去往京郊的小河庄。 还没到小河庄呢,姜椿就已经感受到了麦收的喜悦。 京郊全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如今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入目皆是一片金黄。 官道旁的农田里,戴着斗笠,手持镰刀的农夫正弯腰卖力地收割着麦子。 在他们的身后,有农妇或是半大孩子正麻溜地将割倒的麦秸捆成捆,好方便搬运回家。 今岁风调雨顺,麦穗沉重饱满,显然是个丰收之年,所以农人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 姜椿从车窗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这必须得笑啊。 小河庄五百亩地赁出去四百亩,枣树庄三百亩地全赁了出去,月河庄的一千亩地也都赁了出去。 合计下来,她有一千七百亩地等着收租子呢。 麦子丰收,就代表她能收到更多的租子,这谁能不高兴? 宋时桉见她嘴都要笑歪了,好笑道:“看到麦收这般高兴?” 姜椿白他一眼:“你个麦苗跟韭菜都分不清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哪里晓得我们农人的喜悦?” 宋时桉也不跟她争辩,笑道:“虽然我不懂娘子为甚喜悦,但娘子喜悦我就跟着喜悦。” 他虽然分不清麦苗跟韭菜,但他懂她,晓得她必定是为能多收到几斗佃租而高兴呢。 姜椿斜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偷吃我的好蜂蜜了?不然嘴怎地跟抹了蜜一样甜?” 宋时桉凑过来,轻笑道:“娘子好歹尝尝,再说甜,不然忒缺乏可信度。” 姜椿白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腻歪了。 不过她这会子心情好,就如他所愿地含住他的嘴唇,好生肯咬允吸了一番。 把宋时桉亲得气喘吁吁,日头还没出来呢,他鼻尖上就冒出了一层汗珠。 姜椿推开他,见状,将手里的帕子按到他挺拔的鼻子上,替他擦了擦汗。 宋时桉握住她的手,柔情蜜意地说道:“娘子待我这般好,能娶到娘子这样的好娘子,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肯定是自己上辈子当鳏夫一辈子,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大周的百姓身上,所以老天爷才可怜自己,让自己重生回来。 并且为了补偿自己,还把姜椿这个异世灵魂给塞进了上辈子那个姜椿的身体里,让他俩凑成一对。 嗯,一定是这样! 姜椿嘴角抽了抽,你丫搁这套娃呢? 不过她也没煞风景,笑嘻嘻道:“能娶到夫君这样的好夫君,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自己给自己写一个美强惨男配当夫君,哪个作者有她这福气? 虽然代价是失去现代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但她这不是没得选嘛?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但又没法反驳,甚至心里还暖呼呼的,忍不住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俩人就这样抱了一路。 才刚到小河庄,姜椿就立时推开他,忙不迭跳下马车。 神经病啊,大热天的,俩人抱一块儿腻歪啥,搁这捂痱子呢? 亏她还化了全妆,这下可好,妆脱得肯定不成样子了! 孟庄头老远就瞧见有车队进了小河庄地界,忙不迭地从田里赶过来:“给大爷、大奶奶请安,大热天的,大爷、大奶奶怎地来了?” 小河庄原本的庄仆都被户部发卖了,先前姜椿春耕时无人可用,只能雇了佃农当短工。 后头廖管事帮忙从牙人那里买了二十个庄仆回来,其中就有这个名叫孟三牛的。 廖管事见他懂农事,人也机灵,经姜椿同意后,任命他为庄头,负责管理庄子上的庄仆跟田地。 姜椿笑道:“来看看我那些番邦作物长势如何了,顺便瞧瞧庄子上的麦收情况。” 孟庄头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那座三进四合院的大门,点头哈腰道:“大爷、大奶奶,外头热,咱们进去说。” 这栋宅子还是宋时桉当年接手这个庄子后,使人来修建的,预备休沐时来庄子上散淡散淡用的。 不过,上辈子他身子骨不好,没那个闲心过来,家人也不放心他过来,所以从未在这里住过哪怕一回。 这辈子托姜椿的福,倒是能住上了。 进入第二进的正院后,姜椿让桂枝打了盆水来,她先卸了个妆。 大热天化妆太遭罪,黑眼圈就黑眼圈,反正她是懒得重新化了。 歇息会儿后,趁着日头还未太烈,她提出要出田里瞧瞧自己的宝贝们。 宋时桉起身道:“走。” “大爷、大奶奶请随小人来。”孟庄头立时在前引路。 庄子上的一百亩自留地,就在宅子后头,没几步路就到了。 姜椿一眼就瞧见一个红透的西红柿,顿时惊呼一声:“哇,番茄熟了?” 孟庄头憨厚笑道:“大奶奶来得可是巧了,这几个番茄前些日子一直都是青的,前儿才开始有一点点红,今儿竟然就红透了。” 姜椿激动地走上前,一手一只,直接扯了两只番茄下来,拿帕子擦了擦,将其中一只递给宋时桉。 古代又没农药,用帕子擦擦上头的灰尘就能吃了。 她将自己手里那只送到嘴边,“啊呜”啃了一口。 然后差点给感动哭了。 第242节 这酸酸甜甜的番茄味道,真是久违了。 宋时桉端详了下手里的番茄,疑惑道:“娘子不是说番茄是蔬菜吗?竟能生吃?” 姜椿将嘴里的番茄咽下去,这才笑道:“胡瓜也是蔬菜呢,不照样能生吃?你且尝尝,番茄生吃可比胡瓜生吃要更好吃。” 胡瓜其实就是黄瓜,因为是从西域胡人那边传过来的,所以叫胡瓜。 宋时桉一手托在番茄底下,一手拿着番茄将其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 片刻后,他眸光一亮。 然后启唇,又咬了一大口。 姜椿见还有三个红色的,便吩咐桂枝将其摘下来,回头带回去孝敬庄氏跟宋振庭一人一个,下剩一个给钟文谨。 毕竟这番茄种子还是钟文谨免费送给自己的呢,结果之后肯定也得第一时间给她尝尝。 姜椿边吃番茄边往前走,越过番茄地后,是一片胡萝卜地,这会子胡萝卜苗油绿油绿的,下头肯定已经结了小胡萝卜。 不过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半大胡萝卜吃起来口感一般,她便没动它们。 胡萝卜地后头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薯田了,一垄一垄的,藤蔓呈现健康的深绿色,看起来长势十分不错。 而且庄仆照顾得也很精心,似乎才刚翻过藤蔓没多久,所有藤蔓都朝向一个方向。 这是为了不让藤蔓胡乱扎根结果,以保证主根所结果实的营养供给充足。 可惜姜椿现在没有闲置田地了,不然还可以剪些藤蔓下来扦插,多种十几二十亩地。 但就这么放弃的话,显然很浪费。 她侧头问宋时桉:“夫君,这些红薯藤能扦插种植,叫做夏红薯。 夏红薯生长时间短,结出的果实个头虽然不能跟春红薯相比,但拿来当种薯却是极好的。 我想再买点田地种夏红薯,你觉得可还行?” 宋时桉沉思片刻,笑道:“这有甚不行的?每年收了麦子后,都会有人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卖地,倒也不算难买。” 孟庄头突然插嘴道:“这可是巧了,小人前几日才听佃农说咱们隔壁那个小李庄的主人李员外没了,几个儿子争田产,谁都不肯让步,他们母亲李娘子决定将小李庄卖掉,将银钱均分给他们。 这几日正托经济找买主呢,只是他家的地都是中田,要价又比一般中田贵,还必须整个庄子两百亩地一起买,所以不太好卖。” 姜椿笑道:“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小李庄的田地跟小河庄的田地接壤,如果将小李庄买下来,就可以直接并进来,比买其他地方的田地方便许多。 先前她为了种辣椒,还厚颜无耻地借用了庄氏庄子上的十八亩地,可见她手里的地是真不够用了。 她也想过再买点地回来,但那会子各家的田地里都种着麦子,京城地界又没遭灾,基本没人在那个时候卖地。 至于说价格问题,不方,她可以委托包打听帮自己去砍价。 包打听这人,嘴皮子一流,死人都能被他说活,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就没有他砍不下来的价。 而且,都是中田才好呢,红薯对田地的要求比较低,沙土地都能种,买中田种红薯再划算不过了。 姜椿看了桂枝一眼,对孟庄头笑道:“多亏你告知我这个消息,不然我还未必能这么快寻到合适的田地呢。” 桂枝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递给孟庄头。 孟庄头顿时喜出望外,一连声地道谢:“多谢大奶奶赏!多谢大奶奶赏!” 看完红薯田后,姜椿又去看了下玉米田。 因为种的是春玉米,玉米杆上已经结了半大不小的玉米棒子,再过个把月,估计就能掰下来煮着吃了。 她对桂枝道:“记得过个把月提醒我让人来庄子上掰两筐玉米回去。” 虽然留种很重要,但自家人的口福也很重要。 她也不多掰,就掰两筐子,自家煮些尝尝,再给姜河跟郑鲲送点尝尝。 其他的就留着做种,不多霍霍了。 桂枝连忙应是:“是,奶奶。” 想了想,姜椿有些不放心地问宋时桉:“会不会有人晓得咱们这庄子里种了不少番邦作物,夜里跑来偷摘?” 宋时桉道:“肯定会,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看守的。” 番茄倒罢了,不过是给大周百姓餐桌上增加道菜肴,有自然好,没有也不妨碍什么。 但红薯跟玉米可是高产作物,能活命救人的,是要留着先给太子姐夫的登基大礼,他怎可能允许旁人半道摘桃子? 姜椿闻言,顿时就放心了:“那就有劳夫君了。” 有时候,有个老谋深算的夫君,还是有些好处的,有甚麻烦事儿可以直接交给他办,省了自己不少事。 不然她还得花钱买人或者雇人来看守,想想就头大。 宋时桉笑了笑:“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娘子该嫌弃我这个当夫君的没用了。” 姜椿斜了他一眼,嗔道:“谁说的?夫君有用得很,再没人比夫君更有用了。”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宋时桉是个经不住逗弄的,立时被她勾得来了兴致,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今儿咱们不回京了,就在庄子上过夜,如何?” 姜椿捂嘴,惊呼一声,然后低声道:“啊,夫君你不正经,竟然想跟我钻玉米地……” 天地良心,宋时桉这真没这心思。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似乎钻一下玉米地也不错? 他俩各种姿势都试过了,还没试过在野外敦伦呢,想必别有一番意趣? 他柔声哄道:“不然咱们钻玉米地试试?毕竟全大周也只有娘子的庄子里有玉米地,旁人想效仿还没这条件呢。” 姜椿被他说得有些意动。 不过嘴上却是轻哼一声:“夜里再说。” 想了想,她又疑惑道:“咱们住在庄子上,得等天亮城门开了以后才能回城,不耽误你上早朝?” 宋时桉轻笑一声:“不耽误,皇上昨儿才颁下政令,说往后五日一次大朝会,其余时间有事就上折子。” 天气太热,老皇帝有点吃不消,前儿大朝会上中了暑气,懒怠饭食一整日,昨儿早朝只坐了半个时辰就遭不住。 这才急忙改了政令。 朝臣对此都乐见其成,无一人提出反对。 辰初去衙门坐班,跟寅正去上大朝会,显然前者更舒坦。 姜椿恍然大悟:“难怪我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来庄子上,你回答得那般干脆利落呢,原来是有底气。” 宋时桉笑道:“就是没底气,娘子提出要求,我不也得舍命陪君子?”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油嘴滑舌。” 简直比自己以前还油嘴滑舌。 真是风水轮流转,跟他比起来,如今自己倒成了个保守派。 姜椿不知道的是,事后她会庆幸宋时桉提议在庄子上过夜,因为这是他们小夫妻短期内最后一次敦伦啦。 第142章 夜深人静, 宋时桉楼着姜椿,悄无声息地跳墙而出,朝宅子后头的玉米地飞掠而去。 路上还不忘朝后打了几个手势, 让跟着自己的暗卫别靠太近。 姜椿还是头一次体验传说中的轻功, 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想发出几声“呜呼”的狼嚎, 顺便再吹几声口哨。 但是怕吵醒庄子上的庄仆跟自己带来的仆人,只能趴到宋时桉的脖颈上, 轻肯了下他的喉结。 宋时桉呼吸一滞, 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带着她一块摔进红薯田的沟垄里。 他低斥了一句:“不想栽进沟里摔个狗肯泥的话你就老实点。” 姜椿立时脑袋后撤, 表示已老实。 宋时桉重新调整呼吸节奏, 继续带着她前行。 他的速度极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 俩人就已经钻进了玉米地里。 今儿五月十七,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今儿的月亮比昨夜还圆还明亮一些。 他们身处玉米地,四下里漆黑,但头顶又有皎洁的月光洒下来, 给玉米杆顶端镀上了一层银光,简直氛围感十足。 嗯……偷晴的氛围感。 玉米地被戏称为偷晴圣地, 果然是有缘由的。 姜椿拿指头戳戳宋时桉的胸堂, 笑嘻嘻道:“夫君,咱俩像不像半夜偷摸跑来玉米地偷晴的农家汉子跟婆娘?”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别人家的婆娘。” 宋时桉才刚松开她的腰, 闻言伸手,将人重新楼进怀里紧紧抱住。 嘴巴凑到她耳边, 哑声道:“既然是别人家的婆娘,那我可得抓紧时间多占几回便宜。” 姜椿拿小拳头轻轻捶打了下他的胸堂,笑骂道:“几回?你想得美,能白占别人家的婆娘一回便宜就不错了。” 宋时桉摸索着扯掉她纱衫的系带,又将小衣往下一拉,俯身亲住了她的身前。 月光朦胧,姜椿只能隐约看清宋时桉趴伏在自己身前的脑袋,再往下便甚都看不清了。 四周有蛐蛐在叫,远处的小河里,不时响起几声蛙鸣。 风吹过玉米地,玉米叶互相摩擦,发出一片“沙沙沙”的响声。 她“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了宋时桉的脑袋。 奇了怪了,素日他没少这般亲自己,但似乎今儿格外的刺激? 才刚被他亲一会子,就有了感觉。 咳,难道这就是偷晴的乐趣? 横竖四下无人,她也没必要隐忍,立时哼唧起来。 第243节 宋时桉松嘴,打趣了她一句:“这么大声,仔细一会儿被人听见,跑来捉奸。” 姜椿笑嘻嘻道:“怕甚,这么大片玉米地,咱们随便选个地儿猫着,他们就算来捉,也很难瞧见咱们的身影。” 说完,她不耐烦地轻推了他的胳膊一下,催促道:“你别磨叽了,赶紧干正事,不晓得春宵一刻值千金?”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偷晴对象比自己还猴急,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他索性如她所愿,撩起她的裙子,扯下亵裤,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发出一声惊呼:“哇哦,比我相公伟岸多了。”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伟岸? 倒也不能说她这词儿用得不对,毕竟,咳,自己那里是挺出类拔萃的。 但要说她词儿用得对,又太过牵强,谁家好人用“伟岸”形容那里? 他心里想东想西的,但动作却快狠准,掐着她的纤腰卖力奋战。 姜椿站立不稳,忍不住伸手抓住身旁的一根玉米杆。 然后,这棵玉米就如同狂风骤雨中的小白花一般,疯狂摇晃着,枝叶稀里哗啦作响个不停。 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一声断裂声。 姜椿拎着半截断掉的玉米杆哭笑不得。 然后下一瞬,她将这玉米杆的断头直接塞进了嘴里。 宋时桉瞧不分明,还以为断掉的玉米杆抽到了她脸上,唬了一跳,连忙松开一只手,去抓那玉米杆。 抓住后,使劲往外一抽。 没抽动。 姜椿不乐意地嚷嚷道:“你干嘛抢我的甜杆?你想吃自己掰一根就是了呗。” 宋时桉:“???” 他简直一脸问号。 随即便是一阵无语。 他俩正偷晴呢,结果这家伙竟然还肯上甜杆了? 而且,不是甜高粱的杆才叫甜杆吗,怎地玉米杆也被叫甜杆? 也不知道是不是拼夕夕商城系统的玉米种子特殊,姜椿觉得这玉米杆甜得都快能跟甘蔗相比了。 她熟练地用嘴剥掉外壳,自己嚼了半截,然后伸手往后一递,笑道:“夫君也尝尝?” 宋时桉犹豫了下,还是摸索着抓住那根玉米杆,凑过去肯了一口。 咀嚼几下后,嘴里顿时甜滋滋的。 先前在大柳树村的时候,姜家的高粱地里出了几棵甜高粱,姜椿把甜杆掰回家给他尝过。 宋时桉觉得,这玉米杆可比甜高粱杆甜多了,被叫甜杆实至名归。 他将玉米杆推回去,说道:“娘子吃。” 姜椿扯回来肯了一口,然后又朝后递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夫君次。” 俩人衣衫不整,甚至还连在一块,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肯起了玉米杆。 肯完这半截后,姜椿还不过瘾,又摸索着寻到底下断掉的那半截,拨出来,跟宋时桉分吃了。 嚼干的碎渣子吐了一地。 宋时桉从她袖子里摸出丝帕来,先给她擦了擦嘴,又擦拭了下自己的唇角。 哭笑不得道:“咱俩到底是出来偷晴的还是出来偷吃的?” 回头庄仆们发现少了一棵玉米,四周还散落着一堆碎渣子,会不会以为是老鼠或是黄鼠狼所为? 姜椿笑嘻嘻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宋时桉退出来,将她调了个个,面向自己,伸手将人抱起来,然后再次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连忙伸手楼住他的脖颈。 本以为这家伙要让自己爬树,结果他竟然没提这要求,反倒是掐着自己的两条腿儿,吭哧吭哧地卖力耕耘。 这显然需要极强的腰腹力量跟臂力。 不用出力就能享福的姜椿舒服得半眯起眼睛,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随着他的攻势,她的哼唧声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变成了尖叫。 这样的叫声,无疑是最好的催晴药,宋时桉身心的愉悦都达到了巅峰,只觉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事情了。 甚至对生小崽子这事儿都有些释怀了。 没有小崽子就没有小崽子罢,要真怀上小崽子,他们小夫妻得十个月不能敦伦呢,这不得憋死? 他一连将姜椿送上好几回山顶后,自己这才爬上去。 而且这还不过瘾,抱着她歇息一会儿,又把她放下来,让她背对自己,压着她的脊背又来了一回。 姜椿被他压得直不起腰来,弓得跟个虾米似的。 还是被个被狂风骤雨击打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且摇摇晃晃的虾米。 等到结束的时候,她两条腿儿都软成了面条,走路都打摆子,最后还是宋时桉把她抱回去的。 * 半夜荒唐爽,晨起火葬场。 因宋时桉得去衙门当值,所以次日他们天不亮就爬起来,胡乱吃了点孟庄头送来的早膳,就急匆匆赶回京城。 “先送大爷去吏部衙门。”进城后,姜椿吩咐一句,然后往引枕上一歪,疯狂打呵欠。 宋时桉将人捞起来,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歇息,嘴里柔声道:“娘子若是实在太困,上午就跟虞教头告假,暂停练功一日。” 姜椿轻哼一声:“说的什么话!我可是要当武林高手的,岂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宋时桉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宠溺道:“是为夫说错了,娘子该练功还是要练功的,补眠可以放在午膳后。” 姜椿这才满意了:“知道,用完午膳我就躺平,美美睡一下午。” 俩人楼抱着,腻歪了一路。 到了吏部衙门外,宋时桉下了马车,姜椿朝他挥了挥手,往引枕上一躺,就要叫车夫走人。 却突然瞧见有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快步走过来,朝宋时桉拱了拱手:“姜娘子这是来送宋大人上衙?两位果然伉俪情深。” 姜椿一听这话,顿时不困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发髻跟衣衫,然后一个翻身跳下马车。 边朝这绯袍官员福身行礼,边笑道:“叫大人见笑了,昨儿休沐,我们去庄子上散淡了一日,今儿一早这才刚赶回京城。” 宋时桉回礼,然后给姜椿介绍道:“这位是为夫的同僚,胡宁远胡大人。” 姜椿“哎呀”了一声:“原来是胡大人,我早就听夫君提过大人的大名,说你素日没少关照他,今儿得见大人,果然是个慈眉善目的好面相。” 吏部有两位侍郎,右侍郎是宋时桉,左侍郎则是这位胡宁远。 胡宁远在吏部待了十几年,本是下任吏部尚书的有力人选,谁知突然空降来个宋时桉。 宋时桉可是太子爷的小舅子,其他五部他不空降,偏空降来吏部,明显是瞅准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因为六部里头,只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不日就会告老还乡。 胡宁远本该十分气愤的,但他想得要更远一层。 宋时桉不但是太子爷的小舅子,还深受太子爷器重,素日经常喊他去办要紧差事,所以他的前程肯定不止于此。 吏部尚书怕也只是他的一个跳板,借此进入内阁,成为阁臣。 内阁阁臣,料理得都是军国大事,多半不会兼任六部尚书。 所以,只要自己耐心等待几年,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最后还是自己的。 他没必要为这几年,得罪太子爷的小舅子兼未来的阁老,甚至首辅。 因此,素日他对宋时桉都和和气气的,不阴阳怪气,也不过分谄媚。 不过现下除外。 京城谁不晓得宋时桉宋大人是个耙耳朵的赘婿? 这位杀猪女出身的姜娘子可不简单。 胡宁远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多恭维讨好下姜娘子。 他连忙又拱了拱手,谦虚道:“姜娘子过奖了,其实素日都是宋大人照顾在下更多。” 随着他的低头,发髻上插的白玉莲花簪坠着的莲子一阵摇晃。 姜椿嘴角抽了抽。 虽然早就从宋时桉那里听说过这茬,但亲眼见到身穿官袍一脸正气的中年官员头戴坠着坠子的女簪,冲击性还是有些大。 好在他们上朝或者上衙后,就会戴上乌纱帽,将这女簪给遮挡住,不然该无语的就是老皇帝了。 三人略寒暄了几句,宋时桉跟胡宁远便要去上衙了,姜椿与他们作别,然后乘马车回宋家。 * 姜椿回府后没多久,虞安城便到了。 她按部就班地练功一上午,用过午膳后,便躺平补眠一下午。 傍晚醒来后,人还迷糊着呢,就见桂花急急呼呼地跑进来,小声对桂枝道道:“桂枝姐姐,三太太竟然怀上身孕了,梧桐苑现在正发喜钱呢,我已经领了。 我替姐姐当值一会子,姐姐也去领,三太太大方得很,谁去都给一串钱。” 一串钱,可是一百文,对于月钱只有五百文的二等丫鬟桂香来说,显然是个大数目。 桂枝摇了摇头,笑道:“你到后头喊你桂叶姐姐去领,我就不去了。” 第244节 她不像桂叶性子活泛,爱买些脂啊粉啊花的,身为一等大丫鬟,每月一吊钱的月钱,加上奶奶得闲便赏些财物,她手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银钱,才不稀罕这一百文呢。 姜椿顿时就清醒了,问桂花:“府医给诊出来的,还是请了太医?” 桂花笑道:“邹大夫先诊出来的,不过他说三太太月份尚浅,自己兴许诊错了也未可知,让三太太请太医来瞧瞧。 三太太就让人去请了卢太医来,卢太医诊脉后,也说她怀上身孕了。 两位大夫都这般说,可见是果真怀上了,三太太这才叫人发喜钱。” 姜椿对桂枝笑道:“你收拾份贺礼,亲自给梧桐苑送去,顺便领喜钱,岂不刚好?” 先前宋时桉好友路舒羽的娘子萧娘子怀上身孕,姜椿就打发桂枝去送过贺礼,所以桂枝晓得该送什么,无须自己多说。 桂枝应声去了。 姜椿摸了摸下巴,三太太秋氏有孕这茬,她当然知道,所以也没甚好奇怪的。 但宋时桉可不知道呀。 等会儿他下衙回来,听说自己三婶老蚌生珠,怀上身孕,不晓得会不会破防? 自己要不要多揣几块丝帕在身上,回头好替他擦眼泪? 事实证明姜椿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宋时桉高高兴兴下衙,本想将吏部衙门的官员今儿一整日都在偷摸说小话,夸赞跟羡慕他们夫妻恩爱的事情告诉姜椿来着,谁知一回府就听说了三太太秋氏有孕的事情。 顿时整个人就绷不住了。 三婶秋氏今年都四十岁了,竟然又怀上身孕了。 姜椿今年才刚二十,年龄只有秋氏的一半,正是最容易受孕的年纪,为何她就是怀不上身孕呢? 他一瞧见姜椿的身影,也顾不上屋里还有丫鬟在了,一下扑到她怀里,然后便泪如雨下。 姜椿唬了一跳,连忙打手势让正替桂枝当值的桂花出去。 桂花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艰难地挪出了屋子。 姜椿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边安抚地拍他的脊背,边帮他擦眼泪,嘴里装傻充愣道:“夫君怎地了这是?在衙门受委屈了?可是有同僚给你气吃了? 你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就去吏部衙门附近蹲他,蹲到人后给他头上套麻袋,将他狠揍一顿,替夫君出气!” 宋时桉只无声哭泣,不吭声。 姜椿插科打诨不下去了,收敛神色,柔声哄道:“夫君听说三婶有孕的事情了?这有甚好难过的? 你也不想想,四妹妹今年都十五了,下头还没有一个弟妹,除去遭难那两年,三叔三婶可是足足努力了十三年,这才梅开二度。 咱们才刚成婚三年,圆房也不过才刚两年而已,有甚好着急的? 十二年没怀上身孕,再着急不迟。” 宋时桉顿时顾不上哭了,侧头轻“呸”了一声,用泪眼朦胧的凤眼瞪她:“你少乌鸦嘴。” 姜椿连忙轻抽了自己的嘴一下,讪笑道:“瞧我这张嘴,该打!” 宋时桉又不吭声了,继续默默垂泪。 他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绯色的绸缎上头,立时氤氲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姜椿心揪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拿帕子替他拭了拭脸上的眼泪,继续哄道:“师父派人传话,说已经写信给江湖上的朋友,托他们打听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了。 师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心高气傲,等闲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交的朋友必定都不简单。 咱们且耐心等等,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宋时桉继续默默垂泪,不坑声。 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岂是那么好容易寻找的? 自己早就打发人去外头找了,找了小半年,招摇撞骗的不少,真本事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姜椿:“……” 还哄不好了是? 她没好气道:“子嗣这种事情也是讲究缘分的,在我们那地方,也存在着夫妻俩身体都康健,却愣是怀不上孩子的情况。 这种事情越心急越适得其反,咱俩心平气和,顺其自然,没准过阵子就有好消息了呢?” 宋时桉淡淡道:“我觉得我挺心平气和的。” 姜椿指了指他身前那一大块被眼泪打湿的布料,无语道:“不要你觉得,咱们得面对现实。” 是挺心平气和的,心平气和地破防,心平气和地掉眼泪。 宋时桉又不吭声了。 甚至眼泪掉得更凶了。 姜椿简直气结,耐心耗尽,把手里的帕子往他身上一丢,“蹭”地一下站起来。 嘴里气呼呼道:“哭哭哭,有甚好哭的,搞得好像我被人下了绝育药,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崽子了似的!” 宋时桉抿了抿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稀里哗啦往下掉。 姜椿那个气啊。 哭成这样,这家伙打算水漫金山是? 她口不择言道:“哭有什么用,你就算哭死,我肚子里就能揣上崽子了不成? 别回头你前脚哭死了,我后脚就被诊出怀上身孕,生下个遗腹子来,那你可就白死了!” 宋时桉怔了一下。 随即猛地伸手抓起被姜椿丢到他臂弯里的丝帕,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然后朝外大叫一声:“来人!” 这会子桂枝已经从三房的梧桐苑回来了,也从桂花嘴里听说了里头的情形。 听到叫人,她立时微垂着头走进来,没敢去看大爷。 宋时桉吩咐道:“去请邹大夫来给大奶奶诊脉。” “是。”桂枝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等等。” 然后就被姜椿给叫住了。 她看向宋时桉,诧异道:“诊什么脉?我好好的,为甚要诊脉?” 宋时桉摆了摆手,示意桂枝快去。 然后转头看向姜椿,哼笑道:“在我哭死之前,先让府医替你诊诊脉,万一真怀上遗腹子,我就先不死了。” 姜椿:“……” 自己是被他哭唧唧的模样气到了,口不择言说的气话而已,他怎地竟还当真了? 不过看他这颠颠的模样,她也懒得跟他争论了,免得他颠得更厉害。 诊脉而已,不痛不痒的,诊就诊呗。 诊不出遗腹子,看他还有没有脸继续哭! 谁知邹大夫来了,把脉过后,竟然满脸喜色地向宋时桉道喜:“恭喜大爷,大奶奶有喜了!” 姜椿:“???” 啥?有喜了? 也就是说自己怀孕了? 不能够,半个月前她还来过癸水来着,古代中医再厉害,也不可能怀孕半月就能被诊出来? 她连忙问道:“怀上多久了?” 邹大夫笑道:“回大奶奶,您的脉象比三太太的要稳一些,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姜椿不解道:“可是我半个月前才换洗过……” 换洗,是癸水的委婉说法。 邹大夫笑道:“以往也有孕妇在怀上身孕后还来天癸的,但其中有些人是怀像不好方才如此,吃了保胎药也没能保住胎儿。 不过大奶奶不一样,大奶奶身子骨康健,脉象也好得不能再好,跟她们的情形并不相同。” 顿了顿,他又一脸严肃道:“不过大奶奶千金之躯,马虎不得,老夫才疏学浅,还是让大爷从太医院请个擅长妇人病的太医来瞧瞧为好。” 从听到邹大夫向自己道喜后就处于呆滞状态的宋时桉,这会子突然一下惊醒过来。 立时对桂枝道:“立时让人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卢太医来给大奶奶诊脉。” 第143章 卢太医才刚从宋家回到太医院, 还没喘口气呢,宋家又打发人来请。 得知是宋侍郎请他去给自己娘子姜娘子诊脉,他立时叫药童背上药箱, 急匆匆往宋家赶。 宋家是太子岳家, 本就怠慢不得,而这位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姜娘子, 更是宋家里头最不能得罪的那个。 而丹桂苑这边,宋时桉后知后觉地一下握住姜椿的手, 激动道:“娘子, 你听见邹大夫的话没,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姜椿:“……” 这家伙在说什么梦话? 体谅到他盼小崽子盼了恁久, 光为这茬都掉过好几回眼泪, 她大度地选择了包容。 姜椿笑道:“听见了, 邹大夫还说我怀孕两个月了呢。” 也不晓得这邹大夫把脉准不准, 反正她自己是甚感觉都没。 要是乌龙一场,她都不敢想象宋时桉这家伙会哭成甚样。 想到这里,她委婉地说道:“夫君别高兴得太早,邹大夫说他不擅长此道,兴许弄错了也未可知呢。” 宋时桉立时道:“那是他谦虚, 他的医术在当地有口皆碑,不但擅长治妇人病, 还冒大不韪替好几个濒死的妇人成功接生过。 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那你肯定就怀上身孕了,不会弄错的。” 第245节 这可是他根据上辈子知道的信息,派人下江南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大夫, 虽然称不上甚神医,但医术并不比太医院那帮人差。 尤其擅长医治妇人病。 姜椿还没怀上身孕的时候, 他就将擅长医治妇人病还会接生的大夫请回来了,可以说是未雨绸缪到极致了。 姜椿被堵得没话说。 片刻后,她失笑:“那你接着高兴?” 宋时桉乐得嘴角快要咧到腮帮子了,他将手心小心翼翼地贴到她的小腹上,在上头轻轻抚摸着。 高兴道:“娘子总算怀上身孕了,我就知道我不是那等注定命中无子的倒霉蛋。” 他所有的霉运都留在上辈子了,这辈子重生回来,遇到姜椿后,每天都是幸运的。 姜椿哼笑一声:“就你瞎着急,我才刚二十岁,还是年轻小姑娘呢,哪里就那般着急生小崽子了?” 宋时桉倒不是有多喜欢小崽子,只是想跟她生个小崽子,好彻底留住她,免得成日提心吊胆她哪日会离开。 所以才会相当着急上火。 不过现在好了,她怀上身孕了,自己这颗心总算能暂时放回肚子里了。 只是,难免又想起了过去那些个他夜不成寐,辗转反侧的夜晚,以及那些无法向人倾诉的担忧。 想着想着,才收起来没多久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大颗大颗地滴落到多灾多难的官袍上。 姜椿:“???” 她一脸问号。 这家伙怎么回事,前一秒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后一秒又开始掉眼泪,疯了不成? 她无语道:“夫君你怎地又哭了?” 宋时桉边拿帕子擦拭眼泪,边笑道:“我这是高兴得。” 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泪珠子掉落得速度简直要把姜椿的眼给晃花了。 他也从无声哭泣,变成了抽噎,继而是大声抽噎。 哭得身子摇摇欲坠,仿佛要将几辈子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似的。 姜椿又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来,边帮他擦眼泪,边笑骂道:“你说说你,堂堂宋家嫡长子,吏部二品大员,委屈时哭成泪人,高兴时也哭成泪人,像什么样子? 也不怕被外头人知道了,笑掉大牙。” 宋时桉哽咽道:“随便他们笑,反正我不痛不痒,而他们笑没了大牙,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吃饭!”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掉金豆子呢,还不忘讲冷笑话。 “椿娘怀上身孕了?” 庄氏的声音突然在明间里响起。 下一瞬玉珠子穿成的珠帘被分开,庄氏急匆匆地走进来,才要张口询问情况,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张泪眼模糊的俊脸。 庄氏眉心顿时拧成了麻花,忙不迭问道:“怎么了这是,桉哥儿你怎地还哭了?” 不是说姜椿怀上身孕了吗?他马上要当父亲了,理应高兴才对,怎地还哭了呢? 难不成是丫鬟传错了话,闹了场乌龙? 姜椿站起来,朝庄氏行了个礼,笑道:“夫君这是高兴得哭了,母亲您别管他,让他自个哭一会儿,哭够了自然就好了。” 宋时桉连忙抓起姜椿塞给他的那块干爽的丝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自己可是三岁以后就没在母亲跟前哭过了,这会子乍然被她瞧见自己掉眼泪,难免有些尴尬。 庄氏恍然大悟,笑道:“这也正常,当初我怀你的时候,你父亲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往回赶,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宋振庭素日斯文有礼,是个典型的古代士大夫,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面? “你先哭着。”庄氏打趣了宋时桉一句,转头看向姜椿,问道:“邹大夫怎么说?有孕多久了?怀像可好?” 姜椿回道:“说是怀了两个月了,但我半个月前还来过癸水,邹大夫也搞不清状况,夫君已经让人去请卢太医了。” 庄氏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抬眼看向宋时桉。 别是乌龙一场?那自己儿子岂不是白哭这一场了? 于是母子俩一个抽抽噎噎,一个内心忐忑不安,就姜椿跟个没事人一样。 甚至还对桂枝道:“让李妈妈加个腊肉炒蒜苗,突然馋这个菜了。” 倒不是她心大,主要是她身体没任何感觉,哪哪都好着,所以就缺乏怀孕的切实感受。 甚至暗搓搓觉得,没准真是邹大夫把错了脉。 不过她没敢再说这话,免得宋时桉绷不住,又给她表演个水漫金山。 * 等卢太医来的时候,宋时桉已经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洗了个脸,并把身上哭湿一大片前襟的官袍给换下来了。 他直白道:“府医说我娘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我娘子半月前才来过天癸,你给瞧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卢太医顿时面色一肃,听起来情况有些不妙啊,有些像小产之兆? 但等他把上姜椿的脉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小产之兆? 绝无可能,谁小产姜娘子都不会小产,他从医二十年多年,就没见过比她更康健的孕妇了。 宋时桉神色紧张,见卢太医收回手,立时问道:“如何?” 卢太医笑道:“恭喜宋大人、宋大太太,贵府府医诊断得没错,大奶奶的确怀上身孕了,时间也的确在两个月左右。”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半月前来过天癸之事,下官以往也遇到过有孕妇在怀孕后还来天癸的情况,不过多半都是小产之兆……” 不等他说话,宋时桉就急急道:“那你赶紧给她开保胎药。” 卢太医被抢白得呆滞了一下,这才忙解释道:“那是旁人,大奶奶身子骨康健着呢,脉象也沉稳有力,完全没有小产的迹象。 至于半月前来天癸之事……” 他扫了庄氏跟姜椿两位女子一眼,往宋时桉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宋大人,借一步说话。” 宋时桉抬了抬手,引着他出了东次间,来到明间内。 他催促道:“别磨叽,快说。” 卢太医抿了抿唇,略一犹豫后,小声道:“怀孕后还来天癸,除了是小产之兆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话到这里,他轻咳了一下,艰难道:“若是夫妻敦伦时过于粗鲁,导致妻子受了‘内伤’,也会有这情形出现。” 宋时桉听得一怔。 算算时间,半个月前,似乎正是姜记猪肉铺开业的时间,那日自己跟着姜椿前去帮忙,然后在书画铺子偶遇了师父。 在樊楼里,自己为了留住师父,大哭一场。 姜椿不明就里,生怕自己情绪再次崩溃,回府后对自己小心翼翼的,而自己趁机跟她讨要好处,让她陪自己玩山贼强抢新娘的把戏。 中途自己有些上头,凶狠蛮干了小半个时辰。 事后姜椿还跟他抱怨,说她差点被自己撞碎,下头又酸又疼。 然后次日她就来了天癸。 难不成这天葵其实不是真正的天葵,而是被自己撞出的“内伤?” 他顿时懊恼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让你丫不知轻重! 同时又后怕得双手都发起抖来。 得亏姜椿身子骨强壮,即便受了“内伤”,也未对腹中胎儿造成甚不好影响,否则他真是追悔莫及。 想到昨夜俩人在玉米地里的荒唐,他又忍不住扶额。 有心想怨姜椿心大,连自己怀孕两个月都没察觉。 但她半个月前才来过假天癸,换作自己是她,也绝对不可能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怀孕了。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太鲁莽。 好在有惊无险。 他抬眼,目光冰冷地看向卢太医。 卢太医立时识趣地说道:“这不过是下官的胡乱猜测,并非就是真相,大人听听便罢。” 宋时桉冷冷道:“胡乱猜测也就罢了,若是嘴巴没把门,敢到外头胡乱说,小心你的舌头!” 卢太医浑身一凛,立时表态道:“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守口如瓶。” 想了想,又改口道:“下官甚都不知道,就是想到外头说,也无从说起呀。” 宋时桉轻哼一声,算是满意了。 随即又关切地询问道:“我娘子当真没有小产之兆?需不需要吃保胎药?” 卢太医忙摇头道:“大奶奶身子骨康健着呢,脉象也沉稳有力,甚药都不需要吃。” 宋时桉也没强制他给开保胎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姜椿脉象没问题,没必要多此一举。 宋时桉走回东次间,对桂枝道:“你送送卢太医。” 桂枝开箱子拿了个大红封,袖在手里,然后急匆匆出去了。 庄氏急忙问道:“卢太医怎么说?” 宋时桉哪好意思直说,轻哼一声:“他胡乱猜测了几个理由,但都站不住脚。 横竖椿娘身子骨康健,脉象又沉稳有力,不必理会这茬了,总归不打紧。” 庄氏又追问道:“也没给开保胎药?” 宋时桉笑道:“她壮得跟牛犊子似的,腹中的胎儿也长势良好,哪里需要甚保胎药?” 庄氏松了口气,跟着笑道:“成日吃那么多,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没白吃。” 姜椿听见这话,脑中灵光一闪,嚷嚷道:“难怪我近日食欲大增,饭量比以往多了将近一倍,感情是因为怀上身孕的缘故?” 第246节 她就说嘛,大夏天的,自己没苦夏就罢了,竟然还饭量大增,这明显不合理嘛。 庄氏笑道:“你这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可不就得饭量翻番?” 姜椿啧啧感叹道:“得亏咱家有些家底,不然我这么个吃法,谁家遭得住?” 俩儿媳妇都怀上身孕,庄氏心情极好,也有闲心玩笑了:“养不起你,就让桉哥儿下衙后再去外头打一份工,到布庄卖布也成,去胭脂水粉铺子卖胭脂水粉也成。 他生得这般好,就算冲着他的脸蛋,也会有不少娘子跟小娘子去买货的。” 姜椿听得哈哈大笑,朝庄氏竖大拇指:“母亲好算计,等啥时候宋家精穷了,咱们就这么干!” 宋时桉白她一眼,哼笑道:“那还不如娘子去当山大王,专抢那些贪官污吏的财富,岂不更来钱?” 姜椿重点直接偏了,嘻嘻哈哈道:“我是山大王,夫君岂不成了我的压寨夫人?咱们雌雄双煞横行乡里,必定恶名远扬!” “噗嗤。”庄氏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姜椿也跟着笑。 一时间,丹桂苑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这气氛在挺着大肚子的钟文谨在宋时锐的搀扶下来到丹桂苑后,达到了顶点。 因钟文谨怀得是双胞胎,五个月的肚子比旁人六七月的还大。 看得姜椿心惊胆战,连忙上前扶住她另外只手,将她搀到罗汉床上坐下。 宋时桉张了张嘴,有心想说她几句,自己都是个孕妇呢,偏还抢着去扶其他孕妇。 但想想她的身子骨,他还是抿紧嘴唇,没说扫兴话。 钟文谨倒是替他说了:“大嫂你快别忙活了,你才刚怀上身孕,胎儿还未坐稳,可得仔细着些。” 罗汉床上有两个锦垫对设,姜椿在另外个锦垫上坐下,笑道:“不妨事,我昨儿在别苑又是纵马狂奔,又是跟十个小娘子对战,不也甚事儿没有?” 姜椿头一次觉得,有副好身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旁的大家贵妇怀孕后,一个比一个娇弱,恨不得连喝水吃饭都要仆人喂。 而她呢? 甚都不耽误,除了吃得比以前多了一倍,身上并未其他任何不适。 如果下一胎也怀得这般简单轻松就好了。 钟文谨羡慕道:“大嫂你这身子骨也忒强壮了,我就不行,前面几个月还能勉力支撑,五个月以后,我觉得自己精力越来越不够用,每日都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 好在酒坊过半个月就能开业了,等忙完了酒坊这茬,我可就要彻底休息了。 等生产完,再继续奋斗。” 姜椿笑嘻嘻道:“托母亲的福,我得了个能干的曹掌柜,加上有个随我们进京的能干表哥,有他俩帮我看店,我轻松惬意得很。” 布庄跟胭脂水粉铺子已经走上正轨,素日她只要把把账目,以及从钟文谨那里进点货就成,旁的都不需要她管。 所以她这才有闲暇折腾买地种夏红薯。 想到买地这茬,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想岔了。 就算自己将小河庄隔壁的小李庄买下来,也不能将两个庄子合并。 小河庄跟枣树庄都是宋时桉的产业,新城长公主送的那个月河庄虽然是自己的产业,但这庄子情况特殊,暂时动不得。 所以宋姓小崽子有两个庄子可以继承,姜姓小崽子却一个都没有。 自己买下小李庄后,得登记到自己名下,将来好留给姜姓小崽子。 横竖买庄子的银钱,要么是自己赚回来的,要么是自己薅回来的,自己想留给姜姓小崽子就留给姜姓小崽子。 如果宋姓小崽子有意见,哼,那就憋着。 总不能丫继承了父亲的八间铺子跟两个庄子后,还要跟甚都没有的哥哥或者姐姐抢母亲这点可怜的财产? 要真那样干的话,自己就狠狠抽他的屁股,把他的屁股抽成八瓣! 等啥时候俩人能继承的固定财产旗鼓相当了,自己再赚到银钱,就一碗水端平,每人一半。 钟文谨闻言,立时抬眼看向庄氏,可怜巴巴道:“母亲,我那酒坊还缺个掌柜,您就可怜可怜我,给我寻个能干的掌柜!” 庄氏白她一眼,笑骂道:“你们妯娌俩,成日不是惦记我的嫁妆,就是惦记我的陪房,我早晚要被你俩给薅秃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松口道:“桉哥儿寻到了他奶妈妈庄妈妈一家的下落,已经派人去接了。 庄妈妈的儿子庄桥曾替我管过铺子,还算机灵能干,到时就让他去帮你管酒坊。” 钟文谨立时喜笑颜开:“多谢母亲。” 姜椿挑了挑眉。 哟,宋时桉的奶妈妈庄妈妈要回来了? 原著里头庄妈妈一家子回来得要更早些,宋时桉带原主回京后,曾叫庄妈妈教原主规矩。 奈何原主不肯学,数次挖苦讽刺庄妈妈,把庄妈妈都给气病了。 不过庄妈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但把着丹桂苑的所有大事小事,还试图插手青竹苑的事情。 要知道她可不光是宋时桉的奶妈妈,还是宋时锐的奶妈妈呢,又怎会只要大奶奶的强,不要二奶奶的强? 中间跟钟文谨一番斗智斗勇几万字。 最终败下阵来,被宋时锐送去了庄子上“荣养”。 如今庄氏把庄桥给了钟文谨,庄妈妈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肯定不会再跟钟文谨别苗头。 能别苗头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 姜椿抚了抚平坦如搓衣板的小腹,勾了勾唇,还真别说,她还挺期待的。 毕竟宋家人都太识趣了些,竟无一人敢挑衅自己,很需要几个庄妈妈这样的刺头跳出来,给自己增添点乐趣。 说话间,二房跟三房也听说了姜椿怀孕的消息,都派人送了贺礼来。 二房的贺礼还是宋时音亲自送来的。 姜椿一见她就扶额:“我才让李妈妈给我加菜,你这蹭吃蹭喝的家伙就又来了,感情我这菜不是给自己加的,而是给你加的?” 宋时音闻言顿时眸光一亮:“有加菜?那我必须得留下来用晚膳了。” 甚至还热情地邀请钟文谨夫妻:“二哥、二嫂,来都来了,你们不蹭顿晚膳再回去?那岂不太亏了?” 钟文谨立时顺杆就爬:“既然三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留下来蹭一顿晚膳再走。” 姜椿抬眼看向庄氏。 横竖一个赶着两个放着,索性让庄氏也留下来得了。 庄氏却摆了摆手:“我得回去将椿娘有孕的好消息告知你们父亲,你们几个吃,我就先回去了。” 姜椿闻言,也没挽留。 多了三个人用晚膳,她又让人去通知李妈妈,再加几个菜。 因她近日食欲大增,半下午要加一顿下午茶,晚上还要吃点夜宵,所以小厨房储备充足,粮食蔬菜应有尽有。 几人热闹地吃了一顿晚膳。 期间不免说起未来宋三奶奶武成岚来。 宋时桉淡淡道:“我已让人上折子参她父亲武志浩了,过个两三日,就该有结果了。” 姜椿好奇问道:“夫君,皇上会如何处置这等宠妾灭妻的朝臣?” 宋时桉道:“照以往的例子,罚俸,并让他归家反省,甚时候拨乱反正,甚时候再回来当值。” 也就是武大太太娘家是外地的,家中只一个弟弟,还是继母所出,不愿管她的闲事。 不然娘家人随便上个折子弹劾武志浩,他就不敢如何嚣张。 姜椿笑道:“如此说来,武大人只怕就得将武大太太从家庙里接回来了,不然他这官职可就当到头了。” 倒算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样,先把武大太太从家庙里弄出来再说,不然武成岚投鼠忌器,想收拾苏小娘都畏手畏脚。 将来两家结亲后,也不怕武志浩故态复萌。 反正宋家会监督他,他甚时候故态复萌,宋时桉就甚时候再指使人上折子参他。 除非他辞官,告别官场,只当个富贵闲人,否则他就不敢再对武大太太太过分。 宋时音站起身来,朝宋时桉跟姜椿福了一福身:“多谢大哥、大嫂替我哥筹谋,不然他还不知甚时候才能寻到个合适的娘子呢。” 姜椿嗔道:“你客套什么?都是一家人,本就该守望相助。” 第144章 宋时桉兴奋得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醒来后, 跑去书房写了张帖子,让小厮桂皮晚些时候给锦乡侯世子路舒羽送去,约他明晚一起吃酒。 这还不算完, 到了吏部衙门, 待同僚们全都到齐后,他大手一挥, 豪气万千地宣布:“家有喜事,今晚我请全体同僚去樊楼吃酒。” 众官员顿时发出欢呼。 左侍郎胡宁远“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哎呀呀, 咱们衙门大几十号人呢, 全去的话估计得开个七八桌。 樊楼的席面,加上酒水, 一桌最少也要五两银子, 合计下来, 怕是得要个四五十两银子?” 略一停顿后, 他大声夸赞道:“宋大人阔气啊!” 宋时桉笑道:“五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不够上档次,我定了十两一桌的席面。”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胡宁远感慨道:“宋大人大出血啊!” 宋时桉扬了扬唇角,得意道:“不妨事,反正我娘子有钱。” 众人:“……” 你娘子是有钱, 但你如此败家,真不怕回家后被揍个鼻青脸肿? 第247节 所以, 究竟宋家有甚喜事, 让宋时桉冒着被姜娘子揍的风险,也要大手笔请他们吃酒? 但大家都是在官场混的,又不傻, 宋时桉没说,他们自然不会没眼色地问这茬。 众人讳莫如深, 谁知夜里到了樊楼后,宋时桉竟然直接大方地宣布了自家娘子怀上身孕的喜讯。 众人:“……” 难怪敢胆大包天地请同僚来樊楼潇洒,原来是姜娘子有了身孕啊。 难怪有恃无恐呢,他这也是给姜娘子做脸,事后就算姜娘子知晓此事,只怕也不好斥责他。 而且,他们这些人,年纪都比宋时桉大,几乎人人膝下都有好几个孩子,也没见谁跟他一样,娘子怀个身孕就这般嘚瑟。 尤其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捋着自己的胡须,暗自在心里感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宋时桉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一整日嘴角的弧度都没下来过。 觉得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滋味了,还想再活一百年。 * 姜椿今儿的心情也不错,因为才刚用完早膳,就开始陆续有人来给她送贺礼。 先是庄氏的娘家,庄大太太跟庄二太太两位舅母打发人给她送了不少补品、药材来。 二太太的娘家李家,李氏被送去家庙之事他们一声不吭,得知姜椿怀孕后竟还打发人给送了贺礼来。 再就是三太太秋氏的娘家武安侯府,武安侯夫人也打发婆子送来了不少补品、药材。 就连老太太周氏的娘家周家,也送了贺礼来。 除了姻亲以外,锦乡侯府的世子夫人萧氏跟路二奶奶刘娘子,也让人给她送了不少补品、药材来。 再就是与她相熟的曹娘子,也叫人送了东西来。 甚至虞安城都提了一包东西来,说是自己娘子让他捎来的。 他飞快斜了姜椿的小腹一眼,说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学武之事怕是要暂停了?” 姜椿叹了口气:“也只能先暂停了,待我坐完月子再重新捡起来。” 其实依照她自己的意思,这学武的事情完全可以继续下去,反正她身子骨强壮,经得起折腾。 但宋时桉死活不让。 考虑到他盼这胎盼得望眼欲穿,为此不晓得掉了多少眼泪,要是出个什么差错,只怕丹桂苑都要被他哭淹了。 她便决定不冒这风险了。 夫妻嘛,得懂得互相迁就。 以往宋时桉处处迁就自己,自己在这上头迁就下他,也未尝不可。 虞安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暴躁动怒,只道:“好生养着罢。” 然后便要走人。 “师傅等等。”姜椿连忙喊住他。 然后让桂枝将自己从钟文谨那里买来的两坛白酒搬出来。 她笑道:“这是我们二奶奶尚未开业的酒坊酿的白酒,用的是跟番邦商队买来的方子,滋味比咱们大周的白酒好许多,师傅且带回去尝尝。 若是觉得好喝,只管使人来说一声,我再给师傅送。” 虞安城抿了抿唇,轻哼一声:“我自己使人去酒坊买便是了,不用你献殷勤。” 姜椿笑嘻嘻道:“徒弟孝敬师傅天经地义嘛。” 虞安城傲娇地一抬下巴:“你又不是我的亲传弟子,我犯了事被诛九族都连累不到你头上,用得着你来孝敬?” 姜椿懒得跟这倔驴一样的家伙掰扯:“行行行,您自己买,横竖您钱多。” 老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并非忘恩负义之徒,每逢节日都会给虞安城赏赐财物,他的确不缺钱使。 送走虞安城后,姜椿又让桂枝带着两坛白酒、一斤血燕燕窝以及两斤上等铁观音,去蒋家给蒋堰报喜。 自己不是虞安城的亲传弟子,但宋时桉可是蒋堰的亲传弟子,自然得恭敬着些。 同时又有些犯愁。 先前宋时桉大哭一场,好不容易借不孕不育这茬让蒋堰暂时打消了去江南的想法。 如今自己怀上身孕,蒋堰再无后顾之忧,怕不是又要去寻死了? 他们夫妻俩得重新想法子拖住他。 这可真叫人头疼。 * 姜椿一大早就差人去给姜河报喜了,姜河卖完肉后,忙不迭关了铺子,在西市采买了些东西,然后匆匆赶往宋家。 在丹桂苑见到姜椿后,他笑得牙不见眼:“好啊,好啊,怀上就好,这下咱们姜家可就后继有人了。” 是男是女都不打紧,小郎君自然最好,但若是个小娘子也不妨事,有闺女给她挣下的产业,想招赘还不容易? 他虽然没读过甚书,但也晓得好歹。 宋家不但是大户人家,还是太子爷的岳家,肯答应闺女生的头胎姓姜,让其继承姜家的香火,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换作别的人家,只怕早就逼他们小夫妻合离,然后重新给女婿说一门亲事了。 自己这个当岳父的要是还挑三拣四,咬死要闺女生的第一个小郎君姓姜,就太不识趣了。 而不识趣的人,多半是要提前去见祖宗的。 姜椿斜眼看他,哼哼唧唧:“这下爹高兴了?” 姜河笑呵呵道:“高兴!高兴!有了这好消息,爹开铺子就更有干劲了!” 姜椿翻了个白眼,你们翁婿俩可真是一个德性。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时桉今天还没到往日起床的时间点就爬起来了,去书房捣鼓半晌,这才去上衙。 即将当祖父父亲,就更有奋斗的动力了是? 姜河看了姜椿平坦的肚子好几眼,关切地询问道:“大夫怎么说?怀上多久了?胎像稳不稳?” 姜椿笑道:“两个月啦,胎像稳得很,比埋在深坑里的铁柱子都稳。” “说得什么话!”姜河白她一眼,随即高兴道:“胎像稳就好。” 然后又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开始算分娩的时间。 算了半晌后,他笑道:“怕是要明年正月上元节后才会落地了。” 古人认为怀胎十月,所以姜河算出来的预产期是明年正月十五以后。 但其实按照现代科学计算方法,孕期大概在四十周左右。 所以姜椿的预产期可能在大年三十左右,是左还是右,这个没法预测,只能顺其自然。 今年是狗年,明年是猪年,她其实也挺好奇这小崽子到底会属狗狗还是属猪猪。 她笑道:“兴许会提前也未可知。” 姜河笑呵呵道:“早一些还是晚一些都没关系,能顺顺利利生产就好。” 姜椿笑道:“夫君已经跟太医院的卢太医说好了,让他三日就来给我请一次平安脉,府里也有个擅长治妇人病的府医,肯定会顺顺利利生产的。” 虽然她没生过娃,但她对自己的身子骨还有些信心的。 她这个身体个高腿长屁股翘,只要孕期别胡吃海喝,控制好胎儿的体重,理论上应该不太可能遇到难产。 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真遇到难产,那也是她命该如此,担忧也没用。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她晓得自己怀上身孕后,感觉心态平和了许多,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母性的光辉? 想着想着,她直接把自己给逗笑了。 姜河闻言猛猛点头:“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父女俩说了好半晌话,姜河这才回去。 姜椿本想留他用午膳,被姜河给拒绝了。 宋家所有男丁都不在家,连个能陪客的都没有,自己一个外男,哪好意思在内宅多留? * 收了一堆补品、药材,又见到了自己亲爹,姜椿今儿过得还是挺高兴的。 但蒋堰的事情让她内心有些不安,打算等宋时桉回来后,跟他说说,看看他可有甚好办法。 谁知傍晚宋时桉打发桂皮回来禀报,说他请吏部同僚去樊楼吃酒了。 问清楚吏部统共有多少人后,姜椿倒抽一口凉气。 这败家爷们,嘚瑟自己怀孕直接嘚瑟掉将近一百两银子,以为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甚心态平和,甚岁月静好,平和不了一点,静好不了一点! 姜椿气得咬牙切齿,决定等他回来后就好好说他一顿,敢顶嘴的话,索性就打一顿。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败家! 结果宋时桉是被两个长随给搀扶回来的。 姜椿问其中一个长随宋芦:“醉成这样,你们大爷这是喝了多少酒?” 宋芦忙道:“大爷今儿高兴,随便哪个同僚敬他,他都来者不拒,喝了估计得有三四坛子眉寿酒。” “三四坛子?” 姜椿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想到古代白酒度数低,估计最多也就十来度,三四坛子酒虽然多了些,倒也不算太离谱。 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她摆摆手,说道:“你俩下去歇息。” 将两个长随打发走后,姜椿让桂枝找了宋时桉的寝衣来,自己亲自帮他换上。 结果才刚将手伸向他外袍的衣扣,手腕就猛地被他抓住了。 第248节 宋时桉大着舌头说道:“哪来的无耻女子,竟敢近我的身!滚开!我的身子只有我娘子能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 姜椿:“……” 她怀疑这家伙借酒装疯,趁机向自己表忠心,但她没有证据。 她甩开他的手,故意逗他:“如果我非要肖想呢?如今你醉得跟只软脚虾似的,就算我强要了你,你只怕也反抗不得。” 宋时桉用一双朦胧到几乎看不清视线的凤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大可以试试!我虽然醉了,但要你的小命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自己还有暗卫呢,就算自己对付不了这无耻女子,只要自己打一个手势,暗卫就会现身帮自己解决问题。 姜椿可不敢试,万一试试就逝世,自己小命没了不说,明儿宋时桉醒酒后,只怕会懊恼得直接殉情。 虽然自己学了半年的功夫,但跟宋时桉这等打小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高手,还是没法比的。 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脑袋凑过去,笑嘻嘻道:“夫君仔细看看,这无耻女子是谁?像不像你的亲亲好娘子?” 宋时桉睁大一双凤眼,顶着天旋地转头晕脑胀的不适,目光艰难地定格到姜椿脸上。 端详好一会子后,这才惊讶地“啊”了一声:“娘子,怎地是你?你来樊楼接我回家?” 脸上顿时露出个幸福的笑容来:“娘子对为夫可真好。” 姜椿:“……” 她懒得跟酒鬼掰扯,边伸手解他的衣扣,边哼笑道:“对,我来接夫君回家。 夫君身上酒味太重,未免熏到我腹中的胎儿,咱们还是先换上寝衣为好。” 一听这话,宋时桉立时老实不动弹了,嘴里还附和道:“对,不能熏到小崽子。” 姜椿将他身上的官袍跟中衣中裤都脱下来,然后帮他换上干净的寝衣。 过程中他都很是配合,让伸手就伸手,让伸腿就伸腿,动作简直比没吃酒前都流畅。 换完衣裳后,姜椿让桂枝去煮碗醒酒汤来。 桂枝笑道:“我料到大爷与同僚吃酒,必定会吃多,所以早就熬好醒酒汤备着了。” 姜椿笑道:“难为你想得周到,端过来。” 大夏天的,也没必要再重新加热一回。 喂宋时桉吃了醒酒汤后,姜椿又让桂枝倒了温水来,喂他吃了一大杯。 然后她把人往拔步床上一丢,说道:“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还好他就算吃醉酒,也不闹腾人,不然自己一个怀着身孕的大肚婆,可没耐心陪他闹腾。 干脆揍他一顿,让他老实挺尸。 宋时桉却没如她所愿地直接闭眼睡觉,而是咕蛹了好几咕蛹,咕蛹到她身旁。 然后将脸轻轻贴到她小腹上,嘴里高兴道:“娘子,为夫好高兴。” 姜椿撇撇嘴。 自己眼睛又没瞎,还能瞧不出来他有多高兴? 高兴到随手就洒了将近一百两银子出去。 她敷衍道:“嗯嗯。” 宋时桉也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脸蛋在她小腹上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道:“两辈子了,我宋时桉总算有后了。” 姜椿:“???” 两辈子? 自己没听错? 他为甚说自己两辈子总算有后了? 除了这一世,还有哪一世? 难不成,他其实是重生回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掉马了? 难怪他那么早就发现自己并非原主了,感情这是开了挂啊。 她就说么,自己那般小心翼翼,不但说话做事都尽量向原主靠近,从系统仓库取东西时也都避着人,他怎可能那么早就发现端倪? 自己这马掉得,是一点都不冤。 而且,他这家伙也忒沉得住气了些。 面对自己这个上辈子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名声扫地,成为全京城的笑柄的人儿,他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地跟自己虚与委蛇。 而不是直接动手干掉自己,以绝后患。 也得亏他这般沉稳,不然自己连“改邪归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替原主背锅,一命呜呼了。 仔细想想,很多先前想不通的细节,这会子倒是全通了。 比如他晓得红叶县令是痴迷他画作的卢正衡,不但用画驱使他替自己解决刘启檀,还换来一大笔银钱。 比如他提前通知安平郡主去安远侯府捉奸,制造混乱后,又趁机让人给程文沅下药,将她跟范屠夫送作堆。 又比如他不惜用不孕不育这等难以启齿的事情,来阻止蒋堰下江南,试图挽救他的性命。 他又不晓得原著内容,若非自己上辈子亲身经历过,根据自己知道的消息展开计划,很难如此有成效。 想着想着,姜椿脸色又沉下来。 这家伙,也太不诚实了些。 自己的来历跟签到系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甚至还主动交待了不少钟文谨的情况,他可倒好,对于自己重生的事情半字不提,瞒自己瞒得那叫一个严实。 难道自己还会因为他是重生回来的,就嫌弃他不成? 除非…… 姜椿脸色突然变得很古怪。 这家伙,该不会活到七老八十才重生回来的? 要这么说的话,自己岂不是嫁给了个糟老头子? 他这是老牛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她顿时感觉身上毛毛的。 视线定格到他那张因醉酒而布满朝红的俊脸上。 这张脸简直堪称完美。 轮廓如同雕刻一般,长眉入鬓,睫毛小刷子一般,浓密而又纤长,鼻梁又高又挺,鼻头却小巧,很好地中和了五官的冷硬。 鼻子下头是张薄唇,唇色比一般男子要红艳几分,为他的脸蛋增添了几分艳色。 整个人雌雄莫辨,可以说斩男又斩女。 却因为有双眼尾略有些上挑的清冷凤眼,所以半点都不显女气,反而颇有些威严。 当然,以上仅指面对旁人的时候。 他看自己的时候,清冷凤眼都染上了喜悦,即便是与自己斗嘴时,唇角也经常忍不住上扬。 喜欢一个人,就如同咳嗽一般,藏是藏不住的。 姜椿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管他多少岁重生回来的呢,反正他现在的皮囊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就行。 再说了,自己上辈子不也活到三十三岁? 三十三岁,搁古代都能当祖母了。 又不是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跟他上辈子的年纪差距想必也不会特别大? 姜椿自我安慰了,啊不,自我洗脑了一番,最终决定假装自己甚都不知道,不揭穿他。 既然他不愿同自己坦白,就必然有他的顾虑,如果自己揭穿他,没准会让他无所适从。 就让他将这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反正自己不太在意这茬,揭穿他对他俩的感情又没甚好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还是好好珍惜当下的日子。 * 宋时桉半夜就醒了,悄摸爬起来去净房更衣后,又悄摸摸回拔步床上。 他昨夜被同僚一通猛灌,吃了个酩酊大醉,怎地回家的都不晓得。 摸了摸身上滑溜的丝绸睡衣,心想这肯定是姜椿替自己换的。 他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如同灌满了浆糊一般,半点都想不起来回府后的事情。 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说胡话? 反正自己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她的事情,说胡话倒也不怕。 唯独只有一点,怕自己不小心秃噜出甚上辈子的事情。 姜椿这个人有的时候很心大,反应也不敏锐,但有时候又聪明得过分。 如果自己说了甚不该说的事情,她肯定一下就能猜出来自己是重生的。 毕竟她们那个时代很多这等穿越、重生类的小时,她可没少看,闲暇时还同自己说起过其中的剧情。 猜出来自己重生的真相不可怕,于她来说应该不难甚难以接受的事情。 毕竟,她自己还是穿越的呢,另还有个同样是穿越女的钟文谨在。 他们大哥不说二哥,半斤八两。 但自己刻意隐瞒她的事实同时也就暴露了。 这才是最严重的。 他们可是约定好,彼此不许刻意隐瞒对方事情,要坦诚相待。 就她的暴脾气,发现自己瞒着她这茬,不得暴跳如雷? 第249节 宋时桉顿时有些汗流浃背了。 第145章 宋时桉提心吊胆, 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姜椿面前露馅,但又不好莫名其妙将人弄醒。 只能睁眼到天亮,然后不情不愿地上衙。 下衙后也没法立时回家, 因为他今儿还约了路舒羽吃酒。 樊楼的雅间里, 路舒羽这个富贵闲人早就到了,一见宋时桉进来, 立时站起来拱手笑道:“恭喜卿知兄,贺喜卿知兄。” 见着好友, 宋时桉暂时将心底的担忧给放下了, 笑道:“多谢谦安兄。” 俩人正客套着呢,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韩萧领着两个长随走进来。 很显然, 宋时桉后头又叫人给他送了请帖。 见着宋时桉, 韩萧也立时拱手道喜:“恭喜宋兄喜得麟儿。”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白他一眼:“衍清兄这话得亏没当着我娘子的面说,否则……” 韩萧一脸莫名:“啊?恕小弟愚钝,我这话哪里说错了?” 宋时桉轻哼一声:“在我们家,小郎君跟小娘子一样重要,只要是我娘子生的, 就算是小娘子我也如珠如宝,且跟小郎君一样均分家产。” 姜椿跟钟文谨原本那个地方就是如此, 自己也愿意尊重她们的习俗。 横竖都是自己的骨血, 委屈了哪个他都心疼。 不过姜椿的某些做法他还是有微词的,比如将宋家跟姜家的财产分得太清。 她赚的归姜家,将来留给姜姓小崽子;自己的产业属于宋家, 将来留给宋姓小崽子。 简直就是胡闹! 难不成小崽子姓了姜,就不是他宋时桉的骨血了?就不能分他的产业了? 再说了, 自己都还是姜家的赘婿呢,自己名下的产业怎地就不能分给姜姓小崽子了?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自己的名下的产业会直接均分给所有小崽子,不论姓氏,不论性别。 至于姜椿名下的产业,那都是她辛苦挣下来的,她想怎么分都随便她,自己不会多管闲事。 韩萧听得目瞪口呆。 路舒羽也甚是惊讶:“小娘子出嫁时,陪送些嫁妆便是了,怎能跟小郎君均分家产呢?” 宋时桉在饭桌前坐下,略带得意地说道:“旁人家的小娘子不可以,但我们家的小娘子可以。” 脑瓜子转得慢的人还在跟宋时桉争论这茬,脑瓜子转得快的韩萧果断替自己儿子毛遂自荐:“宋兄,我们家的轩哥儿,可还能入你这个老泰山的眼?” 路舒羽顿时失笑,等着他被宋时桉嫌弃。 结果宋时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行啊,我娘子生的头胎得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若生的是个小娘子,你们家轩哥儿给她当赘婿倒还算够格。” 韩萧的长子轩哥儿,宋时桉跟姜椿下江南时曾经见过,姜椿还夸他乖巧,不像一般小郎君那般调皮。 韩萧要是没意见,他们夫妻也没意见。 韩萧只想替儿子定下个嫁妆丰厚的小娘子,可没打算将他送出去给人当赘婿。 闻言忙不迭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不成,轩哥儿是我的嫡长子,也是我们韩家的嫡长孙,将来要顶起韩家门楣的,怎能入赘到别家?” 对于韩萧的不识趣,宋时桉不屑冷哼一声:“也罢,你家轩哥儿现在看着还好,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长歪?没准我们大姐儿还瞧不上他呢。” 韩萧顿时跳脚:“宋兄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轩哥儿才不会长歪呢,将来必定是个品貌双全,被一堆小娘子爱慕的小郎君!” 宋时桉淡淡道:“如果你家轩哥儿托生在我娘子肚子里,倒是有这等可能。” 这话简直就是明示韩萧跟秋娘子丑,韩萧气得直跺脚,但又没法反驳,毕竟他们夫妻的样貌的确比不得宋时桉夫妻。 他只能转向路舒羽,气愤道:“表哥,宋兄到底是请咱们来吃酒的,还是请咱们来吃气的?” 路舒羽笑着安慰他:“你管他是甚打算呢,横竖今儿这段饭钱他出,咱们多点些好吃的,让他大出血。” 这俩人也真是好笑,姜娘子肚子的胎儿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呢,就先为入赘不入赘争论起来。 韩萧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朝外大喊了一声:“小二,菜单拿来。” 伙计早就在外边候着了,只是里边没发话,他便没敢擅入。 菜单呈上来,韩萧跟路舒羽专点贵的,噼里啪啦点了足足十个菜肴,又要了三坛子眉寿酒,这才作罢。 宋时桉白他们一眼:“瞧你们这点出息。” 十个菜三坛子酒,能值几个钱?还没先前他、姜椿以及师父三人来樊楼时点得多呢。 韩萧笑着对路舒羽道:“别看宋兄表面淡定,心里只怕把咱们骂了千百遍了。” 路舒羽笑骂道:“被骂你还如此高兴,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国子监念书时,韩萧就爱热脸贴宋时桉的冷屁股,乐此不彼,如今依然死性不改。 酒菜很快被端上来。 三人边闲聊边吃酒,有韩萧在其中插科打诨,气氛倒还算愉快,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 韩萧感慨道:“我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考中进士,还当上朝廷命官。 我父亲都对我没抱甚期望,觉得我这辈子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路舒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怀疑你是在讽刺我。” 宋时桉颔首:“对,他就是在讽刺你,我是证人。” 韩萧被他俩逗得再次跳脚:“我说我自己,你俩别胡乱污蔑我。” 宋时桉见他这幅百口难辩的模样,突然想起一事来,哼道:“我们污蔑你不打紧,横竖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要是秋二姑娘污蔑你毁了她的清白,可就是大事了。” 路舒羽听得目瞪口呆:“啊?” 韩萧还以为宋时桉从某些途经知晓了前儿在秋家发生的丑事,顿时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卿知兄事先提醒我,不然前儿我就着了他们秋家人的道了。” 路舒羽更呆了:“啊?” 宋时桉也有些意外,他这几日净忙着嘚瑟姜椿有孕的事情了,还真没关注韩萧的事情。 他好奇道:“展开说说。” 韩萧想着,横竖宋时桉都知道了,自己也没甚隐瞒的必要,便将秋家人的所作所为全给秃噜出来了。 前儿是秋娘子的祖母秋老太太七十寿辰,秋娘子虽然因为秋二姑娘的所做作为,对娘家人寒了心,但祖母的寿宴,于情于理她都得回去参加,且还得带着相公韩萧参加。 否则会被外边人说嘴,指责她不孝。 席间韩萧被两个舅子灌了不少酒,但他被宋时桉提醒过,心里对秋家人有防备,中途借口更衣,偷偷抠嗓子眼将酒给吐出来大半。 得亏如此,他才有足够的理智保持清醒,在衣衫半敞的小姨子秋二姑娘爬上自己睡着的罗汉床时,及时打开窗户跳窗逃跑。 半道上就远远瞧见了秋家的全部女眷,浩浩荡荡地奔向自己歇息的屋子。 一副抓奸的模样。 顿时后怕得脊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逃跑,这些人闯进屋子,发现自己与衣衫不整的秋二姑娘同处一室,必定会污蔑自己玷污了小姨子的清白。 接下来留给自己能走的路只有两条: 一,就是不顾韩家的名声,娶秋二姑娘为平妻,坐享齐人之“福”。 二,就是让自己的正头娘子秋娘子“病故”,然后续娶妻妹秋二姑娘当继室。 秋家人肯定会暗示自己选第二条,毕竟秋家也是大户人家,自家嫡女给他这个姐夫当平妻,可不是甚有脸面的事情。 秋家这是见自己娘子数月不回娘家,他们想对她动手都没法子,转而从自己身上下手,逼自己对她下手。 虎毒还不食子呢,秋家人竟然偏疼秋二姑娘到这个份儿上,连秋娘子这个秋家嫡长女的姓名都算计。 再没见过这样歹毒的人家! 宋时桉跟路舒羽听完,齐齐无语。 这秋二姑娘到底给秋家人下了甚迷魂汤,竟然让秋家人糊涂至此? 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他们这般硬生生拆散韩萧跟秋娘子,将秋二姑娘塞给韩萧,这哪是结亲,这分明是结仇。 这样嫁进韩家的秋二姑娘,又能有甚好日子过? 该说秋家人太自大,还是对秋二姑娘太有信心,觉得凭她的本事,必定能轻而易举拿下韩萧? 韩萧气愤道:“我已向大理寺递了状纸,状告秋家人在我酒里下药,意图谋害我的性命。” 秋家人当然没有在他酒里下药,也没打算谋害他的性命。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众人议论纷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如此他就有理由跟秋家断亲,从此不与秋家往来,永绝后患,免得秋家哪日再出幺蛾子。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宋时桉难得夸赞了他一句:“在外头做了几年官,果然长进了。” 路舒羽笑着附和道:“是比以前有心眼多了。” 韩萧顿时得意地扬起嘴角:“成日跟你们两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好友在一块儿,我就是想不长进都难。” 路舒羽连忙撇清干系:“跟我没关系,我可是个连会试都考不中的废柴。” 韩萧嗔道:“表哥你可是锦乡侯世子,将来就是锦乡侯,哪需要像我们这些家里没爵位能继承的人儿一样苦哈哈出仕?” 宋时桉淡淡道:“哦,那是你,如无意外的话,我将来还是有爵位能继承的。” 太子姐夫登基后,会给自己父亲宋振庭封承恩公。 虽然这爵位不像锦乡侯一样世袭罔替,需要降等袭爵,且降到伯爵即止,但足可以传三代了。 不但他自己能继承爵位,将来宋姓小崽子也能继承爵位。 韩萧:“……” 第250节 忘了这茬了。 他气呼呼道:“行行行,你们都有爵位继承,就我苦命,甚都没得继承,只能自己考进士,努力混仕途。” 宋时桉淡淡道:“咱俩同年科考,我是头名状元,你是最后一名同进士。” 不就是考科举?说得好像谁没考过似的。 韩萧:“……” 他还能不能说话了? 说甚都不对是! 他一把端起酒盅来,气呼呼道:“好好好,我说什么都不对,那我喝酒总成了?” 宋时桉勾唇,轻笑道:“可以,今晚酒菜都管够,横竖我娘子有钱,付得起帐。” 路舒羽好笑道:“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你宋时桉宋大人出门吃酒就挂姜娘子的账。”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没办法,我一个当人赘婿的,手里没几文钱,出门吃酒不挂娘子的账挂谁的账?” 韩萧被这话题吸引,放下酒盅,不解道:“宋兄你有俸禄,还有宋老太爷留给你的铺子跟庄子,怎会手里没几文钱?” 宋时桉得意道:“我把俸禄、铺子跟庄子都上交给娘子了呀。” 韩萧:“……” 路舒羽:“……”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一个宋家嫡长子,吏部二品大员,手里连请人吃酒的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宋时桉当然骄傲:“我娘子很会管钱,还很擅长钱生钱,由她管着,将来我们的小崽子才能分到更多财产。” 这他俩没法反驳。 尤其路舒羽,他娘子萧氏还是香腮雪的什么唯爱皮客户,每个月光在这上头的花费就高达一百多两。 什么?她怀着身孕没法化妆? 这就是这姜娘子的诡计多端之处,怀着身孕虽然没法化妆,但可以护肤啊。 甚爽肤水、乳液、精华霜、防晒霜、卸妆水以及卸妆乳,多到他都数不过来。 然后又听宋时桉轻笑道:“我娘子说了,男子有钱就变坏,所以不让我手里有钱。 可惜你们娘子没这觉悟,不然你们哪来的银钱纳妾养通房? 哦对,还有到外头喝花酒。 若是如我这般,到哪吃酒都得挂娘子的账,给你们十个胆子,你们也不敢去喝花酒。” 路舒羽:“……” 韩萧:“……” 韩萧立时哭嚎道:“我的宋兄啊,这话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当着我们娘子面说啊,不然我跟表哥的好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路舒羽也惶恐道:“纳妾养通房就罢了,自有公中的银钱,但要是不能去喝花酒了,见不到我的小凤娘了,我会伤心死的。” 宋时桉白了他俩一人一眼,对他们不专一的行径很是看不上眼,冷哼道:“我没那么闲,但我娘子会不会在她们跟前说,我可就管不到了。 不然,你们自己去跟我娘子说,让她闭紧嘴巴别乱说话?” 就路舒羽这样自己娘子怀着身孕,他还惦记着去酒楼吃花酒的花心大萝卜,若是敢跑姜椿面前逼逼,就算看在萧娘子给她送五香瓜子的份上,她都要给他一顿好打。 路舒羽无语道:“卿知兄,我们可没得罪你,你何苦忽悠我们去挨打?” 韩萧也嚷嚷道:“就是,全京城的人,哪个不晓得姜娘子一言不合就揍人? 她可是连郡主都敢揍,我们两个又不是甚多有体面的人儿,到她跟前怕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宋时桉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你们求我呀,求我,我兴许就会同意替你们在我娘子跟前美言几句,让她不教你们娘子御夫之术。” 韩萧立时狗腿地替宋时桉斟酒,端起酒杯送到他面前,点头哈腰道:“宋兄吃酒。” 路舒羽拿起公筷,替宋时桉夹了块糯米藕,笑道:“卿知兄吃菜。” 俩人抢了仆人跟樊楼伙计的活计,伺候宋时桉喝酒吃菜。 宋时桉享受着好友的服侍,别提多美了。 * 宋时桉在樊楼有多快活,往回走的时候就有多纠结。 半道上甚至吩咐车夫驾得慢一些。 车夫还以为大爷吃多了酒,经不得颠簸,连忙放缓车速。 但樊楼距离桂花巷的宋家算不得多远,就算再磨蹭,也不过是多磨蹭了两刻钟,马车就驶进了宋家的大门。 宋时桉带着一身酒气,脚步沉重地回到丹桂苑。 姜椿见他进来,笑道:“我估摸着夫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宋时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淡然,嘴角含笑,手里还抓着把瓜子,面前炕桌的果盘里已经堆了半盘瓜子皮。 看来心情还不错,竟还有闲心嗑瓜子。 如此说来,自己昨夜醉酒后嘴巴还算老实,并未说出甚不该说的? 要不然这会子自己需要面对的,不是她的铁拳,就是她的审问了。 感情自己白担心了一整日! 宋时桉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笑道:“都怪路舒羽跟韩萧,俩人吃多了酒,拉着我絮絮叨叨个不停,不然早该回来了。” 果断甩锅给好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姜椿让桂枝给他取来家常衣裳,笑道:“你先去沐浴换衣裳,一身的酒味,仔细熏到我们的小崽子。” 宋时桉立时道:“好,我这就去沐浴。” 说罢,接过桂枝手里的衣裳,便往净房走去。 在他身后,姜椿撇了撇嘴。 才刚进门时,他脸上的忐忑跟紧张可做不得假,显然他也怀疑自己昨晚醉酒后可能说了甚不该说的。 不然他请路舒羽跟韩萧吃酒之事,早就打发人回来向自己报备过,现下时辰也算不得太晚,怎可能会满脸忐忑跟紧张? 这家伙,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 不过自己也不差,既然决定装傻,那肯定不能叫他看出端倪来。 而且,她还有个新主意。 不能叫他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去,那多没意思? 而且没准他还会觉得自己太迟钝,竟然连他重生的秘密都发现不了。 她决定了,等他躺在病床上即将咽气时,出其不意地告诉他这个秘密。 如此既不会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也能叫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傻子。 如果自己比他先病倒,那就在自己病入膏肓即将咽气前,告诉他这个自己早就知道了几十年的秘密。 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反正姜椿光是想想,就觉得相当刺激。 哈哈哈。 * 姜河这头,得知自己闺女怀上身孕后,兴头得不行,回家后催促侄子郑鲲立时写信给郑艺,通知他这个好消息。 想想既然是送信,只送一封未免有些划不来。 于是又让郑鲲代自己给姨母刘婆子、大伯姜兆年以及外甥女王银儿各写了一封信,通知他们姜椿怀孕的事情。 旁人倒罢了,大伯姜兆年知道后肯定很替自己高兴,毕竟姜椿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姜家的骨肉。 而郑鲲在写完这些信后,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最终艰难张口道:“姑父,我想写信给我爹娘,让他们进京一趟。” 姜河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你想让他们进京瞧瞧?倒也不是不行。 横竖咱们家有地方住,不必到外头住客栈或是另外赁房子;吃也在家里吃,让老刘给他们做。 所有花费也就只有路上的路费而已。 如今你是春安布庄的掌柜,既有月俸,又有分成,那么点子路费还是出得起的。” 郑鲲先是附和了姜河一句:“姑父说得极是。” 随即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想让爹娘进京来,替我向曹娘子求亲。” 姜河惊讶地“啊”了一声:“曹娘子?哪个曹娘子?” 没等郑鲲回答,他就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说的曹娘子,可是香腮雪的掌柜曹娘子?” 郑鲲脸色泛红,羞涩点头道:“正是香腮雪的曹掌柜。” 姜河抿了抿唇,讷讷道:“可是曹娘子比你大了足足五岁,先前还曾嫁过人……” 郑鲲点头道:“姑父,这些我都晓得的,但我还是想娶她。” 姜河有些不理解,直白问道:“为啥?” 郑鲲脸蛋红红的,说出的话却无比清醒且坚定:“姑父,曹娘子虽然比我大五岁,又曾嫁过人,但她生得好,人又有本事,将香腮雪打理得井井有条。 若非我跟着表妹进京,还托表妹的福当上布庄的掌柜,只怕也没机会接触到曹娘子这样的人。 京城的娘子跟咱们红叶镇的小娘子很不一样,而曹娘子又是京城娘子里头的佼佼者。 这门亲事,是我高攀了,所以我才想叫爹娘亲自进京来替我向她求亲,这样显得更尊重些。” 他有这个想法,大可以请表妹姜椿帮忙说和,但他没有。 毕竟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是父母出面更体面更名正言顺些。 第251节 第146章 送信回齐州府的事情, 还是得姜椿打发人去办,所以次日姜河卖完肉后,便拿着郑鲲写好的一沓信, 再次上了宋家门。 老太太周氏听到消息, 撇了撇嘴,对自己的陪房吴妈妈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咱们这位大奶奶怀上身孕后,她爹都抖起来了, 接连两天上门了。” 吴妈妈心说, 就算大奶奶没怀上身孕的时候,在宋家还不照样是打鸡骂狗, 没一个人敢招惹她? 嘴里却是附和道:“谁说不是?搞得谁不晓得大奶奶这胎是替姜家怀的似的, 有本事把大奶奶接姜家去养胎, 别在咱们宋家蹭吃蹭喝?” 姜河又不傻, 才不干这蠢事呢,还跟姜椿说:“本想接你回去住几日,想想咱家连冰都没有,如今天儿这样热,你要是热出个好歹, 可如何是好? 还是待在宋家养着,等回头入了秋, 天儿凉快起来了, 再回去不迟。” 在他们齐州府,外嫁的女儿怀上身孕,是要回娘家小住一阵子的, 说是躲淘气鬼,不让淘气鬼投生在自己肚子里。 姜椿觉得这习俗没甚科学依据, 压根就没当一回事,闻言笑道:“成,我听爹的。” 想了想,又道:“爹你要是觉得热,每日买几盆冰放屋子里,可千万别把自己热出个好歹。” 姜河嗔道:“不用,咱家那宅子前后都没遮挡,通透得很,夜里我冲个凉,再将前后窗户都打开,半点都不热,甚至半夜还得爬起来盖被单呢。” 他家前后窗户都糊了闺女给的霞影纱,既好看又不会进蚊子还通风,比他们在大柳树村那宅子凉快许多。 姜椿也没勉强,只多嘱咐了一句:“现在还不算太热,回头入伏了,爹你要觉得热,可一定要记得买冰。” 姜河答应着:“你放心,爹现在每天都能卖两头猪,赚得钱足够买冰,不会抠抠索索不舍得花的。” 闲聊完,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一沓信,放到姜椿面前,说道:“这是我叫鲲哥儿帮我写给老家亲戚们的信,椿娘你打发人帮着送回去。” 姜椿斜眼看他,嗔道:“爹我才诊出有孕,你就急吼吼地写信回去通知亲戚。” 不用问,她就能猜出这些信的内容。 姜河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咱们姜家要有后了,爹心里高兴嘛!只可惜两边离得远,不然爹高低得摆几桌酒席,请亲戚们来热闹热闹。” “爹你跟你女婿可真是想一块去了。”姜椿失笑。 随即跟姜河吐槽道:“你是亲戚不在这边,没法嘚瑟,你女婿可嘚瑟得不行,又是请同僚们吃酒,又是请好友们吃酒,两天嘚瑟掉我一百多两银子。” 姜河惊讶地“嚯”了一声。 想了想,又替宋时桉说好话道:“女婿这也是看重你跟你腹中胎儿的意思,而且他也不是日日如此摆阔,你可别因为这个跟他闹腾。” 姜椿哼笑道:“横竖银钱都花出去了,我就是跟他闹腾,钱也回不来,那我还跟他闹腾个什么劲儿?” 姜河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想了想,又跟她说起了郑鲲的事情。 听闻郑鲲瞧上了曹婉,给家里写了信,让自己舅舅郑艺跟舅母邱氏进京来,替他向曹婉求亲,姜椿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片刻后,夸赞道:“表哥好眼光!” 以郑鲲的条件,加上跟自己的姻亲关系,说个富户家的小娘子简直轻而易举。 甚至,还有那等一心只想攀附权势,不惧旁人说嘴的官员,愿意将自家的小娘子嫁给他。 这些富户或是官家小娘子,家世比曹婉好,嫁妆也比曹婉多,但就个人能力来说,曹婉能甩她们十条街。 香腮雪的产品固然好,但如果没有曹婉这个面面俱到的掌柜在其中努力周旋,只怕也不会像现下这般蒸蒸日上。 有她这么个给力的掌柜在,姜椿还想将香腮雪的门店扩大,将其打造成一个集护肤与彩妆于一体的综合超市呢。 如果曹婉嫁给郑鲲的话,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就是不晓得舅舅跟舅母能不能瞧上她? 尤其是舅母邱氏,她出身不高,又一直待在红叶镇这样的小地方,眼界有限,一听曹婉是庄家仆人出身,比郑鲲大五岁,还曾嫁过人,只怕立时就会跳起来反对。 她这些担忧,姜河也有,他叹气道:“曹娘子的确是个能人,谁家能娶了她是谁家的福气,但你舅母只怕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姜河反正不太看好,郑鲲可是个没成过婚的小郎君,娶个二婚头的娘子,亲朋好友跟前都不好说。 姜椿“嗯”了一声:“等舅舅回信,看看他们的意思再说。” 曹婉是自己铺子的掌柜,她也不好多插手此事,不然将来邱氏跟曹婉婆媳闹矛盾,自己岂不成了背锅侠? 这门亲事能不能成,就看郑鲲能否说服舅舅跟舅母了。 反正姜椿用现代人的目光来看,曹婉配郑鲲绰绰有余。 * 才刚送走姜河,庄氏就亲自领着柳嬷嬷过来丹桂苑。 行礼后,柳嬷嬷满脸喜色地说道:“太子妃娘娘听闻大奶奶有孕,喜得跟什么似的,忙叫人收拾了三大箱子东西,打发老奴给大奶奶送来。” 姜椿忙道:“劳太子妃娘娘惦记。” 她请庄氏上座,又让人端来锦杌给柳嬷嬷坐。 柳嬷嬷推拒一番,到底坐了下来。 姜椿客套道:“太子妃娘娘一切可好?太孙殿下也还好?” 柳嬷嬷笑道:“回大奶奶的话,太子妃娘娘一切都好,就是太孙殿下前些日子肠胃有些不舒坦,不过如今已经调理好了。” 姜椿笑道:“如今虽已入夏,但太孙殿下年纪尚小,可不能太贪凉。” 柳嬷嬷笑道:“正是呢,太子妃娘娘也是这么说。” 其实是太子殿下偷偷带太孙殿下出宫吃冰碗,导致太孙殿下拉肚子拉了一整日。 为此太子妃娘娘将太子殿下训了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要给他纳侧妃,让侧妃给他生个庶子,好让他折腾着玩。 吓得太子殿下连忙赔不是,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乱带太孙出去吃东西,太子妃娘娘这才作罢。 不过这等密辛,柳嬷嬷只能烂在肚子里,半句都不敢往外说。 闲聊了一会子后,柳嬷嬷便要告退。 “嬷嬷稍等。” 姜椿亲自去打包了个小匣子,里头装了一套护肤品、一套化妆品以及一套系统签到得来的顶级古代胭脂水粉。 又让桂枝拿来笔墨纸砚,将每样物品的大概使用方法写了个单子。 将这小匣子跟单子交给跟着柳嬷嬷来的宫女后,姜椿笑道:“这是我那香腮雪胭脂水粉铺售卖的胭脂水粉,具体用法我都写在单子上了,劳烦嬷嬷替我带给太子妃娘娘。” 柳嬷嬷笑着夸赞道:“大奶奶香腮雪的胭脂水粉,宫里不少娘娘跟公主都在用呢,用过的都夸好。 太子妃娘娘得了您的孝敬,一定很高兴。” 姜椿谦虚道:“比不得造办处的胭脂水粉,太子妃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凑合用用。” 送走柳嬷嬷后,姜椿看了下礼单,见上头除了补品跟药材,一些布料跟香料外,还有一尊麒麟送子玉雕跟一尊白玉观音像。 庄氏叫桂枝将这两尊玉雕取出来,亲自替姜椿选好了摆放的位置。 还叮嘱姜椿每日要供上三炷香,求观世音娘娘保佑她这胎能顺利生下来。 姜椿笑应道:“我记住了。” 太子妃这也是好意,反正就是图个吉利,她半点都不反感。 * 还没等姜椿让人去齐州府送信,就先收到了齐州府那边拖商队捎来的信。 她拆开来信看了下,顿时撇了撇嘴。 信是族长姜兆年替她奶李氏写的,说是姜桐六月三十娶亲,让姜河这个大伯以及姜椿这个堂姐别忘了给礼钱。 李氏跟姜湖做主,给姜桐说了个齐州府大户人家的庶女。 这孙九娘生母是扬州瘦马,但却并未遗传到这扬州瘦马的婉约温柔,反而是一副霸王性子,比《红楼梦》的夏金桂还要厉害几分。 有这么个拳打公公,脚踢太婆婆,路过的狗都要挨揍的好媳妇,他们老姜家可真是有“福”了呢。 姜椿让人将这信给姜河送去。 过了一日,姜河托二门上当值的曹婆子送进个红纸包,里头包了二百文钱。 显然这是他给姜桐这个侄子的礼金。 姜椿勾了勾唇,叫桂枝用红纸包了一百文钱,与姜河的礼金,以及先前的他送来的几封信放到一处,然后打发人送去齐州府。 姜家老宅这头,日盼夜盼,就盼着姜河父女俩的不菲礼金了。 从亲家孙家那头,他们听说了姜河那个赘婿宋时桉的来历后,腰杆子顿时挺起来了。 李氏跟姜湖走哪都摆太子爷舅子媳妇的奶奶二叔的谱,连县太爷卢正衡都不放在眼里,还想着让卢正衡给他们行礼。 被卢正衡以藐视朝廷命官的名义,把他俩拉出去打了一顿板子。 他可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孙,手里人手众多,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哪里不晓得姜椿父女俩跟老宅那边不对付? 他们母子俩敢撞自己手里,不管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还是看在姜椿的脸面上,他都得给他们点苦头吃。 李氏跟姜湖被衙役们丢回大柳树村后,姜兆年急匆匆赶来,问明情况后,当即从院子里捡了根树枝,把姜湖一顿好抽,抽得他脊背皮开肉绽。 姜兆年喘着粗气,冷冷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连县太爷都敢冲撞! 别以为椿娘相公身份尊贵,你们就也尊贵起来了,你们两家的关系,但凡人家使人来大柳树村打听下,都能一清二楚,能糊弄得过谁?” 也就糊弄糊弄齐州府不明就里的孙家。 你看红叶县有哪家大户人家肯将小娘子嫁给姜桐? 通过嫁小娘子给姜桐这个堂弟,好攀附上姜椿那个巡海夜叉的相公那棵大树? 笑死,他们能干这傻事儿? 他们红叶县的人,哪个不晓得姜河被亲娘李氏净身出户,两家几乎断亲的事情? 这不是结亲,这分明是结仇好不好! 李氏边去阻拦姜兆年抽姜湖,边咒骂道:“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我可是老大的亲娘,椿娘的亲奶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想甩下我们自己享福,门都没有!” 见姜兆年不停手,她胆大包天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别以为是我大伯子我就不敢骂你,你一个当大伯的,又不是老二的亲爹,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有那些闲工夫,回家管湾哥儿去,少在我家逞威风!” 姜兆年被气了个仰倒,黑着脸说道:“你个无知妇人,惯子如杀子,这些年若不是我管束着湖哥儿,只怕他这会子早被官府抓去坐牢了! 我警告你们,你们从今往后最好老实过日子,若是再敢闹幺蛾子,我就将你们除族。 第252节 除族以后,你们就不是我们姜氏族人,不再得族中庇佑,且从此与姜河侄儿再无任何干系。” 李氏被唬了一跳,立时跳脚道:“你凭什么将我们除族?” 姜兆年冷冷道:“就凭我是族长。” 李氏哑口无言,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姜兆年打蛇棍跟上:“别以为你们给桐哥儿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就无所畏惧了,如果你们被姜家除了族,孙家只怕也不会再搭理你们。 到时你们一家子无人庇佑,孙小娘子又嫁妆丰厚,就擎等着被泼皮无赖或是山贼匪寇偷抢!” 李氏这下是真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哭嚎道:“大哥,别把我们除族,我们知错了,可千万别把我们除族!” 姜湖也沙哑着嗓子求饶道:“大伯,族长,求求你了,可千万别把我们除族,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了!” 姜兆年见他们害怕,偷偷勾了勾嘴角,嘴里却是冷冷道:“看你们的表现,表现不好,当即除族!” 心里不无得意。 逢年过节姜椿打发人送节礼来,都不忘给自己一份,自己可没白拿她的东西,是真的有在认真管束姜家老宅这帮人的。 * 宋时桉指使人弹劾武成岚父亲武志浩的三日后,老皇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暂停了武志浩的官职,勒令他回家整顿内宅。 还发话:“若是整顿不好,就不必回来当差了。” 意思是整顿不好,就直接罢官。 武志浩气得咬牙切齿,自己当初就不该松口让长女去宋家赴宴。 她赴宴回来没多久,爱妾苏小娘就遭到了姜娘子的毒打,爱女武成悦被赶出在京郊别苑举办的宴席。 在她拿了比试的两个头名后,自己这个父亲也遭到了御史台的弹劾,说自己宠妾灭妻。 长女简直就是个不祥之人,生来就是克自己的! 但他这会子被朝廷不少衙门的人盯着,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亲自去家庙,将武大太太曾氏接回来。 曾娘子回府后,听闻女儿武成岚凭自己的本事叫宋家瞧上了,顿时喜极而泣:“我的儿,你总算终生有靠了,再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大造化。” 相公宠妾灭妻,自己娘家人又不肯替自己出头,曾娘子自己又被关进家庙出不来,还以为女儿要被苏氏那个贱人给胡乱配人,没想到女儿自己如此争气。 哭得简直泪如雨下。 武成岚也跟着哭,母女俩抱头痛哭。 曾娘子哭完,又开始忧心忡忡:“也不知宋家甚时候打发人上门说亲?” 她怕夜长梦多,巴不得立时将两家的亲事给定下来。 * 宋家也急,安平郡主就如同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不晓得甚时候就会落下来。 所以听闻武大太太被接回府的次日,庄氏就依照流程,托人上门询问武家的口风。 曾娘子没口子地将宋时迁夸赞一顿,生怕来人听不懂她的意思一般。 庄氏得到消息后,叫人看了个黄道吉日,然后打发人去给武家送信,约定好五月二十八这日去慈安寺上香,好借机叫宋时迁跟武成岚相看一番。 如今正值麦收时节,国子监放了麦假,宋时迁正好在家。 虽然照宋时迁的意思,大伯母跟大嫂看中就行,他相看不相看都没所谓。 但这是大周大户人家说亲的必走流程,为了不叫人笑话他们宋家没礼数,该走的流程必须得走。 庄氏想了想,亲自去丹桂苑对姜椿道:“二十八迁哥儿相看那日你也一块儿去慈安寺,到菩萨前拜一拜,上柱香,再添些香油钱,好叫菩萨保佑你怀胎跟生产顺利。” 横竖她身子骨康健,脉象又极稳,官道那点子颠簸,对她来说,想必只是小菜一碟。 姜椿正嫌在家待得烦闷,想去哪里散淡散淡,闻言立时喜笑颜开:“好呀好呀,我也一块儿去凑凑热闹。” 慈安寺在京郊的九桓山上,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山上气温又凉爽,简直就是个度假圣地。 要不是怕宋时桉不答应,哭唧唧卖惨自己孤枕难眠,她都想在那里赁个禅院,小住了上一段时间了。 钟文谨听说大嫂要去,也蠢蠢欲动。 然后被庄氏给果断拒绝了:“你都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比旁人八个月的肚子还要大,不老实在家待着养胎,还想上山? 你怎么不想上天?” 钟文谨扁扁嘴。 我倒是想坐飞机上天,这不是古代没飞机吗? 姜椿安慰她道:“二弟妹你月份太大,的确不宜长途跋涉,就在家待着避暑。 慈安寺的素斋不错,回头我叫僧人打包一份,给你带回来当晚膳。” 钟文谨顿时高兴了:“还是大嫂对我最好,晓得我惦记慈安寺的好素斋呢。” 又投桃报李地说道:“大嫂,我得了样好东西,是番邦那边的风扇,将这风扇放在冰盆边上,对着冰盆吹,简直不要太凉爽。 回头我送你一个使,如此你也就不必因为天儿太热而苦夏了。” 姜椿:“……” 好家伙,你连电扇都整出来了?可真是大手笔! 她装傻充愣道:“风扇?蒲扇我倒是知道,风扇可没听说过呢。是类似墨家机关术那种,不用人摇扇就有风的扇子?” 钟文谨立时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大嫂果真厉害,一下就猜出了其中的奥秘,这番邦风扇正是用类似墨家机关术的法子做出来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 所以这风扇是装电池的还是太阳能充电的? 她没有再多提问,只道谢道:“又偏了二弟妹的好东西了。” 庄氏轻咳一声,并斜了钟文谨一眼。 有好东西不先孝敬自己这个婆婆,竟先去讨好姜椿这个大嫂。 哼,难不成自己这个婆婆还没姜椿这个大嫂重要? 钟文谨立时笑道:“哎呀,光顾着跟大嫂说话了,忘了跟母亲说了,我也给母亲您留了一个,还请母亲别嫌弃。” 庄氏这才满意了,矜持道:“我也没见过甚番邦风扇,托你的福,我也长长见识。” * 二十八这日,姜椿跟庄氏分别乘一辆马车,去往京郊的慈安寺。 宋时桉不放心,将家中大半家丁都派了出来,还将自己的暗卫分出去两个,让他们暗中跟着姜椿。 虽然姜椿自己的武力值就足可以自保,但她这人有时候太心大,对人不防备,很容易中旁人的阴招。 到底还是有暗卫跟着比较放心。 这些暗卫都是太子黎钧行给他的,生怕他这个得用的小舅子遭人暗算,把自己的暗卫分给了他四个。 宋时桉也没拒绝,虽然他武艺高超,但有这些暗卫在,他要做甚也方便些。 不要白不要。 姜椿她们一路顺畅地来到了慈安寺。 庄氏去安排宋时迁跟武成岚的相看事宜,姜椿没管这些,自顾去拜佛,看风景,吃素斋。 因天气太热,前来拜佛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寺里也相对安静。 姜椿待得有些流连忘返。 可惜宋时桉得每日去上朝,不然在附近山头买块地,建个度假山庄,夏天就搬过来避暑,简直不要太舒服。 只能等他年纪大了,辞官告老后再计划这茬了。 半下午的时候,众人各自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准备启程回京。 宋家的车队才刚出发一刻钟,姜椿这辆马车的车轱辘就突然坏掉了。 姜椿顿时皱眉,不会,这么倒霉? 武家的车队紧跟在宋家后头。 武成岚从武家的马车里探出个头来,见状,忙道:“大奶奶,您的车子坏了?不如跟我坐一辆如何?” 姜椿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跟武成岚这样的小娘子挤一辆车子,总好过跟庄氏这个婆婆挤一辆。 第147章 马车车轱辘坏掉这茬, 姜椿并未太在意。 毕竟官道到慈安寺这段山路,着实有些不好走,古代马车用的又是木头车轱辘, 颠簸断了哪里也没甚好奇怪的。 她坐上武成岚的马车后, 往引枕上一靠,笑呵呵地问道:“跟我们三爷相看得如何?” 为了避嫌, 相看结束后,宋时迁就提前离开了。 武成岚脸色微红, 但却并未扭捏:“三爷相貌堂堂, 对我也极尊重。” 姜椿笑嘻嘻道:“他敢对你不尊重嘛?不然你一巴掌拍过去,就得立时跪下来哭着求他别死。” 武成岚不太习惯姜椿的说话方式, 反应了一会子, 才明白她是甚意思。 然后忍俊不禁, “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边笑边夸赞道:“大奶奶可真幽默。” 想了想, 又反过来打趣姜椿:“大奶奶力气比我大多了,若是一巴掌拍到宋大人身上,岂不也得跪下来哭着求他别死?” “非也非也。”姜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待武成岚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后,她才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夫君功夫比我好, 尤擅轻功,我想拍他都拍不到。” 武成岚:“……” 多少显得宋时迁有些不中用。 第253节 不过宋大人这样品貌俱佳又文武双全的郎君本就世所罕见, 若是所有郎君都跟他比的话, 那他们都别活了。 武成岚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能嫁给宋时迁就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没必要与大奶奶这个妯娌攀比。 她笑着夸赞道:“宋大人文武双全, 大奶奶品貌俱佳,你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椿闻言, 顿时得意地扬起唇角,笑道:“三弟妹会说话,我爱听。” 武成岚被这句“三弟妹”给弄了个大红脸,嗔道:“大奶奶,您也忒促狭了些。” 姜椿见她脸红,顿时来劲了,想再多打趣她几句,谁知马车突然一个加速,导致她的上身猛地往后一撞。 还好她身后靠着引枕,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但并未伤到脊背。 武成岚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为表示尊重,她端坐在姜椿对面,上身没有任何支撑。 马车往前一加速,她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 姜椿眼疾手快地一伸手,将她给拽了起来。 武成岚得了支撑,立时稳住身子,然后“咚咚咚”地敲了几下车厢壁。 斥责前头赶车的车夫道:“王叔,你怎么赶车的?不晓得宋大奶奶在车里?若是颠着她,你有几个脑袋可掉?” 姜椿摆摆手,无所谓地笑道:“我没那般娇弱,甚掉不掉脑袋的,快别吓唬他了。” 车夫王祥边努力控制马匹,边大声道:“对不住啊大姑娘,这马儿原本跑得好好的,小人也没有抽鞭子,它们就突然疯跑起来。” 武成岚没闲心追究他的责任,只道:“少说废话,你赶紧控制住它们,把速度减下来。” “是,大姑娘。”王祥应了一声,努力去拉缰绳,嘴里不停发出“吁……”的声音。 但都没用。 马车行进的速度不但没减下来,反倒更快了。 吓得王祥朝前头大叫:“让开!让开!惊马了!前面的车子让开!让开!快让开!” 武家的车队跟在宋家的车头后头,武成岚这辆马车前头,还有武大太太曾娘子的马车。 再往前,还有五辆宋家的马车。 其中一辆朱轮华盖车里坐着庄氏,其他四辆黑漆平头马车里坐的是庄氏跟姜椿带的丫鬟、婆子。 大户人家的女眷出行,不但主子们有马车坐,得脸的丫鬟跟婆子也有马车坐。 跟车的下人听见王祥的话,也连忙七嘴八舌地朝前头传话。 其他几辆马车的车夫得到消息,匆忙将马车往路边赶。 外头乱糟糟成一团。 姜椿就算再迟钝,也晓得这是出岔子了。 而且瞧这状况,很大可能是人为。 不然好端端的,外头又没甚突发状况,怎地会惊马? 而针对的目标又是谁呢? 怀着身孕的自己?还是即将成为宋家媳妇的武成岚? 所以先前自己马车车轱辘坏掉这事儿,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惊马针对的是自己,那么弄坏自己马车车轱辘后,对方如何确保自己一定会蹭武成岚的马车?而不是蹭庄氏的马车,或者干脆让仆人让一辆马车出来给自己坐? 对方都有本事弄坏自己马车的车轱辘了,为何不索性直接制造惊马?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所以,被针对的人其实是武成岚? 谁干的?安平郡主? 姜椿觉得有些无语。 她以为安平郡主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多少应该有些脑子,晓得对武成岚下手没太大意义。 毕竟就算她把武成岚弄死,宋家也照样会帮宋时迁另寻其他小娘子,治标不治本。 她若是想成事,就必须对宋时迁下手,才能治标。 然而她偏偏不按常理,到底还是直接对武成岚下手了。 这是打算杀鸡儆猴? 弄死或者弄残武成岚,其他想跟宋家结亲的人家若是不想让自家小娘子步武成岚后尘的话,就得掂量着点了。 安平郡主,是真的半点都没将宋家的颜面放在眼里呢。 大概是过去太顺遂了,无论她做了甚过分的事情,她母亲襄阳长公主跑老皇帝跟前求一求,就能揭过了。 她也不想想,五皇子跟柳贵妃相继没了,老皇帝心灰意冷,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立黎钧行为太子。 世道早就变了。 老皇帝会宠着她,纵着她,黎钧行可不会惯她这一套。 聪明的宗亲,譬如新城长公主,早就通过认干亲的形式,与下任皇帝黎钧行攀上关系了。 蠢笨的宗亲安平郡主以及她母亲襄阳长公主,竟然还不知死活地跟宋家别苗头。 简直不知叫姜椿说甚好。 她脑子里百转千回,人却没呆坐着。 官道两旁种满了树,这些树木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干颇为粗壮。 加上官道上还有其他行人,或驾马车,或是徒步行走着。 若任由马车在管道上横冲直撞,万一撞到树上,马车摔个四分五裂不说,她跟武成岚被甩出去,不死也重伤。 就算没撞树上,撞到路上的其他马车或是行人,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所以姜椿朝武成岚丢下句:“抓紧抓手。” 所有马车的车厢内部是有木质抓手的,作用是让乘客在遇到颠簸路段时能借此稳住身形。 然后姜椿掀开后头的车帘,一个翻身,直接跳上了车顶。 扮作镖局镖师跟在宋、武两家马车后的两个暗卫,正想快马加鞭赶上来帮忙,见状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观望一下。 坐在后头一辆马车里的庄氏见状,吓得厉声大叫:“椿娘,你做什么?还不赶紧回车厢里!” 姜椿被车顶上的风灌了满嘴,说话是没法说话了,她压低身子,一手扒住车厢顶上的浮雕,一边朝庄氏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庄氏又气又担心又无语,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再说,免得姜椿还得分神应付自己。 车帘再次被掀开,“啪叽”一声,武成岚也翻了上来。 姜椿嘴角抽了抽,差点忘了她也会功夫,而且功夫还不赖。 先前之所以在演武场上输给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力气大,加上她也并未尽全力。 毕竟武成岚的目的是赢过其他小娘子,而不是落自己这个未来大嫂的脸面,将自己打倒。 武成岚学姜椿那般,压低身子,半蹲半趴地扒在车顶上,侧头问道:“大奶奶,您打算怎么做?” 姜椿看着下头那两匹发疯一样朝前奔跑的骏马,说道:“我本打算下到车辕上,用蛮力将这两匹马拉停,但我又怕缰绳承受不住我的力气,直接断掉,到时就更难控制局面了。” 武成岚抿了抿唇,斗胆提议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大奶奶怀着身孕,到底有些冒险。” 姜椿大概猜出她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俩直接跳马背上,一人控制住一匹?” 武成岚点头,随即视线扫了姜椿的肚子一眼,担忧道:“只是大奶奶您怀着……” 话说到一半,被姜椿给打断了:“少废话,我左你右,我数三二一,一数完后咱俩就一块儿跳。” 武成岚抿了抿唇,见姜椿这般笃定,便没再啰嗦,而是高声提醒了王祥一句:“王叔你别管马儿了,抓紧车辕。” 王祥用颤抖的声音艰难地应了一声:“是,大姑娘。” 姜椿远远瞧见前方似乎有商队,心知拖延不得,该商队人员跟马匹都不少,根本没法避让,必定会撞个人仰马翻。 她果断开始倒数:“三……二……一……跳!” 她在车顶上两步助跑,然后“嗖”地一下飞出去,精准地落到左侧那匹马的马背上。 而武成岚也不甘示弱,略微助跑后,直接起跳。 然后同样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右边马匹马的马背上。 姜椿哀嚎一声:“哎呀,我的屁屁,摔成八瓣了。” 这是武成岚这辈子干过的最冒险的一件事情,人虽然坐在马背上了,脑子还有点懵。 听到姜椿的哀嚎,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随即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自己的屁股也摔疼了,但还远没有达到摔成八瓣这个程度。 姜椿扯住缰绳的根部,使了些力气往后拉。 怕武成岚那边拉得力气不如自己大,自己这匹马停得快,她那匹马停得慢,导致自己这匹马摔跤,直接让马车失去平衡。 她还歪斜着身子,探手去够右边那匹马的缰绳,帮武成岚一起往后拉。 庄氏见姜椿身子斜伸出去大半,只腰腿还挂在马上,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马儿跑得这样快,她这要是摔下来,铁定要摔个一尸两命。 那自己长子不得疯了? 好在姜椿两腿夹住马腹,屁股牢牢钉在马背上,不但没掉下来,两匹马儿还渐渐慢下来。 实在是不慢不行。 姜椿的力气即便不如这两匹骏马加一起大,但在她的蛮力拉扯下,它们如同驮着远超它们负重能力的重物一般,即便本能还想往前奔跑,但体力却渐渐不支。 等马车彻底停下来后,姜椿扭头对王祥道:“下去。” 待王祥慌忙跳下车辕后,她这才翻身下来,伸手接过武成岚手里的缰绳,然后拽着这两匹马,将它们绑到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姜椿走到这两匹马儿面前,打量了它们一番。 这两匹马显然累得不行,直接跪趴到地上,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眼睛却是赤红一片。 第254节 这显然不正常。 姜椿见宋家的家丁喘着粗气奔过来,她抬手招过来一个,吩咐道:“你去大理寺报官,就说宋大奶奶跟武大姑娘遭人暗杀,让大理寺派人来将这两匹马牵走。” 家丁应声而去。 庄氏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过来,拉住姜椿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关切地询问道:“椿娘你没伤着哪里?” 姜椿抬手拍了拍庄氏的手背,笑道:“没伤着,母亲莫担心。” 那厢曾娘子也从马车上下来,一见到武成岚,就大哭起来:“我的儿,你没伤着?你要是有个好歹,母亲我也不活了!” 武成岚连忙安抚:“母亲,我没事,哪哪都好着呢。多亏宋大奶奶相救,不然我这条小命只怕今儿就交待在这里了。” 曾娘子闻言,连忙拉着武成岚上前来给姜椿道谢:“多谢宋大奶奶救命之恩,请受我们母女一拜。” 说着,就要跪下给姜椿磕头。 唬得姜椿连忙抢上去将人给扶住,嘴里道:“武大太太,这可使不得,快别折煞我了。 马车是我跟武大姑娘合力逼停的,也不算我一人的功劳,可不敢领这救命之恩的大功。” 庄氏也劝道:“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武大太太你快别折煞我家椿娘了。” 曾娘子见状,也没再多说,心里盘算着等回府后,就从自己嫁妆里挑几样值钱物什当谢礼,打发人给宋大奶奶送去。 心里庆幸之余,又有些欢喜。 有这么个肯舍命相救的大嫂在,自己女儿嫁进宋家后,日子肯定不会太难过。 姜椿对庄氏道:“母亲,您跟武大太太、武大姑娘先回京,我在这里候大理寺的人来了后,再回去。” 自己这场“惊吓”可不能白受,必定得撕下安平郡主一层皮来不可。 为免安平郡主打发人来杀马灭口,她得亲自在这里守着。 武成岚忙道:“让我母亲先回去,我陪大奶奶在这里等着。” 见曾娘子面露担忧,她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 曾娘子顿时不说话了。 姜椿也没拒绝,她缓步走到庄氏的马车前,探身进去。 片刻后,从马车里拿出两把大砍刀来。 庄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甚时候在我的马车里藏了两把大砍刀?” 姜椿笑嘻嘻道:“咱家所有马车底下的暗格里,我都放了几把武器,以防哪日遇上歹人,手无寸铁,只能空手接白刃。” 庄氏:“……” 这般未雨绸缪,今儿果然派上用场了。 不过,府里那帮家丁是不是嘴巴太严实了些? 姜椿这个大奶奶在府里马车的暗格里动手脚,自己这个掌管中馈的大太太却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们肯定是屈于姜椿的淫威,不敢走漏风声。 罢了罢了,横竖她干的也不是坏事,自己又何必跟她计较? 庄氏劝了曾娘子一句:“武大太太,咱们且先回去,横竖留在这里无用,还给她们添麻烦。” 真要有坏人来,她们除了自保外,还得分心保护她们,可不就是添麻烦? 曾娘子虽然心里仍然担忧武成岚,但庄氏都开口了,她也不好多磨叽,只能点头道:“您说得对,那咱们就先回去。” 姜椿分了一半家丁出来,让他们护送庄氏回去,剩下一半留下来准备御敌。 武成岚有样学样,也留了一半家丁下来。 不过武家的家丁,统共就没多少,一半人手也就只有四个,只能说聊胜于无。 事实证明,姜椿的猜测果然很对。 安平郡主可能事先就安排好了人手,武成岚能出事最好,若是一击不中,候着的人就会跳出来补缺。 能杀武成岚最好,杀不了她也要将出事的马匹毁尸灭迹。 她们在路旁等待了才刚一刻钟,就有十个蒙面黑衣人骑马从官道旁的土路上冲过来。 五个直奔武成岚而去,另外五个的目标则是拴在树上的那两匹疯马。 而姜椿,就正好站在这两匹疯马旁边,于是黑衣人直接朝她这个拦路虎下手。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大砍刀了,这半年都在跟着虞安城学拳脚功夫,原主那把大砍刀被她收在了练功房里。 不过放在马车暗格里的大砍刀,是她找铁匠照着原主那把大砍刀的制式打制的。 她这会子将这把崭新的大砍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片刻,就找回了曾经的手感。 越打越来劲。 当年她用这把大砍刀,对付过刘启檀派来的家丁。 那会子她不会武功,全凭一股蛮力,将大砍刀当成了金箍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乱打。 这会子她显然有技巧多了。 想用刀背就用刀背,想打这些黑衣人的哪个部位就打哪个部位,基本没有无用功。 没错,她用的是刀背,因为她想留下活口。 打倒这五个人后,她立时跑去支援武成岚,又打倒两个。 另外三个,武成岚在两家家丁的帮助下,也很快将他们打倒在地。 姜椿适时出声提醒武成岚:“留活口。” 武成岚闻言应了一声:“好。” 被打倒的黑衣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人“噗”地吐出一口血,然后气绝身亡。 姜椿:“……”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士? 她眼疾手快地一手捏住一个黑衣人的下巴,然后“咔嚓”、“咔嚓”两声,直接将他们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其他八个黑衣人全部服毒自尽,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被姜椿卸了下巴的两个黑衣人才要抬手抹脖子,又被眼疾手快的姜椿“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四声,将肩关节给整脱臼了。 两人这还不死心,目光看向自己的双腿。 姜椿挥舞大砍刀,用刀背在他们每条腿上各敲了一下,直接把他们的腿给敲断了。 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不适。 自己这可不是虐待俘虏,而是想方设法救他们的命。 再说了,就算真杀了他们,姜椿也不觉得有甚良心不安,毕竟是他们先朝自己动手的。 杀人者,就得做好被人反杀的准备。 姜椿看向武成岚,询问道:“没事?” 武成岚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家丁里头有人受伤了。” 姜椿抬眼看过去,见受伤的两个人,分别是宋家的一个家丁跟武家的一个家丁。 宋家那个家丁问题不大,只是皮肉伤,她用他自己的汗巾子,给他将小臂上半部分扎住。 武家那个家丁伤得比较重,似乎腿断了,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姜椿让人从马车上将茶几拿下来,她用大砍刀砍了两块木板当夹板,同样用他自己的汗巾子将夹板捆到他的腿上。 她让人将他们抬到武成岚的马车上,派了两个人赶车将他们送去宋家:“送到我们府上,叫府医邹大夫给他们诊治。” * 又过了一刻钟,管道上尘土飞扬,十数匹骏马从京城方向飞驰而来。 武成岚顿时一脸警惕地抓紧手里的大砍刀,对姜椿道:“大奶奶,不会又有刺客来了?” 姜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这可是京郊,哪有刺客光明正大从京城方向跑来刺杀人的?没这么送人头的。 方才那帮黑衣人,可是提前埋伏在官道旁边的土道上的,杀完了人肯定也会从土道上撤离。 等了片刻后,姜椿远远瞧见了打头那人的模样,顿时扬了扬唇角。 来人正是宋时桉,他身穿绯色官袍,头上没戴乌纱帽,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一手紧拽着缰绳,一手皮鞭猛抽着身下的马匹。 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的模样。 这家伙是怎地知道消息的?他不是在吏部衙门坐班吗? 不过,他能亲自来,姜椿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说明他心里在意自己,生怕自己出一点岔子。 待会儿自己就表演个“嘤嘤嘤”人家好害怕,然后晕倒在他怀里。 咱们新时代的古代女子,驯得了马,杀得了敌,也扮得了娇弱。 第148章 眼瞅着宋时桉快要到跟前了, 姜椿立时将手里的大砍刀往地上一丢。 又从怀里掏出丝帕来,捂住自己的嘴,身子摇摇欲坠不说, 还不时抖几下。 好一朵可怜兮兮的小白花。 武成岚有样学样, 立时也将手里的大砍刀丢到地上,并且迅速后撤, 离那些死尸远了一些。 宋时桉老远瞧见姜椿正在哭泣,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两腿用力夹住马腹, 手里的鞭子都挥出幻影了。 快到姜椿跟前时,他猛地勒住缰绳。 汗血宝马一双前蹄高高抬起, 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第255节 宋时桉不等马儿落地, 就一个翻身跳下来, 将马鞭随便往一个家丁怀里一扔, 便奔到姜椿面前。 他两手握住姜椿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娘子,可有伤到哪里?” 姜椿顿时如柔软的柳枝般,软软地栽进他的怀里,脸蛋贴在他的胸堂上。 嘴里哭唧唧道:“夫君, 人家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呜呜呜, 人家好怕怕。” 宋时桉顺着她的话设想了一下, 如果她不幸殒命在这里,自己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是她面目全非的尸体…… 顿时呼吸都停滞了。 心里浮起巨大的恐慌跟后怕, 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姜椿正窝在他怀里,假模假样地拿帕子抹眼泪呢, 身子还不忘隔一会就抖几下。 抖着抖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怎么跟坐上了拖拉机似的,浑身都颠簸起来? 她抬眼一看。 好家伙,宋时桉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往下掉,身子更是抖得跟风中的小白花一样…… 姜椿:“……” 不是,咋这么不厚道,竟然抢自己的戏份! 到底是你遭遇了刺杀还是我遭遇了刺杀啊?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最震惊的还属后头跟着的那帮大理寺的官员,他们眼睁睁看着宋侍郎奔向自己的娘子,将人楼进怀里,话没说两句,自己就先哭成了个泪人。 啊这……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能趴在娘子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这也太丢脸了! 糟糕,他们这帮人事后不会被他灭口? 众人齐齐抬眼看向他们的领头羊,大理寺少卿罗谨。 罗谨:“……” 看自己做什么?我一个寒门出身的人儿,比你们这些京城坐地户还慌好不好! 当着这么多外人在,姜椿要是哄宋时桉的话,多少有些败他宋侍郎的威严。 ——虽然哭成这副模样的宋侍郎也没甚威严可言就是了。 她只能大声嘤嘤嘤:“夫君人家好害怕,差一点,就差一点,人家就死在这些刺客手里了。” 众人顺着她的话四下里一打量。 顿时齐齐嘴角抽动,那叫一个无语。 姜娘子身后十来步远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死透的黑衣人。 这些人身上衣衫破破烂烂,每个人身上都有好几道伤口。 这些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横流,将他们身下以及周边的地面都染红了。 黄仵作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还躺着两个黑衣人,这两人心口还在起伏,显然没死。 他激动道:“有活口!” 罗谨立时翻身下马,带着衙役朝那两人奔去。 几个衙役上前查看一番,其中一人朝罗谨禀报道:“少卿,这两人还活着,不过腿断了,下巴跟膀子脱臼。” 那边前去查看尸体的黄仵作,也禀报道:“少卿,这几人身上虽然有刀伤,但却是死于毒发身亡,他们嘴里有毒药残留,应是服毒自尽。” 罗谨恍然大悟道:“原来嘴里藏了毒药,难怪这两个活口下巴脱臼。” 嘴里□□,事情败露后干脆利落服毒自尽,这显然是死士的做派。 罗谨顿时有些头疼。 等闲人家可养不起死士,可见无论是被刺杀的人,还是幕后黑手,都身份尊贵。 这显然是桩棘手的案子。 他故意对旁边一个家丁道:“你们武艺着实不错啊,竟然随便就将这十个刺客给拿下了。” 那家丁是武家人,又没甚心机,闻言立时得意道:“有宋大奶奶跟我们姑娘两个高手在,再来十个刺客,我们也能将他们拿下!” 姜椿:“……” 武成岚:“……” 姜椿果断甩锅,嘤嘤嘤道:“呜呜呜,我才学武半年,那点子三脚猫功夫能顶什么用?吓都吓死我了! 多亏了武大姑娘这个高手在,不然我肯定要一命呜呼了,夫君咱们回头可得好生感谢下她。” 武成岚:“……” 您一人干掉六个生擒两个,我在两家家丁的帮助下才干掉两个,到底谁才是武林高手啊? 不过这锅都甩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可不敢再将其甩回去。 横竖自己先前拿过拳脚比试的头名,背下这锅也不是不行。 而且,今儿这事儿,多半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总不能让宋大奶奶既救自己的命,又背锅? 没这般忘恩负义的。 理清思路后,武成岚轻咳一声,对罗谨道:“少卿大人,劳烦您让人去瞧瞧那两匹突然发疯的马,似是有些不对劲。” 她指了指拴在路边大树上的那两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儿。 罗谨对黄仵作道:“老黄,你过去瞧瞧。” 黄仵作应声而去。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姜椿见缝插针地嘤嘤嘤:“夫君,人家的屁屁好疼,呜呜呜…… 方才为了控制疯马,人家直接翻上车顶,然后从车顶跳到了马背上,屁屁差点被摔成八瓣。” 宋时桉柔声哄道:“等会儿回家后,为夫替你柔柔,将淤青柔开就不疼了。” 姜椿嗲着声音撒娇道:“嗯,那我夫君可得替我好好柔柔。” 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众人:“……” 不是,这也是他们能听的? 这下,真要被灭口了? 片刻后,又回过味来,这姜娘子简直艺高人胆大啊,还怀着身孕呢,竟然直接翻上车顶,从车顶上往疾驰的疯马身上跳。 这要是一下没控制好角度,直接摔到地上,不是被马匹踩踏而往,就是被马车车厢给碾过去,妥妥的一尸两命。 宋时桉也想到这点,顿时后怕得收紧双手,边浑身颤抖着掉眼泪,边用千年寒冰一般的声音冷声道:“我会叫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的!” 他虽然在哭,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瞧见现场只一辆朱轮华盖车。 这说明什么? 说明姜椿是跟武成岚共乘一辆车。 姜椿素日没少外出,一会儿回娘家,一会儿去西市的布庄,一会儿去东市的胭脂水粉铺。 就连郊外的庄子,也没少去。 但每次都平安无事,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下手,捋自己的虎须。 偏这次跟武成岚坐一辆马车,就出了事。 可见这场刺杀,多半针对的并非是姜椿,而是武成岚。 而武成岚一个五品武官家不受宠的嫡女,有甚能值得旁人出动死士刺杀她的呢? 除了正在与宋家议的这桩亲事。 那么幕后黑手就很明显了,除了惦记上宋时迁的安平郡主,再无旁人。 虽然安平郡主针对的并非是姜椿,她只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但宋时桉可不管这个。 谁让她娘子受惊,险些殒命,他就找谁算账! 安平郡主是?且等着! 黄仵作是大理寺资历最老本事最高的仵作,很快就验出了马匹发疯的缘由:“回少卿,这两匹马儿应该是误食了醉马草,这才发疯的。” 醉马草,一种与野草极为相似的植物,马匹误食之后,会呈现醉酒发疯的躁动状态。 宋时桉单手揽着姜椿,另外只手从她手里拿过那块干燥的丝帕,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 然后冷哼一声:“误食?那倒是还挺巧的。” 未查明真相前,黄仵作谨慎起见,说误食,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不过他可不敢反驳。 这位宋侍郎一会儿哭成个泪人,一会儿脸色阴沉得可怕,太吓人了些,自己可不敢跳出来触他的眉头。 罗谨硬着头皮道:“具体真相如何,还容大理寺详查之后,再向宋大人禀报。” 吏部管不到大理寺,不过宋时桉是苦主,自然有权知道真相,罗谨说禀报,不过是客套的说法。 宋时桉冷冷道:“你们大理寺争气点,尽快将幕后黑手给逮出来。 你们若是不中用,那本官就只能上奏皇上,请锦衣卫接手此案。” 这显然是威胁的话语。 锦衣卫只听从历代皇帝的命令,而老皇帝又偏疼安平郡主,这案子交到锦衣卫手里,结果肯定不会如宋时桉的意。 时常被锦衣卫抢走案子的大理寺,最听不得这种话。 罗谨立时道:“宋大人放心,咱们大理寺肯定会竭尽全力,将幕后黑手给逮出来的!” 查案跟逮人他们大理寺在行,至于逮出来之后该如何判,只怕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第256节 不管怎样,先把人逮出来再说,免得被锦衣卫将案子抢过去,让他们大理寺颜面无光。 * 宋时桉让人腾了一匹马给武成岚骑,然后让人将自己的汗血宝马套到那辆朱轮华盖车上。 接着将姜椿打横抱起,放进车厢里,随即自己一甩官袍,跟了上去。 对傻愣在旁边的车夫王祥道:“回府。”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车夫又不是他们宋家的车夫,别他会错了意,将他们给拉去武家就搞笑了。 她连忙掀开车帘,开口补了一句:“送我们去宋家。” 然后又朝武成岚露出个抱歉的笑容来:“劳烦武大姑娘骑马回京了。” 被宋时桉强行鸠占鹊巢的武成岚能怎么办呢?只能干笑道:“我骑马挺好的,回得还更快些呢。” 姜椿忙道:“你可别跑太快,仔细有第三拨刺客,还是跟大伙儿一起回京比较安全。” 已经翻身上马,才要纵马疾驰的武成岚闻言一怔,立时改了主意,乖乖驱马挪到他们马车后头。 因大理寺的人得将那两匹疯马当证物带回衙门,所以他们这只大部队只能慢吞吞前行。 马车里,宋时桉将姜椿楼进怀里抱住,又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娘子当真没有哪里不舒坦?” 姜椿扭了扭身子,哼唧道:“有啊,这大热天的,你身子跟个火炉一样,抱我这般紧,我能舒坦到哪里去?” 宋时桉假装没听见,继续将人抱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她就能化成蝴蝶飞走了似的。 把姜椿给气笑了。 报复性地打趣了他一句:“宋大人以往当着我跟几个贴身丫鬟的面掉金豆子就罢了,今儿竟然当着这么多大理寺官员跟仆人的面哭,只怕要不了几日,宋大人一怒为红颜哭的‘美名’,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宋时桉不以为意道:“这不挺好么?那样就会有更多人羡慕娘子好命,嫁了个爱你如命的夫君呢。” 姜椿听得心花怒放,唇角都扬了起来。 片刻后,又轻推了宋时桉的胸堂一下,哼唧道:“什么嘛,分明是你好命,嫁了我这么个武能制服疯马跟刺客,文能……” 尬住了。 识字她是识字了,有上辈子的书法基础在,她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但要叫她吟诗作赋,那她还真不行。 虽然她是全职作者,也写了不少古言小说,但写小说跟吟诗作赋,这是两码事。 宋时桉轻笑一声:“文能如何?” 姜椿淡定改口道:“分明是你好命,嫁了我这么个武能制服疯马跟刺客,长相还跟天仙下凡一样的美人儿。” 宋时桉抬眼,打量了她一番。 姜椿头上的首饰都被甩飞了,这会子挠头散发,脸上布满灰尘,脖颈上还溅到一摊血。 美人儿?疯婆子还差不多。 他面不改色地夸赞道:“是挺美的。” 姜椿听得直乐,脸蛋在他胸堂上蹭来蹭去,嗷嗷叫道:“夫君你嘴可真甜,我喜欢。” 宋时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官袍被她脸蛋上的灰尘弄脏,片刻后,又沾染上一些血印子。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但甚都没说。 一件官袍而已,跟她的好心情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自己娘子有钱,回头跟她拿钱交到户部,再多定做几件就好了。 俩人你侬我侬,车厢里不时传出姜椿嘻嘻哈哈的笑声,听得跟在后头的武成岚嘴角直抽。 自己这会子回想起方才的惊心动魄都后怕不已,姜娘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同自己夫君说笑起来。 自己这心态,跟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看来以后还得多向她学习。 大理寺的官员就更无语了。 这姜娘子还真是个神人,又是制服疯马,又是跟刺客搏斗,又是发抖又是嘤嘤哭泣,这会子又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善变程度,一个人能顶三五个。 也就是宋时桉,换作旁的男子,哪里顶得住? 姜椿就这么一路窝在宋时桉怀里,慢悠悠回到了宋家。 宋时桉打发人去正院保平安,然后抱着姜椿回到丹桂苑,叫丫鬟准备热水,让姜椿沐浴。 一切妥当后,这才让人请来邹大夫,让他瞧瞧是否动了胎气。 邹大夫把完脉后,笑道:“大奶奶脉象平和,腹中胎儿安好。” 宋时桉转头问姜椿:“娘子需不需要邹大夫给开安神汤?” 姜椿摆了摆手:“不用,是要三分毒,没必要喝这劳什子安神汤。” 宋时桉也没强求,让人送邹大夫出去。 姜椿想起一事,问桂枝:“给二奶奶带的素斋,你可曾送过去?” 所幸装素斋的食盒,放在桂枝乘坐的黑漆平头马车里,若放自己跟武成岚乘坐的朱轮华盖车里的话,早颠洒了。 桂枝忙道:“奶奶放心,才一回府奴婢就叫桂香给二奶奶送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桂枝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桂花的声音:“二奶奶来了。” 钟文谨挺着个大肚子,急匆匆走进来,劈头盖脸地问道:“大嫂我听说你遇到了刺客,没伤着哪里?” 姜椿忙道:“没事没事,你别着急上火,我好着呢。” 宋时桉起身道:“娘子你先跟二弟妹说话,我去衙门应个卯。” 应卯是其次,他得问问跟着姜椿的两个暗卫具体情形,并叫人去查查姜椿的马车究竟是巧合坏了车轱辘还是被人为破坏。 姜椿笑道:“夫君你快去。” 待宋时桉离开后,她忙对钟文谨道:“你快坐下。” 又嗔道:“这会子日头还没下山,暑气还没消散,你巴巴地跑过来做甚?仔细中了暑气。” 钟文谨让她的丫鬟白芷将手里捧着的木匣放下,她亲自打开,从里头取出个台扇来。 随即她招了招手,叫桂枝将冰盆搬过来。 冰盆就位后,她“啪”地按下开关。 然后又“啪”地按下转头开关。 顿时就有带着凉意的风吹到姜椿身上。 姜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夸赞道:“哎呀,我正嫌冰盆不够凉快,偏母亲跟夫君不许我多摆几个,怕我受凉。 如今有了二弟妹这风扇,这下我总算能凉快凉快了。” 钟文谨又伸手按下角落里一个小按钮,顿时下面亮起一排五个绿灯。 她笑着对桂枝道:“你们闲着没事就按一下这个按钮瞧瞧,若只剩一个绿灯了,便将这风扇搬到日头下晒一个时辰,能量自然就补满了。” 说着,她又按了下那按钮,五个绿灯顿时消失不见。 姜椿故作惊讶道:“这风扇好神奇,竟然晒晒日头就能转动。” 钟文谨笑道:“那些番邦人说,这用的是甚太阳能,我也不太懂,总归能吹风就行。” 姜椿啧啧称奇:“番邦的玩意儿真是太神奇了!” 又客套道:“这风扇如此神奇,肯定不便宜,二弟妹你别自己闷声吃大亏,好歹把价钱告诉我,我把钱给你补上。” 钟文谨瞪了姜椿一眼,嗔道:“说好的大嫂给我带素斋,我送你风扇使,大嫂你怎能反悔呢? 这玩意儿我统共也没得几台,又没打算在洋货行上架,甚价钱不价钱的? 哼,这可是无价之宝!” 姜椿失笑,起身走进内室,从大箱子里拿了个包着一斤血燕燕窝的布包出来,递给白芷。 嘴里对钟文谨道:“上回给你的血燕燕窝快吃完了?这一斤你拿回去慢慢吃。” 钟文谨知道大嫂的脾气,向来不白占人便宜,便也没推辞,笑呵呵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大嫂便宜,毕竟风扇能用银钱买,血燕燕窝却是有价无市,难弄得紧。” 宋时锐先前见她吃血燕燕窝吃得欢,在外头好一番打听,才给她弄了几两回来,品质却跟大嫂给的没法比。 这显然是大哥想法子给她弄来的,她自己不留着慢慢吃,却动辄就送给自己一斤。 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些。 看来自己也得给大嫂准备一份待产包了,分娩医疗包也得备着一份,回头交给稳婆用,省得大嫂分娩时因为接生工具消毒不到位而染病。 妯娌俩正说话呢,庄氏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二姑娘宋时初、三姑娘宋时音以及四姑娘宋时玥。 宋时玥笑道:“我母亲本想亲自来探望大嫂的,只是她胎像不稳,太医不许她乱动,只能派我来替她瞧瞧大嫂。” 姜椿笑道:“劳三婶惦记着,我一切都好,你回去后说与她知道,别叫她为我担忧。” 三太太秋氏肯定不会担忧自己,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邹大夫从丹桂苑出去后,就被庄氏打发人叫去正院,详细询问了下情况。 所以这会子庄氏心态倒是平和,不像之前那般担忧了:“没事就好,你这几日老实在家里待着,好好养一养神。” 万一惊着了,自己也好及时叫人给她熬安神汤。 实在不行,就去找个神婆来给她叫叫魂。 姜椿也没拒绝,笑道:“好呀,横竖这几日我也没甚需要外出的事情要办。” * 襄阳长公主府。 安平郡主听人回报,得知自己派出去的死士无一人回来复命,顿时气得将手里的茶盏给砸到地上,骂道:“一帮废物!” 顶级汝窑粉彩茶盅摔到地砖上,“咔嚓”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全都“扑通”一声跪下,齐声道:“郡主息怒。” 第257节 安平郡主息不了怒。 只是没等她想好该找谁泄火,襄阳长公主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巴掌抽到她脸上。 怒道:“你疯了不成,竟敢对宋时桉的娘子动手,不晓得他这人老谋深算,是条不叫的疯狗? 而且他娘子还是你新城姨母的干女儿,你对她下手,岂不是在打你新城姨母的脸?” 会咬人的狗不叫,说得就是宋时桉。 皇上交给太子好几桩重要差事,太子都办得漂漂亮亮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功劳基本都是他小舅子宋时桉的。 不然新城长公主要认干亲,为甚不挑宋家其他人,偏挑中宋时桉的娘子姜椿? 还不是因为宋时桉太能干,她打心眼里很看好他! 自己女儿可倒好,不说想法子与姜娘子结交,反倒去暗算她,这简直就是作大死! 这一巴掌抽得极重,安平郡主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素来被长辈们当成团宠的安平郡主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顿时眼眶通红,哽咽道:“母亲说的什么话,我几时对姜娘子下手了?我算计的明明是武成岚那个小贱人!” 襄阳长公主冷冷道:“你还不承认?方才听人回报,宋时桉告了假,一脸阴沉地领着大理寺的人急匆匆出京,说是他娘子遇刺,生死不知。” 安平郡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第149章 夜里宋时桉很晚才回来, 连晚膳都没赶上。 姜椿已经沐浴过,这会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拔步床上吹风扇。 见他进来,她关心地问道:“夫君你用晚膳没?” 宋时桉点头道:“用了, 跟姐夫一块儿用的。” 姜椿顿时放心了, 跟太子一起用膳,他总不至于吃不好。 “我去沐浴。”宋时桉不过是进来跟她打声招呼, 好叫她放心。 沐浴回来,他坐到床边的锦杌上, 边用布巾擦头发, 边对姜椿道:“我叫人查了你的马车,并未发现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言下之意, 她遭遇刺杀纯属巧合, 刺客原本针对的并非是她, 而是武成岚。 姜椿“啧”了一声:“我刚拜完佛, 就遇到这倒霉事,可见求神不如求己。” 话音刚落,就被宋时桉瞪了一眼:“别乱说话。” 他放下布巾,急急起身,走到东次间, 来到供奉观音神像的地方,点了三炷香, 恭敬地拜了拜:“家妻童言无忌, 还请菩萨别与她计较。” 他上辈子是不信神佛的,但自打重生回来后,他便明白一个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若非神佛保佑, 自己又怎可能有机会重生?又怎可能过上如今有妻有子的幸福生活? 所以,他一个本该敬鬼神而远之的士大夫, 如今比庄氏还更迷信。 这一切姜椿都不知道,她惬意地吹着风扇加冰盆营造出来的凉风,没一会子便有些昏昏欲睡。 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置身火炉之中,热得她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没扭动。 她迷糊地睁开双眼,就见自己跟个抱枕似的,被宋时桉紧紧抱在怀里。 当然,只是上身,他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肚子。 但这已经足够将她热醒了。 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堂,没好气道:“你松手,大热天的,咱们个睡个的不好吗?” 宋时桉这会子并未入睡,正闭眼想事情呢,闻言眼睛也没睁,但手却将人楼得更紧了几分。 姜椿给气笑了,又推了他一把:“别装傻充愣,赶紧松开我。” 嘴里还嫌弃地嘟囔道:“跟只大火炉似的,哼,谁要跟你抱着睡!” 宋时桉睁眼,松开楼着她的手。 姜椿顿时一喜。 然后就见宋时桉坐起身来,开始解寝衣的系带。 姜椿:“???” 这家伙想做甚? 该不会想跟自己敦伦? 这怎么行?自己才刚怀孕两个月,还没坐稳胎呢,可不敢如此胡来。 宋时桉解开寝衣的系带,将上衣脱下来,丢到床头柜上,然后又去脱寝裤。 脱完了寝裤,又开始脱亵裤。 姜椿忍不住出声阻拦道:“喂,别脱了别脱了,你想干吗?” 宋时桉迅速将亵裤脱下来,往床头柜上一丢,然后又将魔爪伸向了姜椿的睡裙。 姜椿边躲避边骂道:“干吗干吗?母亲不是叮嘱过你,头三个月不能敦伦?你怎地不听老人言呢?” 宋时桉单手捉住她两只作乱的手臂,另外只手将她的睡裙往下拽,很快就给她脱了下来。 只给她留了条小内内。 然后将人楼进怀里,笑道:“你不是嫌热?脱了衣裳就不热了。” 姜椿:“……” 她无语道:“你在说甚梦话?穿着寝衣好歹还能隔热呢,现在我的皮肉直接贴到你这个大火炉上,烘烤得更充分了。” 宋时桉淡定道:“心静自然凉。” 姜椿撇撇嘴。 自己脸蛋枕在他发达的胸肌上,手搭在他的八块腹肌上,月光透过糊了霞影纱的窗户照进屋子里来,给他本就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趴在这样光果果的猛男加美人,简称猛美人的怀里,叫她如何心静? 可恶,这才几天没吃肉,她就又馋了。 想到还得再吃素一个多月,才能开荤,她就觉得人生灰暗,没有了希望…… 呸,不至于不至于。 为了小崽子,忍一忍,宋时桉这老色批都能忍住,自己肯定也能。 * 次日一早,武大太太曾娘子就叫人送来了谢礼。 武成岚祖父是四品官,曾娘子祖父也是四品官,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曾娘子虽然母亲早逝,家里继母当家,但祖母对她关爱有加,早早将她母亲的嫁妆攥到了手里,没叫她继母沾边。 不光如此,她出嫁时,祖母还拿出很大一笔私房给她添到嫁妆里。 曾娘子的嫁妆可谓十分不菲。 但武志浩宠妾灭妻,将曾娘子送去家庙后,曾娘子的嫁妆就落到了苏小娘手里。 除了铺子跟庄子等固定财产动不了,其他值钱物什都被苏小娘变卖了一大半。 曾娘子挑挑拣拣,好容易才凑出来一份像样的谢礼。 这谢礼不光是谢姜娘子的救命之恩,还有讨好之意,期盼她往后能多照拂下武成岚这个弟妹。 姜椿哭笑不得。 她可是当着大理寺众官员的面亲口说武成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要送谢礼,也该自己送才对。 她忙叫桂枝收拾了一份比武家谢礼更丰厚些的回礼,让家丁大张旗鼓地抬去武家。 忙完这茬,二门上来报,说姜河来了。 姜椿“啧”了一声,京城闲人太多,但凡有点大新闻,特别是达官贵人家的新闻,传得比甚都快。 尤其是姜河还在西市开铺子,西市三教九流众多,消息十分灵通,听说此事也不奇怪。 姜椿让人把他请进来。 传信报平安肯定不行,不叫他亲眼瞧见自己平安无事,他肯定会在家里瞎琢磨。 姜河是今儿开铺子时,听一位熟客说起此事的,吓得脸都白了。 他也无心卖肉了,当即关了铺子,从附近的车马行雇了辆马车,急匆匆赶来宋家。 姜椿让座后,也没多客套,直接道:“爹你别担心,我好着呢,腹中的胎儿也没事。 昨儿一回来夫君就请府医给我瞧过了,府医说我脉象平和,没有动胎气。” 姜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容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椿让桂枝调整了下风扇的角度,好让姜河能吹到风。 姜河心里的担忧退去,这会子倒是有心思关注旁的了,好奇问道:“这是甚玩意儿,竟然自己就能吹风?” 姜椿笑道:“这叫风扇,是二弟妹送我使的,说是她从番邦商队那里买来的。” 想了想,她又笑道:“这东西不易得,她手里统共也没几台,没打算在洋货行上架。 回头我问问她,看有没有多余的,若有的话,就给爹买一台使。” 姜河立时摆手道:“不用不用,这风扇一看就不便宜,爹用不着这个,家里屋子大,又通透,根本不热。 再说了,爹笨手笨脚的,你就算给爹买来,爹也不会使。” 姜椿想想,也没坚持。 毕竟风扇这玩意儿太超前,不太适合流到宋家以外的地方使用。 第258节 不然万一被偷了或者抢了,那些人又将其拆开研究,见里头构造闻所未闻,只怕会对钟文谨起疑。 她笑道:“那就算了,但爹你要是觉得热,可千万记得要买些冰回来使,要是把自己热中暑,我可要发火的。” 姜河嗔道:“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不知道冷热?顾好你自己就成了,别瞎担心爹。” 说罢,便站起身来,说道:“爹得赶回去卖肉了,天这样热,若卖不完,可是会臭掉的!”。 姜椿才要说话,外头突然响起桂香的声音:“奶奶,二奶奶身边的白芷姐姐来了。” 姜河不是外人,姜椿便道:“让她进来。” 白芷提了个小巧玲珑的竹篮进来,上头盖着一块细麻布。 进门后,她先福身行了个礼,然后将竹篮放到姜椿面前的炕桌上,伸手取下上头的细麻布。 姜椿顿时眼前一亮。 竹篮里放着三大把扎在一起的荔枝,顶端的荔枝粉扑扑的,下头的枝叶油绿油绿的,仿佛才从荔枝树上摘下来似的。 白芷笑道:“常与我们奶奶做买卖的番邦商人给我们奶奶送了一大筐荔枝来,我们奶奶让奴婢给大奶奶送些来尝尝鲜。” 姜椿高兴道:“替我谢谢你们奶奶,真是我的好弟妹,得点甚好东西都忘不了我这个大嫂。” 白芷笑道:“大奶奶不也一样?我们奶奶有了身孕后,最好酸甜口的,她说得亏有大奶奶的番茄,她又是生吃又是熟吃的,别提多舒坦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爱番茄了,糖拌西红柿、番茄炒蛋跟番茄蛋汤,隔三差五不吃上一回就想得紧。 谁知钟文谨更甚,自打自己的番茄成熟后,她每日都要吃上一回,不然就浑身不得劲。 为此她都要烧玻璃了,说等烧出平板玻璃来,就赞助自己建玻璃暖房。 以确保自己冬天也能吃上番茄。 姜椿简直无语。 如果能连上现代网络的话,她高低要去晋江论坛发个帖子,主题就叫《你为了一口吃食能努力到甚地步?》 在大家跟帖几百楼后,她缓缓祭出“有人为了能在古代冬天吃上番茄,为此不惜斥巨资建玻璃工坊,烧平板玻璃建玻璃暖房。” 就问还有谁能比钟文谨更拼? 姜椿让桂枝拿了一串钱给白芷,然后送她出去。 白芷是钟文谨的大丫鬟,刚开始来送东西时,姜椿为表对钟文谨的看重,都是赏她一对银锞子。 后头她俩互送东西的频率太高,白芷两三日就来一回,还打赏一对银锞子的话,姜椿感觉自己要破产。 于是便将赏钱降为了一百文。 等桂枝送人回来,姜椿又吩咐道:“去拿个食盒来,给老爷装一把荔枝带回去。” 姜河连忙摆手:“爹不吃,荔枝这样金贵的东西,就是大户人家也不易得,你自己多吃点。” 姜椿笑道:“这东西容易坏,今儿必须得吃完,我一个人要是吃完恁多,只怕得上火流鼻血。” 姜河嗔道:“不还有女婿吗?” 姜椿笑嘻嘻道:“统共三把,正好咱们一人一把。” 庄氏跟宋振庭那头,钟文谨肯定会送的,用不着自己表孝心。 姜河见闺女坚持,便没再推拒,笑呵呵道:“爹还没吃过荔枝呢,你鲲表哥也没吃过,托你的福,我们俩也尝尝这荔枝是甚滋味。” 待桂枝将食盒装好后,他美滋滋地提着走人。 松鹤苑那头,听说桉哥儿媳妇她爹又上门,老太太周氏鄙夷地撇了撇嘴。 然后又听闻锐哥儿媳妇给桉哥儿媳妇送了一篮子荔枝,她顿时气得不行:“锐哥儿媳妇得了荔枝不给我这个祖母送来,反倒给先给桉哥儿媳妇这个大嫂送。 乡下来的农女,果然就是不如京城的小娘子懂规矩!” 待又听说桉哥儿媳妇她爹走时手里提着个食盒,周氏更生气了。 那食盒里装的肯定是荔枝。 桉哥儿媳妇得了荔枝,不分给自己就罢了,连庄氏这个婆婆也不分点,满心满眼只惦记着她娘家人。 这个乡野杀猪女,也不是个好的! 姜椿不晓得周氏的想法,就算晓得了,也懒得理会。 她美滋滋地吹着扇凉风的电风扇,吃起了新鲜荔枝。 啧,现代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抱上钟文谨这个女主的金大腿,她的生活质量果然蹭蹭上涨。 也不知甚时候钟文谨会将太阳能充电板弄出来? 有了太阳能充电板,电灯不得安排上? 自己倒罢了,宋时桉时常夜里点着蜡烛处理文书,真怕他会近视。 那样一双漂亮的凤眼,近视了就可惜了。 要是觉得太阳能充电板太夸张,钟文谨可以先弄几个太阳能灯出来呗,总归比蜡烛照明强。 姜椿边想好事边吃了半扎荔枝,下剩的让桂枝将其吊到井里保鲜,等宋时桉回来后再跟他一起吃。 * 后头几日,大理寺紧锣密鼓地查案,因留下了活口,案子的难度直线降低。 虽然撬开这些死士的嘴很难,但大理寺里有专人干这个的,花费了几日功夫,其中一个死士到底还是抵挡不住那些手段,招了。 襄阳长公主这几日使了不少法子,想要灭那两个死士的口,但都失败了。 她时刻关注着大理寺那边,得知死士招了,宋时桉跟大理寺卿程泽年突然联袂进宫,她心知不妙,立时让人替她换上长公主的朝服,急匆匆进了宫。 新城长公主得知襄阳长公主进宫后,冷笑一声:“她这是见瞒不过了,进宫去向皇兄求情去了。” 然后吩咐何嬷嬷道:“拿本宫的朝服来,本宫也要进宫。” * 养心殿内,老皇帝端坐在御案后,面沉如水。 宋时桉伏在地上,字字泣血:“先前安平郡主在我们府上调戏微臣堂弟,恰好被微臣妻子姜氏瞧见,她上前阻拦,与安平郡主发生了些肢体冲突。 当时微臣妻子也向郡主道歉了,事后我们府上也送了赔礼到襄阳长公主府。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安平郡主竟然对微臣妻子怀恨在心,不但给拉车的马匹吃了醉马草,还派死士在半道上埋伏。 这是打定主意要置她于死地啊! 可怜微臣妻子怀着两个月身孕,府医又说她怀像不好,否则微臣母亲也不会大热天带她去慈安寺上香求菩萨保佑。 若非恰巧武大姑娘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拼死制服发疯的马匹,并竭尽全力与那十个死士拼杀,微臣妻子只怕早就,早就……” 话到这里,他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里哽咽道:“早就一尸两命了。” 虽然晓得小舅子这是在做戏,但太子黎钧行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哭,顿时心疼得不行。 他“扑通”一下跪下,拱手道:“请父皇替宋大人主持公道,严惩无法无天,随意打杀二品朝廷官员妻子的安平郡主,以正皇室清名。” 老皇帝那叫一个为难。 宋时桉是太子的小舅子,被刺杀的姜娘子是太子的舅子媳妇,这事儿显然没法糊弄过去。 但安平郡主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又极会讨自己欢心,自己哪舍得严惩她? 他心里正纠结呢,突然有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襄阳长公主殿下求见。” 老皇帝斜了下头跪着的太子跟宋时桉一眼,想了想,开口道:“让她进来。” 襄阳长公主此番进宫,必定是来替安平郡主求情的,且看她有甚好的说辞没有。 襄阳长公主进来后,扫了跪在地下的太子跟宋时桉一眼,忙跪地磕头行礼。 老皇帝连忙叫起,但她并未起来。 她跪在地上,直白道:“皇兄,臣妹此番前来,是替安平求情的。” 老皇帝叹了口气,委婉道:“安平也太胡闹了些,竟然惹出如此棘手的事情来。” 这显然是在暗示襄阳长公主,这回安平郡主犯的错与以往不同,没法随便揭过。 襄阳长公主自然晓得,所以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真相给说了出来。 “安平瞧上了宋三爷,想要招他为郡马,但宋家长辈似乎不甚赞同,另给他挑了个五品武将家的小娘子。 安平气不过,觉得自己分明比那武大姑娘强十倍,凭甚被她抢了自己的亲事? 所以便想给她个教训,吓唬吓唬她,好叫她知难而退。 谁知就那样巧,宋大奶奶的马车车轱辘突然坏了,她旁人的马车没上,偏就上了武大姑娘的马车…… 皇兄,安平就算再胡闹,也不会那般没成算,去算计太子的舅子媳妇,打太子的脸。” 宋时桉听完,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他当然知道这就是真相,安平郡主就算再嚣张跋扈,也不可能去算计姜椿,把太子跟新城长公主一股脑全得罪。 但那又如何呢? 她先前跟姜椿有龃龉也是事实,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她恶意打击报复姜椿这个事情坐实。 所以襄阳长公主话音刚落,他就冷笑一声:“长公主殿下倒是很会替郡主开脱,竟然将武大姑娘拉出来当靶子。 全京城谁不晓得我们宋家为了替三弟挑选娘子,特意办了个比武大会,还评出了前三名? 我们宋家横竖是没打算攀郡主高枝的,就算郡主除掉了武大姑娘这个头名,不还有第二名、第三名可供选择? 郡主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儿,岂会不晓得这点?又怎会做这无用功? 反倒是我娘子,那日直接将郡主按到泥巴地里狠揍一顿,叫郡主颜面扫地,灰溜溜提前离场。 以郡主好面子的性子,能忍下这口气不报复回去? 事实证明,显然是不能的。 她也的确狠狠报复回去了。” 襄阳长公主狡辩道:“没了武大姑娘,你们宋家的确还有其他小娘子可以选择。 第259节 但咱们大周的官宦人家向来偏宠小娘子,那些小娘子的父母见武大姑娘被安平郡主整治,怕自己女儿也步她的后尘,哪里还敢与宋家结亲?” 宋时桉不屑地“嗤”了一声:“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长公主殿下应该不会不懂?” 襄阳长公主张了张嘴,才要继续狡辩,方才那个太监又走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新城长公主殿下求见。” 襄阳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一个宋时桉就够难对付了,又来个新城长公主。 自己虽然与皇上兄妹情深,但到底比不过新城长公主这个与皇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而姜椿,好死不死,正是新城长公主的干女儿。 她要是非要替干女儿主持公道,皇上会拂自己的面子还是拂新城长公主的面子呢? 答案不言而喻。 新城长公主也没辜负她的“期待”,进来行礼完毕后,就拿出帕子,开始抹泪:“皇兄,您可一定要替您那可怜的外甥女主持公道啊! 可怜我一把年纪,膝下统共也只有年哥儿一个儿子,好容易认了个干女儿,又乖巧又孝顺,对我比对她亲娘跟亲婆婆还好,谁知不知怎地招了别人的眼,趁着她怀孕要她的命。 皇兄啊,臣妹差一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可真是太惨了,惨绝人寰的惨啊!” 老皇帝:“……” 襄阳长公主:“……” 黎钧行:“……” 宋时桉:“……” 在场众人齐齐无语。 新城长公主性子向来高冷,素日话少得可怜,也不爱与人交际往来,说好听点,是个极有皇室威严的人儿。 今儿可好,竟然化身市井泼妇,念唱作打,抑扬顿挫地撒起泼来。 这是跟谁学的? 宋时桉垂首,假装甚都不知道。 跟谁学的,都不可能是跟姜椿学的。 没错,就是这样。 第150章 老皇帝哪里见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十岁的妹妹如此模样过? 当即心疼得不得了, 连忙起身从龙椅上站起来,亲自上前将人给扶起来。 嘴里柔声哄道:“你先起来,有甚事咱慢慢说, 慢慢商量, 你别着急上火。” 皇帝亲自相扶,新城长公主也不好撒泼耍赖继续跪在地上。 不过她虽然站了起来, 丝帕还在脸上抹个不停,嘴里哭唧唧道:“皇兄说的什么话, 我干女儿都差点没了, 差点一尸两命没了,我能不着急上火吗?” 她做戏的本事显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姜椿每次都是干打雷不下雨, 她却是泪如雨下, 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襄阳长公主抿了抿唇, 讪笑道:“九妹妹, 这事儿的确是安平的不是,只是她并非冲着姜娘子去的,她只是想给武大姑娘个教训,好叫她知难而退。 谁知偏就那样巧,姜娘子的马车车轱辘坏了, 她没上宋大太太的车,反倒上了武大姑娘的车。” 新城长公主在诸位长公主里头行九, 所以襄阳长公主喊她九妹妹。 “呵……”新城长公主冷笑一声, “照五姐姐这么说,是我干女儿非要蹭武大姑娘的车,所以她活该倒霉喽?” 很显然, 襄阳长公主在众姐妹里行五。 宋时桉朝新城长公主拱了下手,插嘴道:“干娘, 您别听襄阳长公主殿下狡辩,先前安平郡主调戏舍弟,被椿娘按在泥地里狠揍一顿,她定是怀恨在心,这才蓄意报复怀着身孕身子虚弱无力反抗的椿娘,想要置她于死地。” 话到这里,他才刚停止的眼泪又掉下了下来:“若不是武大姑娘恰好与她同城一辆马车,控制住了局面,咱们娘俩可就要失去椿娘了。” 新城长公主可是宋时桉的妈粉,见宋时桉哭成这样,顿时心如刀绞,比自己亲儿子卢柯年哭还心疼千百倍。 她几步奔过去,边拍他的脊背,边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椿娘好好着呢,你别着急上火,有话咱慢慢说。” 老皇帝:“???” 这话怎地听着有些熟悉? 襄阳长公主顺杆就爬,立时附和道:“就是呀,姜娘子好好着呢,毫发无伤,宋大人倒也不必如此伤心。” 宋时桉立时抬头,泪眼朦胧地瞪着她,冷冷道:“我干娘这么说,不过是安慰我罢了,长公主殿下竟还当真了不成? 我娘子先是被那两匹吃了醉马草的疯马拉着颠簸了十几里路,又被黑衣人追逐砍杀,不但动了胎气,还受了惊吓,昨夜一整夜睁眼到天亮,一闭上眼睛就吓得惊醒。 她才怀上身孕两个月,受此惊吓,身子骨跟精神都很差,这胎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呢,怎可能好好的?” 宋时桉说完,低垂下头,用袖子遮住脸,大声抽噎,一副泪如雨下的模样。 躲在袖子后的脸蛋上却浮现出一抹轻笑来。 姜椿这家伙,真是个心大的,遭遇了这么一场危机,夜里窝在自己怀里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自己早起上衙时,她都还在沉睡中呢。 新城长公主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姜椿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怎可能会被区区两匹疯马跟十个刺客吓得整夜不敢睡? 宋时桉这么说,显然是在故意卖惨。 她配合地黑沉下脸色来,转身对老皇帝道:“皇兄,安平以往没少巧取豪夺有妇之夫,为此还闹出过好几回人命,丢尽了皇室的脸面,但都被皇兄您给强行压下去了。 正因为犯错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她如今愈发无法无天了,连正经二品诰命夫人都敢下死手,下一步她还能做出甚事儿来,我都不敢想。 没准哪日看我这个姨母不顺眼,直接叫死士要了我的命呢。” 老皇帝立时冷声道:“她敢!” 新城长公主哼笑一声:“这有甚不敢的?毕竟我可是姜娘子的干娘,要想除掉姜娘子,不得先除掉我这个拦路虎?” 襄阳长公主立时辩解道:“九妹妹,安平怎可能对你下手?她最敬重你这个姨母了,素日没少在我跟前说以后要好生孝顺你。” 新城长公主“嗤”笑一声:“先除掉孝顺我的干女儿,然后她来孝顺我,这是甚地狱笑话? 照这么说来,她除掉我,还可以说成是早日送我下去孝顺我母后喽?可真是她外祖母的好外孙女呢!” 襄阳长公主被堵了个仰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时桉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新城长公主自打认了姜椿这个干女儿后,嘴皮子功夫真是与日俱增,竟把向来能言会道的襄阳长公主给说得哑口无言了。 老皇帝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自己胞妹连早就驾鹤西去多年的母后都拉出来说事儿了,可见安平这回是真惹恼了她。 加上太子跟宋时桉又长跪不起,一副自己不处罚安平他们就绝不起身的架势。 再次明白,这回是糊弄不过去了。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坐回龙椅上,拿起镇纸轻拍了一下。 然后对侍立在身后的太监总管薛幸说道:“传朕口谕,安平郡主强抢他人之夫,致三人丧命,又谋害朝廷二品诰命夫人,数罪并罚,褫夺其郡主封号,从皇家玉牒除名,并着其赔偿姜娘子一千两银子。” 横竖都要处罚她,索性将她以往惹出的祸事都罗列出来,如此还能稍微挽回下自己跟皇室的名声。 口谕都下了,君无戏言,襄阳长公主一下委顿在地。 这还没完,老皇帝又看向襄阳长公主,说道:“襄阳,限你三个月内将安平嫁出京城,朕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在京城瞧见她惹是生非。” 襄阳长公主两眼一黑,身子一软,直接往地上栽去。 只是褫夺封号,并从皇家玉蝶除名算不得甚大事,她再如何也是自己这个长公主的女儿,谁敢因为她没了封号就欺负她? 但若是嫁出京城去,就不一样了。 女儿没了封号,自己作为皇室宗亲又被困在京城,没有皇命不得随意出京,她要是被人欺负了,自己都没法替她出头。 而且大周的好人家基本都集中在京城,外头虽也有几户世家大族,譬如范阳卢氏、兰陵萧氏等等,但那些人家向来眼高于顶,肯定不乐意与自家结亲。 安平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光是这么想想,襄阳长公主就觉得窒息。 然后就真窒息了。 老皇帝忙让人将她扶起来,然后打发人去宣太医。 新城长公主朝黎钧行跟宋时桉抬了抬手,说道:“襄阳长公主都晕了,此事就到这里罢,你俩该做甚做甚去,别跪在这里为难皇上了。” 黎钧行跟宋时桉正愁没理由告退呢,闻言顺杆就爬,躬身道:“微臣儿臣告退。” * 宋时桉跟黎钧行从养心殿出来,沿着金銮殿西墙边的夹道往外走。 黎钧行道:“弟妹跟武大姑娘虽然受了惊吓,但毕竟毫发无伤,父皇能褫夺安平的封号,并将她从皇家玉牒除名,已经算是重判了。” 宋时桉点了下头:“我知道。” 毕竟没出人命,若非自己跟太子姐夫坚持,又有新城长公主从旁襄助,老皇帝肯定还会跟从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一床大被遮掩过去。 能有这个结果,已经超出预期了。 横竖来日方长,先拿点利息,等太子姐夫登基,自己再好好跟她算账。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内阁的地界。 黎钧行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要不了几年,你应该就能来这里坐班了。” 宋时桉撇撇嘴。 自己上辈子二十八岁就在这里坐班,直到重生回来,都没能告老。 在这里待了足足四十二年,内阁的一砖一瓦自己都熟悉得很,闭着眼都能走几个来回。 用得着他给画大饼? 第260节 不过嘴上他还是谦虚道:“我还年轻着呢,姐夫你别对我抱太高期望。” 不过这辈子他肯定不会再替姐夫当牛做马四十多年了。 自己要早早告老,带姜椿四处游玩一番,最后在慈安寺附近买个山头,修个别苑。 冬天在府里住,夏天搬去别苑住,别提多惬意了。 黎钧行哼笑道:“你的确还年轻,但你比内阁那些老家伙都心(老)思(谋)缜(深)密(算),姐夫信得过你,也只信任你一个。” 宋时桉抿了抿唇,这话倒是不假。 上辈子黎钧行就极其信任自己,数次木兰秋狝都是他带太孙黎浩然前往,让自己留京摄政监国。 也不怕自己突然病入膏肓,其他皇室成员趁虚而入,篡了他的皇帝之位! 宋时桉轻哼一声:“你能顺利继承皇位再说这些,现在又做不得主。” 黎钧行瞪他:“你这小兔崽子,还挖苦起你姐夫我来了!” 作势撸袖子,要揍他。 宋时桉淡淡道:“我劝姐夫你老实点,不晓得我娘子爱我如命?要是她晓得你把我揍了,我真怕她不管不顾冲进宫,把姐夫你揍一顿。 我倒是没所谓,横竖你是我姐夫,揍我这个小舅子也算名正言顺。 但你若是被我娘子这个舅子媳妇揍了,可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了,保守估计要被嘲笑十年。 甚至还会被写到起居注里,继续被后人嘲笑。” 黎钧行“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着实有些可怕。 他连忙放下袖子,伸手在宋时桉胳膊上拍了一下,若无其事道:“说什么话呢,好端端的,我揍你做甚?” 宋时桉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 钟文谨的酒坊在六月初二这日总算开业了。 姜椿出钱请了支舞狮队,去酒坊门口舞了半个时辰的狮子。 为了给亲女儿开金手指,当初写文时她特意将大周的酒水写得特别难喝,又酸又辣,像是白酒兑白醋。 所以钟文谨的酒坊一开业,就受到好酒之人的追捧,就连虞安城,都亲自带着一队人高马大的家丁,去酒坊抢购了半马车白酒回家。 她筹备了半年的酒坊,所有酿好的白酒,不过三天时间,就全部售空了。 这还是她中途偷摸从拼夕夕商城里购买了一批白酒充库存的结果,只靠酒坊的话,开业当天估计就能清空库存。 偏兵部尚书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宋时锐,让他告知钟文谨,兵部想从她手里购买一批高度白酒,用来给伤兵进行伤口消毒。 大周的大夫都晓得伤口得先消毒,然后再上药,而他们消毒用的就是酒坊里卖的普通白酒。 大周的白酒度数也就十几二十度,显然达不到消毒的效果,消了跟没消差别不大,最多清洗下上头的灰尘。 不过钟文谨酒坊卖的酒,低的三十几度,高的五十几度,显然也达不到消毒的效果。 她得知消息后,考虑了一番,决定抽一队工匠出来,专门制作用于消毒的75%酒精,然后卖给兵部。 横竖为了制作高度酒,她早就将蒸馏工具弄出来了,制作75%酒精也容易。 姜椿笑着打趣了她一番:“咱们大周军队百万之数,就算未雨绸缪,兵部也得多买些酒精备着。 二弟妹这下要赚个盆满钵满了。” 完了还嚷嚷道:“苟富贵,勿相忘!” 钟文谨失笑,举手告饶道:“大嫂快别打趣我了,我那小酒坊,哪里能生产得过来恁多酒精? 说不得只能继续买地买人手,将酒坊扩大。 而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即便我避开富人区,尽量往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找,也要花费不少银两。 投资忒大了些,直接将我存的老本都掏空了不说,没准还得跟大嫂借一些。” 姜椿摆摆手,笑道:“我暂时没用钱的地儿,你把我在顺风洋货行的分成拿去用便是了。” 钟文谨狡黠一笑:“不瞒大嫂说,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 姜椿伸手,在她眉心戳了一指头,哼笑道:“你个小算计鬼。” 钟文谨收敛神色,认真道:“回头我盘一下洋货行的帐,算出具体数目后,就给大嫂写个借条。” 姜椿笑道:“不急,你肚子这般大了,素日做事可得悠着点。”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洋货行开业半年,日进斗金,自己的分成估计得有上万两了,没借条可不成。 钟文谨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道:“我悠着呢,我做甚都慢悠悠的,跟没电的风扇一样,一卡一卡的。” “噗嗤。”姜椿被她给逗得喷笑。 * 庄氏近日忙得很,既要忙着帮宋时初跟周家走礼,又要忙着帮宋时迁跟武家走礼,还得不时关心下两个怀孕的儿媳妇。 毕竟这俩儿媳妇,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眼错不见,她们就要闹幺蛾子。 可把她给忙坏了。 好在经过一个月多月的忙活,总算将他们两个的大礼都走完了。 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 虽然有些匆忙,但无论周家还是武家,都十分理解。 甚至他们比宋家都害怕出幺蛾子,失去宋家这门好亲事,所以积极配合走礼。 让庄氏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庄氏忙完他俩的亲事后,总算有时间出门赴宴了。 然后便给姜椿带回了福宁郡主的消息:“福宁郡主与保宁候家的嫡次子方斐然定亲了。” 姜椿挑了挑眉,福宁郡主竟然定亲了? 原著里头她背着自己的好闺蜜程大姑娘,偷摸纠缠了宋时桉好几年,实在拗不过自己母亲城阳长公主,这才不得不放弃。 夜里她将这事儿说给宋时桉听,宋时桉边帮她擦头发,边淡淡道:“你怀上了身孕,她自觉彻底没了希望,加上有前安平郡主的前车之鉴,她哪里还敢惦记我?” 姜椿笑道:“如此说来,这算是一箭双雕了?” 虽然前安平郡主这一雕,是替宋时迁跟武成岚射的,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宋时桉轻哼一声:“算她聪明,撤退得快,若是敢纠缠我,我绝不轻饶。” 姜椿笑眯眯问道:“你怎知她会纠缠你?” 原著中他每回进宫,福宁郡主都找借口凑上来同他说几句话,搞得他都不怎么敢进宫了。 宋时桉放下布巾,半蹲下身,定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纠缠不纠缠我不确定,但娘子肯定知道。” 姜椿心头一跳,没敢犹豫,立时挑眉道:“我是穿越过来的,又不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如何知道这茬?” 你丫一个重生回来的家伙,还搁这装傻充愣呢。 宋时桉勾了勾唇,笃定道:“娘子若非知道我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怎可能又是出银钱帮我治病,又拿出血燕燕窝等金贵补品给我调理身子? 娘子向来精明,岂会做这亏本的买卖?” 姜椿面不改色地嗔了一句:“我就不能见色起意,对你这个绝色美人一见钟情,倾家荡产也要将你的身子骨调理好,然后好跟你圆房?” 宋时桉:“……”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毕竟她的确是个小色批,不说从前了,就是现在,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她还时不时地看自己的脸蛋看呆了。 但她虽然是个小色批,又不完全是个小色批。 若非知道自己将来会飞黄腾达,她怎舍得将家中全部钱财都花在自己身上? 这显然是在投资。 她素来抠搜,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也只有在做稳赚不赔的买卖的时候,才会如此大方。 他哼笑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又用手捏住她的腮帮子,轻扯了几下,轻哼道:“少糊弄我,还不速速交代?” 姜椿不晓得他为啥突然提起这茬来了,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要是暴露出来,让他知道自己上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是自己这个原作者刻意制造的,只怕真要一尸两命了。 她装傻充愣道:“实话就是我莫名觉得你气质不凡,一看就非池中物,将来必定能飞黄腾达,所以就□□了所有银钱,赌一把。 赌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反正我跟我爹都有杀猪的本事,输得起。 若是赌赢了,我们老姜家的祖坟可就冒青烟了,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享用。” 话到这里,她得意笑道:“事实证明我赌赢了,这投资不但没亏,还大赚特赚,赚翻了呢。” 宋时桉这般精明的人儿,哪里会听不出她的谎言? 但他莫名就不想刨根问底了。 她已经将能说与自己知道的都说与自己知道了,若还有甚不能说的东西,那肯定是顶顶重要的,且说出来会妨碍到他们夫妻感情的。 自己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现在的好日子他还没过够呢,可不想突然出现甚变故。 于是他假装被她说服了,笑道:“那是,全京城最会做买卖的人儿,都没娘子眼光好,也就是娘子受内宅所限,不能大展拳脚,不然大周首富就没廖家甚事了。” 廖家是江南巨贾,家中做丝绸买卖的,据说全大周的丝绸,至少有一半都是他家的织造作坊织造的。 姜椿被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一抬下巴,得意道:“那是,若不是看夫君可怜,不舍得抛下你,我早坐着大船出海,去跟番邦作买卖去了。 而且不出十年,我必定拳打廖家脚踢贺家,成为大周第一女首富。” 贺家是海商,家里好几支跑南洋的商队,家中财富仅次于廖家,算是大周第二富的人家。 她故意吹牛,使劲往大里吹,好吸引走宋时桉的注意力,让他别再刨根问底。 宋时桉爱死了她这得意的小模样,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又一口…… 第261节 姜椿伸手推了他的胸堂一下,笑骂道:“你还亲个没完了?仔细亲出火气来,到时看你难受不难受。” 宋时桉又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然后将她的手拉到自己下头,在她耳边轻笑道:“娘子说晚了,已经亲出火气了,只能劳烦娘子帮帮为夫的忙了。” 姜椿白他一眼,无语道:“你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怎还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亲一下女子的小嘴就憋不住?” 宋时桉哑声道:“娘子这样美貌,别说亲小嘴了,就是光看着娘子,我都憋不住火气。” 姜椿唇角扬了扬,心里被夸得美滋滋的,嘴里笑骂道:“你这家伙,为了让我帮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宋时桉柔声哀求道:“娘子,求求你了,就帮帮为夫。” 姜椿白他一眼,到底还是将手握上去,有节奏地帮起他的忙,叫他舒服地享受了一回。 第151章 姜椿跟宋时桉都是六月的生辰。 宋时桉是六月十八, 姜椿是六月二十八。 先前宋时桉生辰时,庄氏问他要不要摆酒请客,被宋时桉果断拒绝了, 只他们大房凑一起吃了顿饭。 宋时桉心里想着, 等自己当上内阁首辅后,多得是摆酒请客的机会, 没必要这时候高调。 不过姜椿还是提前替他准备了生辰礼物——一盏太阳能台灯。 为此她没少在钟文谨面前吐槽大周的照明,把甚白蜡、黄蜡以及羊油蜡等蜡烛统统给批判一顿。 钟文谨总算get到了她的意思, 帮她从所谓的番邦商人那里进货了一盏太阳能台灯。 不过这家伙最近因为扩建酒坊的缘故, 手里银钱紧巴,心也就特别黑, 一盏台灯收了姜椿足足一百两银子。 把姜椿心疼坏了, 将这生辰礼物拿给宋时桉的时候, 愣是将其夸了足足两刻钟才罢休。 开玩笑, 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不好好吹逼嘚瑟一番,岂不白花这银钱了? 宋时桉感动得不行。 这台灯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里,如今倒还罢了,他只是个吏部侍郎, 需要带回来处理的文书没多少。 等自己当上内阁首辅后,不想在宫里过夜的话, 就只能将那些紧急的文书带回家料理。 蜡烛照明能力的确不行, 即使多燃几根,长年累月下来,视力也会日渐变差。 上辈子他人到中年后, 眼神便开始不好使了。 他一感动就抱着姜椿亲个不停,亲着亲着就又亲出来火气, 然后就又是撒娇又是哀求又是卖惨,求姜椿帮他用嘴巴解决。 姜椿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念在他生辰的份上,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宋时桉是男子,且二十五岁生辰也不算整寿,庄氏可以糊弄糊弄,但姜椿的生辰就糊弄不得了。 她是儿媳妇,跟儿子不一样,且今年是她的二十岁整寿,恰好肚子里又怀着身孕,合该好生庆贺一番。 所以庄氏便自掏腰包,帮她办了个寿宴,给宋家姻亲、新城长公主府以及与姜椿相熟的几位娘子发了请帖,请她们来家里乐呵一日。 庄氏怕钟文谨心里不平衡,还特意跟她说了一句:“等下个月你生辰的时候,母亲也帮你摆酒。” 钟文谨连忙摆手:“千万别,我是中元节的生辰,这样的日子哪适合摆酒?犯忌讳。” 庄氏只听钟文谨说过她是七月的生辰,压根不晓得她竟是中元节出生的,一时间脸上好似开了颜料铺,那叫一个精彩。 对于迷信的古人来说,娶个中元节出生的儿媳妇进门,多少有些不吉利。 虽然进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庄氏对钟文谨这个农女出身的儿媳妇也算是刮目相看了,最开始的不喜早就退去了七八分。 姜椿打圆场道:“中元节是祭祀先祖跟亡者的日子,的确不适合摆酒,不过中元节出生的人倒没什么,每年恁多婴孩出生,总有人会赶上这日子。 若以出生日期来评判一个人的话,大年初一出生的人岂不贵不可及?然而不照样有不少平民百姓,甚至仆人是大年初一的生辰?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敬献文皇后就是中元节的生辰,不照样当上了皇后,还生下了仁宗皇帝?” 庄氏等她絮絮叨叨完,这才瞪了她一眼,哼笑道:“我有说什么吗,你就啰里啰嗦这么一大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瞧不上老二媳妇似的。” 她不过是有些惊讶,外加觉得自己提议中元节摆酒这茬有些尴尬而已,怎地到了姜椿嘴里,就成自己嫌弃老二媳妇生辰不好了? 好,她是嫌弃,不光嫌弃钟文谨,她们这俩儿媳妇她都嫌弃。 但她嫌弃有甚用,俩儿子一个比一个宝贝她们。 而且这会子她们肚子里都揣上了自己儿子的种,那可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宝贝都宝贝不过来呢。 姜椿笑道:“母亲是没什么,我只不过未雨绸缪罢了,免得母亲不甚说出甚不该说的话来,惹哭了二弟妹,她吵着要回娘家,可就糟糕了。” 庄氏给气笑了:“真是倒反天罡了,人家都是婆婆敲打儿媳妇,你可倒好,竟然敲打起我这个婆婆来。” 姜椿笑嘻嘻道:“这还不是母亲您惯得?谁让您素日没架子,又很疼我跟二弟妹,我俩在您面前这才无所顾忌。” 庄氏冷笑一声:“那你们还是有顾忌。” 姜椿往椅背上一瘫,摆烂道:“晚了,我们已经无所顾忌惯了,想改也改不了了。 如果下辈子还能当母亲您的儿媳妇的话,我们一定改。” 钟文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晓得古人迷信,原本还怕说出自己中元节的生辰后会被庄氏这个婆婆嫌弃,然而经大嫂这一番插科打诨后,婆婆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走了…… 大嫂可真是自己的小天使,自己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 庄氏敬谢不敏,拒绝得相当干脆:“不必了,如果我恶贯满盈,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而不是给你们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当婆婆。” 话虽如此,“恶贯满盈”的庄氏还是尽心尽力地给姜椿操办起了生辰宴。 可也是巧了,六月二十七这日,姜河托人传话进来,说她大舅郑艺跟舅母邱氏到了。 姜椿立时叫人套车,赶回了姜家。 到姜家后,见着郑艺跟邱氏,她就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舅舅、舅母如今出息了,也不提前写信打个招呼,也不要我派人去接,不声不响地就进京来了。” 郑艺不愧是能在红叶镇跟红叶县都混得开的,艺高人胆大,从未出过远门的人儿,竟然就这么直接带着娘子勇闯京城。 郑艺见着外甥女,别提多高兴了,笑呵呵道:“红叶县的码头就有进京的客船,方便得很,没必要劳烦你派人接。” 邱氏半抱怨半玩笑地说道:“还不是你舅,生怕你鲲表哥看上的人儿跑了,我还甚都没准备呢,他就把船票给买好了。” 这话里显然带着怨气。 姜椿本就不欲掺和郑鲲跟曹婉的事情,所以她假装没听出来,笑着对姜河道:“爹,刘叔呢?让他去买几桶冰回来。 京城比咱们齐州府热,可别热坏了我舅跟舅母。” 刘柱正在厢房里归置郑艺跟邱氏带来的行李,闻言立时奔出来,笑道:“大奶奶,小人这就去。” 说罢,自觉地走向姜椿身后的桂叶,跟她拿银钱。 姜河忙道:“刘柱,我去给你拿钱,我有钱。” 姜椿笑道:“爹,你还能比你闺女我更有钱?快别争这个了,我舅跟舅母好不容易进京一趟,我给他们花点钱怎么了?” 郑艺也没客套,甚至还十分不见外地附和了一句:“就是,我外甥女孝顺下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了?妹夫你别碍事。” 姜河挠头笑了笑,只得作罢。 冰买来后,众人这才从通风的廊下转移到东次间里坐下。 姜椿让桂叶呈上请帖,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明儿是我二十岁生辰,我婆婆替我摆酒庆贺,请的都是宋家的姻亲以及与我相熟的娘子,又恰逢你们外甥女婿休沐,男客也请了一些,到时舅舅、舅母跟我爹一块儿过来凑个热闹?” 姜河的请帖,庄氏一早就打发人给送来了。 郑艺还未说话,邱氏就连忙摆手道:“椿娘你生辰,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我们这样灰头土脸上不得台面的人儿,去了岂不丢人现眼?没得叫人笑话你。” 姜椿一抬下巴,冷笑道:“笑话我?我看谁敢!” 姜河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笑道:“大哥、大嫂,你们难道还不晓得椿娘的脾性? 在红叶县的时候她就得了巡海夜叉的诨名,进京后有宋家护着,还给自己认了个长公主干娘,更是无法无天了,连郡主都敢打。 她说得倒也没错,如今的确没人敢笑话她。” 郑艺跟邱氏听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邱氏,本以为姜椿进京后,住进宋家,只能收敛起以往的脾气,当个乖巧的儿媳妇,免得被宋家扫地出门。 结果呢? 人家不但没收敛起以往的脾气,还直接打遍京城无敌手了。 我滴个乖乖哟,这也忒厉害了?! 郑艺拧眉思索了一番,拍板道:“成,那我们就去凑个热闹。正好我也许久没见外甥女婿了,可得跟他好好亲香亲香。” 姜椿关切地询问了下留在红叶县的表哥郑鹏、表嫂钱氏以及表侄豆哥儿的情况。 郑艺跟邱氏也与她说了些老家那边亲戚的情况。 刘婆子家一切安好,潘杏新收的养子潘念椿乖巧懂事,她们母女俩,尤其是刘婆子,好了伤疤忘了疼,疼这个外孙疼到了骨子里。 姜椿听到“潘念椿”这个名字,心里难免起了些波澜。 虽然潘杏的确是自己赎出来的,还花了她足足一百两银子。 但那是看在刘婆子这个孤寡老人的份上,想着好歹有个能替她养老送终的人。 也没指望潘杏能还钱,甚至是报恩。 但潘杏这般念着自己的恩情,直接给养子起了个“潘念椿”的大名,还是叫姜椿觉得心里暖暖的。 说完了刘婆子一家,郑艺跟邱氏又说起了王银儿。 王银儿已经与齐州府知府顾嘉弋过完了大礼,婚期定在了明年腊月初八。 因为顾嘉弋明年底结束任期,得回京候缺,正好趁着这个空档将亲事给办了。 如此后年开春派官后,若还是外放,王银儿就能跟着他一块儿赴任。 虽然郑家跟王家都住在红叶镇,但素日来往不多,所以王家那帮人在王银儿这桩婚事上有没有闹幺蛾子,他们就不知道了。 倒是姜家老宅那一家子,甚是热闹。 孙九娘果然跟原著里一样,拳打公公脚踢太婆婆,还把偷自己嫁妆的贼婆婆马氏给挂大柳树村村口的那棵大柳树上示众。 姜桐见一家子长辈都被他娘子欺下来,还想振一振夫纲来着,结果直接被孙九娘带来的家丁给按到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巴。 第262节 听郑艺说,如今孙九娘在家咳嗽一声,李氏、姜湖、马氏跟姜桐四个人都害怕得浑身抖三抖。 姜椿听得神清气爽,笑哈哈道:“老宅那帮人向来欺软怕硬,就得孙九娘这样的人来治他们。” 至于姜柳,成日待在王家不回家,姑嫂俩只成亲那日见过一回,没甚矛盾冲突,还算相安无事。 几人说了个把时辰话,等刘柱将午饭做好后,姜椿陪着他们用了午饭,这才返回宋家。 * 次日就是二十八,姜椿的生辰。 庄氏怕姜椿应酬客人太累,再说她年纪又轻,上头又有两层婆婆,也不好大办,叫人说她太轻狂。 所以姻亲只请了老太太周氏的娘家周家一家子、她自己娘家庄家一家子、三太太秋氏的娘家武安侯府一家子。 至于二太太李氏的娘家李家,被她刻意忽略掉了。 李家人心术不正,李氏又还在家庙,请她们来,她们尴尬,庄氏也不放心。 索性直接不请。 新城长公主府自不必提。 与姜椿相熟的娘子统共就只有三个,锦乡侯府世子夫人萧娘子、路二奶奶刘娘子以及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娘子曹娘子,庄氏都给派了请帖。 只是萧氏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不便前来赴宴,只能托她妯娌刘娘子给捎来寿礼。 女客的话,还要再加上昨儿才进京的舅母邱氏。 加上宋家的女眷,竟然有足足十桌。 男客那边,几家姻亲里头与宋时桉同辈的男丁几乎都来了,路二爷路舒泽跟陆振宁也来了。 再加上姜河这个岳父跟郑艺这个舅舅以及宋家的男丁,竟然也有五桌,不算太寒酸。 前后院加一起,足足十五桌酒席,可是费了庄氏不少银子。 庄氏大方,姜椿也没抠搜,提前让人去庄氏的庄子里摘了一筐辣椒回来,还列了几个辣菜单子送到大厨房。 另外还让人摘了一篮子西红柿跟五筐玉米回来。 西红柿做成西红柿炒鸡蛋,每桌一盘。 玉米煮熟后,每人分一根,让他们尝尝鲜。 西红柿炒鸡蛋她连着吃了十来日,已经不稀罕了,玉米她可是许久没吃了,才刚端上桌,她就让桂枝给自己拿了一个。 剥开刻意留的一层叶片后,她扯干净上头的玉米须,送到唇边啃了一大口,顿时惬意地眯起眼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好次,你们都次。” 钟文谨见大嫂吃得香甜,哪里还忍得住?连忙让白芷给她拿了一个。 她剥掉叶片后,边扯上头的玉米须,边对众人道:“这是番邦那边的稀罕粮食,名叫玉米,大嫂种了一点,本来都要留着明年做种的,一个也舍不得吃。 可是我们太太替大嫂做脸,辛苦给她办寿宴,大嫂就忍痛让人掰了几筐回来,叫亲朋好友尝尝味,也算是给我们太太长脸的意思。” 武宁侯夫人转头看向身旁的庄氏,凑趣道:“感情咱们这是托大太太的福,才能吃上这番邦玉米呢。” 庄氏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嘴里却是笑道:“别听锐哥儿媳妇忽悠,分明是她们妯娌俩馋了,打着我的名头好光明正大吃。” 众人顿时失笑。 姜椿咽下嘴里的玉米,嚷嚷道:“母亲,您怎么能揭穿我们呢?我们不要面子的嘛?” 庄大太太也笑着打趣自家小姑子:“妹妹你也是的,大奶奶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你好歹给人留点脸面,等我们走了你再说她不迟。” 庄氏哼笑道:“可别,你们走了桉哥儿就进来了,当着他的面说他娘子馋,他是个孝顺的,不会顶撞我,但转头肯定就打发人去掰十筐玉米回来给他娘子吃。 那些玉米可是要留着明年做种的,哪里经得起他这般霍霍?” 话到这里,她笑着“啧”了一声:“惹不起惹不起。” 众人笑得更欢了。 因请的都是亲朋好友,大家都不动声色地捧着姜椿这个寿星,所以一场宴席下来,可谓宾主尽欢。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歪到罗汉床的引枕上,叫桂枝带人将寿礼搬进来,让她们拆给自己看。 虽然各家都有呈上寿礼单子,但看礼单哪有看实物来得开心? 要知道在现代的时候,她每年最大的快乐就是拆双十一火拼后的快递。 不过最令她开心的还是襄阳长公主府拖延了个把月,最终还是赶在她生辰这日将赔给自己的那一千两银子给送了来。 宋时桉顶着一身酒气进来东次间的时候,就见姜椿捧着张崭新的银票,笑得跟偷到鸡的小狐狸一样。 要多狡黠有多狡黠。 他唇角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不过他没凑过去,反而叫桂叶给他拿了套干净常服跟中衣来,他抱着衣裳去净房沐浴一番。 然后这才坐到姜椿身边,装傻充愣地问道:“娘子如此高兴,可是收到甚好礼了?” 姜椿将那张户部发行,全大周通存通兑的银票反过来展示给他看。 宋时桉作恍然大悟状,随即冷笑一声:“可算是送来了,再不送来,我就打发人上襄阳长公主府大门口讨债了。” 拖拖拉拉不肯赔钱,可见襄阳长公主母女俩对老皇帝的处罚不怎么服气。 不过那又怎样呢? 她们还敢违抗皇命不成? 而且,这才哪到哪啊? 等太子姐夫登基后,她们不服气的事情更多呢,且有她们好受的。 宋时桉靠坐到罗汉床的引枕上,将姜椿捞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边拿手轻抚着她三个半月的孕肚,边陪她一起看丫鬟们拆礼物。 姜椿在他怀里扭了扭,哼哼唧唧道:“你属牛皮糖的嘛,时时刻刻都要跟我黏一块,就不能坐远点? 大热天的,黏黏糊糊抱一块儿,你也不嫌热。” 宋时桉不但没坐远,还一手圈住了她的腰,生怕被她推开似的。 嘴里笑道:“嫌热就叫人再多添一盆冰。” 姜椿扭头,白他一眼:“你去跟母亲说,不然回头被她晓得,肯定要说我一顿。” 庄氏生怕她贪凉,放太多冰盆在屋子里,导致感染风寒,盯她盯得可紧了。 毕竟,丹桂苑的仆人都是她买来的,眼线不要太多! 不过她也没想着换人,庄氏也是好意,而且丹桂苑也没甚事情值得瞒着庄氏。 自己的签到系统除外。 不过她每次取东西都会将人打发出去,门口还有桂枝或者桂叶守着,那些眼线也不可能知道。 至于两个贴身丫鬟桂枝跟桂叶,姜椿确定以及肯定她们不是庄氏的眼线。 宋时桉不以为意道:“母亲哪日不说你一顿?也没见你怕过她,不照样该做甚做甚?” 用姜椿的说话方式来说的话,母亲才是宋家头号大冤种,成日被她跟钟文谨这俩儿媳妇折腾来折腾去。 好在她俩虽然折腾人了些,但一个比一个孝顺,素日有甚好东西,都不忘让人往正院送一份。 所以母亲才心甘情愿当这大冤种。 姜椿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打趣道:“你可真是母亲的孝顺儿子!”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笑道:“那当然,我不但给母亲带回来个好儿媳妇,马上还要给母亲生个好孙子或是好孙女,可不就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 姜椿失笑:“你这家伙。” 心里还怪得意的。 自己当然是庄氏的好儿媳妇,天下第二孝顺的好儿媳妇。 当然,最孝顺的好儿媳妇这个宝座,还是让给钟文谨,毕竟她手里好东西多,比自己也大方。 俩人看丫鬟拆完所有礼物后,姜椿便有些犯困,于是宋时桉便抱着她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天都黑了。 姜椿坐起来,推了宋时桉一把,将人唤醒,才要让桂枝去传膳,就被宋时桉给重新拉回了塌上。 他对桂枝道:“你出去。” 桂枝连忙退了出去。 姜椿本以为他要跟自己说甚秘密,正准备洗耳恭听呢,就见他脱起了他自己的衣裳。 姜椿惊讶道:“你脱衣裳做甚?还没睡够?” 宋时桉中午被郑艺等人灌多了酒,回来时有七八分的醉意,姜椿以为他睡醒一觉还没醒酒,准备继续睡回笼觉。 不等他回答,她忙又劝道:“先用晚膳,用完了晚膳再睡,不然半夜是会饿醒的。” 宋时桉嘴巴凑到她耳边,哑声道:“我现在就饿得很,先吃完娘子,再用晚膳不迟。” 姜椿:“……” 这家伙,自己怀孕刚满三个半月,才刚到达太医说的能敦伦的边界线,他就急不可待地展开行动了。 第152章 宋时桉除掉自己的衣裳后, 又将手伸到姜椿身上。 被姜椿给阻拦了。 她冷哼一声:“今儿是我生辰,你连生辰礼物都没送,就想占我的便宜, 想得美。” 宋时桉讶然道:“我没送生辰礼物?” 姜椿信誓旦旦道:“没送啊。” 说完, 还故意打趣了他一句:“夫君,你年纪不大, 记性却不怎么好呐。” 让他瞒着她重生的事情,活该被打趣! 第263节 宋时桉伸手, 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笑骂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嫌弃我老!” 他起身,穿上睡鞋, 缓步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姜椿见他光果着在地上走, “哎哟”了一声, 嘿嘿笑道:“夫君, 你屁屁好翘哟,好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 好像肯一口怎么办?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笑骂道:“你个小色批,转过头去,不许一直盯着我背后看。” 姜椿不但没转头, 看得更来劲了,还故意发出夸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宋时桉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晓得矜持为何物。 他走到梳妆台前, 拉开抽屉,伸手进去,从上头的暗格里掏出一把钥匙。 然后来到姜椿的宝贝大箱子跟前, 将钥匙往那只硕大无比的锁头上插。 姜椿顿时大叫:“喂,你要干什么?” 又皱起眉头来, 疑惑不解地问道:“我特意找木匠定做的存放钥匙的暗格,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时桉笑道:“好几回你以为我睡着了,光明正大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放钥匙,我想不知道都难。” 姜椿气哼哼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当然,这生气只是表面生气。 反正自己都把签到系统的事情交待得一干二净了,那大箱子对旁人来说是秘密,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上。 被他知晓藏钥匙的暗格,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 宋时桉打开锁,掀开箱盖,从里头取出一根长长的竹筒。 打开竹筒的盖子后,他从里头取出一卷画轴。 然后转身对姜椿道:“我昨夜就把礼物放进你的宝贝箱子了,还以为能给你个惊喜呢,结果可倒好,你压根就没开过箱子。” 姜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哼道:“我今儿那么忙,哪有空顾得上开箱子寻宝?” 宋时桉也没跟她掰扯,笑道:“好好好,是为夫的不是,都怪为夫没提前知会娘子一声。 还好娘子有话从不憋在心里,都是有甚说甚,这才让我有时间补救。” 若换作旁的女子,自己生辰夫君没送生辰礼物,顾忌说出来被嘲笑眼皮子浅,只能憋在心里生闷气。 等发现自己的礼物,只怕要几天后了,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姜椿这才满意了,朝他伸手:“拿来,让我瞅瞅你今年画了什么。” 虽然年年生辰礼物都送画,但他画技高呀,每次都把自己画得美美哒,仿佛真人站在面前一般。 她还是非常喜欢的。 宋时桉走过来,将画轴递给她,笑道:“娘子生辰快乐。” “快乐,快乐。”姜椿敷衍地应付了一句,心神都在画轴上。 她怕自己太粗鲁,不小心将画轴给弄坏了,所以动作十分轻柔,缓慢地将其往下展开。 首先露出的是自己的脸。 姜椿忍不住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画上的自己云鬓轻挽,鬓边别着朵秋海棠,眼神迷蒙,小嘴微张,脸蛋上布满朝红。 一副十分动情的模样。 看得姜椿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心动,想要上前一亲芳泽。 姜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画真的能挂出去? 虽然他给她画的画,她一副也没舍得挂出来,都好好珍藏在防虫防蛀的樟木箱子里。 她加快展画轴的速度,然后就见在自己身后,出现了宋时桉的身影。 好家伙,他大半青丝都披散在身上,只头顶一小半头发被一支坠着青玉莲子的莲花簪挽了个小髻。 他脑袋微侧,下巴搁在自己肩头,一双凤眼半眯着,眸光里写满无限春晴。 姜椿:“……” 她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这是甚画了。 好家伙,宋时桉竟然画避火图给自己当生辰礼物! 刺激! 更喜欢了怎么办?! 她迅速展开下半部分画轴,整幅画立时呈现在眼前。 画里他们俩正坐在温泉里,水面刚好到她腋窝位置,让她傲人的身前若隐若现。 而宋时桉坐在她的身后,一手揽住她的香肩,另外只手伸进水下。 水下俩人的四条长腿朦朦胧胧,只能大概看清个轮廓,但仔细辨别的话,还是能发现这四条腿正勾缠在一起。 整幅画俩人其实就只露了个肩膀跟身前一小片肌肤,但却看得人浮想联翩,血脉偾张。 姜椿抬眼看向宋时桉,笑骂道:“你说说你,干的这叫甚事儿?哪有人送生辰礼物送避火图的?” 宋时桉爬上来,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抱着她一块欣赏这画,嘴里笑道:“别管我送什么,就问娘子你喜不喜欢?” 不等姜椿回答,他就轻笑一声:“我猜娘子肯定喜欢。” 姜椿当然喜欢,但她才不承认呢:“胡说八道,我是个正经人儿,才不要看这甚乱七八糟的避火图呢。” 说着,就要将画轴给卷起来。 宋时桉抬手,拦了一拦,笑问道:“不再多欣赏一会儿?” 姜椿抿了抿唇,轻哼一声:“再多欣赏会儿我的美貌,也不是不可以。” 宋时桉失笑。 然而欣赏了一会儿后,她才发现宋时桉这家伙居心不良,竟然趁自己不备,模仿着画上那个“他”的动作,将手伸到了下头。 姜椿被折腾得忍不住半眯起眼睛,牙齿抿住嘴唇,拿画的手都有些发抖。 偏宋时桉还说风凉话:“娘子,手稳一点,可别把这画给损毁了。” 姜椿转头,白了他一眼,然后连忙将这画轴给卷起来,小心地放到床头柜上。 宋时桉认为这是她的默许,手上动作更麻溜了。 姜椿本就饿了这么久,哪里经得住这个?很快便有了感觉。 宋时桉怕许久没敦伦,她会不适应,又改手为嘴,做了好一番前序工作。 这才将她放到塌上,然后与她合二为一。 因姜椿怀着身孕的缘故,宋时桉没敢像往常那般猛攻,而是刻意放缓了节奏跟力道。 倒是让姜椿有了些别样的体验。 强势的夫君她喜欢,足够刺激;温柔的夫君她也喜欢,能拖长她舒服的时间,让她更好地细品其中滋味。 结束后,宋时桉边帮她擦拭,边关切地询问道:“娘子,肚子可有不舒服?” 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但做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不出力气。 姜椿哼唧道:“好着呢,没啥不舒坦的。” 宋时桉这才放下心来。 * 大舅跟舅母进京来了,姜椿本该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四处逛逛,看看风景,吃点好吃的。 但她如今怀着身孕,这倒罢了,主要是京城天气炎热,她离了冰盆跟风扇,就呼呼冒汗。 而且庄氏怕她们妯娌俩大热天乱跑,中了暑气,盯她们盯得也紧。 姜椿也不好硬逞能。 毕竟她只是力气大,身子骨比旁人强壮些,但不代表她不会中暑。 先前在红叶镇的邱家粮店扛麻袋包时,她就中暑过几回。 可见人抗不抗热,跟身子骨好不好,并不一定能画等号。 但是姜河跟郑鲲俩人都要开铺子,且他们本身对京城也算不上多熟悉,显然不是个好的“导游”。 姜椿思索一番,出钱请了包打听给他们当“导游”。 包打听是京城坐地户,又是京城有名的牙人,对京城再熟悉不过了。 且他能说会道,三教九流都能说到一块儿去,跟郑艺肯定有话说。 包打听很干脆地接下了这差事。 一来姜椿给的银钱丰厚,每天的酬劳快赶得上他赁一栋宅子出去的中人费了。 二来他这样的牙人,巴不得能多跟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打交道,以后好有机会做他们家的生意。 不过姜椿也没完全将他们甩给包打听,中途还在樊楼定了桌席面,候宋时桉下衙后,一大家子人去吃了一顿。 郑艺跟邱氏在京城游玩了七天,长了好一番见识后,便托人传话进来,说他们玩够了,让姜椿别再破费。 姜椿便让桂枝给包打听结清了酬劳,结束这短暂的雇佣。 郑艺不愧是社交达人,短短七天时间就跟包打听混熟了。 在他们夫妻相看完曹婉后,便请包打听给他寻了个靠谱的媒人,上门替郑鲲提亲。 上的是宋家的门。 曹婉原先是庄氏陪房的闺女,虽然现在她在姜椿的铺子当掌柜,姜椿只是借用,她的卖身契还在庄氏手里。 庄氏得知这位刘媒婆的来意后,带着人到了丹桂苑,把事情给姜椿说了。 姜椿嗔道:“母亲,曹娘子是您的人,你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何须征求我的意见?” 庄氏轻哼一声:“我要是拒了,回头看你怎么跟你舅家人交待!” 郑家人都请媒婆上门来提亲了,显然事先知会过姜椿,且还得到了她的首肯,不然他们怎可能干如此冒犯的事情? 第264节 就算是平民百姓说亲,也都要事先托相熟的人打听下女方家的口风,免得请媒婆上门被人拒绝,脸上不好看。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向来通情达理,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肯定有您的理由,我跟我舅他们都能理解。” 庄氏哼笑道:“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她让刘媒婆先回去,说问过曹婉本人的意思后,再答复她。 刘媒婆拿着从翡翠手里领到的荷包,笑眯眯地走了。 各家的小娘子都金贵得很,就算是平民百姓家说亲,媒婆都要反复跑好几趟,才能成事,更何况是宋家这样的人家? 所以刘媒婆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且,大户人家都讲究体面,自己每回来都能拿到打赏,让她跑多少回她都乐意得很。 傍晚曹婉下工后,庄氏又带着她来了趟丹桂苑。 姜椿见俩人进来,不由得心里暖暖的。 以前自己没怀孕的时候,庄氏有甚事,都会打发人来唤自己去正院。 但自打她被诊出有孕后,庄氏几乎每日都要往丹桂苑跑好几回,可见有多关照她。 遇到这样个好婆婆,姜椿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转念一想,这哪是幸运啊,这分明是自己明智,没把庄氏这个钟文谨的婆婆写成极品,而是将她设定成面冷心热的良善人儿。 其结果就是,不但钟文谨这个亲闺女能受益,自己这个亲妈作者也跟着受益了。 必须得给自己点赞。 庄氏当着钟文谨的面,将刘媒婆来替郑鲲提亲的事情说与曹婉知道,然后问她:“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虽然能做主,但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曹婉脸色微红,没了素日在铺子里当掌柜时的好口才,讷讷道:“全凭太太做主。” 把庄氏给气笑了:“我直接做主的话,还问你做甚?” 曹婉脸色更红了,蚊子哼哼一样说了一句:“我没甚意见。” 她能有甚意见呢? 自己母亲是太太的陪房,在太太跟前十分得脸,她只得了自己这么一个独养闺女,一心想将自己外嫁,好让自己生的儿女脱离奴籍,能当个平民百姓。 宋家那时候一门父子双状元,族中进士也有好几个,另还有个皇子女婿,可谓如日中天。 不少人想要走捷径,好攀上宋家这根高枝。 宋家主枝跟旁支的小娘子他们不敢肖想,便打上了自己这个主母陪房女儿的主意。 她母亲挑挑拣拣一番,给她挑中了个模样周正、家里人口简单的秀才,将自己给嫁了出去。 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宋家一日不倒,这徐秀才一家就得将你给供起来,有的是你的好日子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徐秀才全家对自己好得不得了,甚活都不用她干不说,还专门给她买了个丫鬟,伺候她的起居。 日子过得比在宋家还自在。 但好景不长,没过一年,宋家就被抄家,阖族被发卖。 徐秀才一家丝毫不讲情面,直接将自己休弃,并将自己扫地出门。 生怕自己赖着不走,纠缠徐秀才,徐家人还跑去衙门举报她。 因她卖身契尚在宋家,算是宋家的仆人,所以官府直接将她抓起来,与其他宋家奴仆一并发卖。 好在她运气好,被一京官家的娘子给买了回去,在这家的针线房做了两年绣活。 她是奴籍,又是个被人休弃的弃妇,郑小郎君一个没成过婚的小郎君,还是大奶奶的表兄,能看上自己,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虽然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但他诚意满满,为表尊重自己,还特意将自己父母从山东老家请来,帮他操办提亲事宜。 这样好的小郎君,若是自己错过了,肯定会后悔终生的。 她傻了才会拒绝呢。 姜椿笑着打趣道:“哎哟,曹掌柜素日再爽利不过的一个人儿,今儿竟然变成了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真叫我大开眼界。” 曹婉抬头看了姜椿一眼,嗔道:“大奶奶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跟郑小郎君要是真的能成,大奶奶以后还得喊我表嫂呢,仔细表嫂收拾你。” 姜椿顿时瞪大一双杏眼,作惊讶状:“了不得,倒反天罡了这可真是。” 庄氏站在姜椿这头,帮腔道:“你怕什么,你这未来表嫂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她要是敢收拾你,你就让她好看。” 她不提,姜椿都差点忘记这茬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自己这还没生呢,怎地记性就变差了? 她忙对庄氏道:“母亲,我想把卖身契还给曹娘子,并帮她除了奴籍。 毕竟她以后就是我表嫂了,有个奴籍表嫂,旁人说起来,我脸上也无光。” 虽然依照郑艺的意思,曹婉帮姜椿管着偌大一个胭脂水粉铺子,必须保留奴籍,免得她有二心。 横竖大周子嗣户籍随父,曹婉跟郑鲲生的孩子,都会上郑家的户籍,碍不着什么。 但姜椿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帮曹婉恢复平民百姓之身。 没等庄氏开口,曹婉就连忙拒绝道:“大奶奶,这使不得,我还得继续帮您打理香腮雪呢,您可不能撵我走。” 经过徐家的事情后,曹婉意识到靠人不如靠己,香腮雪掌柜的这份活计,她是如何都不能丢的。 如果嫁给郑小郎君跟当香腮雪掌柜只能二选一的话,那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姜椿好笑道:“我甚时候说要撵你走了?” 曹婉有些不解地“啊?”了一声。 姜椿解释道:“你恢复百姓之身后,我可以跟你签雇佣契书,直接签二十年长约。 如此我不用怕你跑了,你也不用怕我撵你走,岂不两全其美?” 曹婉顿时眼前一亮,夸赞道:“大奶奶这主意好。” 姜椿笑道:“你要是没意见的话,咱们就这么定了。” 曹婉猛猛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大奶奶处处为自己着想,遇到这样的东家兼表妹,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姜椿抬眼看向庄氏,笑眯眯问道:“母亲可有意见?” 庄氏没好气道:“你们俩三言两语就定下章程了,我能有甚意见?我就是有意见,只怕你也不会听。” 曹婉这样有本事的仆人,她想嫁人就让她嫁人,但卖身契必须得握在自己手里,如此才能确保她翻不出甚花样来。 结果姜椿可倒好,不但要把卖身契还给她,还要帮忙除掉奴籍,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不过姜椿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曹婉嫁给郑鲲的话,就成了她表嫂。 有个奴籍表嫂,可不是甚光彩的事情,肯定要被人说嘴。 所以她才懒得发表意见。 听了庄氏的话,曹婉有些惶恐,忙道:“太太,您若意见的话,我就不脱籍了。”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母亲这人向来口是心非,她的话你得反着听才行。” 庄氏白了姜椿一眼:“就你聪明!” 姜椿立时顺杆就爬,嘚瑟道:“我当然聪明啊,我不聪明的话怎可能透过母亲冰凉的话语看到您那颗火热的内心?” 庄氏被姜椿夸得脸上有些不自在,冷哼道:“既然曹婉没意见,那回头刘媒婆再来,我就将这桩亲事应下来。” 曹婉羞涩道:“有劳太太了。” 姜椿嘻嘻哈哈道:“能者多劳嘛,你看我没本事,就很有自知之明,绝不多掺和。” 跟婆婆争夺管家权什么的,这种蠢事她傻了才干呢! 躺着当咸鱼不好么?为何要没苦硬要吃苦? 反正她没甚虚荣心,也没想借着管家理事中饱私囊从宋家公中捞油水。 还是躺着享福最适合她。 * 宋家这边松口后,事情就顺利了许多。 姜椿赶在两家走礼前,从庄氏那里拿来曹婉的卖身契,还给她,并叫人拿上宋时桉的名帖,带她去衙门办手续。 一番操作后,曹婉正式脱离奴籍,成为大周平民百姓的一员。 郑艺得知后,一声叹息,对邱氏道:“咱们以前没白疼椿娘这个外甥女。” 邱氏心绪复杂。 她一嫌弃曹婉年纪大,还成过婚,不是头婚小娘子。 二嫌弃她是奴籍,若被红叶镇那些人晓得自家娶了个二婚头奴仆当儿媳妇的话,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如今在姜椿的帮助下,曹婉成功脱离了奴籍,总算能稍微拿得出手一些了。 郑艺却突然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鲲哥儿有成算,紧赶紧地写信回家让咱们进京。 不然曹娘子一旦脱籍,可就成了个香饽饽,不晓得有多少富户想娶她回家呢,咱家那点子家底,可竞争不过。” 邱氏笑骂道:“我又没说不同意,你少在这里忽悠我。 若不是见她跟鲲哥儿的亲事能成,椿娘又怎可能帮她除籍?” 郑艺讪笑一下,打哈哈道:“我懒得跟你掰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茬,总归咱家能娶到曹娘子,是鲲哥儿的福气,她以后的出息大着呢,你可别扯鲲哥儿的后腿。” 邱氏撸袖子,作势要揍人:“谁扯鲲哥儿后腿了?谁扯鲲哥儿后腿了?姓郑的,你给我说清楚!” 横竖鲲哥儿成亲后,他们两口子常住京城,等闲不会回红叶镇,自己不用日日跟不喜欢的小儿媳妇大眼瞪小眼,倒是还好。 郑艺立时就抬脚就跑,嘴里道:“我甚都没说,你别污蔑我!” 第153章 七月里, 京城还出了一桩热闹事。 第265节 先前韩萧将岳家秋家给告了,状纸递到大理寺后,他便花银钱请了些乞丐跟闲汉, 到处散播秋家妄图谋害自己发妻, 然后将小姨子塞给自己当续弦的消息。 这等“香艳”传闻,比旁的消息传得要更快, 没几日就闹得满城风雨。 秋家人丢尽了脸面,见人就解释, 还有样学样地花钱请乞丐跟闲汉帮忙辟谣。 说韩萧不是人, 惦记上自己小姨子,想坐享齐人之福, 被秋家拒绝后恼羞成怒, 反泼秋家脏水。 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叫京城人的人看足了热闹。 大理寺经过一番调查后, 并未找到甚证据,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韩萧本身就没指望这官司能赢,不过是想借这案子彻底跟秋家闹掰。 在收到大理寺撤案的通知当天,韩萧就宣布与秋家断亲,以后除非秋大老爷跟秋大太太这对秋娘子的生身父母去世, 他们夫妻绝对不会再登秋家门。 因先前闹出的传闻,众人听说这茬后, 倒不觉得奇怪, 甚至都没多少人指责他跟秋娘子不孝。 比起同窗好友韩萧的顺风顺水,宋时桉就没那么如意了。 倒不是姜椿这头有甚事儿,他们小夫妻好着呢, 隔三差五就要没羞没臊地敦伦一回,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 事情出在他师父蒋堰身上。 先前宋时桉利用不孕不育的借口卖惨, 将蒋堰给留在了京城。 但没多久姜椿就被诊出有孕,这借口显然就不好使了。 但之后姜椿又遭遇了疯马跟刺杀,为了叫前安平郡主付出代价,宋家一直对外宣扬姜椿受惊过度,这胎未必能保住。 蒋堰显然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徒弟说自己要去江南游玩。 但这理由,在宋家替姜椿办完二十岁生辰宴后,显然就站不住脚了。 中元节的次日,恰逢宋时桉休沐,蒋堰亲自登宋家门,探望了下徒媳姜椿,送了她一大箱子补品。 然后对徒弟宋时桉宣布:“为师已经叫人定了三日后的船票,你要在衙门当差,就不必来送了,横竖我在那边游玩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宋时桉差点就绷不住了。 游玩一两个月就回来?一两个月后,只怕你的坟头草都冒头了。 姜椿见宋时桉脸色阴沉,眸子里似有水光闪动,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显然在压抑自己的怒气跟伤心。 她有些替他担心。 想了想,她捂着自己四个月,已有些显怀的孕肚,唉声叹气道:“师父,您可能还不知道,徒媳我怀的是双胎。 府医说我先前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本就有些艰难,如今又诊出来是双胎,只怕更难了。 今日这一别,也不知徒媳我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再见到师父您。” 蒋堰还尚未作出反应呢,宋时桉就“忽”地一下站起来,愕然道:“什么?娘子你怀的是双胎?” 姜椿正捏着帕子,假模假样的拭泪呢,被他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告诉他这茬了。 她讪笑道:“对呀,方才你出门迎接师父时,正巧邹大夫来给我请平安脉,他诊出来的。” 其实邹大夫前阵子给她诊脉时,心里就有数了,只是月份还小,加上卢太医也没提这茬,他便选择了憋着。 直到今儿有九成九的确定后,这才说了出来。 宋时桉一下握住她的手,惊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怀上双胎,回头生下两个小崽子,一个姓姜,一个姓宋,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就没必要再辛苦怀二胎了。 简直就是完美! 蒋堰也替徒弟、徒媳高兴,但方才徒媳的话他可是听得分明,心里不禁浮起浓浓的担忧。 徒媳这胎怀得艰难,中途又受过惊吓险些小产,分娩起来必定也比旁的孕妇艰难。 偏她怀得还是双胎,这无异于额外增加了不少难产的可能性。 徒弟对这个徒媳的重视程度,蒋堰全都看在眼里。 那可是疼到了骨子里。 如果到时她有个好歹,一尸三命,自己徒弟肯定会经受不住打击。 没准,就直接随他们娘仨去了。 而自己,也早就先他们而去半年了。 如此,他们师徒一家子算是整整齐齐,直接地府相会了。 徒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出身好,有才华,又有本事,还娶,不,嫁了个心爱的娘子,本该前途一片光明,不该中途折戟沉沙的。 看来自己暂时去不成杭州了,得留在京城。 一来继续托那些江湖朋友帮自己寻找擅长妇人科的神医到宋家坐镇。 二来将来徒媳若果真有个好歹,自己也能在旁劝慰徒弟一番,阻止他寻短见。 宋时桉早就将自己师父抛诸脑后了,伸手将姜椿楼进怀里。 又哭又笑地说道:“娘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跟二弟妹一样,怀的也是双胎,可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姜椿挑了挑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钟文谨一样,都怀上了双胞胎。 钟文谨怀双胎,纯属是自己这个作者亲妈给她开的金手指,而且她不止头胎是双胎,二胎也是双胎呢。 但自己竟然也怀上了双胎,这玩意儿还能传染不成? 她忍不住开口问了宋时桉一句:“夫君,咱们祖上可有长辈也怀过双胎?” 宋时桉正拿袖子抹眼泪呢,闻言下意识回道:“祖父跟二姑祖母就是双胞胎。” 姜椿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跟二弟妹都怀上了双胎,感情你们宋家有双胞胎的遗传基因。” 遗传,宋时桉懂,但基因是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这显然是她们那个地方的说辞。 不过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即便心有疑惑,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恰在此时,蒋堰突然开口道:“为师先不下江南了,待徒媳生产完,为师喝完满月酒,给两个徒孙见面礼后,再去不迟。” 宋时桉:“???” 怎么回事? 自己正忙着高兴,根本还没来得及劝说师父留下,他怎地自己就改主意了? 难不成是听说姜椿怀上双胎,自己多了两个徒孙,师门后继有人,心里高兴,这才决定留下来? 不管怎样,能留下就好。 拖得一时是一时。 等喝完了两个小崽子的满月酒,他再次提出离开时,自己再想其他法子留住他就是了。 姜椿闻言很替宋时桉高兴,从他怀里扭过头,笑嘻嘻道:“师父手里好东西恁多,到时可别太吝啬,得多给两个徒孙点好东西才行。” 蒋堰看向宋时桉,笑着打趣道:“有这么个贪财的徒媳,徒弟你以后肯定饿不着。” 宋时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笑道:“那是自然,我娘子既会薅羊毛,又会赚银钱,有她这样一个善于理财的好娘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姜椿勾了勾唇。 你小子还挺会讨人欢心的。 这情话若非她发现了他重生的秘密,还真没法get到呢。 他上辈子孤独终老,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奋斗几十年,抓了不少贪官污吏,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在他看来,这便是积福? 蒋堰无语地摇了摇头:“为师夸徒媳几句就罢了,你自己还顺杆就爬,也忒不懂得谦虚了些。” 宋时桉洋洋得意道:“我实事求是罢了,我娘子原就是这样的人儿,难不成徒儿为了所谓的谦逊,故意扯谎埋汰她不成?” 蒋堰:“……” 真是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这是哪个师父教出来的糟心徒弟? 反正不是自己! 三人一番插科打诨,屋子里充满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姜椿这个徒媳的极力挽留下,蒋堰答应留下来用午膳。 正好家里还有新摘回来的辣椒,姜椿列了好几样辣菜,叫大厨房给做了来。 蒋堰成日宽袍大袖,名师风范,用膳时也良好地保持了该有的名门教养,但仔细看的话就不难发现,他夹菜的速度飞快,腮帮子咀嚼的速度也飞快。 显然很喜欢这些辣味菜肴。 姜椿顺势道:“正好我昨儿才叫人去庄子上摘了些辣椒回来,师父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叫人给您装些回去,您慢慢吃。” 蒋堰也没拒绝,只是叮嘱了一句:“少装点就成,我尝尝就罢了。” 他虽然生无可恋,但到底是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出身,京城的消息他想不知道都难。 徒媳手里的这番邦香料——辣椒,他早就有所耳闻。 近日更是如雷贯耳。 因为樊楼与姜椿签订了采购契书,辣椒还未成熟呢,就已经开始造势宣传了。 经常出入樊楼的富人,哪个不晓得此事?都期待着呢。 而但凡跟番邦扯上关系的香料,就没有便宜的,蒋堰可不想占徒媳太多便宜。 姜椿笑道:“旁人我管不过来,但师父这头我还是能供应过来的。” 蒋堰听得十分舒心,甚至还损了宋时桉一句:“果然徒媳比你这个徒弟贴心多了,我现在甚是后悔,当年为甚要收你当徒弟,而不是收一个乖巧孝顺的女徒弟。” 宋时桉轻哼一声:“后悔也晚了。” 姜椿眼神突然一亮,提议道:“不晚不晚,如果我肚子里怀了个小娘子的话,正好交给师父教,到时师父不就有女徒弟孝顺了?” 蒋堰笑骂道:“如此一来,我这师公变师父,徒弟跟徒孙成师徒,岂不乱了纲常?” 姜椿笑嘻嘻道:“这也容易,小娘子还叫您师公,您以师公之身,行师父之职,岂不两全其美?” 第266节 蒋堰无语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夫君果然没说错,你果然很会薅羊毛。” 姜椿憨厚一笑:“薅师父的羊毛怎能叫薅羊毛呢?这叫师徒情深。” 蒋堰:“……” 果然宋家不能常来,不然自己这只老羊,早晚要被这个精明的徒媳给薅秃了。 * 姜椿怀上双胎的事情,很快在宋家内外传扬开来。 大房自然高兴得不了了,不但庄氏走路带风,就连宋振庭这个老学究,也成日笑呵呵的,惹得同僚大为惊奇。 二房没了李氏这个搅屎棍,三人都替宋时桉跟姜椿高兴,宋振平还打发宋时音给姜椿送了些补品来。 三房秋氏就不怎么高兴了,私底下跟宋振声抱怨,说三个人前后脚有孕,两个侄媳妇都怀上双胎,偏她怀的单胎,显得她多不中用似的。 宋振声倒不羡慕这个,还反过来安慰她:“娘子你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又怀上身孕,单胎还好,若也如侄媳妇一般怀上双胎,生产时万一有个好歹,叫我跟玥姐儿可怎么活?” 秋氏一听,觉得这话有道理,顿时消停了。 姜河这边,得到消息后,兴奋得连铺子都不开了,忙不迭带着郑艺跟邱氏跑来宋家,探望姜椿。 郑艺跟邱氏定了明儿的船票回齐州府,临行前一天听到这好消息,也齐齐为外甥女高兴。 郑艺笑道:“这可真是巧了,若晚一日诊出来,咱们都已经坐上船了,只怕得晚一两个月才能听到这好消息呢。” 毕竟他们才刚从京城回去,姜椿就算要写信将这好消息告知他们,也会过阵子才会写。 姜河笑呵呵道:“双胎好啊,双胎好啊,到时一个姓姜,一个姓宋,不偏不倚,也省得亲家眼馋。” 姜椿解释道:“听我夫君说,宋家老太爷跟二姑老太太就是双胞胎,我跟二弟妹想必是遗传到了,这才都怀上了双胎。” 郑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怎地你跟二奶奶竟那么巧,一个两个地都怀上了双胎,原来宋家祖上有先例。” 姜河点头道:“肯定是这样,我们姜家祖上可没出过双胎。” 几人说了个把时辰话,姜椿留他们用膳,被郑艺给拒绝了:“我们明儿一早就得出发,这会子东西还没收拾妥当呢,就不叨扰了。” 这显然是托词,不过姜椿也没勉强,叫桂枝收拾了一份程仪出来,让郑艺跟邱氏带上。 两人推拒一番,到底还是收下了。 * 炎夏虽然难熬,但日子还是在一天天地向前过。 进入八月没几日,庄氏就开始忙着张罗中秋节礼这茬。 及至八月初六这日,锦乡侯府传来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锦乡侯世子夫人萧娘子昨夜羊水破了,折腾一整夜后,今儿一大早产下个小郎君。 另一个是路二奶奶刘娘子今早被诊出了身孕。 可谓双喜临门。 姜椿忙让人收拾了两份贺礼出来,一份送给萧娘子,一份送给刘娘子。 这还不算完,姜椿正在正院蹭庄氏的早饭呢,忽见太子妃宋时予身边的柳嬷嬷来了。 她一进来,就满面含笑地对庄氏道喜:“给太太您道喜了,咱们太子妃被诊出怀上了身孕。” 姜椿嘴角抽了抽。 怎么回事儿,她认识的女子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怀上身孕,难不成这玩意儿还能传染不成? 不过要说传染,那也是钟文谨的锅,毕竟她可是有主角光环的女主,跟自己没甚关系。 姜椿在心里把“锅”甩到钟文谨头上,面上立时笑着恭喜庄氏:“恭喜母亲贺喜母亲。” 庄氏高兴得合不拢嘴。 太子妃宋时予膝下只有太孙黎浩然一个子嗣,到底有些不保险。 虽然太子如今只她一个正妻,并不曾纳侧妃侍妾,但谁能保证他将来登基后不会广开后宫? 要想将皇后之位坐稳,必须得趁着如今太子身边没有旁人,赶紧多生几胎才行。 庄氏每回进宫都劝,但宋时予态度随意,只说顺其自然,把庄氏气得直跺脚,但也没法子。 好在她这会子又怀上身孕了。 庄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宋家被太子牵连,受了好一场大罪,要是最后被旁人摘了桃子,那他们宋家可就成笑话了。 庄氏连忙叫珊瑚去收拾补品,让柳嬷嬷给太子妃带进宫。 姜椿寻借口离开,回到丹桂苑后,从她的宝贝大箱子里拿了一包血燕燕窝、一包银耳以及一包红枣出来,让桂叶给送去正院。 自己有孕的时候,宋时予这个大姑姐打发柳嬷嬷给送了好多补品来,如今宋时予有孕,自己也得投桃报李。 还不忘让桂香去通知钟文谨,提醒她也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 毕竟宋时予对两个弟媳妇一视同仁,钟文谨诊出有孕的时候,她也打发柳嬷嬷来送过补品。 钟文谨得到消息后,连忙收拾了几样古代补品,另还添上了一个待产包跟一个分娩医疗包。 待产包倒罢了,分娩医疗包太医们会不会给宋时予用不好说,毕竟她是太子妃,顾忌比较多,但总归自己的心意到了就行。 想了想,到底还是又拿了一个待产包跟一个分娩医疗包出来,让白芷给三太太秋氏送去。 虽然秋氏这人性子有些尖酸,爱说风凉话,喜欢事不关己时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大面上都还过得去,该送礼的场合也都送了。 自己也没必要吝啬这点子东西。 * 中秋转眼就到。 看着院子里满树金黄的丹桂树,姜椿才惊觉自己进京竟然才刚满一年。 自打回京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恁多事,如果不可以提起的话,她都觉得自己在京里待了四五年之久了。 他们是去岁八月十七回到宋家的,没赶上中秋假这个阖家团圆的时日,为此宋时桉还有些遗憾来着。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不但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的,全都在身边,且姜椿肚子里还揣上了两个小崽子。 而且,师父的性命也暂时保住了。 所以宋时桉心里格外得高兴,也格外兴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请求庄氏大办中秋宴。 被庄氏给训斥了一顿:“我近日事多,成日忙得脚不沾地,你跟锐哥儿的媳妇又都挺着个大肚子,半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隔三差五就给我添点乱。 你不体谅我就罢了,竟然还让我大办中秋宴,我看你是想挨你父亲的板子了。” 宋时桉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丹桂苑后,趴进姜椿的怀里,委屈巴巴地说道:“母亲不肯大办中秋宴,说了我一顿,还说我再胡乱提要求,就让父亲打我板子。” 姜椿失笑,替庄氏说话道:“是该打你几板子,你不晓得母亲多忙! 二妹妹跟三弟走礼的事情,都是母亲在忙,甚至表哥跟曹娘子的走礼,也离不开她。 如今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母亲隔三差五就要进宫探望一回。 空了还要照顾我跟二弟妹两个孕妇。 加上正值中秋,咱家得往外送节礼,还得接待别家来送节礼的人。 忙得她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八瓣使。 你这个节骨眼上跑去要求大办中秋宴,可不就是去找骂的?” 宋时桉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愧疚:“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近日家里喜事多多,请母亲大办一场中秋宴,好让大家乐呵乐呵。” 姜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道:“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这个时候我早就生产完了。 到时我给你大办一场,提前几日办,把全部亲朋好友都请来,再把你们吏部衙门的人也都请来,大家好好乐呵一场。 横竖咱们院子里有棵百年丹桂树,索性就叫赏桂宴好了,不比中秋宴雅致?” 宋时桉嘴角乐开了花,立时道:“好,一言为定,我等着娘子替我办。” 趁着老皇帝身子骨还康健,办一场赏桂宴也好。 毕竟明年入冬后,老皇帝的身子骨就每况愈下,一直病歪歪的,本以为熬过年去,春天到了,就能有起色。 然而偏就倒在了大年三十。 老皇帝一倒,他们这些重臣得进宫守灵跟吊唁,别说办宴席了,就是过年都没法过。 明年中秋节,可以算是未来两年内,他们这些达官贵族之家最后的放纵时光了。 待太子登基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会下令一年内京城所有勋贵、七品以上官员家不得宴饮。 姜椿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横竖我有银钱,又有府中仆人帮衬,办个宴席有何难度? 再说了,就算真有难度,母亲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丑,不伸出援手?” 宋时桉抬起头,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打趣道:“你还好意思说,感情你也指望母亲呢,这会子倒不说母亲忙不过来了?” 姜椿理直气壮道:“明年少了我跟二弟妹两个孕妇添乱,母亲这样有本事的人儿,又如何会忙不过来?” 宋时桉失笑:“横竖你怎样都有理,我反正是说不过你的。” 第154章 宋时桉显然是个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的人。 今年南边部分地区闹水患,朝廷拨了赈灾银下去,结果苏州知府刘栾罡在赈灾时, 将发霉的米混在陈米里, 给灾民施粥。 导致五百多名灾民出现上吐下泻的病情,部分老人、小孩以及严重体虚的壮年人没能熬过去, 死了足足一百多人。 刘栾罡隐瞒不报,偷偷将这些人的尸体给埋了, 被苏州府下头南明县的县令给告到了苏省巡抚跟前。 苏省巡抚不敢耽搁, 派人查实后,立时上奏朝廷。 老皇帝震怒, 当即派锦衣卫南下, 将人抓进京城来审问。 这下别说刘栾罡本人了, 他们全家的性命都得玩完。 而这个南明县的县令之所以能发现其中秘密, 并壮着胆子告自己顶头上司,乃是因为得到了宋时桉的授意。 第267节 刘启檀敢仗着有他祖父撑腰,到处欺男霸女,那宋时桉就断他的后路,并且将他跟他祖父一块儿送下去。 但这能怪谁呢? 刘栾罡若是不贪污赈灾银, 用霉米糊弄灾民,导致灾民死一百多号人, 宋时桉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毕竟上辈子, 刘栾罡就没被抓住,在知府的位置上顺利熬到了告老。 宋时桉只是找了个在苏州府地界做官的熟人帮忙盯着刘栾罡而已,谁想到竟然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 这不得赶紧落井下石? 姜椿听闻这个消息后, 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该死的刘启檀,竟敢打自己这个有夫之妇的主意, 派家丁半路拦截自己,妄图直接将自己给掳走。 若不是原主这具身体力气大,姜河又未雨绸缪地给闺女打制了一把大砍刀,自己只怕要吃大亏。 现在听说他即将人头不保,姜椿幸灾乐祸地大骂了一句:“活该!” 这世上最令人乳腺畅通的事情,莫过于看恶人得现世报了。 就是不知道刘栾罡这个刘家二老太爷坏了事,会不会连累到刘家大房? 她连忙问了宋时桉一句:“会不会连累到刘家大房?” 虽然刘娘子是外嫁女,就算刘家受到牵连,也没她什么事儿。 但锦乡侯府是拥有世袭罔替爵位的高门大户,刘家大房若是被二房牵连,刘娘子一个没了娘家人撑腰的人儿,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宋时桉摇了摇头:“不会,刘家大房跟二房早就分了家,刘栾罡虽然犯了大罪,但还不至于被诛全族。” 姜椿这才轻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虽然她跟刘娘子关系一般,素日往来也都是面子情,但王银儿跟她关系好,姜椿还是不希望她处境艰难。 * 过完中秋节后,桂枝便提醒姜椿:“奶奶,该给姜二娘子准备添妆礼了。” 她嘴里的姜二娘子,说的是姜柳。 姜柳与江贺年成亲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八,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了。 两地隔得又远,为免错过添妆的日子,姜椿得提前打发人将东西送到王银儿手里。 等到十月初七添妆的日子,再由王银儿替她将东西送到姜家老宅。 没办法,姜柳再如何不喜欢姜家老宅那帮人,但那里都是她的娘家,她也只能从那里出嫁。 姜椿让桂枝拿来纸笔,她写了份添妆单子,然后又誊抄了一份。 姜柳跟王银儿,一个是她的堂妹,一个是她的表妹,她一视同仁,直接准备一样的添妆礼。 省得不患寡而患不均。 桂枝照着姜椿写的单子,去准备添妆。 她手里有姜椿私库的钥匙,还有私库的账本子,要找起来也容易。 忙活完这茬,桂枝又提醒姜椿:“奶奶,下月初二是卢小郎君的生辰,奶奶可别忘了提前准备好生辰礼。” 她嘴里的“卢小郎君”,说的是新长公主的独子卢柯年。 小孩子的生辰礼,实在难准备,姜椿思来想去,没甚头绪,便去青竹苑,向钟文谨讨主意。 毕竟现代那么多儿童玩具,钟文谨随便替自己进货一两样,自己这生辰礼不就有着落了? 在青竹苑见到钟文谨后,姜椿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怎么感觉你这肚子又大了几分?” 钟文谨月份大了后,庄氏怕路上有个好歹,不许她去正院请安,也不许她出府乱跑。 姜椿上回见到她还是在中秋节的家宴上,至今已经十来天没见了。 虽然她隔三差五就打发人来送东西。 钟文谨笑道:“只怕是大嫂的错觉?如今都九个月了,胎儿早就发育完了,我也很注意饮食,不敢多吃,肚子应该没太大变化才对。” 姜椿打哈哈道:“兴许是我的错觉,毕竟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笑容里有些苦涩。 瞅着钟文谨硕大的肚子,她就心里有些发憷。 只怕自己怀胎九月时,肚子也会像她这般大。 行动不便跟负担重倒是一回事儿,一想到要接连生下两个小崽子,她就有害怕。 她忍不住问钟文谨道:“二弟妹,你这眼瞅着就快生了,害不害怕?” 别看姜椿素日大大喇喇的,但其实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反倒是素日温温柔柔的钟文谨,其实是个心大的。 她笑道:“有甚好怕的?卢太医跟邹大夫都说我脉象好、胎位正,我素日又成天在外头跑,运动量达标,生起来肯定容易。” 顿了顿,她又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不幸难产,那也是命中注定寿数不长,不是我担心或是不担心就能避免的。” 庄氏不许她说不吉利话,若是被庄氏的眼线听到,肯定要去告自己的状。 姜椿抿了抿唇,叹气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现在的日子太幸福了,我还没过够呢。” 钟文谨轻拍了下她的脊背,笑道:“大嫂有甚好担心的,你的身子骨比我强了十倍不止,先前遭遇疯马跟刺客,腹中胎儿都一切安好,分娩时必定一切顺利的。” 姜椿听得脸上浮现笑意:“那就借你吉言了。” 钟文谨可是原著女主,有主角光环,她说的吉利话应该能应验? 随即她又“啊”了一声:“差点忘记正事了,我是来问问二弟妹,番邦商队那边可有甚适合送给小郎君当生辰礼的物品? 若有的话,你帮我进一两样,价钱不成问题。” 钟文谨心想,那可太多了。 甚儿童手表、变形金刚、遥控玩具车、滑板车、儿童自行车、书包、电动牙刷、篮球、足球以及滑板鞋之类的。 都是蝉联热门儿童生日礼物榜单前列的物品。 不过这其中很多东西显然不适合拿出来。 她思索片刻后,最终选定了一样物品——滑板车。 大嫂挺着个大肚子跑到青竹苑来向自己求助,显然这个小郎君很受她重视。 能值得大嫂如此重视的小郎君,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新城长公主的儿子卢小郎君。 当然,太孙黎浩然也值得她重视。 不过一来太孙的生辰在年尾,二来太孙在宫里,规矩多忌讳多,大嫂也不可能贸然送甚番邦物品给他当生辰礼。 钟文谨笑道:“倒是有一样物品,名叫滑板车,正适合卢小郎君这个年纪的小郎君玩耍。 就是价钱有些贵。” 姜椿还没问价钱呢,就开始肉疼了。 钟文谨这家伙自打花大价钱扩建酒坊后,就变成了黑心中间商,一盏台灯都敢收自己一百两银子,一辆滑板车还不知道要收多少呢。 但来都来了,横竖自己没甚好礼物,也只能硬着头皮买了。 大不了回头自己去新城长公主跟前哭哭穷,从她那里薅点银钱回来。 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咬了咬牙,艰难问道:“多少?” 钟文谨笑眯眯道:“一百五十两银子。” 姜椿:“诶?” 竟然只收一百五十两银子? 她觉得自己被钟文谨pua成功了,有那盏一百两银子的台灯在前头,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滑板车竟然不觉得贵了。 她果断道:“那来两辆,一辆给我义弟,一辆给太孙。” 自己贸然送番邦物品进宫自然不合适,怕犯忌讳,但她可以指使宋时桉送呀。 能送不能送,怎么送不犯忌讳,宋时桉这个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家伙肯定比谁都了解。 钟文谨朝她竖大拇指:“大嫂豪气啊!” 两辆滑板车三百两银子,自己能净赚二百两银子,这不比做其他买卖挣钱? 大嫂果然就是自己的摇钱树,手头紧巴了,就从她身上抠一点回来,简直无往不利。 姜椿哼笑道:“我当然豪气了,我不光给他们买,等你把肚子里的两个小侄子生下来,我也给他们买滑板车。” 钟文谨顿时嚷嚷道:“大嫂,他们老古板,动辄就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小郎君就罢了,你怎地也古板起来? 小郎君有甚好的,我就喜欢小娘子,没准我肚子里怀了两个小娘子呢。”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醒醒,卢太医跟邹大夫都说你怀的是两个小郎君,偏你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你不光这胎怀的是两个小郎君,下一胎怀的也是两个小郎君呢,你压根就没有生小娘子的命。 不过姜椿也没甚好幸灾乐祸的,因为她肚子里怀的同样也是两个小郎君。 姜椿生完这胎肯定不会再生了,所以她也没有生小娘子的命。 她们妯娌俩,注定只能当婆婆,不能当丈母娘。 不过想到古代讲究孝道,生个小娘子,还要担忧她嫁到婆家被人磋磨。 且还得跟自己一样,辛苦怀胎生娃,万一不幸难产,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肝肠寸断? 顿时又觉得生小郎君也不错了。 钟文谨撒泼道:“不可能,肯定是他们把脉把错了,我腹中至少有一个小娘子,我都感觉到了!” 姜椿失笑:“反正再有十天半个月的,你就要生了,到时咱们就看看是大夫们把脉准,还是你自己的感觉准。” 钟文谨哼唧道:“绝对是我的感觉准。” 俩人闲聊了个把时辰,姜椿这才回到丹桂苑。 然后让桂枝拿了三百两银子出来,让桂花给钟文谨送去。 桂花回来时,还带回来一张食谱。 第268节 姜椿接过来一看,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竟然是张生日蛋糕的食谱。 钟文谨这是想让自己给卢柯年做生日蛋糕? 倒也不是不行,她前世玩过一阵子烘焙,还亲自给家里的老人做过生日蛋糕。 虽然卖相跟店里专业蛋糕师做的没法比,但也算勉强能拿得出手。 不过她挺着实际上五个月,外表看起来足有七八个月的孕肚,肯定不能亲自动手。 她事先让人将东西买齐,等到九月初二这日一大早,便将东西拿去大厨房,然后指挥大厨房的师傅帮自己做。 几个身强体壮的师傅轮流手动打蛋,倒也不比电动打蛋器费劲多少。 折腾足足两个时辰,总算做好了一个双层生日蛋糕。 涂抹奶油、裱画以及写字,是姜椿亲自来的,这是个功夫活,没练过直接赶鸭子上架的话,可是会搞砸的。 蛋糕跟滑板车就位,虽然庄氏不赞同,但姜椿还是坐上马车,亲自去新城长公主府送生辰礼,顺便蹭顿大餐吃。 她现在才怀胎五月,就不许自己出门,那她岂不是要在府里闷四个多月? 这肯定不行。 再说了,她又不会出城,只在京城里溜达,能有甚事儿? 如果京城里都不安全的话,那么最害怕的不是自己,反倒是皇城里的老皇帝了。 果然一路顺利地来到了新城长公主府。 新城长公主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登门,唬了一跳,忙叫何嬷嬷将人给搀住。 皱眉道:“你跑来做甚?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消停,宋时桉也真是的,竟也不管管你?” 姜椿笑嘻嘻道:“你女婿倒是想管我,可也得我听才行,在我们家,我可是老大,只有他听我的份,没有我听她的份。” 新城长公主一阵无语。 片刻后,她改口道:“你挺着个大肚子跑出来,你婆母也不管管你?” 姜椿笑道:“管了,但是没管住。” 新城长公主:“……” 罢了,人都来了,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没瞧见姜椿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么? 因今儿是儿子的生辰,驸马卢新宇特意告了假。 听说姜椿这个义女兼师妹来了后,忙从书房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笑着说道:“年哥儿年纪尚小,本不该张扬,但好歹也算是个亲朋相聚的由头,我便给师父送了请帖,正好你来了,一会儿咱们师徒三人好好聚聚。” 辈分乱得没法算了,索性他跟长公主各论各的。 姜椿笑道:“我从二弟妹那里讨了几坛子好酒来,原想孝敬师兄的,师父一来,这酒只怕就保不住了。” 卢新宇笑道:“这有甚,只要师父他老人家喝得高兴,我心里就高兴,比我自己一人喝了强。” 姜椿朝卢新宇竖了个大拇指:“师兄果真孝顺,师父收你做亲传弟子,真没收错。” 卢新宇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惹得新城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你少自恋了。” “自恋”这词儿,还是从姜椿口里听来的,别说,还真贴切。 姜椿让桂枝将自己的生辰礼拿过来。 蛋糕交给何嬷嬷,让她妥当放好,回头吃席结束后再拿过来。 她接过滑板车,笑着对卢柯年道:“年弟,这是姐姐我特意花大价钱托人从番邦买来的滑板车,姐姐给你演示下怎么骑,待会你上去骑骑,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右脚踩上滑板车的踏板,两手扶住把手两侧,然后左脚点了一下地,身子连同身下的滑板车立时就滑了出去。 放好蛋糕回来的何嬷嬷见此情形,唬了一跳:“大姑奶奶,您可悠着点,千万别摔了。” 这大姑奶奶,也太大胆了,都怀胎五个月了,肚子大得低头都瞧不见自己的脚,竟然还敢玩这劳什子玩意儿! 姜椿认了新城长公主当干娘,又外嫁了出去,所以何嬷嬷得喊她大姑奶奶。 何嬷嬷不说还好,她一说,姜椿左脚点地的速度更快了。 她一下接一下地点着,整个人如一只花蝴蝶般,在新城长公主这堪比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明间里飞来飞去。 看得新城长公主都忍不住担忧起来,出声提醒道:“你慢着些,别太兴头。” 姜椿好多年没玩过滑板车了,钟文谨倒也没太坑自己,她从拼夕夕买的这辆滑板车大概是高端货,车把高度跟宽度都可以调节。 所以她一个成人也能骑得贼溜。 她绕着明间玩了十来圈,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姜椿将滑板车调回到儿童高度,将其塞卢柯年手里,笑道:“去骑,姐姐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毕竟你连马都骑得极好了。” 古人太卷了,卢柯年过完生辰也才刚十二岁而已,就已经早早学会骑马了,甚至还会骑射。 去岁老皇帝去京郊皇家猎场狩猎,驸马卢柯年伴驾,还带上了他。 据说他骑马跟着狩猎队出去狩猎,还率先射中了一支野鸡,来了个开门红。 十一岁的年纪就如此勇猛,喜得老皇帝这个舅舅直接赏了他一座五百亩地的皇庄。 啧,这家伙可以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皇子皇孙在老皇帝跟前,都没他这个外甥得宠。 卢柯年也没辜负姜椿的夸奖,抬脚跨上踏板后,就毫不畏惧地滑了出去。 开始几步还有些谨慎,但发现毫无任何难度后,立时就放开了,滑得比姜椿方才还快。 卢新宇大声夸赞道:“年哥儿不错!” 新城长公主虽然没吭声,脸上却是半点担忧都没有。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对父母,卢柯年才小小年纪就这般优秀。 围观片刻后,新城长公主怕姜椿站着太累,开口道:“让年哥儿自己在这里玩耍,咱们里边坐着说话。” 姜椿跟着她进了内室。 卢新宇没进来,他得在外头等着迎接虞安城。 两人坐定后,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新城长公主端起茶盏来,轻抿了一口茶,问姜椿道:“这滑板车不便宜?” 姜椿没正面回答,只笑嘻嘻道:“番邦的东西哪有便宜的?不过就算再贵,只要年弟喜欢,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愿意倾家荡产给他买。”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你少咋咋呼呼,这滑板车虽然贵,但还不至于贵到让你倾家荡产的地步。 否则,你宁可不认我这个干娘,也不可能掏空自己的钱袋子。” 这家伙可是个小财迷,每回来自己府上,都要薅点东西走,简直就是贼不走空。 姜椿嘿嘿一笑:“干娘你这般了解我,可见心里对我十分喜欢。” 新城长公主撇撇嘴:“反正干亲都认了,喜欢不喜欢有甚打紧,难不成我还能翻脸不认人不成?”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外头突然响起虞安城的大嗓门:“哟,年哥儿骑得这是甚玩意儿,嗖嗖嗖的,还挺快的。” 姜椿立时站了起来。 虞安城是卢新宇的师父,新城长公主作为他的徒媳,即便身份尊贵,为表示敬老,也站了起来。 新城长公主跟卢新宇并没打算大办宴席,本打算只请虞安城来小聚一下,没料到姜椿挺着大肚子来了。 她一来,这生辰宴立时就有了热闹的气氛。 否则只有他们三大人一小孩,且四人都不是话对的人,饭桌上不说鸦雀无声,那也相当清冷。 姜椿在就不一样了,她这个混不吝的,擅长插科打诨,跟谁都能说上几句,场面可以说相当热闹。 姜椿怀着身孕不能饮酒,她带来的好酒都进了虞安城跟卢新宇的肚子。 饭毕,姜椿让何嬷嬷将生日蛋糕拿来,她要了把水果刀,亲自将其切成小块。 虞安城还夸赞了她一句:“好刀法!” 姜椿得意道:“那是,这可是我卖了多年猪肉练出来的。” 自己穿来古代后,可是实打实地卖了两年猪肉,已经能做到顾客要多少肉,她随便一刀下去,就能八九不离十。 生日蛋糕得到了新城长公主跟卢柯年两人的高度赞扬。 卢柯年还面带羞涩地提要求:“阿姐,我明年生辰也想吃这生辰蛋糕。” 姜椿笑着答应了:“没问题。” 散席时,新城长公主给她准备了一大箱子的回礼。 姜椿顿时乐开了花。 她就知道,干娘是不会白占自己便宜的,这下可好,不但买滑板车的银钱回来了,还能大赚一笔呢。 高高兴兴地回到宋家,才刚一进门,门房管事曹贺就立时凑到马车前给她报信:“大奶奶,二奶奶发动了。” 姜椿:“???” 这么快就要生了? 第155章 姜椿让人将新城长公主送的回礼送去丹桂苑, 自己带着桂枝直奔青竹苑。 青竹苑里,跟她想象的人仰马翻不一样。 庄氏早就过来坐镇了,宋时初、宋时音以及宋时玥三姐妹也在这里, 正七嘴八舌地劝钟文谨多吃点。 而钟文谨, 正坐在饭桌前,面前摆着六个清淡菜肴跟一大海碗鸡汤面, 上头还卧着两只荷包蛋。 显然是才刚端上桌。 第269节 姜椿夸张地喘了几口粗气,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力后, 这才笑骂道:“我才刚一进门, 就听门房说二弟妹发动了,唬得我连忙往这边赶, 结果可倒好, 二弟妹还搁这没事儿人一样吃鸡汤面呢。” 钟文谨正在经历阵痛, 这会子正好痛过去, 可不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她笑道:“大嫂作客回来,直接回丹桂苑歇晌便是了,巴巴地跑过来做甚? 你知道的,分娩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事的, 我今儿半上午的功夫才发动,兴许明儿甚至后日才能生下来呢。” 姜椿笑嘻嘻道:“这可说不准, 没准二弟妹运气好, 很快就能将两个小侄子生下来呢。” 自己这个亲妈怎舍得让亲闺女受苦? 所以这段剧情,特别“爽文”,钟文谨从发动到生产完, 统共也才用了四个时辰。 不过,论理她的预产期应该在九月中旬, 今儿才九月初二,怎地就要生了? 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又哪里有定数呢?有的人提前些时日,有的人延后些时日,都是可能的。 横竖钟文谨脉象正常,应该没甚不对劲。 方才她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明间里优哉游哉吃茶的邹大夫。 若真有甚不不对劲,他哪还有心思吃茶? 不等钟文谨回应,她又朝那鸡汤面一抬下巴,笑道:“你多吃点,免得一会儿生到一半没力气了。” 庄氏白她一眼,训斥道:“不许说这种不吉利话。” 姜椿:“……” 这都算不吉利话了? 庄氏这个眼瞅着要当祖母的人,看起来心里比面上要紧张许多啊。 也对,毕竟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头一回当祖母,紧张些也在常理之中。 姜椿转了转眼珠子,凑到庄氏身边坐下,笑嘻嘻道:“母亲您很紧张哇?” 庄氏怎可能承认,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要么就老实待在这里,要么就回丹桂苑睡觉,别跟只八哥似的,唧唧唧个没完。” 姜椿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您果然很紧张。” 庄氏:“……” 这家伙,自问自答的老毛病又犯了。 懒得理会她,庄氏转过头,柔声对钟文谨道:“就算不饿,也多少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钟文谨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来,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面。 姜椿见宋时初三人站在桌边围观钟文谨吃面,忍不住笑道:“你们二嫂生孩子,你们几个小娘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干嘛干嘛去。” 庄氏果然方寸大乱,不然哪用自己开口,她早就将人撵走了。 果然听了姜椿的话,庄氏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板起脸来说道:“这哪是你们小娘子能掺和的事儿?都走都走。” 宋时音耍赖不肯走:“大伯母,就让我们留下,我们也想第一时间看到小侄子呀。” 庄氏冷酷无情道:“你们少在这里添乱了,赶紧走。” 让她们留下,等正式开始生了,又是尖叫又是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的,场面十分唬人。 若是将她们哪个吓晕过去,自己还得分神照顾,可不就是添乱? 三人只能悻悻地离开。 姜椿一直待到傍晚宋时桉下衙,这才回丹桂苑用了个晚膳,还眯了半个时辰。 爬起来后,又要去青竹苑。 被宋时桉给说了一顿:“二弟妹那里有母亲呢,你个孕妇就别折腾着过去了。 她半上午的功夫才发动,今晚未必会生,你明早再过去不迟。” 姜椿白了他一眼,心想,明早再过去可就迟了。 嘴里道:“我有预感,她今晚就能生下来,我得在场见证一下。 毕竟二弟妹还跟我打赌呢,我说她肯定会生两个小郎君,她非说自己感觉腹中有个小娘子。 回头她赌输了,看我怎么打趣她。” 宋时桉没吭声了。 对于宋家的事情,她似乎了解得不比自己这个重生回来的人少,想忽悠她都忽悠不了。 他只能认命地叫人多提了几盏灯笼,亲自搀扶着她,将人给送去青竹苑。 然后立时头也不回地走人。 弟媳妇生孩子,他一个当大伯子的肯定得避嫌。 晚膳后,卢太医也被宋时锐请了来,跟邹大夫一起在这里坐镇。 跟她一块儿来的,还有个名唤薛锦唐的中年医女,据说当年柳贵妃还是柳贵人时,生五皇子就是她给接的生。 卢太医虽是好意,但薛锦唐曾服侍过柳贵妃,庄氏信不过她,只让人端上好茶招待着,并不叫她近钟文谨的身。 酉正时分(18点),钟文谨正式要生了,庄氏连忙吩咐婆子们将她抬去位于东厢房的产房。 宋时锐却是一个健步抢上去,一下将钟文谨打横抱起,大踏步地往外走。 惹得庄氏在他身后大叫:“老二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叫你到明间候着吗? 哎,你放下谨娘,你个大老爷们进产房不吉利!” 宋时锐假装没听到,边抱着钟文谨往外走,边一叠声地安慰她。 姜椿在他们身后露出姨母笑。 亲妈当面嗑亲闺女跟亲女婿的cp,哪个作者有她这福气? 不过她这福气,旁的作者也羡慕不来,因为她为此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呢! 过去这几个时辰,钟文谨最多只皱眉跟咬牙,并未痛呼出声过。 但这会子被抱进产房后没多久,便有痛呼声断断续续地从东厢房里传出来。 庄氏怕姜椿吓着,说道:“你到东次间待着,夜里风凉,要是着了凉,有你好罪受的。” 姜椿顿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笑哈哈道:“母亲,您不许我说不吉利话,结果自己倒说起来了,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不服。” 庄氏面露尴尬,嘴唇紧抿了好几下,这才白她一眼,冷哼道:“你个小肚鸡肠的,我不过随口说你一句,你还记上仇了,处心积虑地寻我的错处,你可真行。”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哈哈道:“我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呀,母亲头一日才知道嘛?” 庄氏太紧张了,交握的两手都在发抖,姜椿故意插科打诨,分散下她的注意力。 毕竟这里还需要她主持大局呢,要是她紧张得晕过去,这活计就得落到自己头上。 她一个没生过孩子的人儿,哪里晓得其中的弯弯绕绕? 搞不来搞不来。 事实上这招的确有效,庄氏被她又挑刺又挖苦的,大半心思都在跟她怄气上,哪里还顾得上紧张? 钟文谨本身体质就好,加上庄氏寻的两个稳婆都是接生经验丰富的自家人,钟文谨只哀嚎了一个时辰,就将腹中的一对双胞胎给诞下来了。 见到两个稳婆将包裹得严实,生怕他们受风的两个婴儿抱出来,姜椿立时推了庄氏一把,笑嘻嘻道:“母亲还愣着做甚,快去瞧瞧您的两个宝贝孙子。” 两个稳婆闻言,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一些,娘家姓潘的稳婆,满脸堆笑地走向庄氏,抱着孩子微微福了福身,笑道:“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二奶奶生了对龙凤胎,龙凤呈祥,您这个祖母的福气在后头呢。” 姜椿:“???” 龙凤胎? 不对啊,原著里头钟文谨生的可是一对双胞胎儿子,怎地这会子变成龙凤胎了? 这还能变的? 不过仔细想想,倒还是能找到点科学依据支撑的。 毕竟钟文谨怀孕的时间比原著里头早了不少。 怀孕时间不同,胎儿性别发生变化,再正常不过了,又有甚好奇怪的? 她再次感叹宋家这双胎的基因过于强大,钟文谨即便跟原著里怀孕的时间不同,也还是怀上了双胎。 糟糕,这场打赌,自己可就成了输家,得大出血了! 珍爱生命,远离打赌,健康你我他! 庄氏怔了好一会子,这才露出狂喜的笑容来,连忙伸手将稳婆手里的襁褓接过,慈爱地打量起襁褓里的小娘子来了。 边打量边夸奖道:“这小娘子生得漂亮,简直跟她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管民间还是达官贵族之家,龙凤双胞胎都是吉兆。 对于钟文谨这个生下龙凤双胞胎的大功臣,她不吝赞美之词。 潘稳婆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这才尬笑道:“大太太误会了,您怀着抱着的是个小郎君,小娘子在王妹妹手里呢。” 庄氏:“……” 好啊,她活了四十多年,总算体验了一回甚叫“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她两忙改口道:“我们宋家的郎君都生得好,譬如我那长子,就惯常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他侄子生得好看些,倒也没甚好奇怪的。” 夫君被拉出来的顶锅的姜椿:“……” 好听,爱听,多说点。 但庄氏显然不可能再说,她将认错小娘子这茬敷衍过去后,立时将小郎君交给潘稳婆,然后伸手去接王稳婆手里的襁褓。 次子媳妇素日温言软语的,但自打怀上身孕后,就不时敲打家里人几句,说些诸如长辈们若是重男轻女,她就自己疼爱她生的小娘子之类的言辞。 倒是有些为母则刚的架势了。 所以即便庄氏更爱小郎君一些,毕竟将来老二家能不能兴盛,还是得看小郎君成不成才。 却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惹钟文谨心里不快。 月子里可受不得气,要是落下甚病根,以后苦的还不是自己儿子? 所以庄氏不但没冷淡小娘子,还比抱着小郎君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嘴里猛猛夸奖道:“哟,我们的小大姐儿长得可真好看,跟夏日里最娇艳的花儿似的,长大后定是个比她大伯都好看的大美人。” 第270节 夫君再次被拉出来当对照组的姜椿:“……”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称呼,小大姐儿? 姜椿嘴角抽了抽。 想吐槽又无从吐槽起。 这小娘子还没取名字,又是宋家的孙辈,她几个姑姑被称呼为“姐儿”,她自然就只能在前头加个“小”字。 加上她又是孙辈里头最大的小娘子,于是照京城时兴的叫法,就是小大姐儿了。 要想摆脱这么个雷人的名字,得等钟文谨跟宋时锐给她取好名字。 到时就能跟她们姑姑一样,被称为x姐儿了。 想到这里,姜椿差点没崩住。 如果自己肚子里也怀了个小娘子的话,这小娘子行二,岂不是得被叫做小二大姐? 救命! 是想雷死谁? 不行,回头就跟宋时桉说一声,他们俩务必要在腊月前将小娘子的名字取好。 不对,小郎君的名字也得提前取好。 因为钟文谨生的小郎君行一,被称为小大爷,而自己生的小郎君行二,会被称呼为小二爷…… 不管女儿还是儿子,都逃脱不了小二的世界了是? 庄氏爱不撒手地抱了小大姐儿一会儿,这才将其交给王稳婆,然后让珊瑚给两人一人一个大红封。 宋家的大红封价值十两银子,两个稳婆喜笑颜开,一叠声地道谢。 庄氏又大声宣布:“二奶奶生下龙凤胎,这可是大喜事,府上所有下人多发一个月月钱。” 又叫翡翠安排人抬一大筐新铜钱到大门口,发给过路的人,好让他们沾沾府里的喜气。 她们这边忙着看孩子,发赏钱,宋时锐却是趴在东厢房的窗户上。 大着嗓门朝里嚷嚷道:“娘子,你身子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坦?我这会子能不能进去看你?” 里头传来钟文谨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还好,就是有些累,你别进来,白芷她们正帮我擦洗身子呢。” 宋时锐本想说,这有甚进不得的,她的身子他又不是没见过,还帮着擦过无数回呢。 但想到自己母亲还在这里,自己贸然冲进去的话,到底有些不像话,便只能作罢。 嘴里冷冷道:“白芷,看顾好你们奶奶,有甚不对劲的情况,立时吭声。” 白芷的声音从里头响起:“是,二爷,奴婢省得。” 过了片刻,她的声音又从里头响起:“二爷,二奶奶已经收拾妥当了,您给抱回卧房?” 庄氏才要阻拦,宋时锐就“嗖”地一下冲进了东厢房。 庄氏:“……” 她简直无语。 罢了罢了,甚产房不干净,若是男子沾染上产妇的血,会不吉利之类的浑话,当不得真。 他们宋家如今可是再次拥有了龙凤胎的人家,再吉利不过了! 钟文谨被抱回卧房后,宋时锐把卢太医跟邹大夫前后叫进去,让他们给自己娘子把脉。 俩人都说钟文谨脉象很好,没甚大问题。 但宋时锐还是不放心,决定留他俩外男在青竹苑歇一晚,万一半夜钟文谨身子出岔子,他们也能立时赶过来救治。 庄氏已经懒得吭声了,横竖这俩大夫一个人到中年,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宿在内院就宿在内院,还能闹出甚风浪来不成? 姜椿强打精神,等两个大夫给钟文谨把完脉,得知她一切安好后,这才起身告辞。 刚怀上身孕的前几个月,她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简直跟没事人儿一样。 孕吐等不良反应,一概没有出现。 但五个月以后,肚子给吹气球一样大起来,她腿肿脚肿不说,精神头也一日比一日差。 夜里一到戌正(20点)就开始打瞌睡,脑袋跟浆糊一样。 一直睡到辰初(07点)才睁眼。 饶是如此,还觉得困,用完午膳后还得再歇晌一个时辰。 她还跟宋时桉玩笑说自己这是在修炼睡眠术,目标是当上睡神,带他一块儿去神界享福。 不过她才刚走到明间,就有青竹苑的小丫头跑进来禀报道:“大爷来接大奶奶了。” 姜椿勾了勾唇,这家伙肯定叫人盯着青竹苑呢,一听说钟文谨生了,立时就动身来接自己。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粘人精,不抱着自己,他就睡不着呢。 姜椿停住脚步。 宋时桉来都来了,卧房他进不得,但跟宋时锐打声招呼,恭喜他几句肯定是必须的。 果然宋时桉进门后,就对姜椿道:“娘子稍等片刻,我跟二弟说几句就走。” 姜椿也没倒回去,就在明间里略站了一站。 瞅见正在喝茶的卢太医跟邹大夫,她还笑着打趣了一句:“两位大夫这回有些翻车呀,竟然齐齐诊错了我们二奶奶腹中胎儿的性别。” 卢太医也没甩锅,汗颜道:“是下官学艺不精。” 邹大夫却是一脸认真地说道:“诊脉断胎儿性别,老夫只能做到八九分准,不能达到十成十。” 姜椿闻言勾了勾唇,试探性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也有可能怀上龙凤双胞胎对?” 虽然她觉得古代对于女子来说生存条件太过恶劣,但要是真生下个香香软软的小娘子,她跟宋时桉只能多努努力,争取成为她坚强的后盾,让她有足够的底气想休夫就休夫,想和离就合离。 卢太医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应该没这般巧,一下诊错两次?” 邹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道:“这可不好说,没准真就这样巧呢?” 说话间,宋时桉走出来,笑着问姜椿:“在说什么呢?” 姜椿笑道:“没什么,跟两位大夫随便闲聊几句,顺便问问他们我肚子里怀的是否也是龙凤双胞胎。”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倒是会想好事儿,见二弟妹生了龙凤双胞胎,她竟然也眼馋了。 他笑道:“是不是有甚打紧,反正都是咱们的孩子,我都疼到骨子里。” 姜椿抬头斜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嘴甜。” * 丫鬟跟婆子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宋时桉楼着姜椿的肩膀,俩人散步似地慢吞吞往丹桂苑走。 没办法,灯笼的光芒有限,仆人们眼神都普遍不好,他担心走太急,他俩还没摔呢,仆人们倒先摔了,然后反过来砸到姜椿。 姜椿笑道:“这也容易,我种的那番邦胡萝卜就对夜盲症有奇效,回头等收了胡萝卜,府里连吃个把月,他们的眼神就能好起来了。” 古人,特别是贫穷的底层百姓跟奴仆,大都缺乏维生素a,而胡萝卜恰好就含有很多能在人体内转化为维生素a的胡萝卜素。 胡萝卜种子容易弄,钟文谨答应明年继续送她胡萝卜种子,所以她也没必要留种,直接分吃了得了。 宋时桉笑赞道:“娘子总是这样心善,有你这个母亲替肚子里的小崽子积福,你肯定想要小娘子就生下个小娘子,想要小郎君就生下个小郎君,心想事成。” 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姜椿到底想生小郎君还是小娘子,两人也没正式讨论过这个问题。 共识就是不管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是他们的小崽子,都会好好疼爱他们。 姜椿笑了笑,也没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香香软软的小娘子谁不想要? 但…… 罢了,还是生小郎君,这样那些没能投生到自己肚子里的小娘子,没准就有机会投生到现代了呢? 现代女性的处境,虽然跟男性还是没法比,但比起古代女性来说,还是要好很多倍的。 她笑道:“那就借夫君吉言了。” 宋时桉凑过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柔声问道:“困了?” 以往这个时辰,她早就躺下了。 姜椿打了个呵欠:“困了。” 宋时桉笑道:“明儿休沐,我陪你好好睡个懒觉,一直睡到中午,可好?” 姜椿来了些精神,笑嘻嘻道:“好啊,现在天气凉快了,两个人抱着睡舒服多了。” 宋时桉摸索着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一下,笑骂道:“总算熬到不被你嫌弃的季节了,我可太不容易了。” 姜椿傲娇地哼了一声:“那能怪谁,谁让你跟个大火炉似的,贴着你比贴着取暖炉都烫。” 俩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了丹桂苑。 似乎老天爷听到了姜椿想要睡个好觉的心声一般,两人才刚躺下,外头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雨声。 仆人们脚步匆忙地赶出来,急急地收拾着院子里怕淋的杂物。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屋瓦上,“叮叮当当”地声音特别助眠。 姜椿窝在宋时桉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第156章 下了一夜大雨, 次日转为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姜椿虽然发狠要睡到中午再起来,但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三个人用, 睡到巳初(09点)便躺不住了。 肚子饿啊! 第271节 宋时桉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之所以还躺着,纯粹是为了陪姜椿。 见她醒了, 他连忙坐起来,穿好衣裳后, 朝外头喊了一句:“你们奶奶醒了。” 今儿轮到桂叶当值, 她听里头的动静,连忙端着水盆进来, 服侍姜椿洗漱跟梳头。 同时还不忘打发桂花去大厨房取早膳。 姜椿问桂叶:“青竹苑那头没出甚状况?二奶奶、小大爷跟小大姐儿可都还好?” 桂枝笑道:“都好着呢, 早起卢太医给二奶奶跟两小主子把完脉, 确认他们一切都安好这才离开的。” 姜椿松了口气, 笑道:“那就好。” 桂枝又道:“太太一早就叫大厨房煮好了红皮蛋,冒雨给各家送了过去。” 按照周人的习俗,家里有小孩子降生,都会煮红皮蛋分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穷人家分一两个红皮蛋,如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都是直接分一把子,也就是十二个。 钟文谨生的又是双胞胎, 得分双份, 所以庄氏直接每家分两把子。 而所谓的红皮蛋,其实并不是染了颜色的红蛋,那是寒食节才会干的事情。 这红皮蛋, 不过是特意挑选的蛋皮发红的鸡蛋而已,图的就是一个吉利。 庄氏前几日就叫负责采买的吴管事买回来几大筐红皮蛋, 原是预备着过半个月用的,没想到竟提前派上了用场。 洗漱完,早饭端上来的时候,姜椿才发现自己也得了两把子红皮蛋。 桂叶笑道:“太太叫人送来的,说让奶奶沾沾二奶奶的喜气,回头生产时也能这般顺利。” 话音刚落,宋时桉就立时抬手拿起一只鸡蛋,在桌脚敲碎蛋壳后,剥了起来。 姜椿笑骂道:“母亲让我沾喜气,你抢着吃个什么劲,生孩子的是我又不是你!” 宋时桉细心地剥掉所有蛋壳,然后反手这只鸡蛋放到姜椿面前的粥碗里。 白她一眼:“我饿死鬼投胎,打小没吃过鸡蛋?你这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家伙!” 啊?原来他是剥给自己的? 姜椿尴尬了一瞬,随即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我饿呀,谁让我肚子里揣了两只小崽子呢,有本事你也揣上两只小崽子试试,看你心急不心急!”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随即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是夫君我没本事。” 姜椿:“……” 道歉就不必了,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别说古代了,就算是她生活的现代也暂时没这技术呀。 她用汤匙舀起粥碗里的鸡蛋,啊呜咬了一口,嘴里含混不清地转移话茬道:“吃饭吃饭,吃完我去看看二弟妹跟侄子侄女。” 宋时桉皱眉道:“外头还下着雨呢,路上湿滑得很,你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横竖他们就在青竹苑,跑不了,你等天好时再去看不迟。” 姜椿这回没有任性,乖乖道:“行叭,那就等雨停了,地上干了,我再过去看他们。” 谁知一等就是两日,直到洗三这日一早,雨才彻底停下来。 一层秋雨一层凉,九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些深秋的凉意,早晚得穿带一层薄丝绵的夹衣才行。 好在她的玉米八月末就已经收获了,经过七八天的晾晒,基本干得差不多了。 庄仆们将其垛成了玉米垛,最底下垫上石砖,中间铺玉米,玉米上头先盖上一层麦秸,再在麦秸上头盖一层防水的油布。 这样的玉米垛,根本不惧秋天的雨水。 毕竟燕京城地处北方,即便秋日下雨,最多也就下个三两天,很少跟南边一样连下一两个月。 就这么慢慢风干个把月,赶在降雪前将其脱粒装进粮仓便可。 辣椒收获的还要更早些,早就全部晒干。 廖管事将樊楼订购的辣椒交货后,下剩的装进麻袋,亲自押车送来宋家。 那些辣椒这会子正躺在姜椿的私库里呢。 而且基本都是宋家其他人在吃,她这个孕妇没太敢大吃特吃。 怕影响腹中小崽子的皮肤。 最关键的是她月份大了后便有些便秘,吃完辣椒后屁屁更受罪了。 倒是红薯,因为种得晚,加上她后头又买了个新的庄子,种了些扦插的夏红薯,所以并不着急收。 都还在地里长着呢。 姜椿记得听太奶奶说过一句谚语“寒露收山楂,霜降刨地瓜。”,而今年的霜降是九月二十三。 所以,还要差不多二十天才到红薯的收获时节。 历来孩童洗三礼的主角都是他们的外祖家,父亲这头的亲戚都算是陪衬。 但钟文谨跟娘家人断了亲,糖姐儿跟寰哥儿的外祖家显然不可能出现在洗三礼上。 为了撑场面,庄氏只能叫姜椿出面,请新城长公主来帮忙撑场面。 当然,这个出面只是姜椿打发桂枝带着礼物上门相请,而不是她挺着个大肚子亲自上门。 哦对,小大爷跟小大姐儿都有名字了,哥哥大名叫宋昕寰,小名寰哥儿,妹妹叫宋昕糖,小名糖糖,人称糖姐儿。 宋家孙辈是“昕”字辈。 听宋时桉说,宋昕寰的名字是他祖父宋振庭取的,而宋昕糖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显然是钟文谨的手笔。 宋振庭跟庄氏虽然无语,但钟文谨是糖姐儿的母亲,又是他们宋家的大功臣,他们也不好跟她争论这个,只能随她去了。 姜椿在桂枝跟桂叶的搀扶下,去青竹苑看望钟文谨母子三人。 她去的时机倒是巧,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醒着。 姜椿目光看向两只并排躺着的奶团子,顿时心软成一团。 常理来说,才刚出生三日的奶娃娃,不是又红又皱巴,就是脑袋被挤得贼长,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当然,凡事无绝对,也有一出生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奶娃娃,但毕竟是少数。 但人家钟文谨是女主呀,姜椿这个亲妈作者怎么可能不给她生的小崽子开金手指? 原著里头她生的两个儿子,大眼睛白皮肤,跟两只饱满圆润的胖团子似的,一经亮相,就惊艳了前来参加洗三礼的宾客。 事后不少人家来跟钟文谨讨她儿子的旧衣裳,好沾沾她的喜气,也能生下个跟她儿子一样可爱的小郎君。 她儿子的旧衣裳直接成了京城达官贵人圈的抢手货,以致于每件衣裳至多只能穿一回,就被人给讨走了。 一直到她儿子开蒙后,众人跟风讨旧衣裳的热度才消散下去。 姜椿近水楼台先得月,果断开口道:“二弟妹,你让人把寰哥儿跟糖姐儿的旧衣裳各拿一件给我,我回去枕在枕头下,回头也好生出两个跟他们一样白胖可爱的小崽子来。” 质疑宋时桉,理解宋时桉,成为宋时桉。 先前得知钟文谨怀上身孕后,宋时桉还提议让她去讨件钟文谨的旧衣裳来穿,好沾沾孕气。 结果被姜椿给说了一顿,这才打消了念头。 结果姜椿这会子见两个侄子、侄女生得可爱,倒是迷信上了,要讨人家的旧衣裳来枕着睡。 要是被宋时桉知道,肯定要打趣她一顿。 不管,被打趣就打趣呗,反正她脸皮厚。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样的小事儿,钟文谨又岂会不答应? 她连忙吩咐白芷:“听到大奶奶的话了?你快去办。” 白芷应声,退了出去。 姜椿指了下桌上的礼品盒,笑嘻嘻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燕窝、阿胶跟银耳我各拿了一斤过来,足够你吃一月子了。” 钟文谨玩笑道:“那这两身衣裳可够金贵的。” 大嫂对自己可真是太大方了。 想到自己近日因为囊中羞涩,给她代购物品时没少赚黑心钱,就心里一阵愧疚。 自己往后可不能再如此里外不分了! 大嫂这样的自家人,又对自己百般照顾,合该免费帮她代购才对。 横竖大嫂买东西,自己也能赚升级系统所需要的积分,不亏。 姜椿还不知道因为她送来的三样补品的缘故,即将享受0代购费购物待遇。 要是知道的话,高低得高兴得跳起来,然后疯了一样买买买。 都白菜价了,不买不是中国,咳,不是大周人! 俩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宾客陆续上门。 庄氏将宴席安排在正院后头的花厅。 因忌惮老皇帝,庄氏没敢大宴宾客,跟先前姜椿生辰时一样,她只请了姻亲以及跟宋家素日走得近的几户人家的女眷。 洗三跟满月这等场合,向来只有女眷参加,男子不太方便出现。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来赴宴的女眷会扎堆往产妇屋子里钻,肆无忌惮地围观产妇跟奶娃娃。 达官贵族家就讲究多了,根本没宾客往青竹苑来。 最多在宴席吃得差不多时,庄氏让两个奶娘抱着寰哥儿跟糖姐儿去花厅露个脸,然后就得赶紧将人送回来。 于是姜椿在这里跟钟文谨安安静静地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 别看姜椿没生过娃,也没养过娃,但她写过养娃文,为此还潜伏进宝贝树养娃交流论坛,学了不少知识。 说起来可谓头头是道,比钟文谨这个新手母亲强多了。 听得钟文谨频频点头,若不是怕月子里写字伤眼,她高低得叫白芷将自己的钢笔跟笔记本拿过来,她要逐条记下来,全文熟读并背诵。 不过没关系,养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自己出月子后,再去向大嫂请教就是了。 她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完全没甚带孩子的经验,往后大嫂可得多教教我,我保证会好好学。”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故意道:“看你表现。” 第272节 言下之意,得拿出点好东西来“孝敬”她这个老师。 钟文谨失笑,才要说话,突然有个丫鬟跑进来。 这丫鬟姜椿认识,是青竹苑的二等丫鬟紫苏,帮钟文谨往丹桂苑送过好几回东西,所以姜椿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紫苏站定后,抚着心口,气喘吁吁地说道:“奶奶,不好了,大门外来了一大家子人,说是您的娘家人,还说他们是大老远从苏州府赶来给寰哥儿跟糖姐儿洗三的。” 钟文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冷冷道:“我没娘家人,我娘家人全死光了,你去告诉门房,将他们这些冒名顶替的叫花子都打发走!” 紫苏也没质疑,忙道:“是,奶奶我这就去说。” “等等。”姜椿抬手阻拦了一下。 对紫苏道:“你去明间门口守着,别叫其他人进来,我跟你们奶奶说几句贴心话。” 紫苏忙道:“是,大奶奶。” 虽然自己的主子是二奶奶,但大奶奶说的话,二奶奶都得听,自己一个丫鬟又怎敢反抗? 待紫苏出去后,姜椿这才问钟文谨:“你跟二弟回京时,可有知会他们一声?可有跟他们说过二弟的真正身份?” 钟文谨冷笑一声:“知会他们作甚?好叫他们来宋家打秋风?” 姜椿闻言皱眉道:“既然没知会他们,他们不晓得二弟的真正身份,怎可能知道你来了京城? 又怎可能知道你生下了寰哥儿跟糖姐儿?” 顿一顿后,她冷哼一声:“最关键的是,他们这帮一辈子都窝在山沟沟里,没甚见识的的乡下人,是如何来到天子脚下的京城的?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以及好厉害的本事!” 钟文谨明白过来大嫂的意思了,这显然是有人见不得宋家日子过得太好,接钟家人进京给他们添堵来了。 姜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我猜八成是三皇子一党干的。” 与宋家不对付的人家,要么已经倒了大霉,要么就是被宋家人的手段唬住了,不敢再招惹他们。 这个当口,还敢跳出来算计宋家的,大概就只有太子黎钧行的竞争对手——三皇子一人了。 钟文谨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冷冷道:“管他们是谁请来的呢,直接拿大棒子赶走就行。 反正我们已经断亲了,我不认他们,谁又能奈我何?” 姜椿也没阻拦,将紫苏叫进来吩咐一番。 待紫苏出去后,姜椿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我现在身怀六甲,不然哪用门房出面,我亲自出去将他们教训一顿。 对付这种乡下恶人,我最有经验了,保管揍得他们心服口服。” 若是不心服口服,那就多打几顿,直到把他们打服为止。 钟文谨忙道:“大嫂你可消停点,仔细被大哥知道了,跟你没完。” 姜椿笑嘻嘻道:“ 你放心,我俩肯定不会完。” 钟文谨:“……” 甚叫答非所问,她真是再一次见识了。 * 因为请了新城长公主充当钟文谨娘家人呢的缘故,这场洗三礼办得还算热闹。 如原著中那般,寰哥儿跟糖姐儿一在花厅出现,众人就赞叹不止,直言头一回见出生才三天的奶娃娃长得如此白嫩水润的。 有几个子嗣艰难的娘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恨不得当场将其抢走。 场面正热闹着呢,常年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桂花跑进来,在姜椿耳边耳语了几句:“奶奶,二奶奶的娘家人被门房撵走后,消停了一个时辰,这会子又来了,在大门外哭嚎二奶奶不孝呢。” 姜椿这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起身,走到庄氏旁边,也没提外头的事情,只笑道:“太太,我坐得难受,出去溜达一下,消消食,待会儿就回来。” 虽然这理由瞒不了多久,很快门房就会派人来告知庄氏外头的事情,但她那会子估计早就教训完钟家人了,庄氏想阻拦都晚了。 庄氏正忙着招待锦乡侯夫人等人,闻言也没太当回事,只叮嘱了一句:“地上还没全干,你小心些脚下。” 横竖是在自己家里,姜椿身边又丫鬟婆子一大堆,她放心得很。 “好的,母亲。”姜椿爽快应下,慢悠悠出了正院,然后立时直奔大门口。 庄氏这放心,显然放得太早了些。 * 大门口,几个家丁站成一排,个个手里都拿着大棒子,正严阵以待。 大门外,一个身穿靛蓝粗布衣裳,满脸乌漆嘛黑的中老年婆子正坐在地上,拍着地嚎哭。 这婆子显然就是钟文谨这个身体的生身母亲——马氏。 她旁边不远处,还有个身穿酱紫粗布的年轻妇人坐在地上抹眼泪,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个一脸懵懂的女童。 这女童大概在四五岁左右,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脏兮兮的。 这应该就是钟文谨这个身体的大嫂杨娘子跟她侄女虫姐儿。 而在她们三个的不远处,蹲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俩人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俩的身份根本不必猜,必定是钟文谨这具身体的亲爹钟六子跟她的哥哥钟财。 马婆子嚎哭道:“枣花这个不孝的闺女,她老子娘当年为了养活她,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病得下不来炕也得下田干活。 她可倒好,自己攀上高枝飞黄腾达了,不说孝顺我们这对父母了,就是拉拔下家里的兄弟都不愿意,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椿差点失笑。 差点忘了,钟文谨这个身体的原名叫钟枣花。 钟文谨在现代时就叫钟文谨,这名字当然是她自己改的。 杨娘子也跟着哭嚎:“我们夫妻还年轻,吃点苦就吃点苦,可怜公公婆婆跟我闺女,他们老的老少的少,每日都要挨饿受冻。 小姑子也忒心狠了些,哪怕接济咱们十两银子呢,咱们好歹也能买上几石米,有个活路。” 有围观的路人好奇问道:“这才刚秋收,你们就没吃没喝了?不能?” 马婆子怕儿媳妇不会说话,有理变没理,抢先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咱们苏州府今年遭了水患,田地的秧苗都被大水都冲走了,哪里来的收获呢?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咱们这老的老少的少的,也不可能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进来来投奔我这外嫁的闺女啊,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吗?” 京城的人消息比地方上灵通,在场看热闹的大部分人都晓得今夏南边的确有地方遭了水患。 为此还闹出个贪官贪污赈灾银的大案子,皇上出动锦衣卫南下抓人这茬。 搭话那中年人叹了口气:“你们也的确不容易。” 马婆子见有人支援自己,顿时嚎哭得更大声了:“我跟我老伴一把年纪了,活这么些年也够本了,最可怜的是我这小孙女,才刚四岁半,瘦得皮包骨一般,眼瞅着就要饿死街头了,我这心里疼得啊,就跟拿刀子豁一样!” 姜椿看了会子热闹,这才从家丁排起的人墙后头走出来,冷笑一声:“是吗?” 她缓缓走到虫姐儿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你这小孙女的确瘦得皮包骨,身上衣衫都是孔洞,且不是人为撕破的,是实打实磨破的那种。 看来她在你们家的处境很差啊! 哟,手腕上还有疤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疤痕像是烫伤呢。 谁家疼爱孙女的人家,会让四岁半的小孙女身上出现烫伤?” 不等马婆子吭声,她又直接看向马婆子,冷笑道:“反观你这当奶奶的,虽然你把脸蛋跟脖子都摸得黢黑,但也不能看出来你脸蛋圆润,还有双下巴。 若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穷人,怎可能皮肤如此光滑,还胖出双下巴? 你们这是玩哪一出呢?” 马婆子顿时尬住了,嘴里“啊啊”了好几声,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接他们来的人,也没教这茬啊。 好半晌后,才憋出来一句:“你别乱说!” 姜椿冷笑一声:“行,那我就再看看你家其他人的情况。” 她又抬眼看向杨氏。 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这杨氏跟她闺女虫姐儿一样,也是瘦得皮包骨,脸上更是晒得黝黑,不像马婆子一样抹得锅底灰。 该不是雇了个难民来扮演杨娘子? 姜椿艰难地半蹲下身,指着杨氏,问坐在地上的虫姐儿:“这是你亲娘吗?” 虫姐儿不明所以,讷讷道:“是我娘啊。” 她又指向钟财,问道:“那个是你爹吗?” 虫姐儿乖乖点头:“是爹。” 看来不是雇的,虫姐儿这么小的小孩子,就算大人如何教,对着两个陌生人,叫起爹娘来也不可能如此流利不打磕绊。 姜椿搭着桂叶的手站起来,走到马婆子跟前,抬脚直接踢了她一个大马趴。 嘴里咒骂道:“你个磋磨儿媳妇跟小孙女的老虔婆,还敢来宋家打秋风,看我不把你打成秋天的蚂蚱!” 第157章 马婆子被踢了个仰倒。 这要换作在他们村里, 她当即就会跳起来,一头顶上姜椿的肚子,把她撞个大马趴。 但她斜了眼姜椿那高高隆起, 好似怀胎八九个月的大肚子, 又斜了眼她身上的华服跟满头的珠翠。 就连踢自己的那双脚上穿的绣鞋上,都镶嵌着珍珠。 马婆子就算再傻, 也晓得这位年轻小媳妇定然是宋家的哪位奶奶,自己要是敢跟她动手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她要是有个好歹, 自己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于是她顺势躺在地上,扶着自己的额头哀嚎起来:“我的脑袋好疼!不得了了, 宋家的奶奶打人了! 大家都看看啊, 宋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奶奶竟然打人了!” 第273节 姜椿还没吭声呢, 围观人群就先哄堂大笑。 一位身穿绸缎, 脊背却下意识微弯,显然是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人好笑道:“宋大奶奶打人有甚好稀奇的?她哪日不打人,咱们才要奇怪了呢。” 毕竟她可是连深受皇上宠爱的安平郡主都敢打的人儿。 而且事后不但没得到惩罚,安平郡主还因为报复宋大奶奶的缘故,被褫夺了郡主封号, 被襄阳长公主急匆匆嫁出京去了。 不然再任由她留在京城跟宋大奶奶作对,只怕小命都要丢掉。 可见这位宋大奶奶的本事。 如今宋二奶奶的娘家人上门来闹, 宋家其他人不露面, 派宋大奶奶出面解决,显然没想息事宁人。 而且姜椿出来后,没直接跟他们掰扯钟文谨的事情, 而是先把马婆子苛待儿媳妇跟孙女的事实点出来。 围观人群大部分都是附近大户人家的仆人,且一大半都是负责采买跟跑腿的管事, 个个都是人精。 她一说,不少人脸上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会子马婆子再卖惨,效果就大打折扣。 姜椿等马婆子哭嚎了好一会子,声音渐渐小下去后,这才淡淡道:“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东西,好逸恶劳,为了多弄点银钱花,竟然想让自己的亲闺女当窑姐儿。 我二弟妹拼死不从,在族长的见证下跟你们断了亲,并提前支付了你们两个老东西的养老钱——二十两银子。 原本说从此以后,无论生死都再不往来的,结果你们这帮吸血的蚂蟥,见我二弟妹嫁进了高门大户,又想贴上来吸血了是? 不过这也正常,对于你们这些烂人来说,为了银钱可以六亲不认,甚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我今儿也不问别的,就问你一句话,是谁将我二弟妹的消息告诉你们,并鼓动你们进京的?又是谁接你们进京的?” 顿了顿后,她板起脸来,活动了下手腕,并将自己的手指骨节掰得嘎巴响。 嘴里冷笑道:“今儿你若是老实交代就罢了,若是不老实交代,那我就把你打成个后半辈子只能爬着走路的瘫子! 别以为我怀着身孕就收拾不了你了,你这样的废物,再来十个八个,我也能轻松料理。”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脚往马婆子身下一伸,然后随意往上一抬。 嘴里笑道:“走你!” 然后就见马婆子肥胖的身躯直接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嗖”地一下飞过,然后“唧”一声,砸在了钟六子跟钟财跟前。 京城主要的干道,以及达官贵族宅邸聚集的街道上,都铺了青石板,宋家所在的桂花巷亦然。 马婆子落地后,疼得好半晌没爬起来。 姜椿两手环抱,冷冷道:“这还只是开胃菜,你识相点就赶紧交代,不然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她安全可以直接将他们揍一顿,然后让人将他们丢出京城,暂时解决掉麻烦。 但钟文谨是自己的亲女儿,姜椿可不希望她月子里被这帮人恶心一次又一次。 索性直指要害。 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幕后主使是三皇子,那再好不过了,太子就可以有借口参三皇子一本。 三皇子为了摆脱嫌疑,肯定得抛个有份量的替罪羊出来。 如此不但打击了三皇子一派的有生力量,还能叫这帮人心寒。 毕竟三皇子如此凉薄,下回出事情被抛出去当替罪羊的没准就是他们了。 问不出来也不妨事。 总归叫三皇子等人晓得自己审问过钟家人。 下回钟家人还来闹的话,没准她还会再审。 而她姜椿,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威名远扬。 三皇子等人肯定会担心钟家人扛不住自己的殴打,将相关人员给秃噜出来。 虽然出面接触钟家人的不可能是三皇子本人,但他也知道,但凡钟家人开口,宋时桉这家伙就算查不到证据,也能有法子将锅扣自己头上。 保险起见,他们得将钟家人灭口。 姜椿这也算是借三皇子这把刀,替钟文谨永绝后患了。 桂叶是个机灵的,向来比桂枝行事更大胆。 见状,她走到姜椿跟前,大声劝道:“奶奶,对付这样的泼皮破落户,您何必亲自动手,仔细脏了您的绣鞋。 不如打发人去报官,叫衙门的青天大老爷来审问便是了。” 姜椿哼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这位大娘好,我审问她,最多打断她两条腿。 可要是报官,让官府将他们一家子抓进牢里,背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人,肯定立时就会让人将他们全部灭口。” 略一停顿后,她笑嘻嘻地问桂叶:“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对?” 桂叶作恍然大悟状:“是了,若是报官,撺掇他们来寻咱们宋家晦气的那人为了不暴露自己,肯定会将他们灭口的。” 话到这里,她“啊呀”了一声,发出了恶魔一般的声音:“如此说来,大奶奶可以先审问这婆子,她交代便罢了。 若是不交代,大奶奶您可以先打断她两条腿,再叫人去报官,让官府将他们一家子逮进去。” 姜椿露出个了悟的神色来,朝桂叶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主意甚是不错,反正如果她不交代,她这条命留着也没用了,他们全家的命留着也没用了,索性让官府将他们抓走,让那幕后主使替我灭了他们。 毕竟我得为腹中的胎儿积福,不太好亲自打杀他们。” 她们主仆俩谈笑间就决定好了借刀杀人的计策,马婆子跟钟家其他人听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 杨娘子一把将虫姐儿拉到自己怀里,将人给紧紧地抱住。 姜椿走上前几步,拿脚踢了踢马婆子的腿,哼笑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可要再送你起飞了。” 马婆子惊恐道:“我说什么啊?我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婆子,见了陌生人就头疼,哪里记得住这些有的没得?” 见姜椿将脚往自己身下伸,显然是要再次将自己踢飞,危急关头她灵光一闪,大叫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男人他知道啊! 他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是要经过他点头的,大奶奶您问他!” 这叫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是吗?”姜椿轻笑一声,将脚从马婆子的身子底下抽出来,然后缓步走向钟六子。 钟六子顿时破口大骂:“你个臭婆娘,说的什么屁话? 什么叫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乱说! 再敢乱说话,仔细我打烂你这张臭嘴!” 马婆子立时跟他对骂起来:“我怎么乱说了?找到咱家的那人是个郎君,我一个婆娘怎好上前?难道不是你接待的?” 钟六子显然比马婆子更精明些,立时否认道:“你少胡吣,哪有什么郎君找上咱家? 咱们不过是在镇上听过路的商人说闺女嫁了个富贵人家,这才倾家荡产凑路费上京投奔闺女来的。” 姜椿懒得听他俩掰扯,虽然的确能掰扯出些细枝末节,但她不拿到个确切的人名或是有关那人的详细描述,肯定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于是她冷笑一声:“看来挨得揍还不够!” 她上前一脚,直接将钟六子踹出三丈远,“砰”地一下落到石板路上。 姜椿这会子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虽然精神头不好,每日都要睡六七个时辰,腿脚也肿得厉害。 但她的力气可没受影响。 教训他们这对不敢反抗的老东西,活动量也就相当于伸个懒腰,没甚好担心的。 姜椿踹人踹出经验来了,方向控制得极好,没叫钟六子直接断手断脚,但疼痛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钟六子大声哀嚎:“疼死我了,我这胳膊跟腿肯定断了!啊!好疼!” 钟财一下扑到钟六子身边,将钟六子扶起来,关切地询问道:“爹,你怎样?胳膊跟腿真的断了?” 钟六子猛猛点头:“断了,肯定断了,爹要疼死了,啊……好疼!” 钟财心疼得不错了,也不知哪里突然升起来的一股邪火,让他抬眼直视姜椿。 大声指责道:“就算大奶奶出身尊贵,也不能不讲究证据,就直接把我爹、娘两个老人狠揍一顿?” 姜椿看向他,笑道:“既然你这么孝顺,那就由你来代替他们挨打如何? 我这么孝顺的人儿,肯定不会阻拦你这个大孝子尽孝心的。” 钟财闻言,身子顿时开始往后缩。 缩着缩着,直接缩到了钟六子的身后。 嘴里来了个拒绝三连:“我还年轻,我身子骨比我爹弱,我还担负着给我们钟家传宗接代的责任,怎么能代替爹娘挨揍呢? 要是我的身子有一点损失,对我们老钟家来说,都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 姜椿不屑地嗤笑一声:“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呗,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有个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儿子,真是你爹娘的福气!” 但显然不管马婆子还是钟六子,都觉得钟财的做法没毛病,甚至马婆子还替他求情:“大奶奶,您打我相公就罢了,可千万别打我儿子。 他可是老钟家的独苗,往后我还得靠他养老呢,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将来谁替我养老?” 在马婆子看来,儿子肯定比相公重要。 姜椿真是给他们逗笑了:“养老?你想得还真远!你们今儿要是不把幕后主使交代出来,命都要保不住。 还想养老的事情呢,下辈子再想!” 马婆子被堵了个仰倒,不敢骂姜椿,怕挨打,余光瞅见了抱着虫姐儿缩在一旁的杨娘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都怪你这个丧门星,进门五年多,只生了这么虫姐儿这么个丫头片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但凡你能生个儿子下来,虫姐儿她爹被就算被打死我也不怕没人养老。 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早就该把你休了,让你这个娘家人都死绝的丧门星滚出去喝西北风才好。” 姜椿来了精神,笑道:“现在休也不迟。” 她转头对桂叶道:“你去趟外院,随便找哪个清客相公给写个和离文书,然后拿过来让钟大郎画押跟按手印。 记得在文书上写明,他们的女儿虫姐儿归杨娘子抚育,从此与钟家断亲,往后虫姐儿与钟家再无干系。” 钟财顿时大叫起来:“不要,我不休妻,休了杨氏,我上哪再娶个像她这样不要聘礼的绝户女?” 第274节 姜椿抬眼看了下他的裤裆,冷哼道:“不和离,我就踢爆你的子孙根,送你去当太监去。” 钟财吓得连忙伸手捂裆,不敢吭声了。 姜椿从鼻翼里冷哼一声:“废物!” 杨娘子呆愣片刻,突然将虫姐儿放下来,跪地“砰砰砰”地给姜椿磕起响头来。 哭着说道:“多谢大奶奶!多谢大奶奶!大奶奶简直就是民妇的再生父母,民妇日后定会给大奶奶您立长生牌位,早晚个一炷香好生供奉着。” 虫姐儿是个小娘子,在家里不受公婆跟相公待见,成日不是打就是骂,饭也不许她吃饱。 她这个当娘的只能舍出来自己的一半饭食给虫姐儿吃。 但婆婆分给自己的饭食本事就极少,即便多这一半,虫姐儿也还是瘦得皮包骨,比村里同龄的孩子矮一头。 而她自己,也因为成日吃不饱,骨瘦如柴,身子骨十分虚弱,根本不可能怀上身孕。 而怀不上身孕,她就得遭受公婆的谩骂跟相公的殴打。 这个家,她早就不想待了。 只是她父母双亡,族中也没人了,即便想和离,也没人替她出头。 进京的路上她都想好了,要趁着公婆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寻个时机带着虫姐儿躲起来,让他们寻不到她们母女。 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帮别个浆洗衣裳挣钱,也可以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做挨家挨户上门收夜香的活计,她有个玩得好的手帕交,夫家就是专门收夜香的。 别看这活计又脏又累,常年身上带着味儿,走哪都被人嫌弃,但挣钱也是真挣钱。 她那手帕交的夫家,在镇上置办了两处宅子不说,还将家里三个小郎君都送去了学堂。 旁的暂且不说,一年光束脩跟纸笔费都要十几两。 这些,可都是靠收夜香赚来的。 姜椿摆了摆手:“别,我一个大活人,不喜欢被人当死人供奉,你有这银钱,还是给你闺女多买点吃食补身子。” 杨娘子感动地再次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等待和离书的间隙,姜椿继续去踹钟六子:“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能不能经受得住我这大力金刚脚!” 别看钟六子嚎得很大声,但到底是个乡下汉子,忍痛能力比马婆子要强不少,嘴里只嚎叫,却不求饶不认怂。 姜椿转了转眼珠子,人往前走了一步,脚往旁边一踹,隔着钟六子的臂膀,直接将躲在他身后的钟财给踢飞了出去。 钟财发出一声惨叫:“啊!” 马氏尖叫:“财哥儿!” 钟六子大叫:“儿子!” 而被揍的钟财痛得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嚎啕大哭:“啊……好疼!我屁股好疼!被摔成八瓣了啊!嘶……好疼!” 钟财打小就被钟六子跟马氏宠坏了,性格自私自利不说,还吃不得半点苦,花钱又大手大脚。 不然以钟家坐拥二十亩地的好条件,又何至于要开私窠子,让钟文谨这身体的原主出卖身体替他们赚钱? 马婆子心疼得不行,朝姜椿大吼大叫:“你打我儿子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家里我男人主事,你要问什么就问他,旁人都不知道!” 事关自己儿子,钟六子这回没反驳,默认了马婆子的说法。 姜椿笑嘻嘻道:“打在儿身,疼在爹娘的心。我也不想揍他的,可谁让你们嘴巴这么严。” 她缓步往钟财面前走去,准备再踹他一脚。 谁知钟财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就往姜椿跟前冲来。 一副要表演“乱拳打死老师傅”戏码的架势。 吓得桂叶连忙提醒:“奶奶,您小心!” 姜椿闪身躲开,然后迅速转身,在钟财屁股上狠踹了一脚。 钟财直接飞起来,飞了好一会子后,才“砰”地一声,砸在宋家门前的石阶上。 门牙都磕掉了两颗,牙床流出的血,跟牙齿磕破他嘴巴的血混合起来,再加上他的口水,小溪一般沿着他的嘴角往下流。 马婆子跟钟六子还以为钟财被姜椿揍吐血了。 他们乡下有句老话,“少年吐血,寿命不保。”,意思是年轻时候吐血的话,会有损寿数,活不长。 马婆子顿时变得疯癫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下扑到钟六子身上,用两手的指甲使劲挠他的脸。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死老头子,早交代不就完事了? 结果你非藏着掖着不吭声,这下可好,财哥儿被揍吐血了! 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挠着挠着,又慌忙停下来,踉踉跄跄地扑到钟财身边,从袖子里掏出自己拿来擦鼻涕的脏帕子,帮他擦嘴角的血。 钟财嫌弃地将她的手推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用说话漏风的嘴巴发狠道:“娘你起开,横竖都是要死,我要跟这个动辄就揍人的泼妇拼了! 什么宋家大奶奶,我看她就是个泼妇,比咱们村里王二赖她婆娘还蛮横不讲理!” 姜椿给逗笑了,她上前拎着钟财的后衣领,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 钟财个头不高,用大食数字,也就是阿拉伯数字衡量的话,最多也就165cm,比170cm的她都要低一些。 他被拎起来后,两脚拼命蹬来蹬去,却始终都没法够到地。 于是伸出两手,想去掐姜椿的脖颈。 毫无意外地,被姜椿单手就给制住了。 姜椿故意吓唬他,笑着问围观群众:“诸位,这家伙竟然想跟我拼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弄死他才好玩一些呢? 将他挂在宋家大门的门梁上吊死?听说吊死的人舌头会伸出来足有半丈长,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或者将他手脚捆上大石头,丢到河里去,看他慢慢沉下去喂王八?似乎也算有趣。 哦,对了,我还没见过千刀万剐之刑呢,不然将他捆大门口,让家丁们轮流拿刀割他的肉玩? 毕竟家丁成日守着门房,也怪无聊的,我这个大奶奶得给他们想点娱乐玩意儿不是? 要么我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直接将他的脖子‘咔嚓’一下扭断,给他个痛快?” 宋家家丁:“……” 不了不了,我们守门一点都不无趣,这“福气”我们不敢要! 钟财好容易生出来的勇气,如同漏了气的气球般,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脚也不乱蹬了,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马婆子哭天抢地:“财哥儿,你怎么了财哥儿?不会被吓死了?救命啊,快请大夫啊!我儿子要死了!” 姜椿露出魔鬼般的笑容:“死了才好呢,都不用我想主意怎么弄死他了,省了不少事儿呢。” 说着,直接将人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往地上一丢。 钟六子这下实在扛不住了,连忙道:“我说!我说!是一位姓曹的大人告诉我们闺女攀上高枝,撺掇我们来进京来打秋风的,也是他派人接我们来的。” 姜椿勾了勾唇,略有些得意地心想:“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她轻哼一声,冷冷道:“细说下此人的身形样貌、说话声音以及其他特点。 总之事无巨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说得越有用,你儿子才能越快看上大夫。” 第158章 自己儿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钟六子哪里敢耽搁,连忙按照姜椿的要求,把他知道的都秃噜出来了。 “曹大人个子不高不矮, 不胖不瘦, 脸蛋不黑不白,说的是官话, 嗓子有点粗。” “穿绸衣,左手上带着两个绿扳指, 出手阔绰, 咱们还没答应上京呢,他就先赏了咱们五十两银子。” “来接咱们进京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姓谢, 说是曹大人的护卫, 个头比曹大人高约莫半个头, 身子很健壮。 不过说话怪喜庆的,也没什么架子,路上跟咱们一大家子同吃同住,对咱们很照顾。” 姜椿:“……” 说的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拿着这样的信息,就算宋时桉有三头六臂, 他也没法将这锅给扣三皇子头上啊! 不过不等她开口,马婆子冲过来, 一屁股挤开钟六子, 骂骂咧咧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废话?一点有用的都没有,我看你是存心想害死财哥儿!” 她满脸堆笑地对姜椿道:“大奶奶,我知道的比我男人多, 我来说我来说。” 姜椿点了下头:“说。” 马婆子忙道:“曹大人自己说他是科举出身的文官,但他两手都有很重的茧子, 跟咱们这些成日干农活的庄户人的手很像。 反倒是那谢护卫,只右手上有茧子,像是个会写字的读书人。 而且谢护卫极爱吃醋,每回吃饭,都嫌菜肴没加醋,会让店小二端碟醋来他自己加。 有次我还打趣他,说他这么能吃醋,上辈子是个醋坛子不成?他不小心说漏嘴,说曹大人比他还能吃醋,他们那的人都爱吃醋。 我听我们村里的秀才娘子说晋省的人都爱吃醋,他们那地的陈醋极其有名,我估摸这曹大人跟谢护卫可能都是晋省人。” 顿了顿后,她似是又想起什么,忙又补了几句:“有天晚上我起夜,听到曹大人跟他的小厮在屋子说话,说什么他离京这么久,怪想念倚红楼的香香的,上回答应她要给她买支金钗的,竟还没顾上之类的话。 倚红楼,听着就不正经,这香香八成就是曹大人在窑子里的相好。”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对这个马婆子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她这观察能力,可比她男人强一百倍。 双手有茧子,多半是个武官,晋省人,爱吃醋,在倚红楼有个叫香香的相好,前阵子才答应要给香香买支金钗。 谢护卫倒罢了,这曹大人的底裤只怕不保了。 别说宋时桉这样的老狐狸了,就算是姜椿,单凭这些信息,也能将人给揪出来。 啧啧,这下三皇子被揪住了狐狸尾巴,只怕要倒大霉了。 第275节 就在这时,桂叶拿着一沓纸跟一盒印泥走过来,说道:“奶奶,外院的赵相公给写的和离书,您要不要过下目?” 姜椿不过是随手拉拔下杨娘子跟虫姐儿,给她们条活路,又不是她们的亲妈,哪会事无巨细都管? 她一抬手:“不必了,你直接让杨娘子跟钟财按手印就行。” 桂叶斜了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钟财一眼,犹豫道:“钟郎君这会子不省人事呢,如何按手印?” 姜椿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素日最机灵不过的一个人儿,这会子怎地犯起糊涂来? 按手印而已,衙门的青天大老爷还能辨得出是他自己按的,还是被人拿着他的手按的?” 古代为何有那么多屈打成招?还不是因为没监控,只凭画押跟手印就能定罪。 姜椿这也算是合理利用古代规则了。 围观群众心里一阵无语:“大奶奶喂,这话要不你们主仆悄悄说?我们这一大帮人还在这里呢,被我们听到了这等秘密,回头不会被您灭口?” 桂叶顿时恍然大悟。 她走到钟财旁边,捞起他右手大拇指,在印泥里蘸了蘸,然后将其按到手里的文书上。 才刚按完,就一脸嫌弃地立时丢开他的手。 然后又走到杨娘子跟前,将印泥往她跟前一送,说道:“娘子请。” “多谢姑娘。”杨娘子欠了欠身,连忙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按到印泥盒子里。 桂叶又将和离书递过去,拿指头指了指钟财按的那红手印旁边,说道:“按这里。” 杨娘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按了上去。 桂叶将和离书收回来,说道:“后头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们奶奶会打发人将这和离书送去官府上档子,你带着孩子自去。” 杨娘子又向桂叶道了谢,随即又将身子转向姜椿的方向,“砰砰砰”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拉起虫姐儿,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打定主意进京后就带着闺女逃跑,杨娘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她一早就变卖了自己的陪嫁,得了二两银子,还偷拿了马婆子藏在老鼠洞里的五两银子。 京城虽然寸土寸金,但赁个跟一帮人合住的大杂院,一个月也不过二百文。 七两银子,俭省些花的话,足够她们娘俩过一两年了。 更何况杨娘子也没打算坐吃山空,会尽快寻个活计,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总归比留在钟家强。 毕竟,听姜娘子的话音,曹大人背后的主子,只怕很快就会将钟家人灭口。 自己跟虫姐儿两个妇孺,甚都不知道,而且如今她与钟财又已经和离,那幕后之人应该不会凶残到连她们娘俩都杀? 不过以防万一,她们还是尽快在大杂院赁个屋子,然后待在家里躲一阵子。 等过了风头,她再出去做活不迟。 虽然前途未卜,但她却觉得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干劲满满。 而宋家大门口这边,马婆子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后,也顾不上那丧门星儿媳妇跟儿子和离不和离了,一叠声地催促姜椿:“大奶奶,您得说话算话,快给我儿子请大夫!” 姜椿好脾气地笑道:“行。” 她看向桂叶,吩咐道:“去请邹大夫来。” 邹大夫来得很快。 只是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面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模样的庄氏。 姜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完蛋,要挨骂了。 虽然自己揍钟家人,也没动甚力气,随便抬抬腿,踢踢脚,就将他们揍得哭爹喊娘。 但外人看着自己这堪比八九个月身孕的大肚子,那必定是心惊胆战,担心不已的。 姜椿赶在庄氏开口前,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母亲,等我先料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同您细说。” 庄氏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脸色给唬到了,将准备训斥她的一箩筐话给憋回了肚子里,淡淡应了一句:“嗯。” 那边邹大夫拿出自己的银针,在钟财人中扎了一针,直接将人给扎醒了。 姜椿吩咐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门房管事曹贺:“去大理寺报官,就说有人上宋家门来讹诈,还打伤了身怀六甲的宋大奶奶,请大理寺秉公处理。” 围观众人:“……” 宋大奶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地高。 然而下一瞬,姜椿就突然捂住肚子,一脸痛苦地呻吟道:“啊,我的肚子好疼,一定是被钟家人给打得动了胎气。” 邹大夫连把脉都不曾,就直接点头附和道:“瞧大奶奶疼成这样,必定是动了胎气,还很严重。” 围观众人:“……” 他们已经没语言了。 尤其是几个能在自家主子跟前说得上的管事,他们决定回府后就将今儿的事情上报,并劝自家主子没事别招惹宋大奶奶。 这打也打不过,凭空扣帽子也扣不过,谁招惹她谁倒霉! 姜椿还要回去吃席呢,懒得等大理寺来人了,吩咐家丁道:“把人给看好了,跑了哪个,仔细你们的腿!” 众家丁齐齐一凛,异口同声道道:“是,大奶奶。” 姜椿搭着桂叶的手,对庄氏笑眯眯道:“母亲,咱们该回去应酬宾客了。” 庄氏白她一眼,等进了二门后,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椿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与她知道。 不等她开口训斥自己鲁莽,她就邀功道:“等大理寺将他们抓进去后,三皇子那边肯定会派人灭口,到时叫夫君提前安排好人蹲守,来个守株待兔。 等抓到人后,就让太子姐夫写奏折弹劾三皇子。 三皇子这下可要倒大霉了,不抛出几个替罪羊来,只怕不能将这茬揭过去。” 庄氏抿了抿唇。 姜椿说得没错,此番她的确立了大功。 换作自己,遇到锐哥儿媳妇的娘家人来闹腾,最多叫家丁将他们撵走,是断然不可能有如此成果的。 但…… 她斜了眼姜椿的大肚子,还是没忍住说了她一嘴:“你都怀胎六月了,还敢揍人,就不怕当真动了胎气?” 姜椿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上阵杀敌,对付几个连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抬抬腿动动脚就尽够了,还没我平时,的运动量大呢。” 她本想说还没自己跟宋时桉的塌上运动活动量大呢,怕庄氏惊掉下巴,卡顿了下后,连忙改了口。 庄氏没好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个好歹,我倒罢了,横竖已经有一孙子一孙女了,桉哥儿只怕要发疯。” 姜椿再次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果断认怂:“这是最后一次,主要是钟家人太可恶,我不希望二弟妹坐着月子还要被他们恶心,这才想一劳永逸,以后我肯定不会再如此了。” 想了想,觉得这话太绝对了些,回头肯定要被打脸,她又打了个补丁:“至少分娩前,我肯定不会再揍人了。” 庄氏对她这话不怎么信任,但有承诺总比没承诺强,所以也没泼冷水,只冷哼一声:“若再有下回,我立时就打发人去吏部衙门把桉哥儿叫回来收拾你。” 姜椿走过去,伸手挽住庄氏的胳膊,边摇晃边撒娇道:“母亲,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再乱来。” 庄氏笑骂道:“别晃了,我骨头架子都要被你晃散了。” * 姜椿不许府里仆人将这事儿告诉钟文谨,所以直到洗三宴结束,姜椿过来青竹苑看侄子侄女,她才知道这茬。 钟家人的无耻跟恶劣,再没有旁人比钟文谨更清楚的,所以听说他们再次上门,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大嫂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出去替自己主持公道这事儿,却让她感动得眼泪直往下流。 哽咽道:“大嫂,你对我太好了,我铭感五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姜椿心想:“这容易啊,以后我找你代购东西的时候,你免了我的代购费不就得了?” 心里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钟文谨说道:“以后大嫂再找我帮忙从番邦商人那里进货,我一定努力砍价,给大嫂争取个最低价。” 姜椿:“???” 我去,自己竟然也有心想事成的一天? 钟文谨这话说得委婉,但她一下就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就是免除自己的代购费,直接进货价卖给自己。 她这是要发了啊?! 姜椿喜笑颜开道:“哎呀,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辛苦二弟妹了?毕竟讲价这种事情,可不轻松。” 钟文谨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也不算太难,毕竟我与他们相熟,又合作过很多次,也该给我点折扣了。” 姜椿高兴道:“那可太好了!” 她投桃报李地对白芷道:“记得每日炖一盏血燕燕窝给你们奶奶吃,甚时候吃完了,你就跟桂枝或者桂叶说一声。” 钟文谨嗔道:“大哥好不容易替你寻摸来的好东西,你且留着自己吃,可千万别再给我送了。 我前后都收过你五六斤了,说出去都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但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说的。 血燕燕窝产量本身就少,加上京城权贵家的老太太跟太太们都是常吃的,寻摸起来可不容易。 反正自己身体好,吃点拼夕夕商城买来的普通燕窝就够滋补了。 姜椿不以为意道:“不妨事,吃完再让你大哥去寻摸呗,不然要他何用?”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 大嫂这般宠自己,大哥那个醋坛子,只怕要对自己这个成日蹭大嫂血燕燕窝吃的弟媳妇有意见了。 * 大理寺的人前脚将钟家人抓走,姜椿后脚就让人去给宋时桉报信。 宋时桉报给黎钧行,黎钧行当即安排自己的亲卫前去蹲点。 果然在半夜时分抓住了三名假扮成狱卒,混进大理寺牢房,灭了钟家人口的杀手。 第276节 并且在他们自尽前,及时卸掉了他们的下巴跟肩关节,并打断了他们的双腿。 与此同时,还把倚红楼的香香姑娘给秘密关押了起来,从她嘴里得到了曹大人的真实身份——薛祈的远房堂兄。 没错,就是那个派小白花出马勾搭宋时迁失败,还被自己娘子潘娘子捉奸在床,然后潘娘子直接把小白花发卖了的薛祈。 他可是三皇子的伴读,薛家更是铁杆的三皇子党,想甩脱干系都没可能。 于是黎钧行亲自写了封奏折,呈到老皇帝跟前,指责三皇子指使伴读的表兄曹青书重金利诱早已与宋时锐娘子断亲的钟家人,进京敲诈勒索宋时锐娘子。 还说因钟家人被宋时桉娘子暴揍一顿,并向大理寺报官,三皇子怕事情败漏牵连到自己,派人前去灭口,被逮个正着。 完事后,黎钧行沉痛道:“这可是三条人命啊,他们本该在乡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就因为三弟的野心,他们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父皇替这三名百姓主持公道,重重处罚三弟,以正皇室清名。” 几名太子党出列,直呼太子仁慈,懂得体恤百姓。 老皇帝头疼地扶额:“怎地又是宋时桉娘子?哪哪都是她,她不是已经怀胎六月了吗,怎地大着肚子还如此不消停?” 先前就是因为这位姜娘子,自己才不得不褫夺了安平的郡主封号,还让襄阳将她嫁出京城。 谁知这家伙才老实了没几个月,竟然又作起妖来。 钟家人是去找宋时锐娘子钟娘子麻烦的,跟她这个当大嫂的何干,用得着她替人出头? 真是叫人头大。 宋时桉出列,拱手道:“启禀皇上,臣妻有罪。” 老皇帝挑了挑眉毛:“哦?” 宋时桉不是出了名的耙耳朵?这会子怎地替自己娘子认罪了,不怕回家后被她一顿好揍? 然后就听宋时桉缓缓道:“臣妻错在太有正义感,错在太在意家人,见不得正在坐月子的弟妹受人欺负,这才冒着动胎气的危险出去教训钟家人。 谁知在她的拳打脚踢下,钟家人竟然交待了他们是受人指使的内情。 如果这也算错的话,那臣妻的确有错,错在不该不装聋作哑,任由三皇子殿下搬弄是非诋毁二弟妹。” 老皇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家伙果然是个耙耳朵,搁这跟自己玩反讽呢! 宋时桉话音刚落,就有三皇子一派的人跳出来,大叫一声:“一派胡言!” 太子这边的人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两边人唇枪舌战了半个时辰,在黎钧行将更多证据抛出来后,三皇子一派的人气焰渐渐小下去。 甚至个个都低垂下头,不敢看三皇子所在的方向一眼,生怕接收到他的暗示,让自己当被宰的替罪羊。 最终,不但曹青书跟谢籍这两个跟钟家人打过交道的人没跑掉,三皇子还被逼得抛出来一位二品大员顶包,老皇帝这才满意。 虽然老皇帝认为太子是最像自己,也是最适合坐这个皇帝宝座的儿子,但如果老三能棋高一着,胜了太子,他也不介意这太子之位换个人选。 不光如此,宋时桉还赶在老皇帝宣布退朝前,再次出列,替姜椿索要起好处来:“启禀皇上,臣妻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还被钟家人打伤,三皇子殿下于情于理都给些补偿? 毕竟微臣家贫,这请医问药吃补品,哪样不得要钱?” 老皇帝:“……” 三皇子:“……” 众位大臣:“……”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时桉宋卿知宋大公子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在他那个杀猪女出身的娘子的影响下,竟也变得如此市侩了。 看来是时候得将家里悬挂的他的画撤下来了烧掉了,丢不起这人! 什么?宋时桉的画从未对外售卖过,他们家里悬挂的那些画都是赝品? 那没事了! 老皇帝无奈道:“老三,你好歹赔一点。” 要是老三一毛不拔,直接将人给拒了,他真怕姜椿会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进宫哭诉。 如今天儿一日比一日冷了,别说折腾出个好歹了,就算感染上风寒,新城只怕都要跟自己没完。 三皇子咬牙切齿道:“回头我会叫王妃收拾些补品给姜娘子送去。” 宋时桉淡淡道:“我娘子月份大了,不太敢吃用外头的东西,万一有人居心不良,在送来的补品里头下了毒,可如何是好?” “有人”? 这就差指着三皇子的鼻子骂他了。 偏宋时桉这话说得又很有道理,不少大臣听完都忍不住点头赞同,叫三皇子想发作都发作不得。 只能咬牙切齿道:“本王愿出二百两银子,给姜娘子压惊。” 宋时桉“啊”了一声:“二百两?三殿下堂堂一个皇子,就赔二百两,岂不叫人说小气? 毕竟当初前安平郡主,可是赔了我娘子足足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银子对三皇子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手底下好几棵能给他提供钱财的摇钱树,但这回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想叫宋时桉跟她娘子太得意。 他讨价还价道:“五百两最多了,本宫手里银钱紧巴,再多也拿不出来了。” 宋时桉淡淡道:“那成,下剩五百两银子,只能让我娘子亲上三皇子府自己讨要了。 没银钱也没关系,您府里古董摆设不少,我娘子随便搬一两样,就尽够了。” 三皇子气得直接跳脚:“宋时桉,你别太过分!” 宋时桉淡定道:“去搬东西的又不是微臣,三殿下吼微臣也没用。” 薛祈小声道:“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姜娘子还真的能干出来上三皇子府讨债的事情。 而且她这会子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万一有个好歹,宋时桉不管不顾地发起疯来,能把他们给扒下一层皮来。 三皇子咬了咬后槽牙,只能认栽:“行,一千两就一千两。” 第159章 姜椿没想到宋时桉竟然替自己弄回来一千两银子, 还是从三皇子手里弄回来的,简直让她欣喜若狂。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 笑着夸赞道:“夫君越来越厉害了, 又帮我弄到了银子。” 上回前安平郡主赔自己那一千两银子,他就功不可没, 而这次三皇子这一千两,可全是他自己发挥的。 宋时桉回亲了她一口, 笑道:“总不能叫娘子白忙活一场不是?” 姜椿嘿嘿一笑:“也不算白忙活, 二弟妹因为我帮她出头这茬,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说往后免代购费帮我从拼夕夕商城进货, 咱们这下可真赚大了。” 要知道钟文谨这家伙, 以前收起代购费来, 可是眼都待不眨一下的,简直就是个黑心中间商。 如果自己直接原价拿货的话,日常他们夫妻吃用的暂且不提,光香腮雪这边的利润,少说也能翻一番。 宋时桉最爱看她这小财迷的模样, 忍不住凑过来又亲了她一口,笑道:“以后我就全仰仗娘子养了。” 姜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豪爽道:“没问题, 横竖我养得起你。” 因为红薯成熟了,姜椿说这话的底气可是很足的。 她先是在小河庄种了十二亩春红薯,后来又在新买的小李庄里种了三十亩夏红薯。 春红薯的产量比较高, 足有两千斤。 虽然这个数值,放在现代都是垫底的存在, 但在这个亩产两石左右,也就是三百斤左右的古代,已经堪称惊人了。 夏红薯的产量只有春红薯的一半,亩产一千斤出头一点,但显然也比大周的本土粮食强很多。 明年再种一茬,等后面太子登基,让宋时桉将红薯跟玉米这两样高产粮食献上去,自己就擎等着发财了。 除了封号跟赏赐外,朝廷向自己收购粮种也是要付钱的。 宋时桉惊讶道:“啊?你一直说献粮种献粮种,我还以为你要将粮仓里所有的红薯跟玉米都献上去呢,感情还是要收钱的?” 姜椿白他一眼:“你看我傻吗?有了今年收获的粮食当粮种,明年我就能得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斤粮食。 把这么多粮食免费献给朝廷,我得损失多少银钱你没有没有想过? 我这样抠门的人儿,能干这样的赔本买卖?” 宋时桉无语道:“那你这是献的哪门子粮种?” 姜椿握拳,作势要打他,嘴里傲娇道:“献粮种不过是个名义罢了,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跟大周朝廷做这笔买卖。 当然,大周朝廷也可以拒绝。 这样高产的好粮种,我根本不愁卖。 譬如北戎,譬如大理国,若知道我肯卖给他们如此高产的粮种,只怕哭着喊着抢着要呢。” 宋时桉神色一凛。 北戎是大周的敌国,大理国是大周的属国,如果被这俩国家拿到了红薯跟玉米这样的高产作物种子,可谓如虎添翼,会对大周造成很坏的影响。 姐夫肯定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姜椿这买卖,大周朝廷想做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你个小财迷,连姐夫都敢算计。” 姜椿笑嘻嘻道:“我算计他国库的银钱,他得到了高产粮种,赢得了底层百姓的民心,我们这可是双赢。” 其实一开始姜椿的确打算将全部粮食都献出去的,以此换来自己更高的封号,以及一些极有体面的金银珠宝赏赐充场面。 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她发现这些虚名都是虚的,譬如前安平郡主,身为皇室宗亲郡主,她的封号还不是说被褫夺就被褫夺? 那些只能看跟用,不能发卖的御赐金银珠宝,体面是体面,但不能换钱的东西,要它们何用? 再说了,她一个即将当上内阁首辅夫人的人儿,需要靠甚御赐金银珠宝撑场面? 就算她簪根光秃秃的银钗在头上,其他贵妇见了自己,还不得照样福身行礼? 倒还不如直接将粮食卖给朝廷,换取大笔银钱更实惠。 第277节 有了这么大一笔进账,再算上铺子这两年的收益,两个小崽子的财产总算能不相上下了。 姜椿想到这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果然是为母则强,瞧瞧自己,上辈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不想将来,这辈子都习惯走一步算三步了。 啧,自己果然是个感动大周的好母亲! * 时间过得就像寰哥儿跟糖姐儿长大的速度一样,转眼一个月过去。 十月初八是姜柳成亲的日子,姜椿早两个月就打发人将添妆礼送到了王银儿手里。 隔着这么远,她也没法去吃酒,只能随口跟庄氏提一嘴,便完事了。 庄氏轻哼一声:“你还惦记着去吃喜酒?得亏隔得远,不然你铁定犯忌讳。 孕妇跟新娘子犯冲,就算你自己不在意这个,你堂妹的父母或是夫家人只怕也会嫌弃你故意去妨克她。” 姜椿冷哼一声:“甚妨克不妨克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反正是不信这些的。” 庄氏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反正就是杠精转世,甚习俗你都不遵守。” 姜椿得意笑道:“我是杠精我自豪。” 庄氏:“……” 她站起身来,嘴角难得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意来:“那你就慢慢自豪着,我要去瞧我的宝贝孙子、孙女了。” 姜椿昨儿才去看过钟文谨跟两个侄子、侄女,她今儿就没跟过去凑热闹。 回到丹桂苑后,她决定歇个晌,结果这一歇,竟然就歇到了天黑。 东次间里,宋时桉正与薛大夫跟邹大夫说话。 薛大夫是他师傅蒋堰托江湖上的朋友寻来的擅长妇人病的神医,虽然薛大夫一直不认可“神医”二字。 薛大夫道:“大奶奶脉象正常……” 才刚开了个头,他就打了个磕绊,顿了顿,又改口道:“其实也不算正常,大奶奶的脉象别说跟其他孕妇相比了,就算是跟全天下的女子相比,也要胜出好几筹。” 宋时桉淡淡道:“这我知道,我娘子身子骨一向比旁的女子好许多,她们脉象比不过我娘子,也在情理之中。” 薛大夫嘴角抽了抽,恕他才疏学浅,平生还没真见过有如此康健的孕妇脉象。 他斟酌了下语句,说道:“我的意思是大奶奶脉象正常,精神头却越来越差,是否是因为睡反了觉,夜里毫无睡意?” 不等宋时桉回答,邹大夫就主动道:“没有,大奶奶夜晚睡眠极好,基本都是亥初前就睡下,次日辰时以后才醒,中途根本不会醒来,连起夜都不曾。” 邹大夫是府医,姜椿从被查出怀上两个月身孕,到如今六个月,过去四个月的时间里他每日都会来请平安脉。 可以说他简直姜椿比还了解她自己的身体。 薛神医顿时迷惑了:“竟是这样?” 别说他不是真神医,“神医”的虚名只是江湖上的人瞎传的,就算他是真神医,也治不了脉象正常之人的“病”啊! 桂枝见姜椿醒来,朝外头喊了一声:“大爷,奶奶醒了。” 宋时桉也不管俩大夫了,立时抬脚就往卧房走,进门后直奔拔步床,然后伸手将姜椿楼进怀里抱住。 哽咽道:“娘子,你总算醒来了。” 姜椿:“???” 她斜了眼墙上的挂钟,好笑道:“我不过就是多睡了一个时辰嘛,怎地搞得好像我睡了十天半个月一样,至于嘛你?” 一个大男人,黏黏糊糊的,比她这个娇弱孕妇都矫情。 宋时桉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抱怨道:“我下衙后,得知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就想喊你起来醒醒神,然后再用晚膳,谁知如何都喊不醒你。 我快被吓死了,连忙让人去请薛神医跟邹大夫,结果他俩都说你脉象正常,没任何毛病。 你要再不醒来,我都要请他们给你施针,强行将你扎醒了。” 姜椿闻言,立时拿小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胸堂,气哼哼道:“你个大坏蛋,我好好地睡着觉,你竟然想让大夫拿针扎我,真是好狠的心!” 宋时桉被气笑了:“要是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就问你慌不慌?” 姜椿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下,觉得自己肯定会慌的,于是不吭声了。 宋时桉抱了她好一会子,这才舍得松手,让人唤薛神医跟邹大夫进来,再次给姜椿把脉。 结果仍然跟先前一样,脉象一切正常。 让人送走两位大夫后,姜椿安慰宋时桉道:“府里两位大夫每日都来给我请平安脉,太医院的卢太医每隔三日也会来一次,三位大夫都说我脉象极好。 我只是嗜睡了些而已,应没甚大碍,你也别太紧张了。” 为了活跃气氛,她还玩笑了一句:“没准我肚子里的小崽子是睡神转世,这才连累得我这个母亲嗜睡。” 宋时桉发狠道:“睡神转世?哼,等他们落地后,若是敢嗜睡,看我不把他们的小屁股揍扁!” 姜椿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笑骂道:“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孩子还没出来呢,就想着怎么揍他们了。” 宋时桉轻哼一声:“谁让他们害你精力不济,每日少说都要睡六七个时辰才醒。” 姜椿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大肚子,不赞同地嗔道:“他们已经算是很乖的了,前面几个月我怀着他们跟没怀一样,既没恶心呕吐,也没懒怠饭食,以往怎样就还怎样。 也就这一个来月,精神头有些不济,腿脚有点水肿,也算不得甚大问题。 比起旁的孕妇来,我算是走大运了。” 宋时桉被她这话一安慰,心气倒是顺了不少,忙让人摆膳。 用完这顿比以往晚半个多时辰的晚膳,宋时桉扶着姜椿在明间里散步消食。 等她沐浴完后,又亲自帮她按摩腿脚。 姜椿享受着他的服侍,双眼皮忍不住又开始打架,强忍了一会子,最终还是没扛得住浓浓睡意,再次睡了过去。 宋时桉看着姜椿的睡颜,心里升起浓浓的担忧,总觉得她这表现不太对。 听薛神医跟邹大夫说,也的确有孕妇会嗜睡跟精力不济,但夸张到她这样的,还真没多少。 而且姜椿身子骨原就比旁人强,就算有嗜睡跟精力不济的状况,也该比旁人轻才对…… 但所有大夫都说她脉象好得不能再好,显得他这担忧有些没来由。 只希望快点到腊月,早点将这俩小崽子卸货,姜椿能轻松点,自己也就不必如此担忧了。 然而好不容易熬到腊月中旬,到了姜椿的预产期,她的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把宋时桉急得不行,人在衙门,心却还在家里。 中午也不在吏部衙门用膳了,每日都要顶着寒风赶回家用午膳,顺便瞧瞧姜椿。 姜椿简直无语:“你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我本来半点都不紧张的,被你这么一折腾,搞得我都要紧张了。” 倒不是怕难产而亡之类的,她现在倒是理解钟文谨先前的心态了,都事到临头了,担忧这些根本没意义。 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呗。 她怕的是万一自己有个好歹,宋时桉会扛不住打击。 没准自己前脚刚到奈何桥,宋时桉就从后头追上来了。 她一个快要临盆的人儿,自然是不能紧张的,宋时桉只能狡辩道:“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咱们的小崽子而已,倒不是紧张。” 姜椿才不信他这鬼话呢。 她可是听桂枝说了,这家伙得空便坐自己床边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睡觉,哪日她多睡了一会子,他都要连忙将两位府医给请来给她把脉。 已经到了自己头上落根稻草,他都都以为自己会被砸破头的程度。 简直让姜椿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感动。 不光宋时桉,庄氏那边也已经色色齐备,就等着姜椿发动了。 结果一直拖到大年三十这日,宋家人年夜饭都吃完了,姜椿这才突然感觉“哗啦”一下,“尿裤子”了。 她连忙对宋时桉道:“我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快抱我回丹桂苑。” 不是她矫情,而是羊水破了后,便不能再走路了,否则羊水会大量流出,容易导致胎儿窒息。 她虽然没生过娃,但她可是作者,写过不少生子文,基础知识还是懂一些的。 “啊?”庄氏十分不端庄地惊呼一声,然后忙吩咐珊瑚:“快去请稳婆。” 正院里头顿时忙乱起来。 宋振庭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呵呵道:“这会子发动,又是头胎,不太可能一个半时辰就生完。 这么算来,这俩孩子岂不是大年初一的生辰了?哦哟,好大的生辰,真是不得了!” 古人都说大年初一生辰的人天生贵命,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身为祖父,孩子还没出生呢,宋振庭就先骄傲起来。 老太太周氏撇撇嘴,给儿子泼冷水道:“姜氏是头胎,头胎生两三天都正常,谁说一定是大年初一的生辰了?没准是大年初二、初三呢。” 宋振庭也没反驳自己母亲,只笑呵呵道:“初二也好,初三也好,总归正月的生辰都好。” 预产期二月的三太太秋氏听了这话,直接给他怼了回去:“照大哥这意思,二月生辰的孩子就不好了?” 宋振庭一噎,立时描补道:“二月当然是好的,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之态,怎么不好?” 余光瞅见次子媳妇还在这里,他面色一僵,才要继续描补,说九月的生辰也极好,丰收的季节。 就见钟文谨站起身来,丢下句“我去瞧瞧大嫂”,然后便急匆匆走人了。 显然压根没将他俩的话当回事儿。 宋振庭满意地颔首,次子媳妇果然是个心胸开阔的,这要换成长媳媳妇,只怕自己话音刚落,她就给自己驳回来了,压根没有秋氏开口的机会。 * 因姜椿随时都要临盆,庄氏没让潘稳婆跟王稳婆回家过年。 给她们额外发了赏钱,还让人送去了一桌好席面,让她们两个在府里过年。 这会子俩稳婆吃得饱饱的,正在嗑瓜子说话守岁呢,听说大奶奶破水了,俩人瓜子一丢,立时就往丹桂苑跑。 到丹桂苑的时候,发现大奶奶已经换好轻软的衣衫,躺在位于东厢房的产房了。 俩人动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第278节 人家家的太太跟奶奶们分娩,都是寻间小耳房当产房,连地龙都没有,只能多摆几个熏笼。 毕竟产房这等地方,会沾染上孕妇的污血,到底不吉利。 大奶奶跟二奶奶可倒好,俩妯娌直接将东厢房这等地方当产房,半点都不忌讳。 这也说明她们两个都做得了自己院子的主,且根本不怕上头的婆婆跟太婆婆有意见。 俩人连忙忙活起来。 又是吩咐人去烧开水,又是吩咐人去取剪子,又是让人去煮干净的细麻布等等。 一口气吩咐了十几样。 结果桂枝提着两个包裹进来,一个待产包,一个分娩医疗包,笑道:“这是二奶奶送给我们奶奶的待产包跟分娩医疗包,两位妈妈替二奶奶接生过,想必里头的东西都会用?” 顿了顿,又笑道:“小厨房一直备着热水,预备大爷跟大奶奶回来沐浴,妈妈们甚时候要用,直接让人去打便是了。” 俩稳婆再次对视一眼,性子外向些的潘稳婆笑道:“会用会用,原来大奶奶这里也有这些,那可就省事了。” 早就听说府里的大奶奶跟二奶奶关系好,妯娌俩处得比亲姐妹还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然这样贵的番邦东西,二奶奶怎地说送就送? 看来她们两个稳婆说话必须得注意着点,不能在她们俩人面前说另外一人的坏话,否则就一次将两人都得罪完了。 俩人按照钟文谨先前的要求,先洗干净手,擦干后又喷上酒精消毒。 这才准备去查看姜椿的情况。 走到架子床边后,这才发现大爷竟然还在这里。 潘稳婆惊呼一声:“大爷您怎么在产房里?使不得使不得,这里不吉利,您快些出去。” 宋时桉懒得理会她,握着姜椿的手,焦急地问道:“娘子,你肚子疼不疼?” 姜椿还笑得出来:“方才回来丹桂苑的路上,小疼了一会子,这会子又没甚感觉了。” 他轻舒了口气,又问道:“娘子你可有甚想吃的?我叫李妈妈去给你做。” 姜椿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我才刚从饭桌上下来,怎可能又饿了?你娘子我虽然能吃了些,但又不是猪。” 宋时桉问无可问,只能没话找话地说道:“要是娘子也跟二弟妹一样顺利就好了,四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就能生完。” 姜椿这次没怼他,叹气道:“我也想啊,不过据我所知,头胎一般都生得慢,四个时辰能生完的都凤毛麟角。” 宋时桉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生得慢也没关系,明儿我告假,不进宫朝贺了,就在家里陪着你。” 姜椿拿指甲挠了挠他的手心,笑道:“好呀,夫君在家,我心里也安定些。” 俩稳婆又开口赶了一次人,然后再次被宋时桉无视。 见庄氏走进来,俩人连忙凑过去小声告状。 庄氏抬眼看向正拉着儿媳妇小手,跟她头碰头说小话的长子,顿时一阵头疼。 长子是个聪慧而又固执的主,可不像老二那么好忽悠,想赶他出去,估计得花费好一番功夫。 她叹了口气,走到架子床边,先关切地询问了姜椿一句:“椿娘,你觉得现在如何?肚子疼不疼?” 姜椿笑道:“方才疼了一会子,现在又不疼了。” 庄氏点头道:“这是阵痛,开始间隔时间长,后头会间隔越来越短。” 姜椿笑道:“我知道,二弟妹生产时,我全程在场,哪里不晓得这个?” 庄氏看她精神头不错,神情也没有很慌张,松了一口气。 转头对宋时桉道:“桉哥儿,这产房不是你们男子待的地儿,你且出去,别耽误稳婆替椿娘检查开骨缝的情况。” 宋时桉坐着没动,淡淡道:“他们检查她们的,我娘子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用得着避忌?” 庄氏:“……” 真不愧是亲兄弟,这俩儿子连说辞都这么混不吝。 庄氏好说歹说,甚至还佯装发火,结果愣是没说动宋时桉走人。 她只能看向姜椿,无语道:“椿娘你叫他出去,他留在这里忙不上一点,反还给稳婆添乱。” 姜椿抬眼看向宋时桉,笑道:“夫君,要不你听母亲的,到正房去等消息?” 宋时桉果断拒绝:“不行,我就在这里看着,哪也不去。” 姜椿玩笑道:“那要不我换个产房?” 宋时桉板起脸来,冷冷瞪着她。 姜椿缩了缩脖子,对庄氏道:“母亲,恕儿媳无能,劝不动他,你再想想旁的法子。” 庄氏气得让人去请宋振庭,让宋振庭这个当老子的来管管他这个儿子。 实在不行,请家法也行。 宋振庭来了后,在门外喊道:“桉哥儿你出来。” 宋时桉淡淡道:“我不出去,别说您是我老子,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我出去。” 把宋振庭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桉哥儿,你赶紧滚出来,别逼我动家法教训你!” 宋时桉有恃无恐道:“动呗,我就在这里等着,您有本事就进来打我。” 宋振庭:“……” 庄氏:“……” 姜椿:“……” 这可真够大逆不道的。 儿媳妇在里头生孩子,给宋振庭一百个胆子,他也没本事进来啊。 她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下一瞬,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第160章 姜椿真是服了宋时桉这老六了, 能不能严肃点啊,她正在生孩子呢,竟然说这样的冷笑话逗自己。 她捂着又开始阵痛的肚子, 有气无力道:“罢了, 桂枝你把床幔挂上。” 桂枝从分娩医疗包里拿了一瓶酒精在手上,出去后让桂叶取了副新的床幔来, 往上头喷了酒精消毒。 然后这才拎进产房,将其挂到了架子床上。 姜椿对宋时桉道:“夫君你想留下也行, 但是你得到床西侧的帐蔓后坐着, 别在这打扰我跟稳婆。” 宋时桉立时应道:“好。” 能留下就不错了。 他可以跟父亲、母亲耍赖,但是姜椿要是真心想撵他出去, 他就只能出去了。 毕竟天大地大, 要分娩的孕妇最大, 她不希望自己在这里看着, 自己也不能惹她不高兴。 好在姜椿了解自己,也体谅自己。 庄氏瞪了姜椿一眼,无语道:“你不说帮忙劝着点,竟还纵着他,哪有男子蹲产房里旁观的? 回头传扬出去, 人家还不笑话死你们小夫妻!” 姜椿疼得“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缓了一会子后, 这才笑嘻嘻道:“笑话?我看羡慕还差不多。 她们倒是也想自己相公能陪产, 可也只能想想了,毕竟我夫君这样的男子,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钟文谨回了趟青竹苑, 从拼夕夕商城里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跟白芷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过来。 才刚到产房门口, 就遭遇到了无差别攻击的地图火包。 她从白芷手里将所有东西都接过来,艰难地抱进产房。 嘴里气哼哼道:“大嫂,你羊水都破了还不忘秀恩爱呢?秀就秀罢,偏还戳旁人的心窝子,有你这样的嘛?” 不过她是一点都不羡慕,如果让宋时锐那个大老粗陪产,自己没难产,都可能被他给气难产。 姜椿循声看过去,结果只看到一堆移动的包裹,连钟文谨的脑袋都没瞧见。 她嗔道:“母亲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又有你送的待产包跟分娩医疗包,可谓色色齐备,你这个时候又送东西过来做甚?” 钟文谨也没说她送的是什么,只将包裹堆到旁边的空桌上,笑道:“我这些东西,未必能用到,不过是多个保障而已。” 甚产钳、缝合针缝合线、止血棉止血纱布、血包、输液管以及速效救心丸等物什,都是预备大嫂难产时用的。 为了弄清楚大嫂的血型,她先前还故意“不小心”划伤过大嫂的胳膊,好在大嫂心大,这点子伤势她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她这话一出,姜椿就知道那些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了。 都是能救自己命的东西。 钟文谨自己分娩时,虽然也预备了这些,但看两次包裹的数量,也能分辨出来,给自己准备得更多。 姜椿抿了抿唇。 自己这个亲闺女,是真的很善良,自己稍微对她好一些,她就会加倍回报自己。 姜椿忍不住有些小得意,真不愧是自己亲手写出来的女主角,就是比旁人强! 钟文谨原本打算全程陪产的,但大伯子跟尊佛一样坐在床侧,手里还拉着大嫂的手,她留下来未免有些尴尬。 便把桂枝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你们爷在这里,我不好留下,我去正房等着,若有甚不对劲,你立时来叫我。 毕竟,我带来的那些番邦急救物品,只有我自己晓得用处。” 桂枝晓得轻重,一脸郑重地应道:“二奶奶,您就放心,若有个什么,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去叫您。” 钟文谨这才放心地出去了。 庄氏见次子媳妇走了,自己也很想走。 但她还必须得留下。 两个稳婆虽然是自己人,都信得过,但姜椿毕竟是头一回生产,过程中若出现什么状况,还得自己拿主意。 第279节 指望长子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他现在比姜椿还紧张,从床幔底下伸过去抓着姜椿的那只手一直在发抖,带得整个帐蔓都在抖个不停。 姜椿无语道:“夫君,你搁这筛糠呢?” 平时再靠谱不过的一个人儿,怎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宋时桉强笑道:“我也不想的,但手它有自己的想法,非要抖,我也没法子。” 潘稳婆插科打诨道:“大奶奶,这说明大爷心里在乎您!我跟王妹妹替人接生过无数回,还没见过大爷这样爱妻的郎君呢,今儿真真是长见识了。” 回头可以跟那些老姊妹们吹嘘十年了。 “喂,你们可见过郎君在产房陪产的?没见过?没见过就对了,这等奇景,哪是你们随便就能见到的。” “不信?由不得你不信,这么干的郎君可不是甚没名没姓的人儿,人家可是世家大族出身,还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二品大员呢。” “这宋大奶奶可真是太叫人羡慕了,相公不但样貌出众,还如此疼爱她,简直就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娘子。” “……” 作为亲历者跟见证者,潘娘子觉得自己可以吹嘘得东西太多了。 姜椿边“嘶嘶”抽气,边还不忘得意地一抬下巴:“我夫君当然在意我了,他可是天下第一爱妻狂魔。”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爱妻狂魔”是甚鬼东西? 这外号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脸面算是彻底没了。 罢了罢了,自己可是连产房都待过的人儿,还有甚脸面可言吗? 几人插科打诨,时间过得极快。 等开始开骨缝后,姜椿就没这么轻松了,想笑都笑不出来。 甚至疼得她满头大汗,只能咬牙强撑。 但这种疼痛,根本不是强撑就能强撑得了的,她最后都疼到精神恍惚了,嘴里先是呻吟,而后又破口大骂。 骂的当然是宋时桉。 “天天哭哭啼啼地想要生孩子,你倒是自己生啊,结果还不是不能生,只能让我来生!感情疼的不是你是?” “疼死老娘了!早知道这么疼,我宁愿让我爹收养个族里的孤儿,也不要自己生!” “生就生,人家都是怀单胎,你家可倒好,竟然还有甚双胞胎基因,直接让我怀上了双胞胎,挨双份的疼!” 宋时桉弱弱插嘴道:“娘子不是打算生两胎?双胞胎才好呢,开一次骨缝,就生出来两个,如此你就不用再受第二次苦了。” 姜椿哭着拿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一巴掌,骂道:“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了!” 宋时桉忙道:“不敢不敢,娘子骂得都对,都是为夫的错,是我害娘子怀上身孕的,娘子有气只管朝我身上撒便是。” 庄氏听得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果然自己就该跟次子媳妇一样,直接躲出去,眼不见为净。 留在这里听他们小夫妻腻歪,她觉得自己牙都要酸掉了。 姜椿却是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疼到自己地步呢? 疼到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拿把刀砍自己胳膊一刀,好转移下疼痛的冲动。 她咬牙切齿地发狠道:“这孩子谁爱生谁生,反正老娘生完这胎,打死也不生了!” 回头就找钟文谨批发一麻袋小雨伞,留着给宋时桉用。 敢嫌弃小雨伞影响他的体验感,她就一脚将他踹床下去,让他从此以后都睡地上! 宋时桉忙道:“不生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庄氏哼笑道:“若是这胎生出来两个小娘子呢?你们也不生了?” 虽然府医跟卢太医都说她腹中怀的是两个小郎君,但凡事无绝对,把脉断性别又不能百分百准确,有意外实属正常。 宋时桉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不生了,管他小郎君还是小娘子呢,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视同仁。” 庄氏不赞同地撇撇嘴。 不过她又不傻,才不会在这个当口跳出来反对呢。 且不说反对有没有用,只怕自己一开口,就是给姜椿送良机,好让她趁机骂自己这个婆婆一通。 回头姜椿一推三四五,说自己疼糊涂了,甚都不记得了。 自己还能硬揪着不放不成?这顿骂就算是白挨了。 这俩稳婆可是从自己娘家庄家请来的,自己当着她们的面被儿媳妇辱骂,面子跟里子可就全没了。 姜椿见宋时桉态度不错,加上骂了足足半个时辰,嗓子都骂哑了,这才没再骂人,只嗷嗷痛叫。 宋时桉心疼得不行,劝道:“不然娘子还是骂我解气,没准这样还能转移下疼痛?” 姜椿哼唧道:“我倒是想骂,但是我累了,骂不动了。” 宋时桉忙吩咐桂枝:“快拿参片来给你们奶奶含着。” 姜椿有气无力地摇晃了下手:“不必,待会儿要生的时候再含不迟。” 这一疼,便疼到了辰初(07点),疼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才正式开始生。 生得出乎意料顺利,只半个时辰,俩小郎君就相继呱呱坠地。 潘稳婆笑着恭维道:“小二大爷辰正(08点)落地,小三大爷辰正一刻(08:15)落地,恰好这会子太阳刚升起来,真是贵不可及的好命格呢。” 姜椿:“……” 她累到虚脱,甚都顾不上了,只想赶紧睡一觉。 但听到潘稳婆这话,顿时给她尬醒了。 原来比小二大爷更难听的,还有个小三大爷。 她瞪了宋时桉一眼,有气无力地骂道:“早就让你把小崽子的名字提前取好,偏你磨叽,非说要结合出生时辰来取。 现在可倒好,俩小崽子一个叫小二大爷,一个叫小三大爷,可真是够‘好听’的!” 见姜椿平安无事,宋时桉这颗悬了四个半时辰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笑盈盈道:“回头我就取,取好后给娘子过目,娘子满意后咱们再对外公布。” 姜椿总算满意了。 桂枝跟桂叶两人一起帮姜椿擦身子换衣裳,很快将她收拾妥当。 宋时桉亲自将人抱回东稍间的卧房。 姜椿打了个呵欠,眼睛都睁不开了,迷糊道:“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儿。” 宋时桉阻拦道:“我已经叫李妈妈去给你做早膳了,马上就好,你吃完再睡,空着肚子睡仔细一会儿饿醒。” 向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姜椿,头一次选择了拒绝:“太困了,先让我睡一个时辰,睡醒再吃。” 宋时桉还想再劝来着,见她眼睛已经合上,竟然直接睡过去了,便只能无奈地住了嘴。 他亲自给她盖好被子,小声叮嘱桂叶在这里盯着,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 东次间里,宋振庭跟庄氏一人抱着一个小崽子,脸上俱都喜气洋洋的。 古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宋振庭盯着怀里白胖的奶娃娃看个不停,对走进来的宋时桉笑道:“椿娘身子骨结实,生出来的儿子也格外壮实,瞧咱们小二这小胳膊,挥舞得多有力!” 庄氏笑道:“咱们小三虽然也壮实,但却斯斯文文的,老实待在襁褓里不乱动弹,这点随他父亲。” 姜椿平安无事,宋时桉这会子也有心思关注两个小崽子了。 他先看了看父亲怀里的小二,又看了看母亲怀里的小三,见他们兄弟俩脸蛋肉嘟嘟的,伸在襁褓外的小胳膊也肉乎乎的。 的确身子骨比一般婴孩壮实不少。 忍不住笑道:“身子骨随了他们母亲,就是不知道长相跟性子随谁了。” 恕他眼拙,实在没法从这俩还没睁眼的小崽子脸上看出他跟姜椿的影子来。 庄氏却信誓旦旦道:“我跟你父亲都觉得咱们小二像椿娘,小三像你。” 宋时桉对他俩的说辞不置可否。 小二要随姜椿姓姜,小三随自己姓宋,别是父母先入为主,这才有此结论? 他让人将在明间候着的薛神医跟邹大夫分别请进卧房,让他们轮流给姜椿把脉。 俩人的结论差不多,都是身子虽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好生补一月子,就差不多能补回来了。 宋时桉放下心来,这才让人摆饭,三人凑合着吃了一顿早膳。 然后他对庄氏道:“劳烦母亲让人收拾好红皮蛋跟其他礼品,我去给岳父报喜。” 珊瑚笑道:“大爷,太太早就吩咐过了,东西也已经装到马车上了。” 宋时桉笑了笑:“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然后换了身衣裳,急匆匆乘马车去给姜河报喜。 自打过了预产期后,姜河心里一直挂念着姜椿,但又不好每日都上宋家探望闺女,免得叫人说嘴。 于是他每日卖完肉后,都去跟未来侄媳妇——曹婉打听情况。 曹婉虽然已经脱了奴籍,但姜椿担忧她一个单身女子,手里又有些银钱,独自在外赁宅子不安全,还叫她住在宋家。 谁知今儿大年初一,姜河才领着郑鲲给街坊邻居拜完年,女婿就上门报喜来了。 得知闺女生了,生的还是两个小郎君,他喜得牙不见眼,一叠声地说了十几个“好”字! 翁婿俩里屋坐下,姜河详细地问了一番生产的情况,得知女婿竟然待在产房里陪产后,惊得他一时间都不知该说甚好。 好在今儿大年初一,只能说吉祥话,加上又是自己喜得孙子的好日子,姜河只能将心里的微词给憋了回去。 只笑道:“顺利就好,顺利就好。侄媳妇也说了,椿娘身子骨一向很好,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宋时桉心疼道:“虽然生产顺利,但开骨缝时着实把她疼坏了,骂了我好几个时辰呢。” 姜河嘴角抽了抽,讪笑道:“女婿啊,椿娘那性子你也知道的,她有口无心,若说了甚不该说的,看在两个小郎君的份上,你别跟她计较。” 宋时桉嗔道:“爹您说的什么话,椿娘受那么多苦,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呢,又岂会因为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给她计较?那我成什么人了?!” 姜河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椿娘嫁给你,真是嫁对人了。” 第280节 他这显然是故意用这样的说辞捧着女婿。 宋时桉也奉承道:“还是爹有眼光,一眼就从那一车奴仆里挑中女婿我,不然我跟椿娘也走不到一起。” 翁婿俩互相吹捧一番,气氛和乐融融。 宋时桉陪姜河吃了两盏茶,期间有邻居来拜年,他也笑意盈盈地帮忙接待。 在姜家待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姜椿该醒了,他这才告辞走人。 * 回到丹桂苑的时候,两个小崽子已经吃过奶娘喂的奶,躺在摇篮里睡得贼香。 宋时桉瞅了他俩几眼,然后便直奔东稍间。 桂叶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小声道:“奶奶还睡着呢,一直没醒。” 宋时桉坐到床边,见姜椿睡得正香,呼吸绵长而又均匀,忍不住笑了笑。 也没舍得将她叫醒。 她没用早膳,又损耗了不少力气,估摸着一会儿就该饿醒了。 他亲自去书房拿来笔墨纸砚,以及一堆《诗经》之类适合取名字的书,坐到姜椿的梳妆台前,边翻书,边写写画画地起名字,边等姜椿睡醒。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还不见她有醒来的迹象。 宋时桉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丢下纸笔,来到床边,轻推姜椿的胳膊:“娘子,醒醒,别睡了,该起来吃饭了。” 姜椿安静睡着,毫无动静。 他不由得增加推她的力道,且一直推个不停。 但都没用,怎么都叫不醒姜椿。 宋时桉顿时慌了,朝桂叶大吼一声:“快去请薛神医跟邹大夫来!” 桂叶被唬了一跳,也不敢多问,连应声都顾不上应声,就匆忙往外跑。 * 薛神医跟邹大夫脸色严肃,还以为大奶奶出了甚事,譬如突然血崩,急匆匆赶到丹桂苑。 结果见大奶奶正好好睡着,把脉后发现脉象跟两个时辰前并没有太大差别,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宋时桉冷冷道:“既然脉象正常,她为何一睡不醒?” 薛神医是个谨慎的,没吭声。 邹大夫斟酌了下语句,试探性地说道:“许是大奶奶元气大伤,需要多睡几个时辰补元气? 大爷不妨再多等几个时辰看看,没准又跟先前一样,大奶奶睡饱了自己就醒了呢?” 宋时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先前姜椿怀着身孕时,也经常睡过头叫不醒,后面不也自己醒来了? 于是他颔首:“好,那就再等几个时辰看看。” 然而又两个时辰过去,日头都已经开始西斜了,姜椿都没有醒来的征兆。 宋时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忙不迭让人去请卢太医。 然而卢太医来了后,同先前薛神医跟邹大夫给出的结论大同小异,脉象没太大问题,只略有些虚弱,食补即可。 宋时桉一抬手,直接将手里的茶盏砸个稀碎,怒道:“脉象没问题,为何人昏睡五个多时辰还不醒? 庸医!一帮庸医!” 卢太医汗颜道:“下官才疏学浅,不如宋大人请何院判来给大奶奶瞧瞧?” 宋时桉立时吩咐桂叶:“让人去请何院判。” 大过年的请太医上门,很快宋家各房都知道姜椿昏睡不醒的事情了。 宋振庭、庄氏、钟文谨以及宋时锐立时就赶了过来。 二房跟三房的人,落后一步,除了即将临盆的秋氏,也都赶了过来。 宋时桉心烦意乱,也懒得应酬他们,抬脚就进了东稍间的卧房,眼不见心不烦。 庄氏只能出面打圆场,将二房跟三房的人先劝回去。 只他们大房一家子留下,在这里帮忙搭把手,顺便等何院判上门。 * 何院判医学世家出身,家族枝繁叶茂,光来给自己拜年的子侄就有一百多个,难免多吃了些酒。 听到宋侍郎请自己上门替他娘子姜娘子诊治,他不敢耽搁,醉醺醺地来了宋家。 一进门,就先挨了宋时桉一个嫌弃的白眼。 考虑到今儿大年初一,正过着年呢,宋时桉到底忍住了训斥他的怒火。 只说正事:“我娘子辰正分娩结束后,说小睡一觉,结果一觉睡到现在,怎么唤都唤不醒。 府医替她把过脉,卢太医替她把过脉,都说她脉象正常,只略有些虚弱,弄不明白她昏睡不醒的原因。 何院判,你给我娘子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院判心里咯噔一声,酒都吓醒了一大半。 卢太医是他们太医院最擅长治妇人病的太医,连他都束手无策,自己这个不太擅长妇人病的院判只怕也无能为力啊! 但他没敢只说,只能点了下头:“好,老夫瞧瞧。” 他坐到床边,将手搭到姜椿那只盖了条薄纱手帕的手腕上,把了老长一会子脉。 这才站起来,转过身,对宋时桉道:“大奶奶脉象的确正常,只身子略有些虚弱,原不该出现昏睡不醒的情况的……” 宋时桉听他这话音,似乎也有些束手无策,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声音如同被千年寒潭水浸过一般:“你也没办法?” 何院判本想点头来着,但偷瞧了下宋时桉的脸色,没敢,硬着头皮问道:“老夫施针看看能不能将大奶奶扎醒?” 宋时桉紧紧抿唇。 先前姜椿怀着身孕昏睡不醒时,自己也曾想过要这么做来着,被她知道后,将自己训斥了一顿,骂自己狠心。 但那会子她最多也就昏睡两个时辰,就自己醒来了,如今她却已经昏睡了足足五个半时辰。 这么长时间昏睡不醒,自己找人扎她,她应该也能理解? 罢了,不理解也没关系,大不了她醒来后揍自己一顿解气,也好过醒不来强。 他冷冷道:“还不快动手?” 何院判忙让跟着自己过来的医童将金针取出来。 才要用酒消毒,桂叶就上前将那把银针接过,仔细地将每根银针都喷上酒精消毒。 然后再递回给何院判。 何院判看得眼冒金光,恨不得将那瓶酒精给抢过来。 兵部跟宋二奶奶预定消毒酒精的事情,他作为太医院的院判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他也替太医院跟宋二奶奶下了订单。 只是他这订单下得太晚了些,得等宋二奶奶交付了兵部的订单后,才能轮到他们太医院。 在宋家看到消毒酒精他不奇怪,毕竟这东西就是宋二奶奶的酒坊做的,只可惜他不能拥有。 正打那瓶消毒酒精的主意呢,耳边突然听到宋时桉一声厉喝:“喝得醉醺醺的,你最好仔细点你的手,若是敢扎坏了我娘子,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何院判一凛,酒彻底醒了。 他手前所未有地稳当,稳稳地在姜椿身上扎了二三十针。 但显然没卵用。 姜椿连哼都没哼一下,甚至呼吸都没乱。 宋时桉的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面色黑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第161章 扎也扎不醒, 何院判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劝宋时桉另请高明。 民间神医薛神医、太医院擅长妇人病的卢太医以及医术最高明的何院判都没法子,宋时桉还能另请什么高明? 他一挥袖子, 将案桌上的茶具全部扫到地上, 红着眼睛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没一个顶用的!都是废物!” 宋振庭站在卧房门口,一脸歉意地朝何院判拱了拱手, 然后悄悄打手势,请他离开。 宋时桉宋大人向来斯文有礼, 何院判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发疯, 被狠狠震惊到了。 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他连忙朝医童使了个眼色, 主仆俩悄摸溜了出去。 宋振庭才要开口劝自己儿子冷静。 宋时桉这边却突然眼神一亮。 对, 兴许还有人有办法。 他看也不看站在门口的宋振庭一眼, 绕过他, 直接大踏步地往外走。 宋振庭在他身后讶然道:“桉哥儿,你去哪里?” 宋时桉走进东次间,径直朝正满脸担忧之色的钟文谨走去。 走到她面前后,也不顾甚男女大防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就将她往卧房方向拖。 嘴里道:“你跟我进来。” 宋时锐“诶”了一声,站起身来, 说道:“大哥你有事让谨娘办, 直说便是,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宋时桉看都没看这个弟弟一眼,对钟文谨道:“不想你大嫂死的话, 就赶紧跟我进来!” 宋时锐脸色顿时沉下来,才要张口, 就被钟文谨给拦了下来:“不妨事,事急从权,我先进去瞧瞧大嫂。” 他这才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宋时桉听她这么说,便松开了她的衣袖,率先抬脚往卧房走去。 第281节 钟文谨连忙跟上。 等进入卧房后,宋时桉环视一圈,冷冷道:“你们都出去。” 桂枝跟桂叶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宋时桉见宋振庭还杵在门槛上,他挑眉道:“父亲,您也出去。” 宋振庭:“……” 这要换作平时,他非得训斥这个不知长幼尊卑的家伙一顿。 但现在儿媳妇生死未卜,儿子心情不好,他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了。 转身走了出去。 宋时桉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亲自走过去关上门,然后抬眼看向钟文谨,问道:“你大嫂昏迷不醒,府医跟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可有唤醒她的法子?” 钟文谨茫然道:“啊?我不懂医术,哪里晓得甚唤醒大嫂的法子?” 先前在东次间坐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拼夕夕商城翻找了,从医疗器械到各类药品全都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一样能派上用场的。 毕竟昏迷不醒这种类似植物人的病症,就算放在现代,也只能维持基本的体征,能不能醒来全看病人的求生意志。 钟文谨是宋时桉最后的希望,他满怀希望问出那句话,结果听到的却是如此残酷的回答。 他顿时就绷不住了。 一个健步迈到钟文谨跟前,然后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大声质问道:“你没办法?你怎么可能没办法?你那拼夕夕商城里就没有治疗这病症的器械跟药物?” 钟文谨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因为被大伯子掐住了脖子,而是被他嘴里说的话给惊呆了。 怎么回事儿,大哥竟然知道自己有拼夕夕商城系统?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是甚时候知道的? 为何先前甚异常都没表现出来? 大哥跟大嫂那般恩爱,大哥知道了这秘密,也就等于大嫂知道了这秘密…… 难怪自己拿出甚“番邦物品”来,大嫂都不吃惊,原来早就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处了。 大嫂,你可太会演了! 然而没等她在心里感慨完,宋时桉又爆出惊天大料:“就算拼夕夕商城里的商品没法救她,你跟她都是来自现代,难道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钟文谨:“???” 啥啥啥? 大嫂也是来自现代? 所以宋家拥有两个穿越女? 这,这,这怎么可能?未免也太巧了些? 呵……难怪大嫂见到自己拿出来的那些“番邦物品”一点都不惊讶,她一个知晓自己有拼夕夕商城系统的现代人,有甚好惊讶的? 大嫂,你骗得我好苦啊! 哼,明知道自己也是穿越女,还不跟自己认亲,成日看着自己在那瞎蹦跶很有趣是? 大嫂,有本事你就醒过来,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宋时桉见钟文谨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副吃惊过度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别光顾着惊讶,赶紧想想到底有没有办法唤醒她!” 钟文谨当然有在想,但她一不懂医术,二没在拼夕夕商城系统找到医疗器械跟药品,哪有甚好办法? 思索一番后,她叹气道:“我也没甚好办法,看来只能搞抽象的了。” 宋时桉眉头立时皱得能夹死苍蝇:“你甚意思?该不会想让我去请甚巫师或是神婆来给她叫魂?” 他虽然信鬼神,但姜椿这情况,就算真请巫师跟神婆来,多半也是没用。 不过,倘若最后实在没法子的话,他也不介意试试。 钟文谨无语道:“倒也不必如此抽象,大嫂胆大包天,怎可能会轻易吓丢魂?” 宋时桉冷冷瞪她:“那你是甚意思?” 钟文谨弱弱道:“先想法子给大嫂喂些吃食,让她补充补充体力; 然后大哥你在她耳边多说些美好的或者能刺激到她的话,没准她一着急,就醒过来了呢?” 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没办法的办法。 宋时桉沉吟片刻,松开了掐住钟文谨脖颈的手。 冷冷道:“倒也算是个办法,我且试试,若有成效,我自会重谢;若没成效,哼……” 钟文谨抿了抿唇,没吭声。 大嫂出事,大哥难免着急上火,她好脾气地没计较他这恩将仇报的行为,也不惧怕他会对自己如何。 自己好歹也是宋时锐的娘子,正经的宋家二奶奶,宋家龙凤胎孙辈的母亲,大哥就算不管不顾地发疯,自己也有相公跟宋家人护着。 * 宋时桉吩咐桂枝去将一直温在灶上的皮蛋瘦肉粥端来,这是姜椿刚生产完时自己点的菜。 他将姜椿扶起来,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自己亲自喂她吃。 昏迷不醒的人没有吞咽能力,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结果他才刚舀了一勺粥喂进姜椿嘴里,她就“咕咚”一下咽下去了。 喜得宋时桉连忙将汤匙放到桂枝端着的粥碗里,一叠声地唤她:“娘子?娘子?娘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姜椿安静靠坐在她怀里,嘴唇一动不动,甚声音都没发出来。 宋时桉一颗欢喜的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他沉默地拿起汤匙,又舀了一勺,送进姜椿嘴里。 然后她再次“咕咚”一下,吞咽了下去。 宋时桉安慰自己,好歹她还能吞咽,这就很好了。 人不吃饭是会死的,只要能吃得下东西,身体能扛得住,就有醒来的希望。 他就这么一汤匙一汤匙地,将一大海碗皮蛋瘦肉粥喂完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他替姜椿擦干净嘴巴后,伸手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 笑骂道:“都昏迷不醒了,还这般能吃,真是个饭桶。” 桂枝被自家大爷那张眼神冰冷,嘴角却含笑的面容给吓得哆嗦了一下,抖着嗓子说道:“奴婢去给奶奶端水来漱漱嘴。” 然后忙不迭端着碗退了出去。 漱嘴显然是不可能漱嘴的,宋时桉才将温水喂到姜椿嘴里,她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把宋时桉搞得哭笑不得。 也罢,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漱嘴呢? 收拾妥当后,宋时桉将桂枝打发出去,让她在外头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然后自己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姜椿的手,絮絮叨叨地同她说话。 “你该不会惦记自己在现代的房子,跑回去看情况了? 有甚好看的,我是宋家嫡长子,将来宋家这栋大宅都是咱们的,不比你那只有两间卧房的小房子强千百倍? 二弟二弟妹跟三弟三弟妹都得借住在咱们的宅子里,他们讨你开心就让他们住,惹你厌烦了我就把他们赶走。” “俩小崽子身子骨都壮实得很,小三倒罢了,小二性子活泛,一看就是个调皮孩子,若你没这个母亲武力压制,爹又管不住他,只怕要变成个纨绔子弟。 到时别说把你们姜家带向兴盛了,不带沟里就该阿弥陀佛了。” “我原还想着帮姐夫三十年,五十来岁就乞骸骨告老,然后领着你天南海北地玩耍一番。 等回京后,就在慈安寺旁边买座山头修个别苑,山里凉爽,咱们夏日住过去,连冰盆跟风扇都没必要用,夜里甚至还得盖被子。 你要是醒不来,我带谁去玩耍?跟谁去住别苑?总不能让我纳个小妾? 我倒是有这想法,又怕你哪日醒过来,打断我的三条腿。” 话到这里,宋时桉抬眼看向姜椿的脸蛋,等她的反应。 他是故意如此说,好刺激刺激她的。 但令他失望的是,姜椿闭眼睡得香甜,五官没一处有反应。 他只能继续絮叨。 “说好明年中秋要帮我大摆宴席,把亲朋好友跟同僚们都请来热闹一场的,你若是不醒来,这宴席谁帮我摆?” “爹还不知道你昏迷不醒这事儿呢,大过年的,我也没敢告诉他。 爹就你这个闺女一个亲人了,他要是知道你出了事,该如何伤心?” “还有大舅一家子,他们走的时候你说今年不巧,让他们明年再进京来,到时你好好带他们四处玩玩。 大舅对你那般好,拿你当亲闺女一样,你也不好放他们鸽子?” “还有姨婆,先前还托人写信来说她们母女在攒银钱了,等攒够了银钱,就带着潘念椿进京,让他亲自给你这个他母亲的救命恩人磕个头。 她一把年纪,就只剩这么一个念想了,你总不好叫她带着遗憾入土?” “……” 宋时桉有一搭没一搭,想到哪就说到哪,管它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但显然都没甚作用。 他的耐心也渐渐耗尽,懒得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直接自爆道:“娘子你只怕还不知道,其实我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这是我活的第二辈子。 不然就算我再聪明过人,也不可能刚到姜家没多久,就发现了你的端倪。” 见姜椿依旧没反应,他又冷哼一声:“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前世的姜椿因为跟范屠夫媾和,怀上孽种,还故意在随母亲出门赴宴时将此事说出来,害得我名声扫地,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为了我的脸面、宋家的脸面以及姐夫这个皇帝的脸面,我只能将她跟范屠夫浸了猪笼。 第282节 重生回来后,我本想直接杀了姜椿永绝后患的,谁知她芯子里竟然换了人……” 如此劲爆的消息说出来,姜椿就算是个死人,也该有点反应才对,但她愣是一动不动。 宋时桉急得眼眶都红了,发狠道:“娘子,你该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不妨告诉你,你一日醒不过来,我就陪在你身边一日;一年醒不过来,我就陪在你身边一年;十年醒不过来,我就陪在你身边十年;一辈子醒不过来,我就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如果你丢了性命,那我就立刻下去陪着你,绝不叫你独自走黄泉路。 至于咱们那俩小崽子,横竖父母都还年轻,且还有二弟跟二弟妹帮衬,总能平安长大就是了,不劳我费心。” 这样似海一般深情的话语说出来,姜椿却始终安静躺着,半点回应都没有给他。 宋时桉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嗒嗒”地掉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 姜椿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 而且这梦还有点像自己在现代时看过的科幻片一般,自己像是身处一个白色金属板拼成的大牢笼里,牢笼的中心是足球场那么大一片空地。 空地上有个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穿着蓝色粗布短衫跟阔腿粗布长裤,腰间围着条长及膝盖的黑色罩裙。 姜椿觉得这打扮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一孕傻三年,自己没怀孕前,虽然记性比不得宋时桉这个过目不忘的家伙,但记性还算不错,该记住的基本上都能记住。 现在可倒好,脑子跟浆糊一样,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既然是做梦,那也没甚好顾忌的,姜椿直接抬脚走过去,同那女子搭话道:“你好。” 蹲坐在地上的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嘶……”姜椿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不能怪她大惊小怪,任谁在梦里看见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都不可能淡定的。 随即她又意识到了不对。 这张脸其实是姜椿的,并非是自己现代的脸。 梦里出现一张跟姜椿一模一样的脸…… 所以其实自己是梦到这身体的原主了? 姜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梦境向来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时,还梦到过嫁给一只大老鼠呢。 所以这个时候梦到原主,其实也没甚太大惊小怪的。 但下一瞬,原主说的话险些惊掉她的下巴。 “是你抢走了我的身体,抢走了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不过姜椿也只是吃惊了一瞬,随即就恢复淡定了。 做梦而已,梦本就不讲逻辑的,梦见早已灵魂离体好几年的原主跑回来跟自己抢身体而已,有甚好吃惊的? 姜椿想着横竖自己现在出不去这个梦境,索性就陪她玩玩好了。 于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原主,冷笑道:“甚叫抢走你的身体?我穿到这个身体里的时候,你早就死透了,魂都离体了,不然我哪里进得去? 而且我接手这个身体后,有好好照顾你爹,还整治了老宅那帮极品亲戚跟你姑父,还改变了你堂妹姜柳跟表妹王银儿的命运。 你不说感谢我,竟然还怪我抢走了你的身体,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原主见姜椿如此强势,而且说得都是实话,气焰不由得矮下去几分。 甚至还夸赞了姜椿一句:“你的确比我会做人。”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那不就得了!你这身体我用得很好,你就死心,我肯定不会还给你的。” 原主脸上忍不住露出几丝阴狠之色,随即又连忙收敛起来,卖惨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将身体还给我的,我也没想着要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我已经死了好几年了,魂魄支撑不住,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我只想在魂飞魄散前,再见我爹一面。 求求你,就让我占用一下你的身体,我只用半个时辰,不,就两刻钟就好。 两刻钟一到,我立刻将身体还给你,且从此再也不打扰你!” 姜椿皱了皱眉头。 有些不对劲。 这梦境未免太真实了些,真实到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答非所问道:“这是哪里?” 原主本不想回答,但因为还得哄着她交出身体控制权,只能如实回答道:“这是你签到系统的小黑屋。” 姜椿:“???” 好家伙,连自己有签到系统都知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的签到系统竟然有小黑屋?她这个主人怎么不知道? 姜椿没表现出来,追问道:“你是怎么进这小黑屋里来的?” 说起这个,原主脸上就浮现怒气,咬牙切齿道:“你的签到系统说你是外来户,如果让我的魂魄去地府报道的话,生死簿上一查,会被这个小世界的地府发现端倪。 到时地府会派人来将你的魂魄也勾走。 所以它就将我的魂魄关进了系统后台的小黑屋里,说等这具身体寿终正寝后,再放我去地府投胎。 我已经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足足三年半了!” 虽然签到系统承诺过,到时会分给她一些功德,让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姜椿:“……” 这签到系统有些不厚道呐。 不过她得夸赞系统一句,干得漂亮! 死道友不死贫道,姜椿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活过来,可不想还没嘚瑟几天,就被本世界的地府给勾走魂魄。 不过,自己的签到系统向来就跟死的一样,除了签到打卡时用电子音播报一下奖励物品,根本没法交流。 结果丫却能跟原主交流。 是智能系统在将原主关押到系统小黑屋后就失了智,还是系统在自己面前装白痴? 不过这不是重点。 姜椿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你早不跟我借身体晚不跟我借身体,为什么偏挑我坐月子时跟我借身体? 我正坐月子呢,爹怎可能跑到我的月子房里来看我?犯忌讳!” 这显然是在套原主的话。 而原主听见姜椿这话音,觉得似乎有门,立时又卖惨道:“我也不想挑这个时候的,但你素日身子骨康健,我尝试了无数次,也就今年才成功了几回,但也最多让你昏睡几个时辰,根本没法将你拉进来。 今天突然发现你身子骨变虚弱,我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这才勉强将你拉进来。” 姜椿抿了抿唇。 好啊,自己先前嗜睡的原因找到了,感情是原主作的妖! 她先是气哼哼地喷了原主一顿:“先前我正怀着身孕呢,你就频繁拉我,要是拉出个好歹来,我岂不得一尸三命?” 然后又没好气道:“看在爹拿我当亲闺女疼爱的份上,让你见爹最后一面可以,但得等我坐完月子。” 先忽悠过去,让她放自己出去。 反正自己不会再生第二胎了,而她这身子骨又一向康健,甚少生病,原主休想再将自己拉进来第二次! 原主先是一喜,随即连忙摇头道:“不行,等你坐完月子,身子骨恢复好了,即便你想将身体让给我,我也挤不进去了。” 姜椿顿时在心里冷笑。 说漏嘴了? 自己虚弱时,她才有机会重新占据自己的身体。 反过来想,也就是如果她重新占据身体后,不肯还给自己,自己也只有一个月子的时间跟她争夺身体控制权。 一旦自己身体恢复好,自己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而争夺身体控制权这种事情,原主是熟练工,而自己甚都不知道。 偏系统跟死了一样,她在脑子里呼叫了无数遍了,都没反应,一点忙都帮不上。 所以,自己是万万不能答应借身体这茬的。 而且,原主要是能抢的话,肯定早就直接抢了,没必要向自己借。 目前看来,她似乎得经过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同意,才能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弄清来龙去脉后,姜椿也懒得演了,冷笑道:“借身体是不可能借给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原主顿时大怒,威胁道:“那你就做好被我困死在这里一辈子的准备!” 第162章 姜椿仔细斟酌了一番, 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未免太玄幻了些。 她觉得自己拥有的大概是这座小黑屋的控制权,毕竟自己是签到系统的宿主。 只要自己松口, 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也就相当于打开了这座小黑屋的大门。 原主自然就能抢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换句话说,只要自己不交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原主就会一直被困在这座小黑屋里。 对于原主的威胁,姜椿并不怎么害怕。 她也说了, 只要自己出了月子, 身子骨恢复健康,她就没法再进入这具身体了。 如无意外的话, 她应该也没法再困住自己了。 那自己就跟她耗着呗。 第283节 想通之后, 姜椿在原主对面坐下, 笑嘻嘻道:“那咱们就比比谁更有耐心呗。” 她对宋时桉有信心, 自己灵魂被逮进来,身体留在外头,他肯定会妥善照顾好,不会让自己饿着渴着的。 婆婆庄氏是个靠谱的,宋家又家大业大, 丫鬟、仆妇以及奶娘一堆,两个小崽子也不会被苛待。 外头的事情, 她是半点都没有不放心的地方。 坐了一会儿后, 她甚至直接躺下了。 嫌没东西枕,还将两手交叠枕到脑袋后。 嘴里嘟囔道:“签到系统也忒不靠谱了,就算是监牢, 也好歹给人准备张床跟被褥枕头?” 面对宿主的抱怨,签到系统一声不吭, 仿佛真的失了智一般。 姜椿“切”了一声,闭眼准备睡觉。 虽然她现在是灵魂状态,但刚经历了八九个小时的分娩,精神还是很疲惫的,需要休息养神。 * 姜椿在里边有恃无恐,外头却因为她的事情而闹翻了天。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姜椿正坐月子,回不了姜家,宋时桉这个女婿本该带着厚礼前往的,但他没去。 姜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在家急得团团转。 半上午的时候,才有个宋家的管事送了一车东西来,说他们大爷身子骨不爽利,今儿来不了了,请亲家老爷海涵。 这管事显然是庄氏打发来的,宋时桉连独自回岳家的心情都没有,又怎可能顾上这些? 姜河先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女婿,让他安心养病,我一切都好,不必他费心惦记。” 等送走这管事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 椿娘大概是出事了。 不然就算女婿来不了,来送东西的管事也该是闺女常用的那几个管事之一,且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不提闺女一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管事是来送礼的,而不是来报丧的。 说明椿娘虽然出事了,但还没到丢掉性命的地步。 理智告诉姜河,他应该假装甚都不知道,别去宋家给女婿添乱。 但椿娘是他唯一的闺女,也是他唯一的指望,猜到她出事,他如何能淡定得起来? 果断出门去车马行雇车,直奔宋家。 得知岳父登门,宋时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迎接。 两人才刚碰头,姜河就直白地问答:“女婿,椿娘是不是出事了?” 宋时桉“嗯”了一声,红着眼眶说道:“她脉象一切正常,但就是昏睡不醒。” 姜河顿时老泪纵横。 他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猜度着椿娘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正月初二这样的日子你不可能不登门,果然如此。” 宋时桉拿帕子抹了把眼泪,强打起精神,安抚姜河道:“爹您放心,我已经使人往外头打听神医了,就算倾家荡产,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也会将椿娘救活的。” 姜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眼泪汪汪地说道:“爹自然信得过你,爹是个没本事的,想使劲也使不上,椿娘的命就全靠女婿你了。” 宋时桉应承道:“爹,我会尽力的。” 翁婿俩对着哭了一场,完事后宋时桉要领他去卧房瞧瞧姜椿。 若换作寻常时候,姜河是死也不可能进月子房的,但如今闺女命都要没了,哪里还计较得了恁多? 他脚步迈得那叫一个快,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在卧房里见到如同睡着般,脸蛋甚至还红扑扑的闺女,姜河一下没绷住,再次老泪纵横。 宋时桉只能尽力安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姜河给安抚好,然后将人送走。 次日太子黎钧行跟太子妃宋时予亲自登门探望姜椿,随行的还有一位李大夫,是黎钧行派人寻来的神医。 但显然没甚用,李大夫得出的结论跟薛神医他们的结论大差不差。 第三日,周氏的娘家周家人、庄氏的娘家庄家人、李氏的娘家李家人以及秋家的娘家武安侯府的女眷们,齐齐上门来探望姜椿。 宋时桉强打了三日精神,实在支撑不住,直接当着一堆亲戚的面爆发了:“一波接一波,有完没完?你们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看耍猴的? 椿娘都被你们吵得不安生,饭量都比前几日小了些。 母亲,以后再有人打着探望椿娘的名义上门,您在正院接待便是,别把人往丹桂苑领!” 顿了顿后,他冷酷无情道:“哪怕是姐姐、姐夫来了,也一样!” 不止如此,等过了正月初五财神节姜椿还没醒来后,他甚至还请来了一堆和尚、道士、巫师以及神婆,让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帮姜椿招魂。 把宋振庭这个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给气得暴跳如雷,要请家法教训他。 被庄氏给拦住了。 庄氏叹气道:“你跟他置什么气?他要折腾就由着他折腾,有的折腾,总比万念俱灰强。” 宋振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啊。” 于是丹桂苑就呈现出了一种罕见奇景。 外院左边的棚子里几十个和尚在念经,右边的棚子里几十个道士在做法。 第二进左边的棚子里一群巫师在跳大神;右边的棚子里一帮神婆在天灵灵地灵灵。 整个丹桂苑乌烟瘴气。 来探望姜椿的钟文谨简直无语,偷摸在姜椿耳边说宋时桉的坏话:“大嫂,你醒来可一定好好收拾下大哥,我跟你说,他同时请了四拨人来给你招魂。 这四拨人七七四十九天的吃喝拉撒,加上招魂所需的物什,花费足有五千多两银子。 大嫂你挣点钱容易吗?哪里经得起他这般霍霍?” 哼,自己虽然理解大哥的心情,懒得计较他掐自己脖颈的事情,但不代表她就不记仇。 且等着,以后自己就是大哥的黑粉了,闲着没事就在大嫂跟前告他的黑状,叫他有苦说不出。 * 年假期间,宋时桉如何折腾都没所谓,但正月十六衙门开衙后,他仍旧在家守着姜椿,直接惊呆众人。 宋振庭操着家法棍冲到丹桂苑,指着宋时桉,骂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朝也不上,衙门也不去坐班,天天窝在家里守在自己娘子床边,像什么样子? 我知道椿娘对你重要,但她甚时候醒来还不一定,在此之前难道是你就甚都不做了?” 宋时桉点头道:“对,我就在家守着她,她甚时候醒来,我就甚时候去衙门。” 宋振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扬起棍子就往宋时桉身上抽去,嘴里骂道:“你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才混出头,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对得起自己过去的努力吗?” 宋时桉淡淡道:“首先,我过目不忘,没费多少力气就连中三元;其次,我混出头还挺容易的,二十来岁就成了二品大员,全大周也只我一人而已。” 宋振庭被气了个仰倒,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子粗气,这才怒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全大周最年轻的二品大员,那你还不赶紧振作起来,该上朝上朝,该去衙门去衙门。” 宋时桉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因为旷工被吏部衙门开除,将来我也有本事东山再起。” 宋振庭气结:“你……” 他见儿子冥顽不灵,只能操着家法棍,狠狠将他给抽了一顿。 真真是打在儿身,痛在爹心。 这个儿子打小就聪明懂事,带给自己这个父亲的从来只有骄傲跟自豪,从未让自己丢过一次脸。 相应的,自己也没从未有机会对他施展过“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 或许是前半辈子太顺了,谁能想到儿子二十五六岁,婚都成了,孩子也生了,叛逆期却突然来了。 让自己这个将近五十岁的老父亲,不得不艰难地举起家法棒,对他进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 不过这顿棍棒教育算是白教育了。 宋振庭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宋时桉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地吩咐桂枝:“叫他们继续,若有哪个懈怠,全部人一起扣钱。” 宋振庭:“……” 这糟心儿子,他是没办法了,让女婿来整治他。 他提着家法棍,怒气冲冲地赶回正院,提笔给太子黎钧行写了封信。 其实不用宋振庭通风报信,黎钧行早就知道了宋时桉假都没告,就直接旷工的事情。 他体谅小舅子的心情,任由宋时桉旷工了三日。 三日后,见宋时桉仍未去吏部衙门当值,甚至连大朝会都缺席了,他顿时火冒三丈。 直接杀到宋家。 虽然早就听说宋时桉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回来给姜椿招魂,但听说是一回事儿,现场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看着这又是僧又是道,又是巫师又是神婆的场面,黎钧行简直无语。 他从两个棚子中间的狭窄小路艰难地来到第二进的正院,在东次间里寻到正在吃饭的宋时桉。 黎钧行诧异道:“这都巳正(10点)了,你才用早膳?” 宋时桉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叫了声“姐夫”。 然后这才回答道:“嗯,我也不知怎地惹到娘子了,怎么喂她用早饭她都不肯吞咽,我哄了半个时辰,这才将人哄好,可不就到这个点了?” 黎钧行:“……” 姜椿人都昏迷不醒呢,他如何能惹到她? 小舅子这是在说什么疯话? 该不会招魂招多了,没把姜椿的魂给招回来,反倒把他自己的给魂给搞掉了一部分? 不然他怎地说话如此奇奇怪怪的,不像个正常人? 这话他没法接,只能说正事:“你还不打算去衙门当值?” 宋时桉点头,将自己先前对宋振庭说过的话又重申了一遍:“对,我要在家里陪椿娘,椿娘甚时候醒来,我甚时候再去衙门当值。” 这话直接把黎钧行给激怒了,他没好气道:“如果她一辈子不醒来呢,难道你就一辈子不去衙门当值了?” 第284节 宋时桉点头道:“对,她一辈子不醒来,我就一辈子在家里陪着她,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家里。” 黎钧行简直无语:“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家里?感情你家那些丫鬟、婆子不是人是?” 宋时桉轻哼一声:“她们当然是人,但是她们又如何代替得了我?我娘子挑剔得很,只让我给她喂饭,丫鬟给她喂饭她根本不吞咽。” 侍立在旁的桂枝:“……” 大爷您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 甚叫丫鬟喂饭奶奶根本不吞咽,她跟桂叶这两个贴身丫鬟,压根就没被允许给奶奶喂过饭。 她们真是巨冤。 黎钧行知道这个小舅子是个倔脾气,得顺毛捋,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委婉劝说道:“一日三餐给弟妹喂饭,也不影响你去衙门当值,最多就是辛苦你中午多跑回来一趟。” 宋时桉掰着指头给黎钧行算账:“除了喂饭,我还要给我娘子擦身、梳头、更衣以及端屎端尿等等,每日都忙得很,哪有空去衙门当值?” 黎钧行:“……” 这家伙竟然亲力亲为到这个地步,简直叫他刮目相看。 他先是夸赞了一句:“你竟然如此会照顾人,再没想到的事情。” 随即又卖惨道:“你知道的,我这个太子之位根基不稳,身边也没多少人能用,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如果你撂挑子不干,我就等于断掉了一条胳膊,很可能会被老三拉下马。 我要是当不成太子,你姐姐这个太子妃会是甚下场,我想你应该能想像得到。” 宋时桉不为所动,哼笑一声:“姐夫,你无需太在意三皇子怎么蹦跶,只要你能保证自己不被人刺杀,我就可以保证你肯定能登上皇帝宝座。” 黎钧行瞪他:“你拿什么保证?” 宋时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的脑袋比姐夫你的脑袋聪明,你不相信聪明人说的话,难道想相信蠢人的话? 当然,你也可以相信蠢人的话,也没甚大不了的,最多被带进沟里,丢掉太子之位跟皇帝宝座罢了。” 黎钧行:“……” 小舅子如此笃定,这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用他聪明的脑袋推断出来的? 不管怎样,自己必须得多布置些暗卫在自己身边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在太子黎钧行都铩羽而归后,跑来劝宋时桉的所谓亲朋好友明显变少,到最后,只剩下宋家人。 两个叔叔的话,宋时桉可以容忍,毕竟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也并未说甚姜椿不好之类的话语。 老太太周氏的话,却直接让他暴跳如雷。 “依我看啊,姜氏这是没福气消受咱们宋家的富贵,桉哥儿你也不必瞎折腾了,这都是命。 早点让她入土为安,到时祖母再给你挑个家世好、性情好、陪嫁丰的继室。” 宋时桉难得来正院跟大家伙吃顿团圆饭,谁知饭菜才刚端上桌,就听到如此离谱的话语。 他不带任何犹豫的,直接将桌给掀了。 盘碗碟子摔到地上,顿时碎成好几瓣,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宋时桉恶狠狠地瞪着周氏,怒道:“甚入土为安,椿娘又没死,祖母让我将她下葬,是想让我活活将她闷死? 回头大理寺查起来,这教唆杀人的罪名,不知祖母您认还是不认?” 周氏顿时跳脚:“桉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甚时候教唆你杀人了?我只是说让你早点放弃而已。” 宋时桉淡淡道:“早点放弃跟教唆杀人有甚区别?恕孙儿愚钝,没法将其区分开来。” 周氏气结。 好半晌后,她才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爱在自己院子里折腾就折腾,横竖碍不着我的事儿。” 这孙子是疯了,自己还是赶紧找个台阶下,不然回头他发起疯来,没准连自己这个祖母都得咬。 经过今儿这一场后,宋家人是半句都不敢劝了,生怕宋时桉再发疯。 * 虽然外头人跟家里人都放弃了劝说宋时桉“改邪归正,走上正轨”的心思,但姜椿的身体状况还是一日比一日糟糕下去。 虽然脉象依旧很好,但她不再像先前那般喂甚吃甚,变得有些“挑食”。 倒不是说挑剔喂进嘴的食物,毕竟她现在只能吃流食,而流食左不过那几样。 而是她的吞咽变得看“心情”。 心情好时,就“咕咚”咽个不停;心情不好时,她完全不肯吞咽,得需要宋时桉好生哄劝一番才成。 甚至有时候哄上一两个时辰,姜椿都始终不肯吞咽,急得宋时桉差点上吊,生怕她从此再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人不吃饭,根本坚持不了几日,就得一命呜呼,他可不希望出现意外。 所以,宋时桉的心情一日差似一日,如同一个被压缩到极点的火乍药桶,随时都可能爆发,火乍得自己跟身边人尸骨无存。 * 而签到系统的小黑屋里,姜椿正睡觉呢,突然身上一重,似有什么人压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下一瞬,她的下巴上狠挨了一下,疼得她呲牙咧嘴,一下醒了过来。 然后就见自己依旧仰躺在那足球场大小的金属空间里,原主此时正骑在自己身上,挥舞着拳头朝自己脸上招呼。 姜椿:“???” 灵魂状态还能打架? 大家都是灵魂,何苦为难彼此? 乖乖等这个身体寿终正寝后,她们手拉手一起去地府报道不成么? 但显然是不成的。 不然原主也不会趁自己休息时,玩突然袭击。 而且,灵魂状态竟然还有疼痛感? 姜椿下巴剧痛无比,她都要怀疑自己下巴被揍脱臼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姜椿腰腹一个用力,直接将骑在自己身上的原主给掀了下去,然后挥舞着拳头,劈头盖脸地朝原主的脸上揍去。 边揍边骂道:“打人不打脸,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规矩。你可倒好,竟然趁我歇息时,偷袭我,还专揍我的脸。 怎么,是想揍坏我这张脸,好让我夫君认不出我来? 你且放心,我夫君爱我如命,就算我被你揍毁容了,他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况且,你也没有将我揍毁容的本事。” 话音刚落,姜椿直接飞起一脚,直接将原主踢出三丈远。 她得意道:“咱俩用的是同一具身体,所以力气差不多大,但是我比你强的是我跟着正规的禁卫军总教头学过将近一年的功夫。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原主自然不信,再次朝姜椿扑过去。 她要用武力揍得这个抢占了自己身体的孤魂野鬼屈服,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身体“借”给自己。 只要自己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就能够重新活过来了。 至于还? 还是不可能还的,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凭什么要还给一个孤魂野鬼? 说还,不过是忽悠这女鬼的谎话罢了。 至于女鬼说的夫君跟孩子,看在她先前有好好照顾自己爹的份上,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也算对得起她了。 不过原主显然想太多。 下一瞬,毫无意外的,她再次被姜椿给揍飞出去。 姜椿走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她,冷笑道:“哟,你还挺倔的?以为我才刚分娩完精神头不济,趁我病要我命是? 可惜喽,你低估了我的本事,我就算真的精神头不济,为了我的夫君跟两个双胞胎小崽子,我也会打起精神,将你给揍扁的。 哼,想抢我的身体,你还嫩了点。” 原主气愤大叫:“那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 这孤魂野鬼太无耻了,抢了自己的身体就罢了,竟然还如此理所当然,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姜椿挑眉:“哦?那你叫一声,看它会不会答应?” 这具身体的确是原主的没错,可自己穿来的时候原主早就死透了,所以她用的是半点都不心虚。 第163章 在宋时桉将丹桂苑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 姜椿在系统小黑屋里也没闲着。 主要是原主不让她闲着。 俩人几乎每天都打好几次架,原主次次都被姜椿按在地上摩擦,偏还不肯放弃。 可以说相当有毅力了。 不过这毅力也只坚持了半个月。 又一次被姜椿按在地上摩擦后, 原主躺在地上, 喘着粗气说道:“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姜椿哼笑一声:“你觉得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就算你不放我出去, 再过半个月,我自己一样能出去。” 当然, 姜椿还是想尽快出去的, 不过她嘴上肯定不能承认,不然就被原主给拿捏住了。 经常跟人做交易的都知道, 交易不是这么做的。 第285节 原主冷笑道:“话虽如此, 但你在小黑屋里, 外头身体怎样一概不知, 万一你婆家人觉得你没救了,直接把你装进棺材里,让你入土为安呢?” 说到这个,姜椿顿时就不累了,一骨碌爬起来, 然后开始秀恩爱:“这你就不懂了,别人的婆家可能会如此, 但我的婆家绝对不会如此的。 我夫君爱我如命, 只要我的身体还有一丝气息,他就肯定不会弃我于不顾的,也不会允许旁人对我做什么。” 原主这半个月没少听姜椿秀恩爱, 早就知道自己爹买回来的那个病秧子赘婿宋时桉竟然是个落难公子哥,如今他家平反, 这孤魂野鬼跟着进京当少奶奶享福的事情了。 羡慕倒是不羡慕,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弱书生。 她只想复活,活着多好啊,不像她现在,只能当个连饥饿都不知道的鬼魂。 但经过这半个月的交锋,她已经明白这显然不可能。 这孤魂野鬼太难缠了,打又打不过,忽悠也忽悠不瘸,简直就是块滚刀肉。 她色厉内荏地说道:“那你就耗在这里,反正外头真有什么事儿,损失的也不是我。” 对她的话,姜椿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她倒是有兴趣听听原主的要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椿抬眼看向原主,笑眯眯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听听,如果不太过分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原主以为这孤魂野鬼态度松动,忙道:“第一个要求就是你要好好照顾我爹,给他养老送……” 话未说完,就被姜椿给打断了:“我对爹好得很,带他进京,给他买了宅子,开了肉铺,还给他生了个能继承姜家香火的孙子,不比你强很多? 少说废话,直接说第二个要求。” 原主沉默了一瞬。 的确,这孤魂野鬼比自己厉害多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单靠杀猪卖肉,只怕一辈子都没法在京城给自己爹买宅子买铺子。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道:“你让签到系统多给我些功德,下辈子我也要当一回大家贵女,过过人上人的好日子。” 姜椿:“???” 签到系统能转给旁人功德?她自己不知道? 不对,签到系统不是个来自更高纬度文明的科技产物吗?怎地跟功德这种玄幻东西扯上关系了? 她实事求是道:“我跟签到系统没办法沟通,甚至在你开口前,我都不知道有功德这回事儿。” 原主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不能沟通?可是我能跟它沟通啊。” 姜椿哼笑道:“既然你能跟它沟通,直接跟它要功德就是了,又何必找到我头上?” 原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刚开始我跟它的确能沟通,它还许诺我等我那身体寿终正寝后,它会分一些自己的功德给我,好叫我下辈子投个好胎。 但自打它把我关进系统小黑屋后,我再同它说话,它就不理会我了。” 姜椿挑了挑眉。 她不厚道猜测,签到系统该不会为了将原主关进自己空间的小黑屋,耗费了全部的能量,然后关机休眠了? 所以这才导致自己手里的签到系统只有最基础的功能,跟个粗制滥造到一半的游戏产品似的。 姜椿酸溜溜道:“你起码还跟它沟通过,我这个宿主反倒被蒙在鼓里,甚都不知道。” 垃圾签到系统,害人不浅。 要早知道它擅自将原主关进系统空间内的小黑屋,姜椿肯定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原主趁虚而入,将自己困在这里。 原主一脸怀疑地看着姜椿:“你当真没法跟签到系统沟通?” 姜椿白她一眼:“骗你做甚?我若是能跟签到系统沟通,早让它把我送出去了,还用跟你在这里叽歪?” 原主听姜椿这般说,顿时就信了七八分。 若非这孤魂野鬼没法跟签到系统沟通,自己也不可能趁她虚弱将她拉进这小黑屋来。 原主不禁有些灰心,颓然地蹲坐到地上。 自己辛辛苦苦每日尝试无数回,等了两三年,终于成功将抢占自己身体的孤魂野鬼拉进小黑屋。 结果呢? 既没能让她松口将身体“借”给自己,也没能捞到更多功德。 竟是白努力了。 姜椿见状,转了转眼珠子,放缓声音,哄劝道:“虽然我不能跟签到系统沟通,但你如果将我放出去,签到系统看在眼里,回头送你去地府时,肯定会多给你些功德的。” 原主一声不吭。 姜椿再接再厉,换了个说辞:“罢了,我这人心地善良,如果你放我出去,看在你这具身体的份上,我会去慈安寺给你供个牌位,捐足几十年的香油钱,帮你积攒功德。” 原主眼前一亮:“当真?” 她不确定签到系统许给自己的功德,能不能让她下辈子投个公侯贵女的好胎。 功德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多越好。 姜椿哼笑道:“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没必要说谎话骗你。” 原主却不信,得寸进尺道:“你发誓,如果你敢骗我,就让你变成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姜椿“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你这也太狠了。” 如果是旁的誓言,姜椿还真不怎么害怕,但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什么的,她还真有些扛不住。 大柳树村时那些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日子,姜椿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但她又真的很想立刻就出去。 犹豫一番后,姜椿咬牙道:“可以,只要你肯放我出去,我发誓我肯定会给你在慈安寺立牌位,并一次性交够八十年的香油钱。 如果违反誓言,就让我变成个身无分无的穷光蛋!” 原主没想到她答应得这般干脆,竟开始纠结这买卖做得划不划算。 姜椿怕她又提甚过分要求,冷笑道:“你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不然咱们就一拍两散。 横竖我最多再被你困在这里半个月,就能出去了。 一拍两散谁吃亏,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原主抿唇,一言不发。 姜椿撇撇嘴,懒得理会她了,直接寻了个地方躺下,闭目养神。 * 丹桂苑里,桂枝掀帘进来,禀报道:“爷,水备好了。” “嗯。”宋时桉应了一声,俯身把姜椿抱起来,将她抱到净房的浴桶里放下。 然后亲自替她清洗身子跟头发。 随即将人抱回拔步床上,让她横躺在上头,他手持布巾,亲自帮她擦拭头发。 擦干头发后,他取过桂枝准备好的寝衣,帮她穿起来。 系寝衣的系带时,他的手不经意间蹭到了她的身前。 他手一僵,随即伸过去捏了捏,边感受着柔软的手感,边笑着打趣道:“娘子躺了二十天,成日只吃流食,身子消瘦得厉害。 就连娘子引以为傲的身前跟身后,都小了不少,捏起来都不软绵了。 如果娘子再不醒来,只怕要从前凸后翘变成一马平川了。” 姜椿才刚回魂,就听到这么句耍流氓的话,差点给气笑了。 原主未免太磨叽了些,明明她们俩已经谈好交易,结果她愣是又拖延了七日,这才将自己放回来。 要是再拖延上七八日,自己都能出月子了,根本不需要她放自己回来。 不过能早一周回来,姜椿还是挺高兴的。 俩小崽子她不担心,庄氏这个祖母肯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她主要是担心宋时桉,怕他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植物人”的事实,做出甚伤害他自己的行径来,跟自己上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结果可倒好,这家伙不但没伤害他自己,还饶有兴致地在这里捏自己的身前。 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老色批就是老色批,娘子都昏迷不醒二十天了,他还有这闲心。 被误会的宋时桉并未注意到姜椿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帮她换好寝衣后,俯身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嘴里笑道:“我去沐浴,娘子在这里乖乖等我。” 沐浴完毕后,他爬上床,如同她未昏迷前一样,伸手将她楼进怀里抱住。 然后语调轻松地同她说闲话:“昨儿我打发人去给父亲传信,说你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忧,该开铺子开铺子。” “今儿二弟妹来了一趟,又送了一大包尿垫跟成人纸尿裤,你身上穿的就是她先前送来的。 投桃报李,我把二弟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她了。 听说今晚青竹苑十分热闹,二弟妹大发雷霆,将二弟赶到外书房去睡了。” “干娘今儿也派何嬷嬷给你送了一大包补品来,我看其中有包海参品质不错,明儿我叫人熬海参汤给你喝。” “哦对了,今儿祖母把我叫去松鹤苑,再次老生常谈,说你都昏迷不醒二十天了,肯定醒不过来了,让我早点让你入土为安。 把我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将她东次间博古架上的古董摆设全给砸了个一干二净,祖母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 活该,谁让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不爱听这话,偏还一次次刺激我。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孝了。” 姜椿简直无语。 这家伙现在是彻底放飞自我了?竟然连祖母周氏屋子里的古董摆设都敢砸了,如此失礼的事情他以前可从未干过。 彻底不想要自己的名声了? 姜椿本想再装昏睡,多听他说会子闲话,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成人纸尿裤,她就浑身发毛,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将这劳什子的成人纸尿裤给脱下来,扔进马桶里。 谁家好人穿成人纸尿裤啊?她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于是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试图让宋时桉发现自己,结果动了老半天手指,也只勉强挪动了不到一毫米。 第286节 姜椿:“……” 糟糕,太久不活动,这下真要变成植物人了。 谁知就这么轻微的一个挪动,宋时桉竟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伸手握住姜椿的手,惊喜道:“娘子,你的手刚才动了是不是?娘子,你再动一下!” 姜椿想翻个白眼,结果眼珠子只能勉强左右转动了一下,根本翻不出白眼。 但这就足够了。 宋时桉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他一下将姜椿的上半身捞起来抱到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娘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醒来的!我就知道!” 姜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气都快来喘不上来了,想要开口让他松开自己,结果嘴巴张了好一会子,都没能张开。 这植物人的感觉太不爽了,简直要逼死她这个急性子。 好在宋时桉很快发现端倪,连忙将她松开,惊慌失措地道歉道:“娘子,对不住,我太激动了,没憋坏你?” 见姜椿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不动了,吓得他连忙伸手来探她的鼻息,手都在发抖,生怕她真的嘎了。 好在他探到了姜椿的呼吸,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俯身凑到姜椿面前,生怕吓到她似的,用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声音问道:“娘子,你能听懂我的话嘛?能的话就将眼珠子从左边转到右边。” 姜椿果断将眼珠子从右边转到左边。 宋时桉顿时失笑,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得牙不见眼,跟个二傻子一样:“娘子果然能听懂我的话。” 姜椿想撇撇嘴,然后没撇动。 宋时桉高兴了好一会子,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朝东次间的方向大叫道:“桂叶,去请薛神医跟邹大夫来。” 桂叶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家奶奶不好了,连忙从廊下拿起盏灯笼,提上就往前院跑。 为了方便替姜椿诊治,宋时桉让薛神医跟邹大夫直接住到了丹桂苑的外院。 俩人左边僧人,右边道士,被他们的诵经声吵得这个时辰还没睡意,正对弈呢。 得到宋时桉召唤,连衣裳都不用换,很快赶了过来。 跟桂叶一样,俩人都以为宋大奶奶不好了,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棘手。 宋大奶奶若是没了,宋大爷只怕也要跟着去。 外院跟正院这些和尚、道士的,到时连挪窝都不用,直接将招魂改成安魂,倒也省了不少事儿。 他们这俩没用的府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宋家效力?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正院的东稍间。 结果一进门,就见宋时桉正兴高采烈地趴在拔步床前,同姜椿低声说着什么。 而姜椿的眼珠子,竟然缓慢地转了一下。 俩人顿时又对视一眼,眼睛里齐齐写满“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好家伙,宋大奶奶都昏迷不醒二十天了,虽然还吊着一口气,但他们私底下都断定她肯定醒不来了。 运气好些,也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三五个月;若是运气不好些,没准连满月都没到,就一命呜呼了。 尤其是邹大夫,在宋家的时间比薛神医长,对性子爽利出手阔绰的宋大奶奶十分推崇。 不免偷偷跟薛神医感慨:“真是好人不长命,多好的相公,多好的人家啊,偏大奶奶运道差,没这福气。” 甚至还背着人偷摸掉了两滴眼泪。 结果今儿一看,好家伙,竟是白哭了。 宋时桉见他俩呆呆愣愣的,出声道:“我娘子眼珠子跟手指能动了,还请两位大夫给她诊诊脉。” 邹大夫正激动着呢,连忙推了薛神医一把,讪笑道:“薛兄先请。” 薛神医也没推辞,上前替姜椿把了下脉。 然后面色古怪地说道:“大奶奶脉象一如往常,并未甚太大变动。” 邹大夫把完脉后,也这般说:“大奶奶脉象好得很,就算是男子的脉象,只怕也不及她康健。” 宋时桉简直无语:“我娘子醒来前后,你们都说她脉象极好,甚至比一般人都好,我请你们诊脉,真是诊了个寂寞!” 两人齐齐拱手告罪:“是小人无能……” 宋时桉一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回去歇着。” 果然还是钟文谨更靠谱些,最起码自己照她的那些说法做了,姜椿果然醒过来了。 将两个大夫打发走后,宋时桉恢复成半趴的姿势,就这么趴在床边,笑眯眯发问:“娘子饿不饿,要不要我让大厨房给你做夜宵?” “娘子渴不渴?渴了的话我立时去给你倒茶喝。” “娘子冷不冷?地龙的热度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我让人多烧些柴。” “娘子可有哪里不舒坦?若有的话,你就直说,我帮你按摩一下。” 想了想,他又笑道:“差点忘了娘子现在还不能说话,那你就用眼珠子示意我好了。” 姜椿:“……” 自己现在转动下眼珠子都要耗费不少力气,他一口气问恁多问题,是想让她转眼珠子转抽筋不成? 哼,简直就是净说废话!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暖暖的,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事实证明,宋时桉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未免他胡乱折腾,她索性闭上眼睛,歇息一会儿。 宋时桉顿时老实了。 但又没全老实。 他捞过她的腿脚,两手搭上去,动作熟练地按摩起来。 姜椿在心里咋舌。 瞧他这手法,显然素日没少给自己按。 姜椿知道常年卧病在床的人手脚会变僵硬,得每日帮病人按摩,才能维持住肌体的活性。 她虽然不能动,但是身体的状况还是能感受到的。 显然宋时桉将其照顾得很好。 姜椿的眼睛在眼皮子底下轱辘转了一圈,觉得自己没白在系统空间跟原主讨价还价。 宋时桉值得自己早出来一周。 横竖代价不过是去慈安寺供奉块牌位,再花几百两银子交够八十年的香油钱而已。 她出得起。 * 帮姜椿按摩的事情,宋时桉素日没少做,但以往按摩的时候,不是伤心就是难过,哪里能跟现在相比? 宋时桉觉得自己的嘴角快要咧到腮帮子了,扬起的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前些日子,他就跟死了娘子的鳏夫一样,万念俱灰,除了照顾姜椿,做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连衙门都不去了,上朝更是不可能上朝的。 而现在,他恨不得学孙猴子,跑出去翻几百个筋斗,并且要当着全京城人的面翻,好叫他们知道他娘子苏醒过来了。 虽然她现在只能动动手指跟眼珠子,但不打紧,他娘子醒过来了呢,有在往好的方向进展呢。 相信再过些时日,经过自己的精心照料,娘子她肯定能康复如初的。 按着按着,他的眼泪再次掉下来,委屈道:“娘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跟两个小崽子自己先走了呢。 如果你果真如此狠心,我也拿你没法子,只能跟你一起下去了。 毕竟,你能对我狠心,我却不能对你狠心。 咱们俩呀,向来都是你能离得开我,我却离不开你。” 想了想,他又自爆道:“先前你病着,我说过的话你可能没听见。 那我就再跟你说一次,你夫君我其实是从上辈子重生回来的,这是我活的第二辈子。 不过你放心,上辈子我把那个姜椿浸猪笼后,一直没有续娶,孤独终老。 咱们之间并没有第三个女子,两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女子。” 姜椿:“???” 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一回来他就放大招? 连自己重生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虽然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并且还准备装傻一辈子呢。 他这是被自己昏迷不醒刺激到了,反省自己不该瞒着自己,所以忙不迭向自己交代? 如果自己能说话的话,这个时候该佯装生气了,很难哄好那种。 必须得割地赔款,并且做出一堆承诺,自己才肯原谅他。 可惜她现在啥都说不了,只能“愤怒”地动了动手指。 第164章 姜椿休息一晚, 加上次日早上被宋时桉喂了一碗添加了海参汤的肉粥后,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有所加强。 眼睛终于实现翻白眼自由了。 手的话,已经能做到十根手指伸缩自如了, 不过胳膊还是抬不起来。 这就足够让宋时桉惊喜了。 第287节 他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一般, 走路带风不说,还亲自将两个小崽子抱过来给姜椿看。 一副好父亲的模样, 笑着给她解说道:“小二随你,性子活泛, 力气也大, 已经踹烂三只摇篮了。 小三随我,性子温和, 每日除了拉了尿了哼哼几声, 就再没见过他哭过。 薛神医跟邹大夫说他们身子骨都很强壮, 奶娘喂养得也精心, 母亲说等他们满月时估计能长到十斤。” 仿佛先前那个对他们俩不闻不问,只将他们甩给庄氏照顾的人儿不是他似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想笑,但面部肌肉不听使唤,没笑出来。 小三倒罢了, 小二这家伙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开始败家了? 富户家用的摇篮都不便宜, 每只少说也要几百文, 三只摇篮得一两多银子呢。 这可不行。 她这个当母亲的赚钱容易嘛?正常花用就罢了,小二这般霍霍东西可不行。 等自己身子恢复好后,如果小二再毁坏东西, 非要揍他的小屁股一顿不可! 毕竟,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宋时桉不舍得揍,只能自己来当黑脸了。 * 宋家人听闻姜椿苏醒过来了,纷纷跑来丹桂苑探望。 旁人倒罢了,说的都是关心的话语。 唯独钟文谨,瞅准机会就告宋时桉的状:“大嫂,还好你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没准大哥还会掐住我的脖子,让我想法子救你呢。” 姜椿立时抬眼瞪宋时桉。 宋时桉摸摸鼻子,讪笑一声:“我当时关心则乱,难免有些失态…… 我已经跟二弟妹道过歉了,还把二弟藏私房钱的地方说给她了,如果二弟妹心里还是不痛快的话,改日我再给她送份大礼赔罪。” 姜椿将右手四指曲起,只留一个大拇指在外头,做出个点赞的姿势。 显然是在赞同宋时桉给钟文谨送大礼赔罪的话语。 钟文谨心里这才舒坦了,大礼不大礼的不打紧,主要是得让大嫂知道自己的委屈。 有大嫂给自己撑腰,看大哥以后还敢不敢再威胁自己! 她转了转眼珠子,“得寸进尺”地对宋时桉道:“大哥,我要跟大嫂说点女子间的私房话,能不能劳烦你先出去待一会儿?” 宋时桉冷冷瞪着她。 姜椿冷冷瞪着宋时桉。 片刻后,宋时桉败下阵来,笑着对姜椿道:“娘子,我去把小二跟小三送回正院,让二弟妹在这里陪你说说话。” 姜椿这才垂了下眼,不瞪他了。 候宋时桉一出门,钟文谨就立时控诉起来:“大嫂你也忒不够意思了,大家都是穿越女,你既然早就认出我了,怎地也不跟我认亲?” 姜椿猛地瞪大一双杏眼。 钟文谨怎么知道自己也是穿越女的?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肯定是宋时桉发疯时说出来的。 他都掐住钟文谨的脖颈,逼她想法子救自己了,肯定会将自己跟钟文谨的穿越身份说破的,不然钟文谨肯定装傻充愣,凭他怎么说,也不会暴露自己。 这家伙,简直不知叫姜椿说什么好。 罢了,他也是救人心切,救的还是自己,她总不能反过来骂他一顿,怪他暴漏自己? 姜椿心虚地垂眼。 她现在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这会子动弹不得了。 她这幅半植物人的模样,简直就是逃避责任的最佳状态! 钟文谨见大嫂心虚垂眼,心气顺了不少,哼笑道:“大嫂,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拼夕夕商城系统的?” 没错,自己的确不时拿些现代物品出来,身上的确有金手指,这没得洗。 但这金手指,可能是储物空间,可能是位面交易系统,可能是红包群系统,甚至可能是桃宝商城系统。 偏大哥精准地说出来“拼夕夕商城”五个大字,说明大嫂对自己的金手指类型了如指掌。 姜椿心想,自己当然知道啊,你这金手指还是身为作者的我赋予的呢。 面上却是只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甚都不知道。 钟文谨没好气道:“大嫂你就装傻,躲得了初一,你还得躲过初五不成? 等回头你身子骨完全康复了,我再来问你,到时看你还怎么狡辩!” 姜椿翻了个白眼。 突然就觉得钟文谨这个亲闺女不太聪明的亚子。 自己怎么发现的? 来给她送货的仿生人商队身上穿着的马甲上可是明晃晃地印着“拼夕夕商城”五个大字,自己想认不出来都难。 怎么,钟文谨这个主人,竟然没注意到? 或者是自己见怪不怪,就以为旁人也见怪不怪? 钟文谨见大嫂朝自己翻白眼,气哼哼地威胁道:“大嫂你要是不交代,咱俩就一拍两散,从此你别想再从我这里进到一文钱的货!” 姜椿:“……” 好狠。 自己又没说不交待,这家伙着急上火做甚? 而且姜椿都怕自己交代完,她不但不会消气,还会更气。 毕竟这会显得她有点傻里傻气。 不过那是后头的事情了。 现在她连忙朝钟文谨摆出个ok的手势来,先敷衍过去再说。 钟文谨见状,哼唧一声:“行,那就等大嫂康复再说。” 虽然还在生气,但钟文谨还是殷勤地说道:“我从拼夕夕商城里找到了一台理疗的机器,回头我让人抬过来。 大嫂每日让大哥给你早晚理疗两次,应该对你的康复有些帮助。” 姜椿再次用手指比出个ok的手势。 大嫂苏醒过来,钟文谨心里高兴,难免絮叨了些:“说起来,大哥已经一周没去衙门当值了,大朝会也缺席了两次。 听我相公说,吏部不少官员建议高尚书奏请皇上批准,免去他吏部右侍郎的官职呢。” 姜椿听了这话,倒没着急上火。 高尚书可是个人精,又一把年纪,过不了一两年,就该乞骸骨告老了。 在这个关头,他傻了才跳出来得罪太子爷呢。 他的确要退下去了,但他的兄弟子侄还要继续在官场混呢,得罪太子爷这个未来皇帝,跟自寻死路有什区别? 所以他多半会用一个“拖”字诀,先拖着。 反正宋时桉不但不去吏部衙门坐班,还缺席大朝会呢,老皇帝都没发话,他一个吏部尚书着什么急? 而老皇帝那头,还真发话了,不过只是私底下当着太子黎钧行的面发话的:“朕看在他是你小舅子的份上,再给他七日时间。 若七日后他仍旧不去吏部当值,那朕就下旨将他的官职跟功名全部撸掉!” 黎钧行顿时就要着急上火。 官职没了不打紧,回头父皇消了气,自己再操作一番,宋时桉照样能回来官场。 但如果功名被撸了,宋时桉可就再没法回到官场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功名被撸似乎也没甚好怕的。 小舅子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考科举对他来说不过是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的事情。 就算被撸掉功名,他也能重新爬起来,再夺取一回头名状元。 所以,就随父皇处置。 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得尽快让宋时桉振作起来,为此他还特意派出了一组暗卫,到外头去打听这方面的神医。 争取能将舅子媳妇的病给治好,不然小舅子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了。 * 黎钧行这边神医还没打听到呢,那边姜椿在食补、理疗以及宋时桉人工按摩三管齐下的帮助下,总算能抬胳膊、腿了。 不过胳膊、腿也只能勉强抬起一半,就会脱力地落下去。 这样一点小小的进步,就喜得宋时桉眼泪汪汪,再次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楼住,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噶了似的。 姜椿艰难地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胸堂,嘴巴动了好一会子,这才勉强用气音说出来一个字:“松……” 宋时桉立时松开她。 然后一脸惊喜地说道:“娘子,你能开口说话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自己哪里开口说话了?她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过他这耳朵倒是挺好使的,自己的气音声音极小,跟无声说话也没太大差别,他竟然一下就听到了。 宋时桉凑到她面前,柔声哄道:“娘子,再说几句。” 顿了顿,又笑道:“若是不晓得说什么,骂我一顿也是可以的。” 姜椿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怎么回事,竟然主动找骂?他该不会瞒着自己在外头做了甚亏心事? 第288节 不过那样的话,自己可就不是骂了,该动手揍他了。 宋时桉见她不吭声,想了想,笑道:“先前我怕是自己错觉,让爹白欢喜一场,就没告诉他你苏醒的事情。 如今你一日好过一日,我觉得该叫爹知道了,今儿便打发人去通知他了。 估摸着过会子,爹就会来探望你了。” 姜椿点了下头,表示了然。 她早就将姜河当成亲爹来孝顺了,即便原主没提要求,自己也会养他的老,让他安稳过一辈子。 其实她也不确定姜河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端倪。 毕竟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虽然她尽量在维持原主的性格跟处事方式,但是她们毕竟是两个人,不可能一点差别都没有。 虽然姜河大多数时候都挺粗心大意的,但某些事情上又特别细心,所以姜椿实在不好判断。 不过,既然姜河没表现出异常,自己就假装他甚都没发现。 可能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理得太清楚明白,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 宋时桉预料得很对,姜河一听说闺女苏醒过来了,立时就去车马行雇了辆车,直奔宋家。 连礼物都没顾得上准备,就这么空着手,甩着十根胡萝卜,上门了。 宋时桉听到门房来报,亲自出去将人迎到丹桂苑。 姜河一进东稍间,就见闺女一双硕大杏眼在骨碌骨碌乱转,那机灵劲跟没昏迷时候一模一样。 顿时喜得老泪纵横:“椿娘,你可算醒过来了,爹真是被你吓死了!” 姜椿无声喊了一句:“爹。”。 姜河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高高兴兴地应道:“哎,爹在这里。” 宋时桉让人搬了太师椅过来,两人在拔步床边坐下。 姜河一拍脑门,懊恼道:“瞧爹这记性!我昨儿听隔壁铺子的牛掌柜说,吃哪补哪,爹今儿杀猪时,特意将猪脑子给你留下了,准备送到宋家来,让你补补脑子。 谁知一听说你苏醒过来的好消息,就甚都顾不得了,生生把这茬给忘了。” 姜椿:“……” 让自己吃猪脑子补脑,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岂不闻在现代时,说一个人笨,大家最常用的就是“猪脑子”这个词语? 别越补越笨? 而且猪脑花那味道…… 之前在现代,她到川蜀那边旅游,吃火锅时,点过猪脑花。 味道该怎么说呢? 反正就是吃过一回,这辈子以及下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回了。 宋时桉见姜椿露出嫌恶的神色来,但很快就隐去,便知她厌恶猪脑子,但碍于姜河的一片心意,不好拒绝。 便笑道:“猪脑子这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回头娘子先少尝一口试试,若吃不惯,不还有我吗?” 姜椿撇撇嘴。 有你?你一个不吃荤的家伙,又不能帮我吃。 哦,帮我丢出去是?倒也行。 姜河却很不赞同,皱眉道:“药大家都吃不惯,若生了病,不还得照样吃药? 这都是为了补身子,女婿你可别惯着椿娘,猪脑子该吃还是得吃,吃了才能恢复得快。” 姜椿撇撇嘴,气泡音都懒得发了。 姜河有时候真的固执的,偏信这以形补形的古老传说。 她只能敷衍地点了个头。 先糊弄过去再说,反正宋时桉说了,如果自己吃不惯,他会帮自己解决。 姜河絮叨了一堆,临走前又叮嘱了宋时桉一番,这才不甚放心地准备离开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宋时桉,让他派人去家里拿猪脑子。 宋时桉只能答应着。 他一走,姜椿立时就瞪宋时桉。 宋时桉开玩笑道:“再瞪我,我就不帮你解决猪脑子了。” 姜椿拿指头指了指吏部衙门的方向,用嘴巴无声地说道:“去当值。” 成日跟他大眼瞪小眼,看他动辄眼泪汪汪地哭,再美的美人她也看烦了,赶紧打发出去上工。 哈,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渣男,不,渣女? 宋时桉坐到床沿上,将她的两条腿儿捞起来放自己腿上。 边帮她按摩边笑道:“不急,等娘子完全康复后,我再去衙门当值不迟。” 姜椿白他一眼。 这家伙就不怕当真被老皇帝亲自下旨免职? 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宋时桉轻笑道:“免职就免职呗,横竖老皇帝明年底就会病倒,到时太子姐夫摄政监国,我想回归朝堂就回归朝堂,谁敢多说一句?” 姜椿无语。 关系户了不起是? 片刻后,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关系户的确了不起,她也想当关系户呜呜呜!” 既然他有成算,姜椿也懒得理会这么多。 可能灵魂离体一次,对脑子的伤害极大,姜椿觉得自己脑子跟浆糊一样,思考能力大不如前。 她连忙看向宋时桉,无声说了句“核桃”。 自己的确要吃点核桃补补脑子了,本来民间就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加上自己还灵魂离体过,可不就成个二傻子了? 比起味道一言难尽的猪脑花,姜椿觉得还是核桃更能接受一点。 宋时桉看懂了,笑道:“好,明早我就让人给你做一碗核桃红枣豆浆来喝。” 姜椿满意地抿唇轻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宋时桉背过身去,拿帕子拭了拭因为看到姜椿的笑容而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 姜椿:“……” 这家伙,一天哭无数回,都快变成个哭包了,俩小崽子都没他哭得多。 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啊? 简直令人无语。 罢了罢了,他这也是因为在意自己,方才如此。 甚至在意到为了照顾自己,吏部衙门跟大朝会说不去就不去,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一个。 这如何能让人不感动? 这一感动,就感动了十来天。 连两个小崽子的满月宴都过完了,他还是一副动辄就眼泪汪汪的模样。 当然,这次不是欣慰的,而是被姜椿揍得。 先前因为姜椿出了事,庄氏没心思给两个小崽子办洗三宴,只请新城长公主这个干祖母来充当姜椿娘家人,帮忙将洗三的流程给走了下,便算完事了。 满月宴摆得倒是隆重,足足请了三百多桌。 为此老皇帝还把太子黎钧行给说了一顿。 也不是说黎钧行,其实是说的宋时桉。 说他衙门不去当值,大朝会也不参加,老实在家窝着倒罢了,如此老皇帝还能装聋作哑。 结果可倒好,孩子满月宴竟然大摆宴席,把京城达官贵人圈能请的人基本都请了。 当初柳贵妃替自己生的小五办满月宴时,也不过上百桌而已。 宋时桉那一对双胞胎小崽子,何德何能,竟有如此高的待遇? 黎钧行叹了口气:“没法子,这事儿倒不是儿臣小舅子的主意,而是儿臣那个尚且瘫在炕上动弹不得的弟媳妇出的主意。 您知道的,我妻弟一家向来是弟媳妇说了算,且她手里有银钱,根本不在意这点子花费。” 老皇帝一听到姜椿的名字就头疼,连忙转开话茬,不理会这些有的没的了。 * 姜椿如何不在意“这点子”花费?她在意疯了好! 她觉得自己恢复得太慢了,但凡恢复得快一点,她都要一骨碌爬起来,然后飞起一脚将宋时桉给踹飞。 给俩小崽子办满月宴没问题,自己出银钱也是该当的,毕竟公中不管这个,各家想办就自掏腰包。 但她万万没想到宋时桉竟然如此铺张浪费,直接摆了整整三百桌。 还不是空桌,而是每桌都坐满了宾客的三百桌。 傍晚从桂花嘴里听到真相的姜椿,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三百桌,那可是足足三百桌啊! 席面加上酒水,算每桌十两银子,三百桌都要足足三千两银子了。 这还只是保守的数字。 因为听桂花说,这回满月宴的菜单都是宋时桉亲自拟定的,他既然打算大办,又怎可能拟定些便宜菜肴? 肯定是哪个贵哪个体面点哪个。 加上她还听桂花说自己昏迷期间,宋时桉竟然花费了足足五千两银子,请了四拨人来给自己招魂。 第289节 银子至今还欠着人家呢,因为他的钱都在自己手里呢,得等自己醒来后才能结账。 简直把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八千两银子啊,足足八千两银子啊。 自己才昏迷了二十来天,他就给她造没了足足八千两银子。 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躺上个一两年的话,他得造掉自己多少银子,只怕自己的钱袋子都要被他霍霍光了。 他就算是个吃银子的机器人,也没有吃这么快的! 气得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宋时桉,老娘要揍死你!” 宋时桉被骂得一愣,随即立时惊喜地奔到她面前,激动道:“娘子,你能坐起来了?还能骂人了?” 姜椿浑身一僵。 对啊,自己的腰肢怎么突然这么有劲了?嘴巴竟然也这么利索了? 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啊! 她大着舌头,没好气道:“还不是被你气得!我的银钱要被你霍霍光了!你个败家爷们!” 宋时桉根本没听清她骂的什么,只顾着激动了,伸手一下将她抱起来,抱着她在地上开始转圈圈。 嘴里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娘子你不但能坐起来了,还能说话了!” 被转得头晕脑胀的姜椿:“……” 她快气死了,气得她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骂道:“我跟你说银钱的事情呢,你给我严肃点,赶紧把我放下来。” 宋时桉继续抱着她转圈圈,边哭边笑道:“太好了娘子,你能说话真是太好了! 我高兴死了,可惜现在宾客都散场了,不然我非得跑他们跟前大声吆喝一番才好。 不行,我得叫人再去买一百挂鞭炮回来放,好好庆祝下娘子康复如初!” 姜椿:“……” 这家伙疯了? 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而且,买一百挂鞭炮回来放?他知道鞭炮多贵吗? 姜椿撸袖子,这个败家爷们,不揍不行! 第165章 姜椿把宋时桉按到罗汉床上, 抬手对着他挺翘的屁屁就拍了几巴掌。 只是她躺了这么多天,四肢能活动也不过才六七天,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这几巴掌, 不但没把宋时桉拍疼, 还让他感觉有点舒服(?),要不是怕她累着, 恨不得她能再拍自己几巴掌。 他忙道:“娘子,你要揍我, 等你身子骨完全康复了再揍不迟, 不急于这一时,仔细累到你。” 姜椿的确累到了。 才活动这么几下子, 她额头上就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手脚都有些发软, 腰肢似乎也没法再支撑起上身。 她身子软软地朝后倒去, 直接跌回了床上。 宋时桉唬了一跳,连忙翻身爬起来,关切地询问道:“娘子,你没事?可有哪里不舒坦?要不要我让人去喊府医过来?” 姜椿有气无力道:“不必,让我安静歇会儿。” 失策了, 果然不该逞能揍人的,现在可好, 脱力了? “好。”宋时桉应了一声, 然后连忙凑过来,给她按摩手臂。 嘴里竟然倒反天罡地说教起姜椿来:“娘子你说你,着急上火做甚?不就是八千两银子嘛, 花了就花了呗。 别说八千两银子,就是八万两银子, 我也舍得花在娘子身上。” 姜椿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败家爷们,我辛苦一整年好不容易赚来的银钱,被你一个月就败个干净。 要不是看在两个小崽子的面子上,你这样的败家爷们,早被我一脚踢出家门了!” 不等宋时桉吭声,她又继续骂道:“还有重生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身上所有的秘密都说给你知道了,连二弟妹的妹妹也全都说给你知道了,可你倒好,身上的秘密死死瞒着。 要不是这回我出事,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想瞒我一辈子?” 咳,姜椿其实并没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 这个世界其实是基于一本小说而形成的小世界,而自己就是这本小说的原作者的秘密,她肯定到死都不会说的。 再有,原主死后并未去地府投胎,而是被签到系统关进小黑屋的事情,她也没打算说。 宋时桉对原主恨之入骨,将这事儿说出来,除了给他添堵,没任何意义。 就让他以为原主早就投胎转世了。 宋时桉闻言,心虚地抿了抿唇,狡辩道:“我没打算瞒你一辈子,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也怕说出来后会影响咱们的夫妻感情。” 姜椿轻哼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宋时桉给她按完了胳膊,又开始给她按腰肢。 他捏了捏她腰上薄薄的一层软肉,答非所问地说道:“娘子躺了一个月,腰比没怀孕时都细了,回头可得好好补补。” 姜椿也没打算揪住他隐瞒重生的事情不放,毕竟她自己也有秘密,理不直气不壮。 索性顺着他的话茬,哼唧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我腰细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这次被原主拉进小黑屋,对姜椿来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辛苦运动减肥了。 宋时桉笑道:“娘子以前的腰就很细了,太细了也不好,不健康。” 这回答让姜椿十分满意,说明他没有病态审美。 当然,就算他有,她也不可能满足他,不给他两脚就算她心情好了。 姜椿点头道:“都说月子最养人,我这一月子净吃流食了,亏空得太厉害,打明儿起我得进补起来了。” 宋时桉立时道:“娘子明早想吃什么?我打发人去跟大厨房说,让他们替你备好。” 姜椿想吃的可太多了,但她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她的肠胃也扛不住,得慢慢适应正常饮食。 她无奈道:“还吃皮蛋瘦肉粥,再给我配一笼水晶虾饺。” 宋时桉转头吩咐桂枝:“让人报给大厨房的王管事。” 桂枝连忙应下。 姜椿咳嗽一声,沙哑着嗓音说道:“水。” 一下开口说这么多话,她的嗓子有些扛不住了,这会子跟割刀子一样疼,快要成传说中的刀片嗓了。 宋时桉连忙给她倒了杯温水,还在里头加了半勺蜂蜜。 端到床畔,伸手将她半扶半抱地弄起来,亲自将水喂到她嘴里。 喝了一杯甜滋滋的蜂蜜水后,姜椿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不过为了避免嗓子受伤,从此只能沙哑着嗓子说话,她是不敢再开口了。 * 打人骂人一时爽,次日火葬场。 昨儿折腾一回,今儿姜椿嗓子彻底哑了,腿脚也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抬都抬不起来。 唯一的欣慰是能自主咀嚼,除了喝完了一大海碗皮蛋瘦肉粥外,她还吃掉了一笼水晶虾饺。 用完早膳后,宋时桉让人将小二跟小三两个小崽子从正院抱来,将他们一左一右放到姜椿身边。 美其名曰让他们母子三人培养培养感情。 惹得姜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两小崽子是她辛苦怀胎十月,又经历好一番痛苦才生下来的,为此还差点被原主抢走身体,怎可能对他们没感情? 用得着培养? 倒是宋时桉,说了让他给两个小崽子取名字,怎地如今他们满月都过完了,仆人们还是一口一个小二大爷、小三大爷地叫着,简直听得她头皮发麻。 她抬眼看向宋时桉,无声吐出两个字来:“名字!”。 宋时桉立时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走回床畔后,展开给姜椿看。 硕大的白纸上,列着两个名字。 上头一个是“姜熠”,下头一个是“宋昕昱”。 他笑道:“名字我早就取好了,只是不晓得娘子满不满意,就没敢对外公布。” 说着,他伸手过去,用葱白细长的手指指着“姜熠”两个字,解释道:“姜家上一辈是水字辈,小二是这辈头一个男丁,按照金木水火土的规矩,我给他取了个带火的名字。 加上他出生时,正好是太阳升起的时候,熠熠生辉的‘熠’字,也很应景。” 见姜椿脸上浮现笑意,一副很满意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将手指往下挪了挪,指着“宋昕昱”说道:“宋家下一辈是‘昕’字辈,加上小三出生时也是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昱’字也算应景。” 姜椿笑着点了点头。 这俩名字她都很喜欢,宋时桉取名上头还是有些功夫的,没白翻书。 宋时桉见她点头,立时将手里的纸张递给桂枝,说道:“你把熠哥儿跟昱哥儿的名字誊抄几份,给各院送过去。” 桂枝接过那纸张,还十分有仪式感地朝床榻方向福了两下身,笑道:“奴婢见过小熠二爷、小昱三爷。” 姜椿弯了弯眼睛,这可比小二大爷跟小三大爷好听多了。 她艰难扭头看了下熠哥儿,又艰难扭头看了下昱哥儿。 俩小崽子被精心喂养一个月,比刚出生那会儿白嫩了不少,脸蛋也大了些,肉嘟嘟地很可爱。 至于长相,姜椿暂时还看不太出来像谁,也不知是同卵双胞胎还是异卵双胞胎。 不过,她私心里希望他们最好能像他们爹,虽然自己长得也还不错,但比起风华绝代的宋时桉来,还是稍逊一筹的。 第290节 小崽子们像他,不提将来娶媳妇更容易这么遥远的事情,就是平常自己看着,也赏心悦目嘛。 偏宋时桉get不到她的心思,还在那得意地说道:“娘子,熠哥儿跟昱哥儿都像你,熠哥儿的眼睛跟你的眼睛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昱哥儿的嘴巴也跟娘子你的唇形一样。 娘子生得这般好,他们哥俩将来长大后肯定也是对极好看的小郎君,不知要勾走多少小娘子的心呢。” 姜椿:“……”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宋时桉见她眉头都要皱成个“川”字了,嘴里的话没停,却是换了个夸的方向:“他俩的腿都长,洗三时干娘还说这是随了娘子你,将来他俩个头必定不会比我低。” 这话姜椿爱听。 这具身体最让她满意的就是身高了,足有一米七。 古人身高本就比现代人矮,她这身高在一堆女眷里鹤立鸡群,就是站在男子堆里也丝毫不狲色。 揍起人来,光是身高压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宋时桉见姜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凑过来,在她耳边哑声道:“为夫爱极了娘子的大长腿,特别是娘子在为夫身上‘爬树’时,一双长腿结实而又有力……” 姜椿:“……” 这家伙,对着自己这个半瘫在床榻上的人儿说这些话是想做甚? 勾得她馋了,偏又吃不上肉,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她气愤得瞪了他一眼。 宋时桉立时正色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娘子可别误会,在娘子彻底养好身子前,我是绝对不会提非分要求的。” 姜椿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心想,你提呗,看我搭不搭理你就完了。 俩人正“你侬我侬”呢,外头响起桂香的声音:“大爷、奶奶,亲家老爷来了。” 这说的是姜河。 姜椿忙看了宋时桉一眼。 宋时桉立时帮她整理了下衣裳,然后将她半抱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个靠枕,让她半躺着。 然后这才急匆匆出去,亲自将人给迎了进来。 姜河进来后,见闺女正醒着,精神头也不错的样子,一个孙子一个外孙正躺在她身旁,立时笑道:“椿娘今儿看着挺有精神的。” 宋时桉给姜河让座,吩咐桂枝去倒茶,闻言打趣道:“昨儿更有精神呢,听多嘴的丫鬟说了我花大价钱请人给她招魂跟大摆三百桌满月宴的事情后,气得直接跳起来将我揍了一顿,还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姜河“啊”地叫了一声,激动道:“椿娘竟能跳起来揍人了?还能开口骂人了?” 宋时桉:“……” 他委屈巴巴地说道:“爹,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你女婿我被她揍了一顿,还被骂成狗?” 姜河淡定道:“揍就揍呗,骂就骂呗,难道以往你没挨过这些?多大点事儿,哪里就值得你大惊小怪了?” 以往他得哄着女婿,免得他被暴脾气的闺女给气跑了。 如今闺女孩子都生了,他们姜家后继有人了,生米煮成熟饭,女婿还能抛妻弃子不成? 以后当然是要向着自己闺女了。 宋时桉:“……” 怎么回事儿?以往自己在姜河面前告姜椿的状,姜河都会说她一顿,让她别太欺负自己。 今儿他竟然站到了姜椿那边? 这还没完,姜河竟然还训斥了他一顿:“叫我说,椿娘揍得对,骂得对,你说说你,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大手大脚。 椿娘要是不管着你,回头你把家里的银钱都败光了,让小二跟小三喝西北风去?” 虽然被训斥了,但的确败光了八千两银子的宋时桉不敢顶嘴,只能转移话茬道:“爹,小二跟小三的名字取好了。 小二叫姜熠,小三叫宋昕昱。” 完了后还详细地给姜河解释了这两个名字的由来。 喜得姜河连拍了好几个巴掌,夸赞道:“姜熠好啊,熠字意思好,还正好合上了我们姜家的火字辈分,女婿你真不愧是个读书人,太会起名字了。” 完了后,怕被女婿觉得自己偏心姜熠这个孙子,忙又补了一句:“昱哥儿的名字也好听,一听就是个读书人,将来肯定能一举中第。” 宋时桉笑道:“熠哥儿性子活泛,适合练武;昱哥儿沉稳,适合读书考科举。 兄弟俩一文一武,给我们拿一个武状元一个文状元,我跟椿娘就是双状元的爹娘,爹您就是双状元的祖父,爹您说好不好?” 这大饼画得喷香,姜河怎可能说不好?他捣头如蒜,一叠声地说道:“好好好。” 又感慨道:“要是他俩能拿个文武双状元,爹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好在自己年纪还不算大,如果好生保重身子骨的话,大概能熬到看到这一天的时候。 吃饱了“大饼”的姜河,离开宋家时脸上还挂着笑意。 姜椿这边,原本没将宋时桉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谁知姓许的奶娘来给两个小崽子换尿布时,就见昱哥儿乖巧躺着,任由奶娘替他换好尿布,然后重新将襁褓包好。 熠哥儿就不然,奶娘刚将他的襁褓解开,他就如出笼的鸟儿般,手舞足蹈起来。 小手小脚十分有力,特别是一双小脚,蹬得那叫一个卖力。 然后“刺啦”一声,襁褓的缎面面子被他给蹬裂了,露出里头白色的棉花来。 姜椿:“……” 难怪摇篮都蹬烂好几个了,这小崽子不但大力气大,还很有活力,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模样。 照这么下去,在他长到能挨揍的年纪前,不知道要霍霍掉自己多少银钱呢。 姜椿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 家里有宋时桉这一个败家爷们就够了,怎地如今又来一个败家小爷们,这还得了?自己这是要破产的节奏啊! 许奶娘跟另外三个奶娘照顾两位小爷一个多月,对他们的脾性已经十分了解了。 见状,笑道:“小熠大爷许是随了奶奶,天生巨力,襁褓跟摇篮都被他蹬烂好几个了。 我们当家的说了,小熠大爷这是天生将星,将来必定是要当大将军的,霍霍点襁褓跟摇篮又算得了什么,旁人家的婴孩想霍霍,还没这本事呢。” 把姜椿给逗笑了。 这些当奶娘的也不容易,主家的孩子就算又黑又丑又笨,她们都能寻出几条优点来奉承。 更何况是熠哥儿跟昱哥儿这俩还算能拿得出手的婴孩?肯定得大夸特夸。 姜椿无声朝宋时桉说了个字:“赏!” 宋时桉鹦鹉学舌:“赏!” 桂枝忙拿了四个里边各装着一对银锞子的荷包出来,塞给许奶娘,嘴里笑道:“你们四个好生照料两位小爷,照料好了,我们奶奶还会有赏。” 许奶娘高高兴兴地将荷包收下了。 心想,这家里没个女主人还真不行。 先前奶奶昏迷着,大爷一心扑在她身上,她们四个奶娘来了后,甚赏赐都没得到。 被宋家挑中前,许奶娘可就听说过宋大奶奶是个手松的大方人儿,身边服侍的人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传言果然不假,大奶奶苏醒过来后,身子骨才刚好一些,就给她们赏赐了。 她们的好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见到许奶娘,姜椿突然想起来一事。 先前听庄氏说宋时桉打听到了他奶妈妈庄妈妈一家子的所在,派人去接他们了。 庄氏还承诺让庄妈妈的儿子庄桥去钟文谨的酒坊当掌柜,但后头却没庄妈妈一家的动静了。 钟文谨酒坊的掌柜,也换成了庄氏给的另外个名叫王富友的。 所以庄妈妈一家子去哪里了? 这一疑问,直到五日后,姜椿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成功问出来。 宋时桉淡淡道:“我奶妈妈奶我一场不容易,奶兄庄桥又给我当过伴读,会识文断字,继续留在宋家当仆人未免有些可惜。 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他们,帮他们脱籍,让他们去当平头百姓去了。” 他原本的确打算将庄妈妈接回府里来的,偏那个时候姜椿被诊出有孕。 庄妈妈性子有些强势,凡事又爱大包大揽,来了后必定在丹桂苑指手画脚。 上辈子庄妈妈就跟那个姜椿闹得很不愉快,还将手伸到青竹苑去,跟钟文谨也闹了几场。 而姜椿又不是个能忍受旁人说教的人儿,万一气得她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放他们出府,给他们些安家费,又给庄桥寻了个活计,让他们自己过活去了。 姜椿了然地“唔”了一声,哼笑道:“亏我还如临大敌,准备跟你奶妈妈大战三百回合呢,结果可倒好,连面都没碰,就被你给解决掉了。” 宋时桉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得意笑道:“若甚都要娘子自己上场跟人斗法,那要我这个夫君还有何用?” 这话姜椿爱听,虽然她自己上场没问题,也肯定不会吃亏,但有宋时桉在,自己的确省了不少麻烦。 大概这就是成亲的意义? 一加一,大于二。 如果所有婚姻都这样的话,现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不婚了,因为结婚很可能带给自己的只有负能量。 姜椿抬眼看向宋时桉,柔声道:“我如今能说话能坐起来,偶尔也能走两步了,你也没必要成日待在家里守着我,该去衙门就去衙门。 老皇帝对你的忍耐估计快要到极限了,你再不返工,他很可能会下旨免去你的官职。 虽然太子姐夫登基后,你可以官复原职,甚至升官,但到底被先帝罢过官,说起来也不好听。” 宋时桉“嗯”了一声,十分听劝地答应道:“好,我听娘子的,明儿就去衙门当值。” 姜椿顿时笑了,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腰肢,将脑袋埋进他的身前,感慨了句:“能活着真好啊。” 宋时桉紧紧回抱住她,后怕地说道:“娘子,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要是再来一回,我的心肝可扛不住这打击。” 第291节 姜椿比他害怕多了,毕竟她可是真切地被原主拉进过小黑屋,差点就回不来的人儿。 闻言立时答应道:“好,咱们再也不生了。过些日子,我就跟二弟妹买些小雨伞,往后敦伦时你都要记得用。” 宋时桉大概猜到了小雨伞的用途,答应得十分干脆:“放心娘子,我肯定会记得用的。” 第166章 先前姜椿躺在床上当植物人, 宋时桉仕途也顾不上了,成日守在自己床畔,亲力亲为地照顾自己。 其细心程度一点都不比桂枝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差。 姜椿心里十分感动。 别说是在男子为尊的古代了, 就是放到现代, 能做到他这个程度的也不多。 患难见真情,姜椿这下彻底明白自己在宋时桉心中的地位了, 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一颗心安定得不能再安定。 这也是她为甚身子稍微好点, 便强硬赶宋时桉复工的缘由。 倒不是指望他出去挣钱, 就他那点子俸禄,养活他自己都不够, 有没有区别不大。 主要是怕耽误了他的前程。 他这样有才华又有谋略的男子, 就该如同原著里一样, 在官场叱咤风云, 而不是成日待在家里围着自己打转。 不然就太可惜了。 而姜椿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家好好进补,先补上一个月,将月子里亏空的身体给养回来。 当然,进补的同时, 她也会适当进行复健。 毕竟躺了一个月,虽然宋时桉每天都有帮她按摩手脚, 但一个月不活动, 她现在的身体就跟行将就木的老人般,不灵活,控制起来费劲。 估计得复健一阵子, 才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准。 不过这都是小事儿,能回来, 姜椿就很满足了。 所以她很够意思地让人去慈安寺给原主供了块牌位,并一次性捐够了八十年的香油钱。 牌位上大喇喇地写上了“姜椿”的大名。 就算被熟人发现这牌位也不打紧,天下间重名的人多着呢,焉知除了她宋大奶奶以外,没有第二个名叫姜椿的早夭女子? 她之所以没拖延,自己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就着急慌忙打发人去办,乃是因为原主逼她发的誓太绝了。 如果有违誓言,就会变成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什么的,对于过过穷日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而且她一醒来,就听说宋时桉败光了自己八千两银子,这可是她辛苦攒了一年半才攒下来的。 她怕自己故意拖延的话,被钟文谨借去扩建酒坊的银子也要长着翅膀飞走了。 那她可能就真的变成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担忧钟文谨会欠钱不还,而是怕她前脚还给自己,后脚就被宋时桉败掉。 当然,也可能被自己败掉。 总归解决了这一桩心事,姜椿现在无债一身轻,可以安心养身体了。 * 二月初八这日午后,姜椿午睡醒来后,桂叶便禀报道:“奶奶,三太太那边发动了,太太已经过去了。” 秋氏比自己的预产期晚一个月多月,算算时间也的确到日子了。 姜椿笑道:“把轮椅推过来,我坐上轮椅,你推我过去看看热闹。” 闷在屋子里养了五六日,她觉得自己快要长蘑菇了。 横竖如今天儿没那样冷了,风也不大,她正好趁机去三房的梧桐苑散淡散淡。 桂叶忙去将轮椅推过来,替姜椿换上出门的衣裳,还在她身上盖了条薄棉斗篷,这才推着轮椅往外走。 这辆轮椅,还是钟文谨送的,拼夕夕商城出品的现代轮椅,有橡胶轮胎这种减震神器在,姜椿坐得很舒服。 这还是姜椿醒来后头一次出门,所以甫一出现在梧桐苑,就把众人给惊到了。 特别是庄氏,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诧异道:“椿娘,你不在屋里好生养着,跑梧桐苑来做甚?” 分明是关心的意思,愣是被她给说成了指责。 如果不是姜椿对庄氏这个嘴硬心软的婆婆足够了解的话,这会子该不高兴了。 她笑道:“听说三婶发动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瞧瞧。” 庄氏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么闲,那就把熠哥儿跟昱哥儿接回丹桂苑自己养。” 姜椿立时摆手道:“不成,不成,我身子骨还虚弱着呢,大夫说我得好好进补,外加静养一个月。 熠哥儿跟昱哥儿他们两个,就只能辛苦母亲再多带他们一个月了。” 庄氏有带孩子的经验,又是个细心周到的人,俩小崽子放到她身边养着,姜椿再放心不过了。 庄氏没好气道:“是大夫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我看你就是想寻理由躲懒。” 其实庄氏巴不得熠哥儿跟昱哥儿俩孙子一直养在正院呢,横竖他们分别有两个奶娘照料,用不着她操太多心。 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 与其提出要求被姜椿拒绝,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没准还能多留他们些时日。 姜椿嘿嘿一笑:“当然是大夫说的,母亲还不相信我?我这个人呀,可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 庄氏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哼笑。 她从来都不会说谎? 哼,她可是说谎的祖宗,谎话信手拈来,说得跟真的一样。 姜椿作无辜状。 她说得可都是实话,偏婆婆不信自己,自己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于是她朝里边喊道:“三婶您快点生呀,生完了出来给我主持公道,我婆婆污蔑我撒谎,我非要跟她掰扯掰扯不可!” 产房里疼得呲牙咧嘴,正痛苦呻吟着的秋氏:“……” 你们婆媳俩掰扯可以,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掰扯? 非要跑到自己的产房门前掰扯? 自己这痛苦的叫声,成了你们俩掐架时的伴奏是? 秋氏简直无语,只能叫大丫鬟秋桐出去传话。 “我们太太说多谢大太太跟大奶奶前来探望她,只是这里兵荒马乱的,怕下头人顾不上服侍两位贵客,请您二位早些回自己院子歇着。” 这是委婉地在赶人呢。 庄氏肯定不能走,一会儿婆婆周氏该来了,见到自己这个长嫂没在这里坐镇,肯定要寻自己的不是。 姜椿也不走。 先前她分娩时那般痛苦,疼得她都当着庄氏这个婆婆的面把宋时桉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秋氏人虽然没来,但笑话肯定没少看。 这会子可轮到自己看秋氏的笑话了,她怎可能舍得走? 姜椿笑嘻嘻地大声道:“三婶,您生你的,不必管我们。 您可是我的亲三婶,听说您发动了,我坐着轮椅都来了呢,有我这样孝顺的侄媳妇,三婶您好福气啊!” 秋氏:“……”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才要再让秋桐出去传话,突然听到了自己婆婆周氏的声音,顿时勾了勾唇角。 老太太来了,这下看姜椿还敢不敢咋咋呼呼! 周氏也没辜负她的期待,一进来,瞧见姜椿在这里,立时就阴阳怪气道:“哟,桉哥儿媳妇不是还瘫在床上么,怎地跑梧桐苑来了?莫非好了? 既然好了,怎地也不见你去给我这个祖母请安?” 姜椿笑嘻嘻道:“祖母,我现在正瘫在轮椅上呢,手脚都动不了。请安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 要是您强行要求我坐轮椅去给您请安,路上摔了或者磕碰了,我夫君只怕要心疼了。 他现在就跟只惊弓之鸟一样,就怕我出事。 我要真出事,他会做出甚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周氏想到自己被宋时桉这个不孝孙子砸掉的一多宝阁古董摆设,就头疼得不得了。 哪里还敢再招惹他? 只能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桉哥儿现在颠得很,我可不敢招惹他。” 姜椿笑嘻嘻道:“多谢祖母体谅我,祖母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祖母了,有您这个祖母是我们当孙辈的福气。” 见钟文谨刚好走进来,她还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二弟妹,你说是不是?” 钟文谨不明就里,只听到大嫂在夸老太太,立时附和道:“大嫂说得对。” 大嫂跟老太太向来不对付,无缘无故不可能会夸她,多半是在阴阳怪气。 横竖老太太也不待见自己,她们祖孙俩闹矛盾,自己当然无条件站队大嫂。 周氏瞪了钟文谨一眼。 不过这会子老三媳妇正生孩子呢,她也没太多心思跟她们两个孙媳妇斗法,板着脸进了产房。 实在是不进去不行。 老三四十多岁的人了,膝下至今还只有玥姐儿一个闺女,老三媳妇老蚌生珠,要是生下个儿子,老三也算有后了。 她得进去亲自看着,省得稳婆们弄鬼。 她信不过庄氏,没用给钟文谨跟姜椿接生过的潘稳婆跟王稳婆,另外从外头请了两个稳婆来。 庄氏肯定得在这里守着,姜椿倒是没打算在这里多待,准备看一会儿笑话就撤。 第292节 回头秋氏作妖时,自己可以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搬出来打趣她,好叫她闭嘴。 毕竟没人晓得秋氏多久能生完,自己的身子骨可支撑不了太久。 结果秋氏生得出乎意料得快,姜椿才在这里待一个时辰,产房里头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惊得她一双杏眼滴溜圆。 庄氏见她这怪模样,轻哼一声,解释道:“你三婶是二胎,加上她这几年在外头没少干粗活,身子骨强壮得很,所以生得才这般快。” 想了想,又分别看了她跟钟文谨一眼,说道:“回头你俩怀二胎时,生起来也会比头胎容易许多。” 把姜椿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道:“母亲您说二弟妹就说二弟妹,别扯上我,我生这胎就差点没命,哪里还敢再生? 老天爷已经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要是还敢作死,那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要是再被原主拉进小黑屋,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变数可不好说,她可不敢赌。 钟文谨抿了抿唇,沉思片刻,附和道:“我也不生了,我有寰哥儿跟糖姐儿两个就足够了,生那么多做甚,根本养不过来。” 庄氏没说姜椿,毕竟先前姜椿差点没命,把她这个婆婆也给吓坏了。 生怕她有个好歹,长子也跟着去了。 她瞪了钟文谨一眼,说道:“你跟老二还年轻,你身子骨也强壮,趁年轻多生几胎才好。 咱家又不是那等吃不上饭的人家,家里奶娘丫鬟婆子一大堆,怎会养不过来? 你要真觉得养不过来,你只管生,我给你们养。” 钟文谨性子温和,闻言虽然心里不赞同,但也没有直接反驳庄氏,只笑道:“母亲说这些做甚,寰哥儿跟糖姐儿还小,等他们大一些再说。” 用的是“拖”字诀。 姜椿对此没发表意见。 钟文谨对于生娃并不排斥,所以原著里头她总共生了两胎四个娃。 这会子之所以没直接答应庄氏再生,不过是碍于寰哥儿跟糖姐儿还小罢了。 生娃这种事情,有人不愿意多生,有人愿意多生,甚至还有人不生,全看个人意愿罢了。 婆媳三人说话的功夫,周氏喜气洋洋地抱着个红色襁褓走出来,对庄氏道:“你三弟妹生了个小郎君。” 庄氏站起身来,笑道:“那真是恭喜三弟跟三弟妹了,总算有后了。” “正是呢。”周氏笑着点头,又吩咐道:“你打发人去给老三报信,并准备好红鸡蛋,回头让老三去给武安侯府报喜。” 武安侯府是秋氏的娘家。 庄氏笑道:“红鸡蛋我早就备着了,只需让人煮熟即可。” 周氏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夸奖了庄氏一句:“你办事我放心。” 庄氏谦虚地笑了笑。 谁知周氏下一句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老三好不容易才有后,洗三宴倒罢了,满月宴必须得大办,不能比熠哥儿跟昱哥儿他们的差。” 庄氏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淡定道:“咱家的满月宴、周岁宴,向来是各房自己出银钱。 三弟跟三弟妹想要办得跟熠哥儿跟昱哥儿的满月宴那般隆重,自然可以,只需要拿出三千两银子来,我这个当长嫂的自然替他们操办。” 周氏顿时拉下脸来:“你说的满月宴、周岁宴,各房自己出银钱,是说桉哥儿他们这些孙辈的子嗣。 你三弟跟三弟妹的这个小郎君,乃是咱们府里的四爷,比熠哥儿他们高一辈。 当年桉哥儿他们的满月宴、周岁宴,可都是公中出的银钱。” 庄氏笑着反驳道:“母亲怕不是记错了?当年桉哥儿他们兄弟俩办满月宴跟周岁宴时,他们太祖母还在世,二老太爷、三老太爷以及四老太爷他们也还没被分出去。 他们哥俩的满月宴,是母亲您自掏腰包办的。 先前寰哥儿跟糖姐儿办满月宴时,我生怕记错了,特意去翻过礼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呢。” 周氏哪里不记得这个? 她故意混淆视听,本以为庄氏会被糊弄过去,没想到她竟然去翻昔日礼单,查得如此清楚明白。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当年是我出银钱给桉哥儿他们办的满月宴跟周岁宴,如今公中出钱给老三他们家的小四办满月宴跟周岁宴有何不可? 你们大房欠我这个老婆子的,还礼到老三家的小四身上,合情合理。” 庄氏据理力争道:“桉哥儿他们兄弟俩的满月宴跟周岁宴,的确是母亲出银钱给办的,但这动用的是您的私房,而不是公中的银钱。 桉哥儿跟锐哥儿的孩子办满月宴,都是他们自家出的银钱,三弟家的孩子办满月宴,理应也由他们自己出银钱才合理。” 当年周氏给两个孙子摆酒时,二老太爷等小叔子还在府里呢。 如果宋家有公中出银钱办满月宴跟周岁宴的先例,她那时身为当家主母,为何不用公中的银钱,反而自掏腰包? 说明公中原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如今也是一样。 大房跟三房原不属于一家,大房的孙辈摆酒都是自家出银钱,凭什么三房的孩子摆酒就要公中出银钱? 姜椿见她们婆媳争论起来,立时出言附和庄氏:“母亲说得对,公中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老太太若是强行改规矩,那就先把我家摆酒的三千两银子还给我。 我正生气我夫君如此铺张浪费,跟他闹了好几天脾气呢,如果公中能把三千两银子还给我,那我就不跟他生气了。” 庄氏闻言,不但没感动,还训斥了姜椿一句:“你身子骨还虚弱着,正是补坐月子的时候,你还敢跟桉哥儿闹脾气,就不怕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来落下病根?” 姜椿撇了撇嘴。 分明是关心自己的话语,又被她说成了嫌弃自己不懂规矩,竟然跟自己儿子闹脾气的意味。 这个婆婆真是没救了。 得亏她运气好,自己擅长反话正听,钟文谨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若换作旁人,婆媳关系岌岌可危。 姜椿打马虎眼道:“母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老太太先还给我三千两银子。” 先一致对外再说,可别窝里斗起来,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周氏才想跳脚,想到怀里还抱着孩子,忙将孩子递给跟出来的奶娘。 然后这才怒斥姜椿:“什么叫我还给你三千两银子?方才你说的不是让公中还给你三千两银子?” 姜椿撇撇嘴,哼唧道:“我改主意了。要知道我夫君可是大房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宋家的,让公中还给我三千两银子,这不等于左手倒右手?没这么吃亏的。 老太太若是想让公中出钱给四弟办满月宴,就得先还给我三千两银子,不然我头一个不同意。” 这回钟文谨没跟着讨钱。 她家寰哥儿跟糖姐儿的满月宴规模不大,只请了宋家姻亲以及宋时锐的几位同僚,统共也才花了几百两银子,懒得计较了。 周氏算是明白姜椿的意思了,这是逼着她自掏腰包给老三家的小四办满月宴呢。 她原本还想再争论一番,想到当初桉哥儿、锐哥儿跟迁哥儿的满月宴,都是自己出的银钱,到了老三家的小四这里,要是自己坚决不肯出钱,老三跟老三媳妇不会怪老大媳妇,只会怪自己小气。 谁让自己一碗水端不平? 可恶,当年她出银钱给孙子摆酒是出于无奈,公中没这规矩,自己要是不自掏腰包,会被几个妯娌笑话。 为了自己的脸面,她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老了老了,没想还得打肿脸充胖子一回。 她气哼哼道:“摆三百桌做甚,简直就是奢靡浪费,桉哥儿没被皇上斥责,全靠他媳妇昏迷不醒立大功。 我可不能这般害老三。” 庄氏就知道会是这结果,她抬袖遮面偷笑了一下,然后放下袖子,一本正经地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周氏没好气道:“就照寰哥儿跟糖姐儿满月宴的规格,给老三家的小四摆酒,该花多少银钱你算个数,回头去我那里支取。” 钟文谨立时贴心地报了个数:“没花多少,也就六百八十二两银子而已。” 周氏“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京城的物价涨得这般厉害?她记得当年自己给桉哥儿他们三个办满月宴,最多的一回也只花了二百多两银子而已。 锐哥儿媳妇抠抠索索办得那小型满月宴,竟然还花了足足六百八十两银子? 周氏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六百八十两银子啊,这简直要了自己的命了! 早知道她就不出头了,直接装傻充愣,老三来问,就搬出宋家的规矩来糊弄他,让老三自己出银钱好了。 她恨恨地瞪了姜椿一眼。 都怪桉哥儿将他俩儿子的满月宴搞那么大场面,真是太没成算了。 锐哥儿家的满月宴倒罢了,他们办得早;老三家的小四排在他们后头,就算自己出六百八十两银子,满月宴的规模也不能与之相比。 到时老三媳妇肯定会叽歪,自己简直就是出钱还不讨好。 姜椿被瞪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挖苦了一句:“老太太要是缺钱的话,不如叫三叔、三婶自掏腰包给四弟摆酒?” 周氏气呼呼道:“说什么呢你?谁缺钱了?你缺钱我都不可能缺钱!” 这倒是实话,周氏就是个守财奴,平日能用公中的就绝不自己掏钱,手里银钱不少。 姜椿一听,顿时顺杆就爬:“老太太既然不缺钱,可否借些银钱给孙媳妇我花花? 您知道的,您孙子太败家了,先是请人来帮我招魂败了我五千多两银子,又大摆满月宴败了我三千多两银子。 如今我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只能靠老太太您接济接济了。” 周氏立时跳脚:“我接济不了,我自己银钱都紧巴呢,你找别人借去。” 余光扫到庄氏,立刻甩锅:“找你母亲借去,她嫁妆丰厚得很,你不多趁机多捞点,将来可就全落到你弟媳妇荷包里了。” 躺木仓的钟文谨:“……” 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 第167章 熠哥儿跟昱哥儿两只小崽子, 还是被庄氏给送来了丹桂苑。 虽然庄氏百般不舍,但老太太周氏将四爷宋时楷的洗三宴交给她负责,正院那边人来人往的, 万一惊到他们就不好了。 第293节 庄氏生怕姜椿不肯将他们再送去正院了, 走的时候还特意说了一句:“且让他们在这里待三五日,等办完小四的满月宴, 我再来接他们。” 姜椿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故意逗她道:“我看也不必接了,就让他们待在丹桂苑, 横竖奶娘会照顾他们, 不用我操太多心。” 庄氏立时紧张起来,板着脸说道:“虽然有奶娘照管, 但他们毕竟还小, 需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 大夫既然让你静养, 你就好生静养, 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落下甚病根,将来有你好受的!” 姜椿嗔道:“我不操心,让我夫君操心去,俩小崽子又不是只我一个人的孩子, 我养病的时候他必须得顶上。” 庄氏白了她一眼:“桉哥儿白日要上朝,还得去衙门坐班, 傍晚下衙时天都快黑了。 甚都指望他的话, 黄花菜都凉了。” 姜椿故作沉思状,片刻后,试探性地说道:“不然我接我爹来, 让我爹帮忙带个把月? 当年我娘生下我后身子虚弱,我爹一边给我娘伺候月子一边带我, 都忙活得过来呢。 让他帮忙带熠哥儿他们,我再放心不过的。” 庄氏急得差点跳脚:“说的什么话,这事儿怎么能麻烦亲家老爷呢? 一来耽误他开铺子;二来被人知道了,还当咱家没钱请奶娘呢。” 要是果真让姜椿将亲家老爷接来,自己得避嫌,就不能随时去丹桂苑看孙子了,她可遭不住。 姜椿突然失笑,嘻嘻哈哈道:“我逗您呢,您就放心,等忙完四弟的洗三宴,您直接来接他俩就成,我保证不拦着。” 事有轻重缓急,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进补,把身体养好。 带娃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反正他们年纪还小,自己以后能带他们的时间多着呢。 庄氏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成日没个正形!” 老二媳妇把一对龙凤胎看得比什么都紧,甚少抱到正院去,一副生怕自己跟她抢孩子的架势。 自己想要看他们,还得特意吩咐老二媳妇一声,她才肯将他们抱来正院。 或者干脆自己亲自去青竹苑看他们。 还是姜椿更豁达些。 庄氏其实也没打算一直霸占着熠哥儿他们兄弟俩,她就是才当上祖母,看着俩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就稀罕。 *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见熠哥儿跟昱哥儿躺在姜椿身旁,诧异道:“怎地把他们抱来了?” 姜椿白他一眼,故意杠精上身:“把他们抱来怎么了?他们是我的小崽子,我还不能抱来稀罕稀罕了?” 宋时桉走到屏风后将官袍换下来,又净了手,然后走到拔步床边坐下,笑道:“脾气这么冲?谁招你惹你了?” 姜椿没憋住,直接笑了:“这家里还有谁敢招惹我?” 就是看自己不顺眼的周氏,最多也就说几句酸话,根本不敢拿自己怎样。 宋时桉也跟着笑了,伸手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嗔道:“你闲着没事就吓唬我,早晚被你吓死。” 姜椿笑嘻嘻道:“我哪里闲着没事了?我今儿还让桂叶用轮椅推我去梧桐苑看三婶生孩子来着。” 宋时桉已经从长随那里听说了秋氏产子的事情,闻言立时关切地询问道:“娘子腰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捏一捏?” 姜椿今儿在轮椅上坐了一个多时辰,还真有些腰酸,立时翻身趴下,笑嘻嘻道:“那就有劳夫君啦。” 宋时桉将她的寝衣掀上去,葱白细长的手指掐住她的腰肢,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柔捏起来。 因常年练功跟画画练字的缘故,他的手虽然白皙,但手指其实布满茧子,并不像女子的手那般柔软。 这些茧子滑过姜椿白皙骄嫩的腰肢,带起一片涟漪,惹得姜椿忍不住抖了抖。 宋时桉俯身在她耳边哑声问道:“力道如何?会不会有些重?要不要我轻一些?” 姜椿:“……” 知道的你是在按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她哼唧道:“力道正好。” 宋时桉轻笑一声:“那为夫就继续卖力奋斗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她扭头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少作妖。” 宋时桉笑了笑:“肉吃不上,还不准我过过嘴瘾?娘子你别太霸道!” 姜椿哼笑一声:“你那是过嘴瘾吗?你分明是在故意勾引我。自己吃不上肉,也让我跟着犯馋是? 哼,好险恶的用心!” 宋时桉当然不可能承认,果断叫屈道:“娘子这样想我,我好心痛,我是那样的人嘛?” 姜椿肯定地点了下头:“你是。” 宋时桉被噎了下,索性不装了:“没错,我就是故意勾引娘子,可娘子你似乎也没经得住诱惑嘛?咱俩半斤八两罢了。” 姜椿见他不装了,她也懒得装了,哼唧道:“我本来意志力就薄弱,没经得住诱惑有甚奇怪的?” 宋时桉俯身,轻轻趴伏到她脊背上,两手楼住她的肩膀,笑着安抚道:“你且好好养身子,等养好了身子,我肯定喂饱你。” 姜椿哼哼唧唧道:“是喂饱我还是喂饱你自己?你少占了便宜还卖乖!” 宋时桉听了这话,立时顺杆就爬:“如果娘子非要喂饱我的话,为夫也只能受着了。” 姜椿:“……” 她那胳膊肘拐了他肋骨一下,笑骂道:“你想得美!” 俩人正打晴骂俏呢,昱哥儿突然哼哼了两声。 姜椿立时对宋时桉道:“母亲说昱哥儿向来乖巧,只饿了或是拉尿了才会哼哼几声。 你赶紧起来,唤奶娘进来瞧瞧情况。” 宋时桉立时从她身上离开,也没出去唤奶娘,而是伸手将昱哥儿抱过来,解开了他的襁褓。 随即笑道:“原来是尿了。” 他朝外喊了一声:“桂叶,拿块干净尿布来。” 桂叶在外头应了一声,很快送进来一块尿布。 并且主动道:“大爷,让奴婢来换,奴婢先前跟许奶娘学过。” 宋时桉将尿布接过来,摆了下手:“你出去。” 桂叶也没坚持,连忙退了出去。 宋时桉单手拎起昱哥儿的两条小腿,将他的小屁股抬起来,拽出尿湿的脏尿布,然后将新尿布塞进去。 随即放下他的两条小腿,重新将襁褓包起来,用系带扎好。 姜椿惊讶道:“夫君尿布换得如此熟练,难道上辈子亲手带过娃?” 宋时桉心头一跳,立时反驳道:“没有,你可别污蔑我,我上辈子连续娶都没有续娶,哪里来的娃?” 这必须得解释,而且还还得解释得够快,但凡有一丝犹豫,没准就会在姜椿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姜椿表示疑惑不解:“那你怎么会换尿布?” 宋时桉白她一眼:“换尿布而已,先前我在正院瞧见过奶娘给他们换尿布,自然就学会了。” 姜椿:“……” 她撇撇嘴,哼唧道:“差点忘了夫君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对你来说确实没甚难度。” 其实对于其他男子来说,就算他们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其实也没甚太大难度。 之所以“学不会”,要么是不上心,要么就是故意学不会。 毕竟,学会了就得干活,索性装出个笨手笨脚的模样来,妻子根本不敢放心将孩子交给他。 宋时桉尿布拎出去交给桂叶,净手后,又重新回到拔步床边。 才要继续给姜椿柔腰,熠哥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扑腾手脚。 宋时桉连忙将昱哥儿放回去,然后把熠哥儿抱过来,飞速地解他襁褓的系带。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刺啦”一声,襁褓上破了个大洞,熠哥儿的小脚直接从襁褓里穿了出来。 宋时桉:“……” 姜椿:“……” 她简直哭笑不得,哼笑道:“臭小子,又踹烂襁褓,回头我就叫桂枝做个账本子,专门记录被你毁坏掉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霍霍我多少东西!” 想了想,又发狠道:“霍霍掉的东西,将来就拿你的俸禄抵债,甚时候把账都还上了,甚时你的俸禄才能自己收着。” 宋时桉同情地看了熠哥儿一眼:“就他这个霍霍东西的劲头,而立之年都未必能还清欠债。” 姜椿冷酷无情道:“不管,反正必须得还!若是俸禄不够还,他就自己想其他法子挣钱去,或者干脆寻个富婆包养他。 有你这么个好看的爹,他样貌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应该会有不少富婆愿意养他。” 宋时桉被她逗笑了,边解襁褓系带边笑道:“他有娘子这个富婆母亲养就足够了,哪里还需要其他富婆?” 被夸富婆的姜椿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随即又立时垮下脸来,笑骂道:“还富婆呢,我被你霍霍得都快身无分文了,如今又加上个能霍霍东西的熠哥儿,简直是要我命了!” 她伸手在昱哥儿下巴上勾了一指头,夸赞道:“还是我们昱哥儿好,不霍霍母亲的钱,是这家里唯一不败家的爷们。” 宋时桉凉凉道:“昱哥儿现在是没霍霍你银钱,将来可就难说了,要是他染上甚古董字画的爱好,几千上万两银子买副古画都正常,那霍霍的钱可就海了去了。” “他敢!”姜椿立时挑眉,冷冷道:“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宋时桉不赞同地皱眉,才要说姜椿几句,就闻到一股臭味。 他将襁褓打开,就见熠哥儿小屁股底下的尿布上黄了一大片,还沾了不少到他的臀肉上。 宋时桉“唔”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拉了。” 只能又朝外喊道:“桂叶,拿块新尿布来,再打一盆温水,外加一块干净布巾。”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拿个新襁褓来。” 第294节 桂叶很快将东西送来。 宋时桉先用旧尿布干净的地方将他的小屁股擦干净,将旧尿布折叠起来交给桂叶。 然后单手抱着熠哥儿走到水盆前,用另外只手将他的小屁股洗干净,用干净的布巾擦干。 然后给他换了新襁褓跟新尿布,重新将他的手脚包到襁褓里扎好系带。 一通忙活下来,宋时桉额头上都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感慨道:“带一对双胞胎小崽子也忒不容易了些,幸好咱们有奶娘,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自己倒罢了,白日要去当值,最多也就傍晚下衙后能搭把手。 姜椿一人在家,整个白天都围着他们打转,还不知要累成甚样呢,只怕饭都顾不上吃了。 这就是所谓的贫贱夫妻百事哀? 还好他们有钱有权,不必再过从前在大柳树村时那样苦哈哈的日子了。 姜椿没力气插手,但光是在旁围观宋时桉折腾,她就心有余悸。 闻言立时点头道:“对,带娃实在是件苦差事。” 所以,为了有人能帮自己搭把手,她还是得好好赚钱,不然连奶娘的月钱都发不出了。 一个奶娘十两银子月钱呢,四个奶娘就是四十两银子。 这还没算她们在丹桂苑吃喝拉撒的费用。 真是一点都不比现代月嫂便宜。 实在是不赚钱不行了。 * 两个铺子生意稳定,细水长流,赚钱的事情急也急不来,倒是春耕的时间到了。 若姜椿身体好的话,必定会亲自去四个庄子上走一遍,现场规划下种植区域。 但她现在最多只能走几步路,虽然有轮椅可以坐,但也扛不住路上的颠簸跟久坐。 只能口述一番,让桂枝代笔,把自己的种植计划写出来,然后将其拿给替自己管着田庄的廖管事,让他去安排。 好在庄仆们去年种过玉米跟红薯,也算是有经验了,可以带着新买来的庄仆,一起将种植规模给扩大。 等春耕结束,时间来到四月份的时候,姜椿的身子骨总算养得差不多了。 没等姜椿开口,庄氏就识趣地让人收拾好熠哥儿跟昱哥儿的东西,然后亲自将他们送回了丹桂苑。 其实过去这两个来月的时间里,姜椿也没有完全不理会他们兄弟俩,隔一两天就会让人抱来丹桂苑待半日。 所以俩小崽子换地方后,也没有哭闹,很自然地实现了过渡。 他俩现在已经四个月了,胳膊、腿藕节一般,像两个白色糯米团子,胖胖的很可爱。 脸蛋也长开了不少。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得辣,姜椿先前还以为庄氏对于他俩长相的判断是在瞎忽悠。 结果熠哥儿还真是越长越像自己,而昱哥儿则是越长越像宋时桉,除了嘴巴像自己外,简直就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值得欣慰的是熠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眼睛跟自己的眼睛很像,都是一双大大的杏眼,谁知长着长着,这杏眼就变成了宋家人特有的凤眼。 不得不说,宋家这凤眼基因还真强大,旁支姜椿不确定,但主枝这边的所有宋家子嗣,全部都长着一双凤眼。 简直了,凭肉眼就能判断出是不是宋家人,基本上杜绝了混淆宋家血脉的可能性。 毕竟凤眼这种眼型,可以说十分罕见,就算刻意寻找,也寻不出多少人来。 而比他们两个早出生四个月的寰哥儿跟糖姐儿,如今已经八个月了。 民间有句俗语“三躺六坐八爬爬”,他们俩如今不但会爬,还爬得飞快。 钟文谨无奈道:“越大越难带,一个不留神,他们就不知爬哪里去了,得时刻有好几个人盯着他们才行。” 姜椿笑道:“这才哪到哪呀,等他们会走了,才是难带呢。 特别是小郎君,精力旺盛得很,你都累瘫了,他还在那一刻不停歇地跑来跑去。” 姜椿虽然自己没吃过“猪肉”,但她在现代时为了写文,可是潜伏在宝贝树养娃交流论坛半年的人儿,哪里不晓得这个? 钟文谨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眸光一亮,幸灾乐祸道:“我还好,只寰哥儿一个淘气,糖姐儿乖巧得很; 大嫂可是有熠哥儿跟昱哥儿两个小郎君,以后有的辛苦了。” 姜椿伸手摸了摸昱哥儿的脸蛋,笑道:“差不多,我们昱哥儿跟你家糖姐儿差不多乖,只熠哥儿一个刺头,倒也不算太难对付。” 俩人边吃着钟文谨从拼夕夕商城买来的水果,边交流养娃心得。 钟文谨听得眼冒金光,还叫自己的大丫鬟白芷记录下来。 姜椿虽然自己没带过几天娃,但她理论知识丰富呀。 而钟文谨又十分推崇现代科学喂养,将姜椿的话奉为圭臬。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照做。 正说得热闹呢,宋时音来了。 而且是她自己来的,身后没跟着宋时予跟宋时玥两个。 姜椿打趣道:“哟,咱们的新娘子来了。” 宋时音顿时脸色羞红,笑骂道:“大嫂你做个人,我这八字才刚有一撇,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你就这样打趣我!” 姜椿笑嘻嘻道:“就是现在打趣才有意思呢,回头要是尘埃落定了,我再打趣你,就你的厚脸皮,哪里还会害羞?” 宋时音气结。 想到过来的目的,她忍住了跟大嫂斗嘴的冲动,直言不讳道:“大伯母跟兰家约定好这个月十五一起去慈安寺上香,让我跟兰梓洲趁机相看下。 大嫂你看人准,到时你陪我去一趟呗,帮我看看这人靠不靠谱。” 姜椿嗔道:“我几时看人准了?你可别给我戴高帽。” 顿了顿后,又好笑道:“我看你是拜佛拜错庙了,兰小郎君是翰林院庶吉士,你大哥又在翰林院待过好几年,你想打听兰小郎君的为人,不去问你大哥,跑来找我做甚?” 宋时音笑嘻嘻道:“大哥甚都听大嫂的,我直接找大嫂才是对的,只要大嫂上心这事儿,不用我开口,大哥自然就会一股脑秃噜给你听。” 姜椿笑骂道:“好啊你,你这是花一分钱买两样货,算盘打得贼精!” 宋时音被姜椿一番插科打诨给弄得完全不知害羞为何物了,嘻嘻哈哈哈道:“这能怪谁?还不是大嫂你教得好?” 把姜椿给气笑了,转头对钟文谨道:“得赶紧将这刁钻小姑子嫁出去,不然她成日想着如何算计咱们当嫂子的,脊背都发凉。” 钟文谨替宋时音说话道:“阿音来请大嫂你帮忙,说明她看重你,你就帮她一把。 不然回头她所嫁非人,在婆家受了委屈,还不是得大嫂你出面,去给她讨回公道?” 姜椿撇撇嘴:“要是宋家遭难前,她在婆家受了委屈,估计只会嘤嘤哭。 如今你看她这幅混不吝的模样,像是能在婆家吃亏的人吗?婆家人不吃她的亏,就不错了。 让咱们提前替兰家人点蜡。” 钟文谨失笑,附和道:“倒也是。” 宋时音气得跺脚,气哼哼道:“两位嫂子,你们留点口德。” 姜椿笑嘻嘻道:“等你嫁出去以后,我们就留口德。” 两人将宋时音打趣一番,最后姜椿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顺便还将钟文谨给拉上了。 她话是这么说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钟文谨笑道:“我也的确好久没去慈安寺了,跟你们一块过去也成,正好我去给菩萨上柱香,再捐点香油钱,再给寰哥儿跟糖姐儿求个平安符。” 姜椿忙道:“那我也给熠哥儿跟昱哥儿求个平安符。” 她心里明白,自己跟钟文谨跟着过去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这门亲事是庄氏替宋时音选的,若兰家是那等糟心的人家,庄氏也不可能同意跟他家相看。 庄氏的眼光,姜椿还是很信得过的。 还好周氏不糊涂,过年时没有发话将李氏接过来,假装忘了这回事儿。 而二房的人生怕她回来后,又给宋时迁的婚事搞破坏,也假装忘了这回事儿。 于是李氏如今还在宋家家庙里“修行”,屡次托人传信回来也无人理会。 姜椿忍不住跟钟文谨感慨了一句:“音姐儿相看完,就该轮到玥姐儿了。” 唉,一转眼宋时音也要相看人家了,回头三个小姑子全嫁出去,宋家就冷清了许多了。 姜椿不由得有些惆怅。 心里忍不住生出如贾宝玉一般的感慨:“要是姐妹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当然,她也就是随便感慨下,三个小姑子多半都会嫁在京城,素日想要见面也容易。 倒也算不上分离。 第168章 转眼来到四月十五这日。 如今正值初夏, 中午只穿一件单衫刚好,但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宋时桉非说姜椿产后身子虚弱,至今还让她穿着挂里的袄子, 不许她穿单衫。 姜椿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的身子早就完全康复了, 原本的力气也都全都回来了。 她还准备过些日子就亲自去拜访下虞安城,让他重新教自己练武呢。 不过宋时桉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骨着想, 并非强行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所以她也懒得跟他掰扯。 今儿她穿了件松花短袄, 下头配桃红绣迎春花马面裙, 特别有春天的气息。 这还是庄氏给她做的春装,结果她整个春天净忙着生病跟养病了, 到现在才有机会穿出去。 第295节 钟文谨瞧见她这身打扮, 说出来的话都酸溜溜的:“可怜我为了减肥, 又是节食又是在院子里跑圈, 折腾两三个月才瘦下来。 大嫂倒好,躺了一个月,人就瘦下来了,甚至比怀孕前还瘦。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难得听钟文谨一次性说如此多的话,姜椿白她一眼, 哼笑道:“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钟文谨敬谢不敏, 连忙摆手:“千万别, 我可不想躺一个月。” 虽然她对宋时桉这个大伯子威胁自己的事情有些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大嫂够用心。 大嫂昏迷不醒的那小一个月, 都是他亲力亲为地在照顾着,并且照顾得极好。 换成宋时锐这个大老粗, 本来自己一个月能醒来的,给他一照顾,只怕三个月都未必能醒来。 说笑间,宋时音也过来了。 作为今儿相看的主角,宋时音打扮得十分低调,只穿了件粉色立领对襟长衫并一条白色花鸟褶裙,头上簪环也不多。 一副乖巧又不张扬的模样,是长辈们会喜欢的风格。 这装扮显然得到过庄氏的提点。 姜椿将手伸到袖子里,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系统空间里取了支折枝桃花形状的绒花出来。 她将这支绒花从袖子掏出来,笑道:“可是巧了,我给音姐儿你准备的绒花跟你的粉色衣衫简直就是绝配。” 钟文谨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哼。 姜椿连忙又从袖子里掏出支折枝绿萼绒花,递给钟文谨,笑骂道:“哼哼什么呢你?我还能少了你的?” 钟文谨差点给气笑了。 她哼哼可不是要东西,而是触景生情,又想起自己被大嫂欺骗这茬来。 大嫂分明早就知道自己穿越女的身份了,也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但她就是不肯与自己认亲。 被大哥将这秘密捅出来后,这才不得不承认,但金手指还藏着掖着不肯说。 最后还是自己以绝交相逼,她这才告诉自己。 她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绒花,显然是签到系统的奖励,临时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的。 不然,谁家好人会在袖子里藏绒花,还一藏就是两支? 宋时音也没客气,立时半蹲下身,笑嘻嘻道:“多谢大嫂,有劳大嫂帮我簪到头上。” 姜椿将绒花给她簪到发髻上,边歪头打量,边笑着打趣道:“哟,这么客气?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宋时音原本很紧张来着,被大嫂一打趣,顿时连紧张都不顾了,没好气道:“客气不好么?难不成大嫂就喜欢对你不客气的?” 这话刚出口,她就知道要遭。 果然就听姜椿掩唇轻笑一下,一脸“害羞”地说道:“你怎知道我喜欢这个? 哎呀,虽然很想跟你多说一些,但这是我跟你大哥之间的秘密,我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捏。” 宋时音:“……” 钟文谨:“……” 宋时音立时捂住耳朵,无语道:“大嫂,你好意思说我却不敢听,我怕回头大哥杀我灭口。” 钟文谨拿胳膊肘拐了宋时音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怕甚,话是大嫂自己说的,回头大哥要打杀你,你只管往大嫂身后躲便是了。” 真不是她想听八卦,她只是关爱下小姑子而已。 宋时音在大柳树村时,因为不识趣,大哥没少给她暗亏吃,所以这会子坚决不上当。 她嚷嚷道:“二嫂,你这个起哄的也不是好人!” 三人插科打诨一番,这才挤上一辆马车。 路上没甚事做,难免又闹腾了一番。 等马车由官道拐上通往慈安寺的山路时,宋时音这才紧张起来。 她抓着姜椿的手,用颤抖的嗓音问道:“大嫂,你说,兰家的人会不会相不中我?” 姜椿嗤笑一声:“相不中就相不中呗,这家不成还有别家呢,再让你大伯母替你寻摸便是了。” 宋时音嗫嚅道:“就是太麻烦大伯母了。” 姜椿笑道:“一个赶着两个放着,横竖你大哥的亲事她都管了,也不差你一个了。” 顿了顿,她又笑道:“大不了你以后多孝顺下你大伯母。” 宋时音被她说得心里轻松了不少,甚至还能反过来调侃姜椿了:“我多孝顺大伯母,大嫂你就可以偷懒少孝顺一点是?” 姜椿耸了耸肩:“被你发现了。” 钟文谨也凑趣道:“音姐儿你就疼疼我们妯娌,替我们多孝顺下你大伯母。” 三人正说笑着呢,外头突然响起曹贺的声音:“大奶奶、二奶奶、三姑娘,到了。” 宋时音惊呼一声:“这么快?” 姜椿笑道:“有人陪着说话,时间过得就是快。” 说完,她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然后转过身来,将钟文谨跟宋时音给扶了下来。 宋时音下来时,头上竟然还戴着个帷帽,帷帽垂下来的薄纱长至膝盖,既不影响她爬石阶,又阻隔了旁人的窥视。 见大嫂盯着宋时音的帷帽看,钟文谨笑问道:“大嫂用不用帷帽?若是用的话,我叫白芷将我那顶给你拿来,正好我不耐烦戴呢。” 姜椿立时表示拒绝:“不要,我戴那玩意儿做甚?” 素日她去西市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都没戴过帷帽,更何况是去只接待香客的慈安寺? * 马车只能停在山下,上山的路被修成无数阶石阶,按照慈安寺的规矩,入此寺者,石头阶梯必须得亲自爬。 就算是皇太后来了,也得亲自爬上去。 三人才要抬脚往上爬,就见一位中年妇人、一位青年郎君跟一位年轻小娘子走过来。 笑着同她们打招呼道:“宋大奶奶、宋二奶奶、宋三姑娘,这么巧,你们也来慈安寺上香?” 说话的是兰大太太赵氏。 他们明显是有意在这里等宋家人的。 姜椿语气自然地回道:“哟,兰大太太,这么巧,你们也要去慈安寺?” 兰大太太笑道:“对,我们去给菩萨上柱香,让他们保佑我家洲哥儿早日有门好姻缘。” 这话直接把姜椿给逗笑了,掩唇轻笑了片刻,这才一本正经道:“那可太巧了,我们今儿来上香,也是求菩萨保佑我小姑子早日寻到好姻缘的。” 兰大太太忙给宋家人介绍了一番:“这是我儿子兰梓洲,今年二十二岁,是翰林院庶吉士。 这是我闺女兰盈渺,今年十四岁,正跟着女先生念书呢。” 姜椿朝兰梓洲跟兰盈渺点了下头,夸赞道:“大奶奶您好福气,一双儿女都这般出色。” “宋大奶奶谬赞了。”兰大太太笑着谦虚了一句。 这才邀请道:“今儿齐王府摆周岁宴,不少人家都去吃席了,所以今儿来慈安寺上香的人不多。 要不咱们一块儿走?若有个甚事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齐王就是三皇子。 今儿是他侍妾所出庶子的周岁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时桉铺张浪费的毛病给传染了,竟然冒着被老皇帝斥责的风险,也大摆了三百桌。 搞得姜椿哭笑不得。 宋家自然也收到了请帖,不过庄氏没打算去赴宴,只让人将贺礼给送了过去。 今儿原本的目的就是两家互相相看,所以姜椿欣然接受了兰大太太的邀请。 两家人开始边闲聊边往上爬。 聊着聊着,就“不小心”把宋时音跟兰梓洲给挤到了后头。 宋时音顿时有些紧张,脚步一下没迈好,左脚绊到了右脚,径直朝身侧栽去。 兰梓洲惊呼一声:“姑娘小心。” 然后立时伸手扶住宋时音的双肩,支撑住了她的身体,避免了她摔个狗啃泥的惨状。 宋时音连忙红着脸道谢:“多谢兰郎君援手。” 兰梓洲两手如同被烫到般,连忙松开宋时音的胳膊,脸色涨得通红,嘴里慌乱道:“小事一桩,姑娘客套了。” 姜椿跟钟文谨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宋时音这家伙是有意还是故意,竟然给兰梓洲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不过兰梓洲的表现还可以,反应速度够快,身子骨也还算壮实,没弱不经风都到连宋时音这个小娘子的身体重量都支撑不住的地步。 兰大太太用余光偷瞄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嘴角挂着嗑到cp的姨母笑。 自己儿子成日跟个书呆子似的,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还以为他今儿的表现必定会很拉垮。 没想到啊,这小子爱读书归爱读书,但一点都没读傻,该把握机会就把握机会。 姜椿见开了个好头,于是助攻道:“今儿有点热,横竖这路上没有旁人,三妹妹你不如摘掉帷帽凉快凉快,相信兰大太太他们不会介意的。” 兰大太太立时顺杆就爬,笑眯眯道:“不介意不介意,大热天的,戴甚帷帽,我们家渺姐儿都没戴呢。” 顿了顿,她又讪笑道:“我们家富还没过三代,规矩没京城那些老牌世家大族规矩重,叫几位见笑了。” 她不说,姜椿都没发现兰盈渺没戴帷帽。 对于京城的达官贵族来说,家里姑娘十四岁都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出门必须得戴长至膝盖以下的帷帽,不能叫外男看了自己的容貌去。 可见兰家的确规矩没那般重。 想必这也是庄氏替宋时音选中兰家的缘由。 以宋时音如今的性子,也着实不合适嫁进世家大族里边去,不然京城以后可有的热闹看了。 保管一天闹三次还黑不了天。 第296节 姜椿嗔道:“兰大太太您当着我这个全京城出名的女霸王说甚规矩不规矩?”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个我这样的嫂子,我们家三姑娘又能规矩到哪里去? 我们两家,看起来似乎有些半斤八两?” 兰大太太失笑:“大奶奶说笑了。” 兰家属于京城的二流家族,素日上层社会的交际活动,他家能偶尔参加一两次就不错了。 饶是如此,兰大太太以往也在宴席上见过宋时音两回,觉得这小娘子性子活泼开朗,是个极其讨喜的。 加上如今宋家如日中天,他们兰家若能攀上宋家的高枝,地位必定水涨船高,所以在得知宋大太太在给宋三姑娘说亲后,她连忙托人问了口风。 但听宋大奶奶的话音,宋三姑娘并非自己先前所见的模样? 她心里正疑惑呢,余光就瞅见宋时音一把拽下头上的帷帽,丢给自己的大丫鬟金儿。 嘴里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道:“大嫂你早点发话啊,我戴着这玩意儿人都要热死了,看石阶也看不清,还好几次险些踩到边缘摔个狗啃泥。” 姜椿:“……” 你丫装淑女的时间也太短了?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就原形毕露了。 亏庄氏还精心替她挑选衣服跟头面,让她打扮得朴素一点。 竟是白忙活了。 宋时音这是没瞧上兰梓洲?所以这才放飞自我了? 还是说瞧上了,索性不装了,让他瞧瞧自己的真面目,看能不能接受? 下一瞬,就见宋时音扭头看向兰梓洲,笑嘻嘻地问道:“兰郎君,你怎么不敢看我?不看我如何晓得我甚模样? 难不成你想接受盲婚哑嫁,等新婚之夜挑开红盖头开盲盒?” 兰梓洲虽然不太懂“开盲盒”是什么东西,但根据前面的话,他大概能明白宋时音这是甚意思。 兰梓洲脸红得似要滴血,踌躇好一会子,这才抬起头,飞快地在宋时音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又忙不迭垂下眼。 姜椿笑嘻嘻地问道:“兰郎君,我们三姑娘长得可好看?” 兰梓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头垂得更低了几分,闷不吭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姜椿又岂是个轻易就会放弃的? 好容易有点乐子看,她可不得使劲表现表现?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兰郎君,我问你话呢?你闷不吭声,难道是不想说出来伤我们三姑娘的心? 唔,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觉得我们三姑娘丑,但你有涵养,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才会闷不吭声是?” 兰梓洲吓得连忙摆手,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没有,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姜椿扭过头,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是甚意思?觉得我们三姑娘好看?” 兰梓洲真是怕了这位宋大奶奶了,怕她再给你自己扣甚大帽子,忙不迭地点头“嗯”了一声。 姜椿拿胳膊轻微捅了宋时音一下,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三妹妹,你听到没有,兰郎君夸你好看呢。” 兰梓洲:“……” 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罢了罢了,宋三姑娘的确生得好看,这是事实,自己又没撒谎,有甚好心虚的? 宋时音厚脸皮笑道:“算他有眼光。” 才刚安慰完自己的兰梓洲:“……” 他抬眼看向自己母亲兰大太太,用眼神询问她:“母亲,您给我挑的这门亲事确定没问题?” 宋三姑娘被卖进过青楼一年的事情,倒不是甚大问题。 兰梓洲很有自知之明,毕竟是自家高攀宋家,若人家家的姑娘身上没点子瘸,能瞧上自家这样的门第? 主要是宋三姑娘这性子,似乎太“大方”了些? 加上又有个动辄就揍人的嫂子在旁摇旗呐喊,总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兰大太太直接选择无视了儿子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姜椿跟宋时音姑嫂俩在那唱双簧。 心想:“自己儿子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正需要个宋三姑娘这样活泼大方的小娘子带带他。 不然他成日老气横秋的,再给他娶个谨言慎行的大家闺秀,俩人一辈子相敬如宾,话都多说不了几句,又有甚趣味?” 兰梓洲:“……” 然而更令他无语的是接下来宋时音的一句话:“兰郎君,你心里可有中意之人?譬如甚表姐、表妹之类的。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有的话趁早说出来,不然到时候被我知道真相,我非把你们兰家闹翻天不可!” 不等兰梓洲回答,兰大太太就忙道:“没有甚表姐、表妹,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头了,哪里时间跟闲心去关注旁的?” 说着,扭头看向兰梓洲,等待他的表态。 兰梓洲无奈道:“别说表姐、表妹了,就是表兄、表弟,我也就逢年过节见他们一回,哪有机会与她们萌生情愫?” 宋时音阴阳怪气道:“哦,原来是没机会。” 兰梓洲闭眼,叹了一口气:“就算有机会,我也不会对亲戚家的小娘子动情的。” 宋时音哼笑一声:“不动情就对了,我二嫂听番邦商人说过,近亲成亲,后代生出傻子的可能性比非近亲成亲高很多倍呢。” 兰大太太心头一跳,忙急急地问道:“此话当真?” 钟文谨接话道:“自然,番邦那边有机器可以测算这个,具体原理我也不懂,但总归结果是正确的。” 兰大太太忙看向自己女儿兰盈渺。 兰盈渺眼眶顿时红了,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母亲”。 当着外人的面,兰大太太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然后对钟文谨笑道:“番邦造机器的本事的确比咱们大周厉害许多,想必这结果也是真的。 多谢宋二奶奶告知,叫我长见识了,以后再有姻亲提议亲上加亲,我也有理由回绝了。” 姜椿撇撇嘴,宋时音这个大嘴巴,真是甚现代知识都不能叫她知道,不然她转头就会秃噜出来。 这下可好,近亲结婚的坏处传出去了。 大周流行亲上加亲,那么多近亲结婚的人听说了这茬,为了自己的体面,肯定会极力否定这个结果。 必定会引出一番是非来。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算坏处。 毕竟更多没加上加亲,或者打算亲上加亲的人家,听说了这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准就打消了主意呢? 长此以往下去,大周近亲成亲的人越来越少,也算是一大社会进步了。 所以,她跟着附和了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果真近亲成亲又运气不好生出个傻子来,孩子可怜不说,还会影响自家的名声。 被人家说自家缺大德,这才糟了报应生出个傻子来。” 兰大太太点头赞同道:“两位奶奶说得极是。” 兰盈渺似乎有些扛不住这打击,也顾不得有没有外人在场了,直接拿帕子拭起眼泪来。 姜椿等人哪里不明白,她这定是与哪位表兄或表弟有情呢。 糟糕,她们今儿这算是当了棒打鸳鸯大棒的坏人了? 这慈安寺的大门还没进呢,就先“造孽”了,一会儿进去烧香时,自己可得多磕几个头恕罪才行。 嗯,不光自己磕,得让宋时音跟钟文谨也多磕几个。 毕竟有句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 第169章 从山下到山上寺庙这段石阶很长, 姜椿跟钟文谨自然没甚问题,但除开兰梓洲,其他女眷就爬得十分吃力了。 这也给了宋时音跟兰梓洲更多的相处时间。 宋时音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查户帖一般, 逮着兰梓洲就是一通刨根问底。 兰梓洲满脸无奈,但出于良好教养以及他母亲不时扭过头来的死亡凝视, 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他俩要是果真能成的话,兰梓洲的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等终于爬到慈安寺大门口时, 累得气喘吁吁的女眷还没松口气呢, 兰梓洲倒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姜椿拿指头戳了宋时音的眉心一指头,“小声”斥责道:“你也太不矜持了, 看你把人兰郎君折腾得!” 宋时音“小声”嘟囔道:“我不多打听些情况, 回头大伯母问我相没相中, 我总不能只说他长得好看, 旁的一问三不知? 那这亲,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呢?” 被夸长得好看的兰梓洲,才刚恢复正常颜色的脸蛋,顿时又涨得通红。 兰大太太立时开始王婆卖瓜:“长相是我儿子除了会读书外,第二条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虽然没有到贵府宋大爷那般掷果盈车的地步, 但每每出行,也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偷看他呢。” 兰梓洲:“……” 母亲这番自卖自夸的话语, 他真是又羞又窘, 恨不得能找点地缝钻进去。 他嗔怪地斜了兰大太太一眼,阻拦道:“母亲,您快别说了。” 兰大太太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哎呀, 我儿子害羞了。” 还跟宋时音解释道:“没办法,这孩子打小脸皮就薄。” 宋时音厚脸皮地笑道:“没关系, 我脸皮打小,不,在我大嫂的帮助下,我现在脸皮比城墙还厚。” 姜椿:“……” 低声点,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钟文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第297节 怕大嫂恼羞成怒,又连忙收敛神色,打圆场道:“咱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进去。” 众人这才进了慈安寺。 毕竟打着来上香的名义,所以进寺后,两家分开去上香。 姜椿、钟文谨以及宋时音在知客僧的引领下,去正殿烧香跟磕头。 之后又跟知客僧说她们要给家中孩童请平安符。 知客僧便去请寺里专门写平安符的大师来给她们写。 谁知来的竟然是慈安寺的方丈了尘大师。 先前宋时迁跟武成岚相看时,姜椿陪着来过慈安寺,不过那会儿了尘大师云游去了,所以她并未见到人。 这会子要不是跟随家人来过慈安寺多次的宋时音提醒,她还认不出来呢。 姜椿笑眯眯道:“有劳方丈了。” “宋大奶奶客气了。”了尘大师回了一礼,询问了熠哥儿跟昱哥儿的名字后,让人取来黄纸跟朱砂,亲自写了两张护身符。 钟文谨连忙上前,报了寰哥儿跟糖姐儿的名字。 了尘大师又提笔写了两张。 待四张符纸晾干后,他又亲自折成三角,然后双手捧着,呈给姜椿跟钟文谨。 姜椿看了桂枝一眼。 桂枝连忙掏出个钱袋,递给知客僧,笑道:“这是我们奶奶给贵寺添的香油钱。” 了尘大师再次回了一礼:“多谢宋大奶奶慷慨解囊。” 钟文谨也忙让白芷送上自己的香油钱。 都是一百两。 她俩难得来一回,加上又是给家中的小崽子请平安符,本着心诚则灵的心态,俩人提前商议过,捐了同样的数额。 完事后,姜椿笑道:“贵寺的素斋做得极好,先前吃过一回,令我回味至今,可否请方丈帮我们安排两桌午膳?” 她刚醒来时手里银钱还掉宋时桉败家的欠债后,所剩无几,的确有些紧巴。 但几个月过去,两家店铺又替她赚了些银钱。 手里一有钱,她又开始当散财童子了,直接将兰家的午膳也给包了。 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了尘大师笑呵呵道:“宋大奶奶肯捧场,老衲求之不得。” 说完,朝知客僧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安排。 这会子距离午膳还早,姜椿笑道:“香山居士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1,也不知这会子慈安寺的桃花落尽没有? 若没有,咱们去后山赏桃花,也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前者是问了尘大师的,后者显然是对钟文谨跟宋时音说的。 了尘大师笑道:“落了一半,倒也勉强还能一观。” “一半也成啊。”姜椿顿时来劲头了,扭头对钟文谨跟宋时音道:“走,咱们去后山!” 两人自然不会反对。 三人抬脚就往殿外走,走出一小段距离后,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尘大师的声音:“宋大奶奶,老衲建议您最好在敝寺点盏长明灯。” 姜椿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扭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了尘大师,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了尘淡然一笑:“宋大奶奶先前九死一生,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 在敝寺供盏长明灯,有佛祖保佑,兴许往后就能逢凶化吉了呢?” 姜椿眯了眯眼。 据说这老和尚道法高深,一百多岁了还时常外出云游,走路健步如飞,比寺里正当壮年的和尚都有劲头。 莫非他从自己身上瞧出点什么来了? 姜椿面色不变,笑道:“大师说得极是,我自己倒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我夫君可不这么想。 这长明灯还是点一盏,不然要是我真出什么事儿,我夫君只怕会扛不住,还不知会做出甚事儿来呢。” 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了尘大师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总得忌惮宋时桉这个太子爷的小舅子发疯? 对于姜椿威胁的话语,了尘大师面不改色地笑道:“宋大爷、宋大奶奶鹣鲽情深,着实令人艳羡。” 姜椿嘴角抽了抽。 你一个出家人说艳羡,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笑问道:“不知这长明灯是甚点法?” 了尘大师笑道:“您只需要让人将您的八字跟五百两银子送到老衲手里,老衲自会替您安排好一切。” 姜椿咬了咬牙。 好你个贪婪的秃驴,竟然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这算不算敲诈勒索? 但万一这家伙真有些本事呢? 要是交五百两银子保护费,他就能保自己不再被原主纠缠,那其实还挺划算的。 姜椿觉得这五百两银子自己不想出也得出了。 不能怪她轻易上当,任谁才刚生完娃就被原主拉进小黑屋一待二十几天,出来后能不心有余悸? 她一脸肉疼地说道:“回头我就打发人将八字跟银子给大师您送来。” 了尘大师顿时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好。” * 姜椿气鼓鼓地跟钟文谨、宋时音往后山走。 边走边跟钟文谨吐槽:“早知道了尘大师狮子大开口,咱们开始就别捐一百两银子香油钱了。 反正寺里的知客僧一口一个添多少香油钱但凭香客自个的心意,我的心意就是一两银子,他们能奈我何?” 钟文谨安慰她道:“大嫂,你就当花钱买心安了,就当是为了让大哥心安。” 姜椿顿时不吭声了。 钟文谨这家伙,是懂得如何安慰人的。 随即姜椿又想起个事情来。 自己先前给原主用“姜椿”的名字在慈安寺供了块牌位,如今自己又要用“姜椿”的名字点盏长明灯。 一生一死,挂的都是“姜椿”的名字。 外人倒罢了,慈安寺的僧人看到,会不会以为闹鬼了? 地狱笑话了属于是。 想到这里,姜椿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 * 几人一到后山,顿时庆幸自己来了。 这会子的桃林,桃花一半在枝头,一半在地上,美得简直不像人间。 若不是顾忌自己的形象,姜椿都想直接躺下,在铺满粉色花瓣的地上疯狂打滚了。 她嘴里嚷嚷道:“哎呀,可惜我夫君要当值,不然让他给我绘副我躺在铺满花瓣的桃林中的画该有多好!” 钟文谨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嫂你一会支开阿音,我用相机给你拍几张,回头再偷摸用照片打印机打印出来。” 姜椿顿时眼前一亮,同她咬耳朵:“厉害啊,竟然相机跟照片打印机都搞到了。” 钟文谨得意笑道:“上个月系统升级了,能购买的物品更多了,我见有相机跟配套的相机打印机,就赶紧买了台,偷摸拿来给寰哥儿跟糖姐儿拍照用。” 姜椿眸光一亮,立时道:“贵不贵?不太贵的话你给我也搞一套,我也要给熠哥儿跟昱哥儿他们拍照。” 钟文谨咋舌道:“贵,折合成银子的话,要足足一千二百两银子呢。 好处是相机跟照片打印机用的都是太阳能充电电池,不怕没电,以后只需要补充相机打印机的相纸跟墨盒就行。” 姜椿:“……” 可真是血贵! 自己前脚被了尘大师坑走五百两银子,后脚又要被钟文谨坑(?)走一千二百两银子。 真是花钱如流水啊,她就是家里有银矿,也经不起这么个花法啊。 更何况她家里没银矿。 但没关系,她有签到系统。 是时候每天出去溜达一圈,挨家店铺打卡签到了。 她病着的这几个月,攒了无数签到点。 以往那些她瞧不上的店铺,如今也可以去打卡签到一番了,譬如瓷器铺之类的。 她对钟文谨道:“等我再攒攒钱,攒够了就找你进货。” 钟文谨先是应了一声:“好的。” 随即伸手握了握姜椿的手,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欠钱不还,拿你的银钱去买奢侈品,我那相机跟相机打印机是用商城积分兑换的,没花银钱。” 姜椿笑骂道:“你解释甚解释,我还不了解你?再说了,我的银钱岂是那么好容易拖欠的? 我相信你没这个胆子。” 钟文谨立时作害怕状,笑道:“我可不敢。” “喂,你俩在嘀咕什么呢?该不会在说我的坏话?” 宋时音见她俩在咬耳朵,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们。 姜椿笑嘻嘻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第298节 宋时音顿时跳脚:“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有什么坏话是我不能听的?” 钟文谨笑道:“我们在说你的未来夫婿兰梓洲呢,怕你听了害羞。” 宋时音挺了挺胸脯,大声嚷嚷道:“我有甚害羞的,我又不像兰梓洲脸皮那么薄。” 正陪着母亲跟妹妹来赏桃花的兰梓洲,才一踏入桃林,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耳朵立时就红了。 兰盈渺斜了自己兄长一眼,又斜了自己母亲一眼,抿了抿唇。 宋三姑娘行事如此豪迈,娶这么个嫂子回家,真的合适吗? 但她因为近亲成亲容易生出傻子的番邦言论,这会子心里正乱糟糟的呢,也没心思管兄长的事情,所以甚都没说。 姜椿正愁如何支开宋时音这个跟屁虫,好让钟文谨给自己拍照,回头将照片拿给宋时桉,好让他对着照片给自己画画。 余光瞅见兰家的人身影,她顿时眼前一亮,伸手推了宋时音一把。 嘴里大声道:“阿音,你来慈安寺多,对桃林了如指掌,你去给兰大太太他们领路,带他们好好欣赏下这桃林的风景!” 兰大太太果然是个上道的,闻言立时顺杆就爬:“我正一头雾水,不知该从哪里赏玩呢,如此就有劳宋三姑娘了。” 宋时音面色微红,抬头瞪了姜椿一眼。 到底没拒绝这大好的相处机会,小碎步地朝兰家人的方向行去。 姜椿跟钟文谨俩人在她身后齐齐失笑。 惹得宋时音跺了跺脚,索性不装了,大踏步朝前走去。 姜椿笑了一会子,这才对桂枝跟白芷道:“你俩去咱们的马车里将茶水跟吃食取来,我要跟二奶奶在这里野餐。” 两人应声离开。 候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桃林尽头,姜椿立时催促钟文谨:“快拿出相机来,咱们拍照。” 钟文谨也没犹豫,直接从系统仓库里将一台单反取出来。 她架势十足地端起相机,指挥姜椿站到一棵枝头上桃花相对多一些的桃树下,给她试拍了一张。 查看了下效果后,她笑着夸赞道:“不愧是大嫂,随便往那里一站,就是一副古代仕女图。” 把姜椿给逗笑了:“我一时分不清你说这话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钟文谨失笑。 她又指挥着姜椿摆了好几个姿势,给她一连拍了好几张。 俩人往桃林深处走了一会子,姜椿发现一棵侧枝极其粗壮的桃树,她索性提起裙子,一下跳坐了上去。 歪头看向钟文谨,踢腾着一双绣花鞋,笑道:“快给我这个‘淑女’拍一张桃花美人图。” 钟文谨端起相机,“咔嚓”一声,拍了一张。 低头看了下液晶屏,她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这张照片最符合大嫂的气质,回头大嫂可以让大哥给你画这副画,保证惊艳四座。” 姜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道:“可以。” 宋时桉画啥都惊艳四座,习惯了。 她从桃树上跳下来,伸手接过钟文谨手里的相机,笑道:“来,我帮你拍几张,回头你打印出来给二弟看。” 钟文谨闻言,顿时无奈道摆摆手:“看不了,这傻大个至今还没发现我身上的端倪呢。 你说说他,好歹也是个正五品的锦衣卫千户,手底下统领着一大帮手下,素日案子也办得像模像样,怎地到我身上,就这样呆?” 姜椿嗔道:“他是相信你,所以即便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也会用其他理由替你解释,不会对你起疑心。 你该高兴才是。” 钟文谨撇嘴道:“高兴个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姜椿笑骂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大哥要是像二弟这般迟钝,我都要阿弥陀佛了。” 这兄弟俩,一个是人精,一个又一根筋,还真是两个极端。 钟文谨摸了摸下巴,拧眉认真思考了一番如果宋时锐突然脑袋开窍,变得跟宋时桉一样精明……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还是算了,大哥那人精明得有些可怕,如果宋时锐变得跟他一样,自己得时不时跟他斗智斗勇,那日子可就没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了。 * 她们在桃林逗留大半上午,这才移步到禅房用午膳。 兰大太太得知姜椿帮忙定了桌上等素斋后,有些羞窘地说道:“大奶奶您动作也忒快了些,这活计本该我来做才对,如今倒显得我不懂人情世故了。” 姜椿嗔道:“我没拿大太太你们当外人,方才如此的,大太太要是见外的话,我可要心疼我的银钱了。” 兰大太太立时改口道:“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用完午膳后,姜椿她们几个还在禅房里小憩了半个时辰,这才启程下山。 为了避嫌,兰家人已经提前离开了。 宋时音没瞧见人,还略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姜椿的打趣:“女大不中留啊!是谁先前说不想嫁人,要留在家里让我跟二弟妹养来着? 我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二弟妹你可还记得是谁?” 钟文谨装傻充愣地摇了摇头:“还真别说,我竟也想不起来了。” 顿了顿,又笑道:“总归是咱们几个小姑子里头的一个。” 宋时音被她们打趣得脸色通红,气鼓鼓道:“你们两个当嫂子的,就打趣我,仔细我恼羞成怒,不跟你们好了!” 姜椿笑嘻嘻道:“我求之不得呢,你快点恼羞成怒,最好发狠跟我们绝交,这样你出嫁时,我们就不用给你添妆了,省了好大一笔银钱呢。” 钟文谨附和道:“就是,正好近日我手里紧巴,还盘算着从哪里省一笔出来呢,原来应在阿音身上。” 俩人一唱一和,把宋时音气得直跺脚:“你们有没有人性啊,连我的添妆礼都想克扣,我要跟大伯母告状,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姜椿有恃无恐地说道:“你去告呗,我有熠哥儿跟昱哥儿在手,挟天子以令诸侯,母亲可不敢轻举妄动。” 钟文谨点头道:“就是,我也有寰哥儿跟糖姐儿这对龙凤双胞胎当人质,让母亲投鼠忌器。” 宋时音差点气哭:“生双胎了不起是?你们太过分啦!” 姜椿点头:“生双胎就是了不起。” 钟文谨也点头:“生双胎就是了不起。” 宋时音:“……” 她反驳不得,气得“啊啊”大叫了几声。 姜椿见状,同钟文谨“小声”道:“得亏兰家人早走了,不然看到她这个疯样,可不敢再提结亲的事情了。” 钟文谨安慰道:“罢了,好在三妹妹只是间歇性发疯,不是一直如此,能瞒一日是一日,先把人塞进他家再说。” 姜椿点头:“嗯,二弟妹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 宋时音:“……” 自己本是装疯的,但要再继续听两个嫂子挖苦下去,她觉得自己只怕要真疯了! 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她一个当小姑子的还能怎样呢? 也只能想法子从她们身上多捞点添妆礼,好弥补下自己受伤的小心肝啦。 * 姑嫂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宋家。 她们结伴前去正院,跟庄氏汇报今儿相看的情况,毕竟后续的事宜还得庄氏来办。 结果到了正院,才得知庄氏进宫去了。 翡翠笑道:“太子妃娘娘发动了,太子爷体恤太子妃娘娘,派柳嬷嬷来接太太进宫陪产。 太太已经去了三个时辰了,奴婢估摸着,今儿她只怕得留宿宫中。” 姜椿惊讶道:“太子妃娘娘要生了?” 她掰着手指算了下时间。 宋家是八月里接到报喜,说太子妃娘娘有孕的,如今是四月中旬。 算算时间,也的确到日子了。 宋时予是二胎,且她是太子妃,宫里有经验丰富的医女跟太医,倒不用自己太担心。 她们只需要在家等待宫里的好消息就行了。 毕竟原著里太子妃生产顺利,没难产,也没遭老皇帝的妃嫔算计,顺利生下了一个小皇孙。 果然宋时桉下衙后,就带回了太子妃平安生子的消息。 最高兴的估计当属庄氏。 庄氏素日没少替自己女儿担忧,毕竟她膝下只太孙一个儿子,到底子嗣单薄了些。 这年月的小孩子容易夭折,万一太孙有个好歹,她太子妃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如今好了,宋时予有两个儿子傍身,即便太子登基后广纳妃嫔,也基本不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如此也就杜绝了宋家被旁人摘桃子的可能性,坐稳了未来后族的交椅。 第170章 没过多久, 庄氏也回来了。 既然太子妃生了,她就没必要在宫里过夜了。 毕竟如今还是老皇帝当政,后宫不少妃嫔对太子妃有敌意, 万一被人伺机找茬就不好了。 庄氏一回来, 就喜气洋洋地宣布给府里所有仆人多发一个月月钱,府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姜椿见庄氏高兴, 立时凑上前,讨要好处:“母亲, 府里仆人都有赏钱, 我这当儿媳妇的岂能没有? 您那套汝窑粉彩茶具赏我呗,上头的百子闹春图特别喜庆, 我们熠哥儿跟昱哥儿看着就欢喜。” 第299节 庄氏顿时给气笑了:“熠哥儿跟昱哥儿才三个半月大, 能懂甚汝窑粉彩茶具?” 姜椿笑嘻嘻道:“他们现在还不懂, 我可以先替他们懂着呗。” 庄氏白了她一眼。 这家伙开着两间铺子, 其中一间胭脂水粉铺子日进斗金,老二媳妇开的那间同样日进斗金的洋货行也有她一半的干股。 更别提还有五间赁出去赚赁金的铺子,以及四个大大小小的田庄了。 这么多进项,就算是跟其他达官显贵家的年轻奶奶们比,都很拿得出手了。 结果她还是一副抠唆样, 见缝插针地逮着自己就薅羊毛。 难不成薅来的羊毛用起来更香? 不过大好日子,庄氏也懒得跟她掰扯, 没好气道:“给给给, 你拿了东西一边老实待着去,别给我添乱!” 姜椿立时作乖巧状。 不过也只老实了一瞬。 然后便扭头朝钟文谨使眼色,让她也趁机薅点东西。 钟文谨脸皮薄, 加上自觉自己如今手里银钱虽不宽裕,但也绝对算不上穷。 而且下个月交付了兵部订购的大批量酒精后, 自己就能一夜暴富。 根本没必要再薅婆婆的羊毛。 便朝姜椿轻微摇了摇头。 姜椿“啧”了一声,对于钟文谨的不上道表示失望。 薅羊毛的快乐,看来只有自己能懂。 庄氏忙活一通,总算能坐下来,好好问一问宋时音相看的情况了。 宋时音脸红微红,但说的话却不扭捏:“兰梓洲个子高挑,长相好看,说话也斯文有礼; 兰大太太性子爽利,不是那等刁钻难相处的; 兰五姑娘……也还行,性子温温柔柔的。” 庄氏斜了宋时音一眼,这是看上兰家那小子了? 她抬眼看向姜椿,问道:“你怎么看?” 这家伙虽然成日没个正形,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姜椿笑嘻嘻道:“母亲给挑的人家,自然是好的。” 庄氏白她一眼:“你少糊弄我,赶紧说说情况。” 姜椿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兰郎君性子腼腆,被音姐儿打趣几句就脸红,是个正人君子。 最大爱好就是看书,家中也没甚走得近的表姐表妹。 兰大太太性子的确爽利,也不是那等不会看眉眼高低的蠢货,而且看得出来她对音姐儿颇为喜欢,应该不难相处。 至于兰五姑娘兰盈渺,性子温柔和顺,也不是那等爱挑拨是非的小姑子。 不过,因我们无意间说起近亲成亲容易生出傻子后代的番邦言论,她伤心难过得都掉眼泪了。 似乎跟哪个表兄或是表弟有情? 不过这是题外话,倒也不与音姐儿相干。” 庄氏听得一怔,愕然道:“近亲成亲容易生出傻子后代?你们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咱们大周不少人家都乐意亲上加亲,就连你二叔、二婶,都是姨家表兄妹呢。” 姜椿玩笑道:“难怪音姐儿成日傻乎乎的。” 宋时音立时跳脚:“我才不是傻子呢,我聪明得很。” 姜椿点头:“嗯,你是大聪明。” 不明白“大聪明”梗的宋时音得意地一扬下巴:“哼,知道就好。” “噗。”知道“大聪明”梗的钟文谨直接笑出声来。 宋时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气急败坏道:“大嫂,你骂人!” 姜椿一脸无辜道:“我哪里骂人了?我这是夸你好不好!” 宋时音坚决不信:“‘大聪明’肯定不是甚好词儿,不然二嫂也不至于喷笑。” “行了,你俩少在这胡搅蛮缠,赶紧给我说正事儿!” 庄氏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 姜椿跟宋时音连忙正襟危坐,收敛起神色来。 庄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所谓的近亲成亲容易生出傻子后代的言论是番邦言论,立时瞪向钟文谨。 没好气道:“番邦言论又未必作数,你胡乱传这些话做甚? 若是传扬到外头去,多少近亲成亲的人家要骂咱家?” 钟文谨解释道:“番邦那边有机器能查这个,这结论真得不能再真了。 传扬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哪怕能阻拦一桩近亲之人的亲事呢,也算咱们宋家积德了。” 庄氏静默片刻,这才哼笑一声:“积德?我看积骂名还差不多。”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都传扬出去了,多说无益。 再说了,以他们宋家如今的地位,旁人最多也只敢背后骂几句,无人敢当面置喙。 且随他们去。 庄氏看向宋时音,认真问道:“所以,你这是相中了兰梓洲?” 宋时音突然矜持起来,支支吾吾道:“我相中他有甚用,人家未必相中我呢。” 庄氏白她一眼:“你只说你的意思,他的意思与你何干? 就算你跟我说你相中了兰梓洲,难不成我还能主动去兰家替你求亲不成?” 他们女方家,得有女方家的矜持,就算果真有意结亲,也最多向拉线的中间人暗示几句。 其他的就等着男方家来主动了。 宋时音轻咳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没错,我是相中他了。” 庄氏嘴角露出个轻笑来,又很快收敛住,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然后又问钟文谨:“不是说要去给寰哥儿跟糖姐儿求平安符,可求到了?” 钟文谨从荷包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平安符给她看,笑道:“求到了,了尘大师亲自写的呢,回头就给他们装到香袋里,佩戴在身上。” 姜椿嘚瑟道:“我也给熠哥儿跟昱哥儿求了平安符呢。” 庄氏轻哼一声:“你求不求都不打紧,有你这个巡海夜叉镇守,等闲邪祟可不敢打他哥俩的主意。” 姜椿失笑:“母亲您太高看我了!” 心想,我自己都差点被原主的亡魂给逮走呢,又哪里护得住熠哥儿跟昱哥儿? 她又主动禀报道:“母亲,了尘大师建议我在慈安寺点盏长明灯。” 庄氏忙道:“了尘大师佛法高深,他既建议你点,那你就必须点,总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椿嗔道:“母亲说得轻松,那老,咳,大师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香油钱,这跟拿刀子剜我的肉有甚区别?” 庄氏吃了一惊:“五百两银子香油钱?这么多!” 想了想,又白了姜椿一眼:“五百两银子香油钱的确有些多,但你也不是出不起,赶紧痛快让人将银子送去。 你先前出这一桩事,好悬没把桉哥儿吓死。 就当花钱买个心安。” 姜椿哼哼唧唧道:“要不是看在夫君的份上,我还真不乐意掏这银子。”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让桂枝找了两个小香囊来,将平安符装进去,然后分别挂到熠哥儿跟昱哥儿的襁褓上。 大半日没见到这俩小崽子,姜椿一手一只襁褓,将他们抱起来,好好亲香了一番。 然后将他们放到摇篮里,逗他们玩。 熠哥儿一看就没啥心机,一逗就笑,一逗就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姜椿拿帕子轻轻拭了拭他的小嘴。 然后又转头去逗昱哥儿。 昱哥儿睁着一双乌黑的凤眼,静静地看着姜椿,无论她怎么逗都不笑。 甚至让姜椿有种他是大人,自己是幼稚小孩的错觉。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崽子不会也是重生回来的?” “嘀咕什么呢你?” 一身绯红官袍的宋时桉走进来,笑问了一句,然后径直往卧房走去。 他换了家常衣裳,又净手后,这才返回东次间,在罗汉床上坐下。 伸手轻触了下熠哥儿跟昱哥儿的脸蛋,眼神温柔慈爱地看着他俩,嘴角溢出抹轻笑来:“你俩在家乖不乖?没惹你们母亲生气?” 姜椿失笑:“他们就算在家不乖,也惹不了我生气,毕竟我才从慈安寺回来没多久。” 宋时桉后知后觉地“唔”了一声:“今儿衙门一堆琐碎之事,竟忘了娘子陪三妹妹去慈安寺这茬了。” 顿了顿,又笑着询问道:“事情进展得可还顺利?” 宋时音上辈子成日在家打鸡骂狗,还跟钟文谨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大闹,宋时锐忍无可忍,托人给她说了门京外的亲事,远远地将她给嫁出去了。 这辈子显然不一样了。 母亲其实早就私底下问过自己兰梓洲的品性,得到自己的肯定后,这才答应与兰家相看。 第300节 所以今儿这一趟慈安寺之行,即便两家相看不中,想必也不会闹出甚幺蛾子来。 姜椿笑道:“顺利,音姐儿个小色批,见人家兰郎君生得好,连矜持都不顾了,查户帖一般,逮着人一通盘问。 偏兰郎君面皮薄,被她问得面红耳赤,还不能不回答。 还真别说,他俩有点好嗑。” 宋时桉用一双染上笑意的凤眼看着她,打趣道:“音姐儿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瞧这女山大王的架势,跟你当初调戏我时简直一模一样。” 姜椿嗔了他一眼:“才不一样呢,你可是我夫君,我调戏自己夫君天经地义。” 宋时桉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一言难尽地说道:“哪个好人家的娘子动辄就捏自己夫君的屁屁?” 姜椿倒打一耙地哼唧道:“这能怪我嘛?谁让你的屁屁生得那般翘,都能顶起一只盖碗了,我能忍住不捏?” 宋时桉给她气笑了:“这么说来,倒成我的错了?” 姜椿点头道:“对,谁让你招蜂引蝶。” 说着,她迅速将手探过去,在他的屁屁上捏了一把。 嘴里嘻嘻哈哈道:“哎呀,夫君这屁屁的手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宋时桉的眸色立时转深,哑声道:“娘子,你这是在点火。” 姜椿怀孕后期,加上养病这三个半月,他已经足有半年没碰过她了,根本经不起任何撩拔。 姜椿歪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笑嘻嘻道:“我就点火,你待如何?” 宋时桉伸手,一下将人捞进怀里,垂眼看着她,哼笑道:“娘子这是不打算用晚膳了?” 姜椿拿手指在他心口画圈圈,嘴里却坚决地拒绝了他:“那不成,我在外头累了一天,晚膳不但要吃,还要多多地吃呢。” 宋时桉捉住她那只作乱的手,笑骂道:“既然还想吃晚膳,就别作死。你知道的,我一向对你没甚抗拒能力。” 姜椿没再继续逗他,万一逗过了头,那自己这顿晚膳怕是要泡汤了。 她果断转移了话茬:“给两只小崽子求的平安符,是了尘大师亲自写的,他还建议我在慈安寺点盏长明灯。” 宋时桉闻言,立时道:“那就点。” 姜椿气哼哼道:“我跟母亲打听过了,别人在慈安寺点盏长明灯,便宜的五两银子,中等的十两银子,最贵的也只要二十两银子。 了尘大师却收我五百两银子,这是拿我当肥羊宰? 但没办法,他说我点了这长明灯,兴许就能逢凶化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只能乖乖被宰了。” 宋时桉连忙安抚她:“慈安寺香火那般鼎盛,压根就不缺银钱,了尘大师既然开口要这个价,必定有他的道理。 咱们就当花钱买安心了,横竖咱们也不是出不起这五百两银子。” 姜椿白他一眼:“你旁的不积极,花钱的事情上倒是比谁都积极。” 她也没说不花,就是有点肉疼,所以难免有些婆婆妈妈。 宋时桉叫屈道:“你凭良心说,我甚时候替自己花过银钱了? 我花掉的那些银钱,可都是花在了娘子你跟熠哥儿、昱哥儿身上。” 这话姜椿没法反驳。 不管是招魂花的那五千两银子,还是大摆满月宴花的那三千两银子,都不是为他自己花的。 姜椿哼唧道:“点长明灯这五百两银子,我也不是为自己花的,我是花钱买你安心。” 宋时桉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一脸幸福地笑道:“多谢娘子替我着想,这长明灯一点,从此我晚上都能安睡了。” 了尘大师多半是看出点端倪来了。 不过他既然主动开口让姜椿点长明灯,可见不但对她没敌意,还有援手的意思。 虽然自家得出五百两银子,但说不定其实是他们占了大便宜呢? 总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两人说了会子话,便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 用完晚膳后,又叫人烧水,沐浴了一番。 姜椿才刚躺下,就一下被宋时桉捞到了怀里,嘴巴堵住了她的唇。 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直接去解她寝衣的系带,解完上头又去解下头寝裤的系带。 没一会子功夫,就将她的“皮”给全部除掉了。 他舌头突破她的齿门,钻进她的嘴巴里与她的舌儿共舞。 亲了好一会子后,又缓缓下移,来到她的身前。 流连半晌后,又接着往下,亲住了关键之处。 不光宋时桉素了半年,姜椿也饿了半年,而且生完娃后她感觉自己比先前还容易饿,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服侍? 很快就被他送上山顶。 偏宋时桉还从下头抬起头来,打趣她:“娘子这就不行了?也忒不中用了些。” 姜椿气喘吁吁,人还没缓过来呢,根本懒得理他。 于是宋时桉又亲了她第二回。 趁她登山山顶那刻,来个突然袭击,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的声音差点冲破屋顶。 她推了下他的手臂,眼泪汪汪地说道:“你轻点!慢一点!” 太久没敦伦了,他硬件又异常优越,刚才那一下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简直梦回圆房那日。 宋时桉忙安抚她道:“好,我轻一点,慢一点。” 等她适应了一会子后,他这才缓缓奋战起来。 宋时桉向来不缺技术也不缺耐心,所以在他的多方调试跟努力下,姜椿逐渐由眼泪汪汪变成满面朝红跟哼哼唧唧。 一回还不过瘾,休息片刻后,他又来了第二回、第三回。 小别胜新婚似的,俩人吃起来就没够了。 等结束时,天都蒙蒙亮了。 所幸今儿是休沐日,不然宋时桉都不用睡了,直接去衙门当值刚好。 两人搂抱在一起,睡了个昏天暗地,一直睡到姜椿被饿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是中午12:30了。 “夫君,快起来。”她伸手推了宋时桉一把。 他们已经错过了早膳,再不起来,只怕连午膳都要错过了。 宋时桉昨夜确实累坏了,被姜椿推醒后,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缓了一会子后,才喊了声:“娘子。” 姜椿拿起桂枝提前放在床头柜上的衣裳,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将衣裳递给他。 嘴里打趣道:“夫君这懵懵懂懂的模样,真可爱。” 宋时桉抿唇一笑:“可爱你就多爱点。” 姜椿失笑:“你还挺会顺杆爬的。” 俩人匆忙穿好衣裳,洗漱一番后,立时让人传膳。 饭菜才刚摆上桌,桂花就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大爷、奶奶,蒋先生来了。” 宋时桉“忽然”地一下站起身来:“师父怎地突然来家里了?” 他警觉地皱了皱眉,该不会又是来辞行的? 蒋堰原本的打算是等姜椿生产完毕,给他们的孩子过完满月后就下江南。 谁知姜椿出了事。 他哪里还敢在那个关头离京?少不得三五不时来宋家一趟,宽慰徒弟一番,并积极帮忙想法子。 如今姜椿身子骨已经完全康复,蒋堰只怕又要旧事重提了。 宋时桉边心里琢磨着蒋堰的来意,边亲自出去将人给迎了进来。 蒋堰瞅了眼桌上的饭菜,诧异道:“都未时一刻(13:15)了,你俩怎地才用膳?” 宋时桉脸色微红,支吾道:“今儿休沐,我们贪睡了些,才起来没一会子。” 蒋堰虽然没成婚,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哪里还不明白这个? 他笑眯眯道:“年轻人嘛,贪睡是正常的。” 不等宋时桉回应,他又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用膳,用完咱们再说话。” 姜椿是真饿了,蒋堰一发话,她端起饭碗就开吃。 宋时桉却有些食不下咽。 他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该如何打消师父轻生的念头,原本能吃两碗饭的饭量,今儿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姜椿斜了他一眼,当着蒋堰的面,她也没说什么,按照自己素日的吃饭速度跟饭量,吃了十六碗饭,这才停歇。 直接把蒋堰给惊呆了。 他本以为徒媳先前在樊楼已经够能吃了,今儿才发现,原来她在外头还是收着了。 不过惊归惊,他甚都没说,毕竟人家又没吃自家大米,哪里用他多管闲事? 待两人吃完,丫鬟端上茶来,师徒三人吃了一盏茶后,蒋堰这才将今儿的来意挑明:“为师打算这月二十二日动身下江南,船票已经买好了。” 姜椿:“……” 又来? 宋时桉这下该头疼了。 第301节 宋时桉闻言,脸色顿时就垮下来,用略带委屈的语气问道:“师父,这江南你是非下不可吗?” 蒋堰颔首:“对,非下不可。” 顿了顿后,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一直没有灵感画新画,再憋在京里,师父的画笔都要长毛了,还是去江南溜达溜达。 江南那地界,山清水秀,名山大川数不胜数,师父在那里一定能寻到作画的灵感。” 姜椿撇撇嘴,还寻找作画的灵感呢,我看你是想去寻找水鬼! 她吩咐桂叶一声:“让潘奶娘把昱哥儿抱来。” 昱哥儿被抱来后,姜椿将襁褓接过来,然后转头便塞进了蒋堰的怀里。 对一脸不知所措的蒋堰笑道:“师父,昱哥儿有学画的天分,他能不能成为一代大家,就全靠师父您了。” 蒋堰:“???” 昱哥儿才三个半月,她是怎么看出他有学画天分的? 这个徒媳也忒不靠谱了些。 他没好气地宋时桉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教。” 宋时桉果断拒绝:“自古慈父多败儿,徒弟我可教不了他。” 蒋堰暴跳如雷:“我该你们宋家的?带大你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就够我心累的了,如今更过分了,竟然塞给我个奶娃娃!” 第171章 姜椿闭着眼睛瞎忽悠道:“师父, 您别看昱哥儿还是个奶娃娃,但他是个不一样的奶娃娃。 您见过谁家奶娃娃除了饿了跟拉尿外,一声不哭的? 此子一看就十分不凡, 心性非普通奶娃娃能比的, 贼有耐心,贼沉稳。 可不就是个学画的好苗子? 我问过我婆婆了, 她说我夫君幼时可没昱哥儿这样的好心性,一不顺他心意, 他就哇哇大哭呢。 所以, 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昱哥儿将来在绘画一途上的成就肯定远超他父亲。 师父, 错过这样的旷世奇才, 可是您老的损失。 您老就是驾鹤西去了, 也会遗憾得闭不上双眼, 恨不得仰天长啸‘还想再活五十年’,好把昱哥儿这个徒弟教出来!” 蒋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过王婆自卖自夸的,没见过这般自卖自夸的。 一个三个半月的奶娃娃,被她吹成花了。 自己徒弟被她忽悠瘸了就罢了,自己才不听她忽悠呢。 蒋堰才要将昱哥儿递还给姜椿, 一低头,就对上了昱哥儿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 小婴孩的眼睛澄净透彻, 乌溜溜的, 比最通透的水晶都纯净无暇。 蒋堰跟他对视片刻,竟渐渐瞧出些不一样来。 一般婴儿还真没有昱哥儿这样似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神。 所以姜椿其实没有在自卖自夸,而是此子果真不凡? 蒋堰一时间有些迷惑, 不确定自己是真瞧出了昱哥儿的不凡,还是成功被姜椿给忽悠瘸了。 他紧抿着唇, 跟昱哥儿对视半晌后,突然对姜椿道:“有阵子没见熠哥儿了,让人把他抱过来给我瞧瞧。” 姜椿立时对桂叶道:“让许奶娘将熠哥儿抱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安静乖巧的昱哥儿,熠哥儿可要“活泼”多了。 不是踹烂襁褓,就是蹬坏摇篮,就连奶娘拿来逗他的拨浪鼓,都被他抓断好几只了。 简直就是个问题婴孩! 为此姜椿还专门找姜河询问了一番原主小时候的表现。 姜河说原主小时候就普通婴孩一个,力气是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增加的,不像熠哥儿生下来就力气大。 得,感情姜椿不是天生巨力,熠哥儿才是真正的天生巨力。 许奶娘很快将熠哥儿抱过来。 姜椿伸手将昱哥儿从姜堰怀里接过来,然后示意许奶娘将熠哥儿交给蒋堰。 蒋堰才刚将熠哥儿接过来,就觉得怀中一沉。 他两手小心翼翼地掂了掂熠哥儿,笑道:“熠哥儿看着脸蛋跟昱哥儿一般大小,体重可比昱哥儿沉多了。” 熠哥儿眨巴着一双凤眼,小脑袋还歪了歪,似乎在打量蒋堰似的。 边打量还边吐泡泡。 蒋堰手指轻轻抚了下他稚嫩的脸蛋,笑道:“熠哥儿的确更活泼些。” 熠哥儿以为蒋堰在逗他,顿时笑起来。 看着小婴儿纯真可爱的笑容,蒋堰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戳熠哥儿的酒窝。 熠哥儿笑得更欢了,脚丫子在襁褓里蹬来蹬去。 然后“刺啦”一声,襁褓被蹬裂了。 下一瞬,熠哥儿的小脚丫从襁褓的破洞里伸出来。 蒋堰:“……”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识到熠哥儿的“天生巨力”,看着那只从襁褓破洞里伸出来的白嫩小脚丫,他直接惊呆了。 缓了片刻后,他才抬眼看向姜椿,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熠哥儿他一直这般,活泼?” 姜椿让桂叶将熠哥儿的账本子拿来,一手抱着昱哥儿,一手拿着账本子,念给姜堰听。 “熠哥儿如今三个半月大,已经踹烂十六只襁褓、十二只摇篮,折断六根拨浪鼓,扯坏五只肚兜跟四副银手镯。 不敢想象他成人之前,会霍霍掉我们多少东西。 徒媳我也只能将账记下来,等他长大后,让他慢慢用俸禄偿还了。” 蒋堰嘴角抽了抽。 一个从小就霍霍东西,一个儿子霍霍东西她就记账让他长大以后偿还。 俩人真不愧是亲母子! 他将目光投向安静窝在姜椿怀里的昱哥儿,问道:“昱哥儿没破坏甚东西?” 姜椿低头在昱哥儿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没有,我们昱哥儿再乖巧不过了。” 蒋堰更觉昱哥儿与普通婴孩不同了。 虽然普通婴孩也不像熠哥儿这般活泼过头,动辄就破坏东西,但如昱哥儿这般乖巧沉静的也不多。 蒋堰突然就不太想下江南了。 昱哥儿这样的性子,肯定能坐得住。 对于从头开始学绘画的孩童来说,头一条要求,也是最难的一条要求,就是得坐得住。 看到好苗子,他有些心痒难耐。 如果自己不带昱哥儿,让宋时桉这个亲爹来带,旁边有个河东狮姜椿虎视眈眈,他稍微严苛点,估计她就会跳出来阻拦。 能带出来甚好成果? 要是昱哥儿这样的好苗子被他们给耽误了,自己只怕真要如姜椿所说,死了也闭不上双眼了。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但蒋堰嘴里却是傲娇道:“都说三岁看大,如今昱哥儿才三个半月,是不是好苗子,等他长到三岁再说。” 宋时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蒋堰。 师父这话是甚意思? 不下江南了? 不想死了? 姜椿那番夸昱哥儿的离谱话语,竟然说动了他? 师父向来固执,不但自己劝不动,蒋家人也劝不动他。 甚时候他变得如此好忽悠了? 姜椿一听有门,顺杆就爬:“那师父您可别下江南了,得在京里看着昱哥儿点,免得他被我们两个新手父母给教歪了。” 蒋堰笑骂道:“你们是新手父母,难道你们师父我就有带奶娃娃的经验了? 当初桉哥儿跟我学画时,都八岁了,不但写得一手好字,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哪里晓得该如何从头教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屁孩学绘画?” 话虽如此,却没再提下江南的事情。 荣绕在自己心头许久,思来想去都没寻到破局方法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宋时桉目光炯炯地看着姜椿,心里有无限感激,又有无限爱意。 她果然是自己的救星,不但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还挽救了师父的性命。 用上辈子的孤单凄苦,换来这辈子的夫妻恩爱,亲人萦绕,他觉得这笔账实在是很划算。 * 宋时音跟兰梓洲的亲事,到底还是定下来了,两家赶在四月三十这日交换了庚帖。 兰梓洲其实有些不太情愿,觉得宋三姑娘性子太活泼了些,娶了她以后,很难相敬如宾。 但这又算不上甚大缺点。 第302节 他将这茬跟兰大老爷跟兰大太太一说,果然挨了一顿混合双骂。 兰大太太还让他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然还有脸嫌弃起宋家嫡出的姑娘了。 兰大老爷更直接,说他再说这般不着四六的话,就动家法揍他一顿。 兰梓洲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因五月又被古人称为毒月,忌谈婚论嫁,两家只能暂停走礼,等进了六月再说。 礼走不成,却不耽误宋时音毫不见外地指使兰梓洲干这干那。 一会儿让他去南城买她爱吃的马蹄糕;一会儿又让他去她的卤肉铺拿自己给兰大太太预留的卤猪蹄;一会儿又让他给她新得的庄子写牌匾。 还趁着兰梓洲去宋家送端午节礼时,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把兰梓洲羞得掩面逃走。 兰梓洲后悔不迭。 当初自己就该咬死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如今庚帖都交换了,想反悔都晚了。 宋时音却是心情舒畅,跑姜椿面前嘚瑟:“哎呀,还真别说,结亲其实也没甚不好的,起码多了个能帮我跑腿干活的人。”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悠着点,别看人家兰郎君好欺负就使劲欺负人家,仔细把人家给欺负跑了。” 宋时音嘿嘿一笑:“庚帖都交换了,他能跑到哪里去?” 姜椿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打算认真说教。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就兰梓洲那个书呆子性子,如果宋时音不主动,俩人怕是只能跟这时代其他贵族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凑合过日子。 那样有甚趣味? 姜椿不管宋时音,庄氏也没空理会她,进入五月后,她除了要与各家走端午节礼外,还得忙活着替宋时初准备嫁妆。 宋时初与周楷程的婚期快到了。 周楷程与宋时桉同岁,今年已经二十六岁。 宋时初今年二十,放古代这个年纪还没成婚都算老姑娘了。 周家跟宋家都有些着急,索性缩短了走礼的时间跨度,将婚期定在了今年的六月十六。 宋时初的嫁妆,庄氏早几年就在准备了,奈何被抄家后,一大半都被户部给发卖了。 宋家平反后,庄氏忙过了前头兵荒马乱的几个月,就开始着手替宋时初补嫁妆。 虽已凑齐大部分,但仍还有不少零敲碎打的东西要张罗。 宋时初虽然是个庶女,但打小就养在她身边,又是个可人疼的,跟自己的亲女儿也没甚区别了。 所以除了公中的一万两银子嫁妆份例外,庄氏又给她添了一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放在京城达官显贵圈,也很拿得出手了。 除了宋时初外,府里还有个十一月初二要成婚的宋时迁,以及一个正在走礼中的宋时音,兄妹俩的事情也得庄氏这个大伯母操持。 庄氏忙得脚不沾地,连稀罕孙子、孙女的时间都快抽不出来了。 周氏趁机提议将二太太李氏从家庙放出来,让她给庄氏打下手。 庄氏还没反对呢,宋时音就先一口否决了:“不成,不是我不孝,诋毁母亲,祖母您放她出来,只怕忙帮不上大伯母一点,还会给她拖后腿。 我倒罢了,横竖是嫁到旁人家,她即便拖后腿也有限。 但谁敢保证她不会又在我哥的亲事上头作妖? 前安平郡主虽然被褫夺了封号,又被勒令嫁出京去,但她好歹也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万一她还惦记着我哥呢? 所以,我哥的亲事绝对不能出差错。 就算您要将母亲接回来,也得等我哥成亲那日再接。” 周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开合了几次,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 五个月的昱哥儿还是那副乖巧安静的模样,每日只老老实实躺着。 五个月的熠哥儿已经能流利地翻身,甚至还能坐起来了。 且一坐就坐半天,半点都不觉得累。 人家都是三躺六坐八爬爬,他可倒好,五个月就会坐了。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只怕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能爬来爬去了。 姜椿指着正坐在罗汉床上玩自己脚丫子的熠哥儿,对躺在自己身边的昱哥儿说道:“你看你哥都会坐了,你还只能躺着,连翻身都不会,不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嘛?” 到底是不是重生回来的? 就算装笨蛋,也有个限度,不能落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多? 昱哥儿小嘴微张,打了个呵欠,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姜椿:“……”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哪个重生回来的人像熠哥儿这么没有好胜心? 但出乎姜椿意料的是,哥俩的爬爬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早。 六月十五这日,姜椿跟钟文谨结伴去正院,给宋时初送添妆礼。 俩人事先商量过,给的东西差不多: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布料两箱、花瓶一对以及五两一个的小金锭四只。 折合成银子的话,也有七八百两了。 这样丰厚的一份添妆礼,显然很拿得出手,宋时初感激不已。 庄氏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俩儿媳妇给这样丰厚的添妆礼,显然是看在自己的份上。 也算是给她这个婆婆做脸了。 但如此一来,回头宋时音跟宋时玥出嫁,她们也得给这样一份添妆礼才行。 难免有些破费。 转念一想,这俩儿媳妇一个比一个有钱,她们自己都不肉疼,自己又何必替她们肉疼? 庄氏抿了抿唇,对姜椿说起正事:“周家人原本找了个周家的男童帮忙滚床,谁知偏就那样不巧,这孩子竟然大夏天感染了风寒。 周大太太方才打发人来说,想请熠哥儿跟昱哥儿兄弟俩去帮忙滚床,你看可成?” 按照大周习俗,滚床须得男童滚才成,而熠哥儿跟昱哥儿这对双胞胎男童,显然是滚床界的顶配了。 姜椿当即就答应了:“这有甚不成的,滚床还有红包拿呢,昱哥儿倒罢了,熠哥儿负债累累,正好让他出去赚一笔回来还债。” 庄氏嘴角抽了抽。 哪家当母亲的,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儿子幼时毁坏的物品记账,心心念念地要让他还债? 因为有了滚床这茬,所以六月十六这日,宋家去给宋时初送嫁的人,除了宋家三兄弟外,还多了姜椿这个嫂子。 毕竟她得去照看着熠哥儿跟昱哥儿嘛。 随着迎亲的队伍来到周家后,姜椿被周大太太亲自迎进周楷程所住院子的喜房里。 喜房里这会子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女眷,有周家本家人,也有外头来做客的姻亲。 有个喜娘模样的中年妇人上前行礼,然后满面堆笑地对姜椿道:“吉时快到了,还请宋大奶奶让人将喜童抱到喜床那边。” 姜椿转头看了潘奶娘跟许奶娘一眼,说道:“把他俩抱过去。” “是,奶奶。”潘奶娘跟许奶娘齐齐应声,然后缓步走到喜床前站定。 兄弟俩今天穿得十分喜庆,一身红褂红裤,裤子里头还穿了姜椿特意让钟文谨帮自己进货的尿不湿。 不然他们要是将宋时初跟周楷程的喜床给尿湿了,可就尴尬了。 俩人刚亮相,就惹来房内众女眷一阵赞叹。 “哎哟,好俊的一对小郎君!” “宋大爷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宋大奶奶生得也好,俩人生出来的孩子能不好看才怪。” “我瞧着哥哥像宋大奶奶,弟弟像宋大爷,不过俩兄弟都随了宋大爷的白皮,白白嫩嫩的。” “宋大奶奶也白呢,而且他们夫妻俩个子都高,两位小郎君也是手长脚长,以后定然长不矮。” “宋大奶奶也太会生了,一次性生了两个小郎君就罢了,俩小郎君还这般白嫩可爱,简直羡煞人也。” “可见小娘子找相公不能只看家世、人品跟才学,还得挑拣下长相,不然生出来的小郎君太丑,也是够糟心的。”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直到喜娘发话开始滚床,这才齐齐安静下来。 正常这么大的婴孩,就算会翻身了,也得大人拿玩具或是吃食引着他,才能让他翻身。 熠哥儿不一样。 他刚一被放到喜床上,就开始翻滚起来。 喜娘都差点没跟上他的快节奏,唬得她连忙开始说吉利话:“一滚金、二滚银、三滚子女双全、四滚父母康健、五滚……” 随着她的话语,熠哥儿翻滚得更欢快了。 翻滚着翻滚着,竟然跪趴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开始在喜床上爬行。 姜椿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谁家好孩子五个半月就会爬? 而且就算会爬,人家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爬几步,再慢慢爬利索? 他可好,爬得那叫一个飞快,仿佛早就会爬几个月了似的,在喜床上转着圈地爬来爬去。 反观昱哥儿,被放到喜床上后,就安稳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奶娘上前轻推了他的小屁股一下,哄道:“昱哥儿,你看哥哥爬得多好,你也动一下呗?翻个身好不好?” 昱哥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斜了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躺着。 第303节 姜椿上前,手动将昱哥儿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喜床上。 昱哥儿就这么老实趴着,一动不动,跟只千年王八似的。 姜椿又手动将他翻回来。 然后再手动将他翻成趴着。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回,这才罢休。 既然是来当滚床喜童的,总得将过场走下来,不然怎好意思拿人家周家的大红包? 熠哥儿被他们母子俩的行径给吸引到了注意力,扑腾着小胳膊腿,爬了过来。 他伸手拉了拉昱哥儿的小手,嘴里“啊啊”几声。 昱哥儿斜了他一眼,把手给抽了回来。 熠哥儿又伸手来拉。 昱哥儿又抽回来。 哥俩就这么玩起了“他逃他追”的游戏。 最后昱哥儿似乎被这个不省心的哥哥闹腾烦了,一轱辘翻过身,接着跪趴起来,倒腾着小胳膊腿,迅速爬到了对面的床边,然后躺下了。 姜椿:“???” 她下巴差点惊掉。 不是,熠哥儿五个半月会爬,她虽然惊讶,但也没有那么惊讶。 毕竟熠哥儿天生巨力,体重也比昱哥儿重,比普通婴孩要更强壮不少,在爬行这种体力活动上显然有绝对优势。 但是昱哥儿怎么也会爬了? 他平时可是连翻身都不会翻身的,每日只能呆呆地躺着。 怎地这会子,他不但翻身翻得利索,还爬得飞快? 莫非自己错过了什么信息? 她将目光看向两个奶娘。 才要开口询问,就见她俩都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显然也跟自己一样,并不知情。 姜椿:“……” 好你个昱哥儿,瞒得可真够严实的。 要不是熠哥儿去骚扰你,你都懒得动弹一下是? 她一时间都搞不清这臭小子是心机深沉还是单纯懒散了。 但肯定不是重生的。 重生回来的人,肯定比他会装,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自己既会翻身又会爬的事实。 哥俩五个半月就都会爬行,惹得众女眷一阵赞叹。 好几位年轻女眷眼馋得厉害,凑过来跟姜椿讨他们哥俩的旧衣裳。 姜椿都大方地应下了,让她们回头只管派人到宋家取。 熠哥儿扭过小屁股,看了昱哥儿一眼,又扭过头来看姜椿,嘴里“啊啊”了两声。 姜椿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将他抱起来,笑道:“弟弟不跟你玩耍?那咱也不跟他玩耍。 母亲抱你,不抱他,咱们孤立他。” 这番孩子气的话语,惹得众人失笑。 昱哥儿却没什么反应,只安静躺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个又会翻身又会爬行的婴孩不是他一般。 姜椿无语,让许奶娘将他抱起来。 周大太太忙亲自奉上两个大红包,一个轻轻塞到熠哥儿手里,另一个轻轻塞到昱哥儿手里。 然后下一瞬,就被姜椿给全部收缴了。 她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母亲帮你们存着,留着将来给你们娶媳妇用。” 自己孩童时被老妈哄骗走压岁钱,长大后才发现真相,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当妈哄骗儿子的钱了。 嘎嘎,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周大太太嘴角抽了抽,尬夸道:“宋大奶奶说话当真幽默风趣。” 在周家蹭了顿大餐后,来送嫁的几人这才返回宋家。 才刚回到丹桂苑,姜椿就兴高采烈地对宋时桉道:“夫君,熠哥儿跟昱哥儿会爬了,今儿在周家滚喜床时,哥俩一个比一个爬得快。” 宋时桉惊讶地挑了挑眉:“熠哥儿会爬倒罢了,他翻身那般利索,会爬不过是时间问题。 昱哥儿可是连翻身都不会的,怎地突然会爬了?” 姜椿将手一摊,无奈道:“你问我,我问谁?要不你问问昱哥儿? 先前我就怀疑过他是不是跟你一样,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 宋时桉笃定道:“不可能,前世我并未续娶,压根就不存在他这个人。” 姜椿白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前世跟他的前世,它根本不是一个前世。” 宋时桉拧眉思索片刻,“唔”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咱们生活的这一世,其实才是他的前世?” “对。”姜椿先是点了下头,随即笑道:“不过你不用多想,我已经基本能确认昱哥儿不是重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 宋时桉对姜椿很信任,闻言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 嗔道:“重生这样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能,不是谁都能有这样好运气的。” 一个世界有两个穿越者就已经够稀奇了,怎可能那么巧地也有两个重生者?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变成筛子了? 姜椿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宋时桉试着分析昱哥儿的行为逻辑:“昱哥儿性子有些懒散,但脑子大概随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其实早就从熠哥儿那里学会了翻身,只不过懒得付诸行动。 爬行的话,则是今儿当场学会的。” 姜椿点头:“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了了。” 随即笑骂道:“这臭小子,本以为是个乖巧听话的,现在看起来,又懒散又聪明什么的,也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子啊。 等他俩再大一些,咱们只怕就没好日子过了,擎等着跟他们斗智斗勇。” 宋时桉板起脸来,冷哼一声:“不方,到时你负责斗勇,我负责斗智。 他们两个小崽子,想逃出咱们得五指山,可没那么容易。” 姜椿拿起他的手掌,跟自己的手掌“啪”地对拍了一下,然后握拳作鹿小葵状:“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宋时桉被她逗笑了,凑过来,在她唇上“唧”亲了一口。 姜椿从袖子里掏出周大太太给的大红包,拆开看了下,见每个红包里头都装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加起来就是二百两。 姜椿顿时笑得跟偷到了灯油的小老鼠一般,笑哈哈道:“哎呀,随便去滚几下喜床,就得了二百两银子,看来有必要将熠哥儿跟昱哥儿陪养成专业滚床童子呢。” 宋时桉哭笑不得:“咱家又没穷得揭不开锅,你敢干这跌份儿的事情,母亲可跟你没完。” 若非周家是姻亲,敢上门请熠哥儿跟昱哥儿去当滚床童子,早被庄氏给让人拿大棒子撵出去了。 他们宋家的孙辈,可没那么不尊贵。 第172章 宋时初三朝回门的日子, 同时也是宋时桉的生辰。 但今儿不是休沐日,前儿宋时初出嫁,宋时桉作为兄长得送亲, 已经向衙门告假一日。 今儿显然不能再告假。 所以宋家中午摆了回门宴, 招待宋时初跟周楷程,晚上又摆家宴, 替宋时桉庆生。 原本照庄氏的意思,这家宴应该将族亲们都叫上, 大家好好乐呵一下。 但是被宋时桉给拒绝了。 所以这顿家宴, 就只有宋家一家子人。 饭后,众人都给他送了生辰礼物。 老太太周氏抠抠索索地只给了十两银子。 理由是家里小辈太多, 一会儿你过生辰, 一会儿他过生辰, 给太多的话, 她的钱袋子承受不起。 宋振庭三兄弟,不约而同地给了一套文房四宝。 庄氏给了一套画笔,外加一套颜料。 三太太秋氏给了件树根雕刻的摆件。 钟文谨送了套男士护肤品。 宋时锐则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语:“大哥你好好保养,省得年老色衰被大嫂嫌弃,将你扫地出门。” 这祝福语一看就不是他这样的大老粗能想出来的, 罪魁祸首是谁,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 宋时迁送了本自己好容易托同学搞到的孤本。 宋时桉虽然收了, 但让姜椿将买孤本的钱还给了宋时迁。 这二百多两银子, 估计是宋时迁全部的私房钱了,宋时桉哪好意思照单全收? 宋时音跟宋时玥两个堂妹,送的都是自己的针线活, 扇套、香袋之类的。 姜椿则是送了他一把请钟文谨帮自己从拼夕夕商城代购的电动刮胡刀。 当然,依然是使用太阳能电池的。 第304节 宋时桉收到礼物后, 心里高兴,嘴上却逗姜椿:“送我这个做甚?我眼瞅着就快要三十的人了,差不多是时候该蓄须了。” 他今年二十六岁,距离三十岁也只差四年了而已。 姜椿立时跳脚:“不准留胡子,你这样好看的脸蛋,留胡子虽然也不丑,但颜值肯定会大打折扣。” 顿了顿,她又威胁道:“敢留胡子,你就自己滚去西稍间睡,不许进我的东稍间!” 宋时桉忍住笑,板着脸不乐意地说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明年我都要入阁了,还是这么副白面书生的模样,阁老的威严何在?” 姜椿哼笑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上辈子当了几十年内阁首辅,还能被内阁那些老臣跟下头的官员为难住不成?” 宋时桉作为难状:“娘子你不晓得那些官场老油条,难对付得很,即便是我有上辈子的经验打底,也如履薄冰呢。” 姜椿白了他一眼,压根不听他忽悠:“满嘴谎话,你猜我信不信?” 宋时桉失笑,伸手将人楼进怀里,点着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娘子越来越精明了,我想哄骗你都哄骗不了。” 姜椿哼唧道:“知道我的厉害,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干哄骗我的事情。 不然东窗事发后,可仔细你的皮!” 宋时桉立时表态:“娘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哄骗你的。” 话虽如此,等夜里躺下后,他又借口今儿自己生辰,向姜椿提出了好几样令人羞于启齿的要求。 姜椿不肯答应,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卖惨,搞得她招架不住,只能答应下来。 后果就是次日他神清气爽地上衙去了,而姜椿腰酸背疼腿抽筋,嘴巴还肿了,嗓子也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后遭到了钟文谨的无情嘲笑:“大嫂你竟然如此好强,不但现实里压大哥里头,床榻上竟然也压大哥一头?” 俩人虽然都是穿越女,但关系极好,算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不存在雌竞之类的,所以也没那么多避忌。 姜椿:“……” 好强你妹啊,她一点都不好强好,能躺着享福,谁愿意坐在上头吭哧吭哧努力啊?! 她这不是没办法嘛,宋时桉这家伙非让自己按照他平时服侍自己那般,全方位主动一回。 一通忙活下来,她这才理解了他素日多有“辛苦”。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姜椿理解归理解,但下回敦伦她肯定不会主动了。 忒累! 她白了钟文谨一眼:“谁说我要强了?我一点都不要强,我夫君就是我的强。” 钟文谨正吃茶呢,闻言“噗嗤”一声,直接将茶水给喷了出来,并且呛咳不止。 边咳嗽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嘎嘎笑:“大嫂,你这是想笑死我啊?咱们如今可都是古人,禁止玩梗禁止玩梗!” 俩人说说笑笑一番,钟文谨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大嫂,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想要甚礼物,我从拼夕夕商城给你买。” 姜椿拧眉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有甚特别想要的现代物品。 她嘿嘿一笑,厚脸皮道:“不如送我几箱子小雨伞,毕竟这是消耗品,用得贼快。” 钟文谨一脸的一言难尽:“大嫂不用一直炫耀的,我早就晓得大哥这方面很厉害。” 她们当妯娌快两年了,大嫂又是个逮着机会就秀恩爱的,自己还能不晓得这个?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我这是炫耀吗?我这是务实! 横竖你都要送我生辰礼物,送点实用的小雨伞有何不可?” 钟文谨无语道:“小雨伞能值多少钱?” 姜椿哼笑道:“蚊子再小也是肉。” 先前找钟文谨进货的小雨伞,眼瞅着就要被宋时桉用光了,她不多囤点货,回头箭在弦上却没了小雨伞,那多难受? 钟文谨一脸无奈道:“得了,你俩的小雨伞我包了,这总成了? 送小雨伞当生辰礼物,你好意思开口要,我还不好意思送呢,也忒敷衍了些。 你赶紧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想要的物品,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姜椿如她所愿地又想了想,还是没想到。 都说一孕傻三年,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大概要傻六年? 她只能实事求是地摊了摊手:“我想不出来,你随便看着送,反正又不是外人。”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实在没东西送,那就送我相机跟照片打印机。” 那可是值足足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奢侈品呢,她虽然已经攒够了银钱,但还没舍得下手。 钟文谨笑骂道:“果然不该拿相机出来嘚瑟,这下可好,被你惦记上了。” 她拧眉思考片刻,咬牙道:“这玩意儿太贵了,全包我有点承担不起。 这样,我给你出一半,你自己出六百两,行不行?” 好消息是自己交付了兵部的酒精订单后,一夜暴富。 坏消息是兵部又订购了更多的酒精,加上太医院以及各大医馆的订单,自己还得扩建酒坊。 所以手里银钱依然不宽裕。 姜椿想也不想地说道:“可以。” 立省六百两银子,不答应是傻子。 其实就算钟文谨不出这一半,自己最终也还是要买的。 她跟宋时桉可以不拍照,但如果不能用相机将两只小崽子的成长过程记录下来的话,难免有些可惜。 姜椿直接走进卧房,打开她存钱的钱箱,从里头取了十二个五两重量的金锭子,返回来交给钟文谨。 因她俩说话时,早就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所以钟文谨也没避忌,当着姜椿的面将这十二个金锭子收到拼夕夕系统里,并将其兑换成rmb。 然后加上自己拼夕夕商城的积分,换购了一台相机跟一台照片打印机,将其取出来交给姜椿。 姜椿很是高兴。 有了这两样物品,她就能实现拍照自由了。 除了给两只小崽子拍照外,她决定也要多给宋时桉拍照。 长得好看的美人,就该多多拍照留念。 如此就算他将来老了,年老色衰了,自己也能对着他的照片流哈喇子。 咳,不是,是好好欣赏。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姜椿将相机得出来嘚瑟。 宋时桉闻言,立时道:“咱俩拍照合照,你把这合照打印出来,挂在明间里。 往后谁来丹桂苑,都能瞧见咱俩的合影,羡慕死他们!” “这主意好!”姜椿一听,顿时眼眸一亮。 余光瞅见罗汉床上正爬来爬去的熠哥儿以及躺在那里修仙一样的昱哥儿,又笑道:“咱们一家四口再拍张全家福,咱家四口人呢,怎能连张全家福都没有?” 宋时桉受她启发,又提议道:“全家福的话,咱们应该跟父亲母亲以及二弟一家照一张。” 姜椿没甚意见,反正比起相机跟照片打印机来,墨盒跟相纸都算便宜货了,多拍几张也无妨。 甚至还主动提议道:“真正的全家福,还应该加上老太太、二叔以及三叔一家呢。” 宋时桉眉头一皱,推脱道:“二婶还在家庙呢,大合照的话等二弟成亲那日再拍不迟。” 姜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也好。” 他轻推了她一把,催促道:“来,咱俩先拍张合照。” 姜椿见他兴致勃勃,也没扫兴,将相机支架从包装盒里取出来,组装好,放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将相机装上去。 通过液晶屏观察了下远近,发现太近了些,没法照到全身,她又拎着支架往后挪了挪。 等全部调试好后,她设定成定时拍照,然后迅速跑到宋时桉身旁坐下。 对他说道:“马上就自动拍照了,你保持别动。” 宋时桉闻言,迅速伸手,楼住了她的肩膀。 姜椿:“……” 不让你干啥你偏干啥,进入叛逆期了是? “咔嚓”一声,自动拍照完成。 姜椿起身跑回支架前,翻看起刚才拍的照片。 然后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宋时桉一身绯红官袍,脸蛋冷清孤傲,颇有些二品大员的官威。 而她自己,被他楼在怀里,脸蛋跟朵盛开的喇叭花似的,笑得那叫一个不值钱。 他俩分明是杀猪女与权臣小娇夫,怎地变成了权臣与农女小娇妻了? 靠,这不合理! 她气愤地嚷嚷道:“这张没拍好,重新拍一张!” 跟在她身后过来的宋时桉挤到液晶屏前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否决了她的提议:“我觉得甚好,你赶紧打印出来。” 姜椿耍赖:“我不,这照片把我拍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打印出来丢人现眼吗?” 宋时桉白她一眼:“甚二傻子,娘子笑得这般阳光灿烂,旁人一看就晓得你对为夫甚是满意。” 姜椿:“……” 这似乎有些没法反驳。 她只能将相机从支架上拧下来,连上照片打印机,将两人的合照给打印了出来。 拼夕夕商城出品的这个照片打印机还挺高端,有按钮能选择打印尺寸,有六寸、八寸、十寸跟十二寸四个选项。 姜椿问宋时桉:“要多大的?” 宋时桉果断道:“最大的。” 第305节 姜椿嘴角抽了抽,手指按下了十二寸的按钮,然后又按了打印按钮。 一阵细微的“吱吱”声后,一张照片被照片打印机吐了出来。 姜椿拿起来瞅了一眼,立时将其递给宋时桉。 实在没眼看。 十二寸的大相纸,仿佛将她脸上的笑容都放大了几分。 看着真是令人头秃。 宋时桉却是当成宝贝一般,将这照片拿在手里反复观看,嘴角的笑容都快跟照片上姜椿的笑容有的一拼了。 姜椿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来,趁着光线还好,咱们一家四口拍一张。” 宋时桉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这照片放到一旁,然后走到罗汉床边,伸手将昱哥儿抱起来。 而姜椿,只能绕到罗汉床另一侧,逮住正在爬的熠哥儿,将他抱起来。 抱着他走到相机跟前设定好自动拍照后,她连忙抱着熠哥儿坐到宋时桉旁边。 昱哥儿坐在宋时桉怀里,眼睛瞅着相机的方向,小身子一动不动。 熠哥儿则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在姜椿怀里跟只毛毛虫一般咕蛹来咕蛹去,简直就是个“咕蛹者”! 她只能将手伸向相机的方向,逗他朝前看:“熠哥儿,看,前面有蜻蜓。” 熠哥儿被吸引到了注意力,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咔嚓”一声,相机拍照完成。 姜椿单手抱着熠哥儿,走到相机跟前看液晶屏。 只见上头,宋时桉跟昱哥儿一大一小如同复制黏贴的两个人,齐齐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而自己,正伸出一指,指向镜头。 自己怀里的熠哥儿,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屏幕,小嘴裂开,露出个傻乎乎地笑容来,下巴上疑似还有抹晶莹的口水。 她简直两眼一黑。 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崽子,怎地一个似矜贵的公子哥,一个似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本想建议重拍一张,但想到熠哥儿那么难搞,好容易才哄得他看镜头,还是别瞎折腾了。 主要是,就算折腾,也没法保证他拍出来不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罢了,傻人有傻福,小孩子傻乎乎的才可爱呢。 哪像昱哥儿,跟个生无可恋的小老头似的,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她再次将相机连上照片打印机,打了张十二寸的照片出来,将其递给宋时桉。 宋时桉看了眼照片,顿时被逗笑了,伸手轻捏了下正在姜椿怀里扑腾胳膊腿的熠哥儿的脸蛋,笑道:“熠哥儿真可爱。” 笑得傻乎乎的,像她母亲一样可爱。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这两张照片肯定保不住,铁定要被姜椿撕个粉碎。 他将昱哥儿放回罗汉床上,站起身来,对姜椿道:“你看着昱哥儿点,我去明间寻个地方将照片贴上。” 姜椿连忙开口阻拦道:“就那么贴上多难看,还容易弄脏。 我明儿让二弟妹帮忙买两个相框,将照片装进相框后,你再挂起来。” 宋时桉立时又坐了回去,笑着夸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 六月二十八是姜椿的生辰。 宋时桉自己生辰过得随意,姜椿生辰却极为重视,早早就拜托自己母亲庄氏帮她摆酒庆贺。 还明确要求邀请的宾客数不得少于去年今日寿宴的宾客数。 把庄氏给气笑了:“去岁椿娘怀着身孕,我替你高兴,又怕旁人说我苛待乡下出身的儿媳妇,这才替她摆酒庆贺。 足足十五桌酒席,即便席面是自家做的,酒是椿娘自己提供的,也花了我五百多两银子。 你可倒好,一文钱没拿过来不说,还大言不惭地要求邀请的宾客数不能比去年少。 你咋不上天呢?” 儿媳妇薅羊毛就罢了,她眼皮子浅,加上脸皮厚,自己拿她也没办法。 儿子竟然也来薅自己的羊毛了,还一张口就是五百两银子,自己这点子嫁妆,哪里经得起他们夫妻轮番上阵薅? 早晚要给他们薅秃了! 宋时桉振振有词道:“可是椿娘替您生下了两个孙子,是咱家的大功臣,这还不值得您花五百两银子替她庆生吗?” 庄氏不为所动,冷酷无情道:“我出力就罢了,总不能让我又出力又出钱,我可不当这大冤种。” 宋时桉又劝说了一番,奈何庄氏死活不答应。 毕竟庄氏可不止姜椿一个儿媳妇。 若是她这个月出五百两银子替姜椿庆生,下个月钟文谨生辰,虽然日子不好没法摆酒,但五百两银子的酒席钱得给她。 这叫一碗水端平。 如此一来,光两个儿媳妇的生辰花费,加起来都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这还不止,四个孙子、孙女生辰,她这个当祖母能不表示表示? 不但得表示,还得好好表示表示。 一年下来,自己铺子跟田庄的出息,估计都不剩多少了。 实在遭不住。 见庄氏不松口,宋时桉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母亲先帮着张罗,回头您算算花了多少银钱,我让椿娘结给您。” 庄氏这才满意了:“成。回头我列好单子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看看可有删减的。” 宋时桉颔首:“有劳母亲了。” 庄氏阴阳怪气地轻哼一声:“别出力不讨好就成。” 宋时桉轻笑道:“怎么会?” * 长子要求寿宴的规模不能比去年少,庄氏便扩大了邀请范围,凑足了二十一桌人。 正好跟姜椿的年龄一致。 姜椿面上笑嘻嘻,心里哼唧唧。 宋时桉这个败家爷们,又霍霍自己的银钱! 虽然这钱是花在自己身上的,但不代表她就不肉疼。 不过花都花出去了,她也只能苦中作乐,争取在酒席上多吃点多喝点,如此也能少亏点。 但姜椿却低估了宋时桉的嘚瑟能力。 她正在正院后头的花厅里陪宾客们说话呢,桂花就急匆匆跑来禀报道:“奶奶,大爷带着男客们去丹桂苑看全家福了,让奴婢来跟奶奶说一声,免得冲撞了奶奶。” 锦乡侯府世子夫人萧娘子听到这话,好奇问道:“甚全家福?莫非是宋大爷的新字画?” 能让男客们心甘情愿挪窝前去欣赏的,大概只有宋时桉宋卿知的字画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宋时桉这个清冷孤傲的权臣人设,现在是完全崩了,直接便成了个炫妻狂魔。 不对,还得加上炫子这一条,毕竟全家福里也有熠哥儿跟昱哥儿他们两个小崽子呢。 她只能笑着解释道:“是画,但也不是画,不是我夫君画的,是用番邦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画。 只不过比起略有些抽象的画作来说,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画更真实,看上去跟真人别无二致。” 与萧娘子交好的曹娘子顿时嗔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姜娘子不带咱们去看,反倒让那些男客们抢了先。 该罚酒三杯才行!” 姜椿笑道:“我本打算等席后再带你们去瞧瞧的,谁知他们那样猴急,还没吃席呢就跑去了。 咱们都是淑女,可别学他们的急性子。” 之前是没打算嘚瑟这个的,但宋时桉都嘚瑟过了,自己也只能“夫唱妇随”。 众人一听她们也有得看,倒没那般着急了,横竖男客们已经抢了先,她们就算现在想去看也去不成。 毕竟得避嫌。 不过,宋大奶奶竟然自称淑女? 笑话,她要是淑女的话,那全天下的女子都是淑女了。 * 丹桂苑那头,宋时桉正背负着手,笑眯眯地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跟过来看照片画的,除了自己的师父蒋堰,下剩的都是自己的表兄弟、同窗好友、故交家的同龄人以及吏部的几位同僚,基本都是年轻人。 众人第一次瞧见所谓跟真人一样的照片画,简直惊为天人,直呼“神迹”! 最惊讶的莫过于蒋堰,整个人都看惊呆了。 第173章 蒋堰见过写实派的画, 但却没见过这般写实派的画。 别说身形轮廓了,就是徒弟官袍补子上锦鸡的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向来以山水见长,但对写实派的画作, 特别是肖像画也是有所涉猎的。 所以清楚明白, 即便是宫廷画师那等肖像画顶尖画手,也画不出如此分毫毕现的肖像画。 整个人看得如痴如醉, 恨不得砸掉外层的玻璃框,直接将眼睛贴到那照片画上看个清楚明白。 第306节 旁人不似他这般专业, 都在震撼这照片画的清楚程度。 有几个有眼力见的表兄弟, 晓得宋时桉炫妻狂魔的性子,逮着姜椿就是一通夸。 “表嫂被表哥揽在怀里, 笑得简直比盛开的牡丹花都好看。” “表哥、表嫂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再没哪对夫妻比你俩更般配了, 你俩随便往那一坐, 就跟神仙眷侣似的,浑身都冒着仙气。” “表弟妹对表弟显然很满意,不然也不会笑得如此开心。也对,表弟这样年少有为的郎君,哪个娘子能不满意?” “最绝还是一家四口这张全家福, 两个小郎君一个像表哥,一个像表嫂, 都是顶顶好的相貌, 表嫂也忒会生了。” “……” 把宋时桉夸得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觉得这几个表兄弟很上道,于是投桃报李地说道:“我那里有些我娘子替我买的番邦好纸,用都用不完, 待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每人带几刀回去使。” 其实是姜椿嫌古代宣纸贵, 让钟文谨帮忙从拼夕夕商城进了一批现代宣纸来给他用。 结果宋时桉嫌弃得不行。 现代批量制作出来的宣纸,够白,够细腻,但使用手感比大周宣纸差很多。 毫不意外地挨了姜椿一顿骂,说他现在抖起来了,以前在大柳树村时,用白棉纸不也照样写得欢实? 宋时桉得赶紧将这箱子宣纸送出去,不然被姜椿瞧见一次,就要骂自己一次。 几位表少爷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不得了,纷纷道谢。 路舒羽也凑热闹道:“卿知兄有这样的好东西,怎地也不送我几刀使使?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韩萧附和道:“就是,表兄弟是你的兄弟,我们两个好兄弟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宋时桉:“……” 甚好东西啊,也值得你们争抢。 他哼笑一声道:“猴急什么,我还能忘了你俩的份儿不成?” 他的几位同僚见这么多人都有了,只剩他们几个,顿时也开口讨要。 角落里几个世交家的子弟也蠢蠢欲动。 宋时桉索性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说道:“放心,今儿来的男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份。” 在场男客基本都是年轻人,闻言顿时齐齐爆发出一声欢呼。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些人以为得了甚好东西,回头上手一用,就知道这番邦好纸不过如此了。 转念一想,这些人在书画一道上大都资质平平,就算上手,只怕也用不出来好坏。 当然,自己师父除外。 他可不敢送这样的宣纸给他老人家使。 * 正院这边,姜椿在得知男客们离开丹桂苑后,这才领着女眷们过去看热闹。 跟男客们一样,众人顿时惊为天人。 有那不差钱的贵妇,直接找到钟文谨头上,要跟她买能照出照片画的相机。 钟文谨从大嫂来跟自己买镜框的时候,就料到会有今日了,早就想好了预案。 她笑道:“倒不是我不愿意卖,只是这相机价格昂贵,价值一万两二千两银子一台。 这倒罢了,关键是这物什操作复杂,又极金贵,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坏掉。 而且光有相机还不行,要想得到这照片画,还得买一台价值一万二千两银子的照片打印机。 而这照片打印机同样金贵易坏不说,上头使用的墨盒跟相纸最多打印三四十张照片画就得更换,每样价值一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要想得到这照片画,得花至少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着实不划算,我不建议各位入手。” 相机这样高科技的物品,不适合卖给周人,实在太过于超前。 而且数码相机操作难度高,她们很难玩得转,万一损坏了哪里,她自己也不会修啊。 花大价钱买来的物品,还没用几回,就坏掉了,她们这些大冤种肯定会找到自己头上,让自己退钱。 钟文谨才不会自找麻烦呢,索性定个天价,直接从价格上劝退她们。 当然,就算真有不计较价格的冤大头非要买,也没关系。 这可是番邦商品,而番邦远在海外,番邦商人几年来一回都有可能,且让她们排队等着。 果然众人闻言,纷纷发出“嘶嘶”倒抽凉气的声音。 她们虽然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手里产业一大堆,但若是叫她们一下拿出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来买相机跟照片打印机,她们肯定不舍得。 即便是富裕如新城长公主,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她掏得出来,但掏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买这样华而不实的物品的事情,她肯定不能干。 会遭人非议。 众人倒抽完凉气后,又纷纷遗憾地叹气。 她们也想拍几张姜娘子这样的照片画,放在自家明间里撑场面。 一瞬间,众人对姜椿的羡慕达到了顶点。 钟文谨老神在在,等众人羡慕得差不多了,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过大家想要照照片画,也还是有办法的。” 众女眷一听,顿时眼神一亮。 曹娘子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甚办法,钟娘子你快说。” 钟文谨笑道:“我打算过阵子开个照相馆,专门帮人照照片画,你们若是想照,只管去照相馆照便是。” 顿了顿,她又笑道:“当然,大家这样的尊贵人儿,若是不想跟百姓们一块儿挤照相馆,也可以出跑腿费,请我们照相馆的摄影师上门替你们照。” 这下就连宋时桉的嫡亲舅母庄大太太都坐不住了,指着墙上悬挂的照片画,询问道:“照这样一张照片画,需要多少银钱?” 若是不太贵的话,趁着他们家老太太还在世,得照张全家福。 如此就算将来老太太不在了,他们也有个念想。 钟文谨笑道:“相纸有六寸、八寸、十寸跟十二寸四种,前三种尺寸都是三两银子每张,最后一种尺寸四两银子每张。 大嫂这两张照片画,是十二寸的,得四两银子一张。”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上门拍照的话,每张照片需要多加一百文的跑腿费。” 庄大太太笑道:“倒是不贵。” 回头可以多照几张,每房分一张,谁也不眼馋谁。 姜椿嘴角抽了抽。 从钟文谨开始说相机价格开始,她眼珠子就惊得差点掉出来。 甚叫“奸商”,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好家伙,相机跟照片打印机两样合起来,进货价才一千二百两银子,她直接翻二十倍,卖两万四千两银子。 墨盒十两银子一个,打印纸十两银子一包,每包三十张,她都敢卖一百两银子每个,翻了足足十倍。 真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 惊讶了一会子后,姜椿渐渐回过味来。 钟文谨开这价格,显然是不想做这买卖。 也对,相机毕竟是高科技产品,自己要不是前世买过单反,学起来都要费好一番功夫,更何况是古人了。 最关键的是没有售后,相机一旦出问题,根本没人会维修,直接变成砖。 花大价钱买块砖,人家买家能善罢甘休? 为了避免麻烦,索性直接开个天价,不卖给她们,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钟文谨这家伙,在做买卖上头果然很精明。 不过,说到底,这事儿都怪宋时桉。 这家伙闲着没事嘚瑟啥?把人兴趣勾起来了,偏又买不起,搁谁头上谁不难受? 忒坏了! 刚在心里喷完宋时桉,姜椿就听到了钟文谨要开照相馆的计划,顿时一阵无语。 她是懂赚钱的。 一张十二寸的照片画,卖四两银子,加上上门跑腿费就是四两一钱银子。 达官显贵家请摄影师上门,显然不可能只拍一张,还不够折腾的,起码得照个三五张。 等于说一笔订单就高达十几二十两银子。 而且照相这种事情,又不是只照一回,就再也不照了。 达官显贵家一年照个三五回不过分? 如此一来,每年她光从一户达官显贵家就能赚个百八十两银子。 京城的达官显贵跟商贾富户恁多,又没有其他竞争对手抢生意,她肯定会赚个盆满钵满。 就是有些太张扬了些,不晓得会不会遭老皇帝忌惮? 姜椿悄摸走到新城长公主跟前,将她拉到东次间里,将自己的担忧直白地说了出来。 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让我二弟妹上供一台相机跟一台照片打印机给皇上赏玩?” 新城长公主立时摆了摆手:“不必,皇兄对番邦物什兴趣缺缺,且这相机跟照片打印机操作复杂,皇兄拿到手也不会用,最终的归宿就是丢进他的私库长灰。” 略一停顿后,她又笑道:“不过,要是臣子们都照过照片画了,他一个当皇帝的人儿都没照过的话,只怕他脸上会挂不住。 回头我帮你们问问,看皇兄几时得空,让钟娘子进宫给他跟后妃们拍几张照片画。 然后钟娘子就可以放心开照相馆了。” 说到这里,她又哼笑一声:“这也算是她那照相馆的活招牌了,她可不吃亏。” 姜椿笑道:“我也不能让干娘您吃亏,等二弟妹给皇上拍完照片画后,我就带相机跟照片打印机去您府上给你们全家拍照,你们想拍几张就拍几张,保管管够!” 第307节 新城长公主扬了扬唇角,傲娇地请哼一声:“算你识趣。” * 送走宾客后,姜椿累得歪到罗汉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宋时桉凑过来,说要帮她按腰。 姜椿朝他一伸手:“我的生辰礼物呢?” 吸取去年的教训,她已经去她的宝贝大箱子里找过了,结果甚都没找到。 宋时桉笑了笑,去了趟西次间的书房,拿了卷画轴过来。 姜椿嘴角抽了抽,心想,别又是避火图? 宋时桉走到罗汉床边,当着丫鬟们的面,直接将这画轴给展开了,快得姜椿连开口阻拦都来不及。 她差点都要捂眼了。 结果这竟然是副再正常不过的画作。 画的是她坐在慈安寺桃林树杈上晃荡脚丫子的场景。 她身穿柳黄短袄,坐在满树的粉色桃花中,杏眼桃腮瓜子脸,纤腰盈盈不足一握,笑得花枝乱颤。 颇有些人比花娇的架势。 不止如此,他还将自己也画了进去。 画上的宋时桉侧身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姜椿,眼眸里似有无限深情。 任谁看了这画,都觉得这是对恩爱的有情人。 姜椿满意地将这画来来回回欣赏了三回,才要让宋时桉将画轴卷起来收好,突然在画作一角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又往前凑了凑。 最终在画卷的东南角落里,找到了鹌鹑蛋大小的两只摇篮,并艰难地辨认出来摇篮里似乎放着两个小婴孩。 姜椿:“……” 不是,不想画两只小崽子,咱可以不画的。 画这么小一米米,要不是她副身体不近视,又够细心,还真瞧不出来。 画了,又仿佛没画。 要说没画,又冤枉他。 所以他这是想表达啥? 他们是真爱,小崽子是意外? 真是有够幼稚的! 话虽如此,姜椿的唇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笑容想压都压不住。 第174章 新城长公主果然是最了解老皇帝的。 钟文谨按照她的建议, 进宫给老皇帝跟几位得宠后妃拍了三四十张照片。 老皇帝大概是上了年纪,素日应付政务就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精力,没心思管甚番邦商品这样的“小事”。 拿到照片画后, 欣赏了一会子, 便将这茬给撂下了。 钟文谨开照相馆这事儿,算是稳了。 而姜椿这头, 今年照旧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她大批量种植的玉米丰收了。 这些玉米被剥去外皮后, 晾晒在庄子上的打谷场上, 入目一片金黄。 因数量太多,垛玉米垛工作量太庞大, 所以姜椿决定直接将其放在露天晾晒, 晾晒干后装入粮仓。 她今年早早让人在几个庄子上都修建了数个大粮仓, 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过阵子才收获的红薯, 为了防止被冻坏,要全部储存到地窖里的,她也让人挖了不少地窖。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忙活,那就是帮宋时桉办桂花宴。 去岁他得知自己有孕后, 就兴头地想大摆中秋宴,结果被忙得脚不沾地的庄氏给训斥了一顿。 姜椿那会儿大着肚子, 显然扛不起这重担, 为了安抚他,她许诺今年中秋替他办个桂花宴。 她当然不能食言。 横竖她现在有钱有闲,又有得力人手帮忙, 张罗个桂花宴也没太大难度。 宴席的时间定在八月十二,她提前五日就开始准备, 又是派请帖,又是定菜单,又是盘点桌椅板凳盘碗碟子,又是布置宴席现场。 着实是好一通忙活。 一直忙活到十一日傍晚,这才色色齐备,就等明天开席了。 姜椿本想等宋时桉下衙回来,在他面前好好邀功一番。 自己为了他忙前忙后好几日,人都累瘦了几斤,他不好好奉承奉承自己的话,她可跟他没完。 结果宋时桉回来后,满脸凝重地说道:“皇上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这会子烧得人都迷糊了。 明儿的桂花宴,只怕是办不得了。” 老皇帝病重,作为太子岳家的宋家却大宴宾客,实在经不起讲究。 姜椿“啊”了一声:“这么突然?” 这显然跟上辈子不一样,不然宋时桉傻了才会让自己张罗桂花宴,这不是存心折腾自己玩吗? 宋时桉“嗯”了一声,皱眉道:“半上午时他正在养心殿与朝臣议事呢,突然就晕倒了。 太医诊脉后说他感染风寒,起了高热,连忙开了退热的方子。 喝了汤药,热倒是退下去了。 但两个时辰后,又再次发起了高热……” 姜椿心想,反复高烧,只怕是有炎症? 如果只是普通炎症,多吃几幅太医开的药大概就能扛过去。 但如果是肺炎的话,就古代这医疗条件,肯定要寄。 其实原著里头,老皇帝也是感染风寒后,久咳不愈,大年三十晚上一口痰没咳上来直接憋死的。 如果这次没熬过去的话,就有那么点宿命感了。 姜椿警惕地对桂枝道:“去跟几个奶娘说,如今正值换季,大人都容易感染风寒,小孩子就更危险了。 让她们注意给两位小郎君增添衣裳,别冻着他们。” 虽然就算当真感染风寒,她的宝贝大箱子里也有事先让钟文谨帮自己代购的儿童感冒药跟消炎药。 但小孩子身体脆弱,再小心都不为过的。 如果熠哥儿跟昱哥儿出点什么事儿,她肯定承受不起这打击。 桂枝应道:“是。” 桂枝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姜椿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直白道:“老皇帝这次不会抗不过去?” 宋时桉摇了摇头:“谁晓得呢,上辈子可没这一茬。” 也不知道哪根命运的线头动了,竟引发了这样的变化。 姜椿笑道:“总归不是甚坏事儿。” 老皇帝多活一日,出现变数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死了的老皇帝才是好的老皇帝。 若换成太子黎钧行病重,别说自己了,钟文谨肯定也坐不住,铁定要拿现代药品出来救他的命的。 不然他一挂,其他皇子上位,作为前太子岳家的宋家,能有甚好下场? 但老皇帝病重,她们只会选择袖手旁观。 甚至还会盼着他早点死,好早点给太子腾位置。 宋时桉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好事儿,但就是委屈娘子了,白忙活了好几日。” 姜椿嗔道:“你晓得我的辛苦就好。” 顿了顿,又反过来安慰他:“办不成就办不成,横竖咱们怕招皇上的眼,没敢广邀宾客,人数连锦乡侯府的赏菊宴都比不上。 这么寒酸的桂花宴,怎么配得上咱们未来的首辅大人? 索性后年再办,到时咱们直接摆一千桌,让夫君好生风光一回!” 明年办不了,乃是因为老皇帝挂了后,黎钧行为了好名声,下令勋贵以及七品以上的官员,一年内不得宴饮。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泼冷水道:“你少兴头,一千桌酒席,就算所有席面让自家厨子做,酒水从二弟妹的酒坊进货价买,也要花费四五千两银子。 有这么多银子,都能买间两层楼的好铺子或是一个五百亩小庄子了。” 姜椿豪气万千地一挥手:“钱虽然重要,但夫君的脸面更重要。 花就花了,回头我再挣回来就是了。” 宋时桉感动得不行,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哽咽道:“娘子对为夫太好了。” 得多深的感情,才能让她这个仓鼠一样的守财奴舍得一掷千金替自己张罗宴会? 姜椿窝在他的胸堂上,笑嘻嘻道:“还在大柳树村的时候,我就说过会养你一辈子,没有食言?” 宋时桉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用泛着水光的眸子深深看着她,轻笑道:“没有。”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夜里俩人难免又荒唐半夜,报废了两只小雨伞才罢休。 姜椿本就是个馋嘴猫,生娃以后嘴馋程度更加深了几分,三五日不吃肉就要馋得抓耳挠腮。 惹得宋时桉玩笑道:“有这样嘴馋的娘子,幸好为夫身子骨养好了,又每日练功不辍,不然还真没法喂饱你。” 第308节 姜椿毫不吝啬自己的吹捧:“哎哟,得亏找了个夫君这样厉害的丈夫,不然我肯定会跟个难民似的,饥一顿饱一顿,惨不忍睹。” 哪个男子被妻子夸那方面厉害能不得意? 反正宋时桉挺得意的。 在这点上,即便是他也没法免俗。 * 一直到中秋节,老皇帝都未痊愈,每日都在高热、退热跟再次高热之间循环往复。 更糟糕的是,他咳得越来越厉害,还痰多。 老皇帝毕竟有了春秋,他这一病,朝中人心浮动,三皇子也有些蠢蠢欲动。 宋时桉比往日更忙了些,除了在衙门坐班外,还被太子召唤去帮他做事。 时常到宵禁的时辰了,才急匆匆赶回来。 俩人话都说不了几句,就该安置了。 但事急从权,姜椿非常大度地表示理解,半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 今年霜降的日子是九月二十六。 而霜降一到,姜椿种的红薯就该挖了。 九月二十七这日,姜椿正在小河庄看庄仆跟雇佣的佃农们挖红薯呢,宋家门房管事曹贺急匆匆赶来,禀报道:“大奶奶,皇上薨了,大太太让您即刻回京。” 姜椿吃了一惊,老皇帝这么快就挂了? 她没敢多耽搁,立时就启程回京。 横竖收红薯的事情有廖管事照管,她亲自过来,也不过是想感受下丰收的喜悦而已。 也幸亏她当机立断,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进城门,后脚就有禁卫军的人来传信,说太子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桂叶拍着心口,后怕道:“廖管事还说让奶奶带些红薯回府来着,得亏奶奶拒绝了。 不然等他们磨磨唧唧地将装红薯的箩筐装上马车,咱们铁定要被关在城门外。” 姜椿也有些后怕。 这个当口,无论是宋时桉还是太子,都没空管这些小事儿。 自己要是被关在城门外,还不知哪日才能进城呢。 俩小崽子待自己身边待惯了,若是见不到自己,昱哥儿倒罢了,熠哥儿肯定会闹腾。 “赶紧回府。”姜椿吩咐一声。 * 等回到宋家时,宋家大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布,门廊下的红灯笼全部换成了白灯笼,家丁们腰间也都扎上了麻布腰带。 姜椿到正院的时候,发现家中女眷全都在这里,且都已经换上了素服。 庄氏见姜椿身上穿着茄紫色短袄跟藏蓝马面裙,忙道:“你先回去换身素服再过来。” 姜椿倒是有身白色缎面松鼠葡萄暗纹的立领对襟长袄,回丹桂苑换上后,又来到了正院。 庄氏让她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针线房已经在赶制孝服了,我让让她们今晚务必赶制出来。 如无意外的话,明儿咱们这些诰命跟敕命就得进宫致奠。” 老太太周氏发话道:“我已让人去接老二家的了,你记得让针线房的人把她的孝服也做了。” 二老爷宋振民平是四品官,所以二太太李氏是四品诰命。 逢年过节,李氏不进宫朝贺也没关系,替她告个病假便成。 但皇帝薨逝,别说李氏是假病,就算真病了,爬也得爬着去。 怀着身孕的孕妇也一样,根本不能告假。 以往就有倒霉孕妇因为进宫致奠排队时间太长,加上天气又冷,导致小产的。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这命妇即便小产了,也还得每日进宫致奠一次。 每位皇帝在寝殿停灵的时间不同,多的二十几天,少的十几天。 小产还十几二十日没法休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好在宋家没有女眷怀孕。 第175章 且不说太子黎钧行本就是个有成算的, 又深受大部分朝臣爱戴,就算他是个二傻子,有宋时桉这个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小舅子在, 也不可能叫三皇子钻空子。 老皇帝前脚驾崩, 后脚黎钧行就让人关闭城门。 外有京郊大营镇守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内有禁卫军跟锦衣卫保驾护航。 可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情况下, 三皇子要想夺权,就只能起兵造反。 但老皇帝一向身子骨康健, 去岁去皇家猎场狩猎时, 还射死过一头鹿跟一头野猪。 三皇子虽然私底下有在招兵买马,但显然没料到自己父皇会这么快就驾鹤西去, 可以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别说其他同党了, 就连他自己都被困在京城里。 就算他想造反, 也造不了啊。 他这个“主公”被人捏在京城里, 他在外头布置的兵马哪敢轻举妄动? 否则可不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他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站出来,声情并茂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乃父皇亲封的太子,理应立时登基。 且父皇的丧礼也需要皇兄来主持呢, 皇兄就算再悲痛,也当以大局为重。” 被抢了活计的重臣们见状, 纷纷跪地磕头, 言辞恳切地齐声道:“恭请太子殿下登基。” 黎钧行再三推让,几次悲痛晕厥过去,最终还是拗不过朝臣们的恳求, 在老皇帝灵前登基,年号昌平。 不过按照周礼, 明年才是昌平元年,今年还是继续沿用老皇帝的年号承康。 昌平帝登基后,立时开始主持大行皇帝治丧事宜,宣布梓棺于乾清宫停灵二十八日,之后移去殡宫,再由钦天监择吉日葬入帝陵。 同时下令,京城所有宗亲、勋贵以及七品以上官员家一年内不得宴饮,百姓三月内必须着素服,且不得嫁娶跟宴饮。 另,京城五服以内的宗亲、子爵以上勋贵以及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中诰命,须每日进宫致奠。 且为了不影响官员们上朝跟当值,还特意要求诰命们早上进宫致奠,官员们傍晚进宫致奠。 宋家这边,全家女眷在家等消息等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宋振庭三兄弟下衙回来,才带来了她们得明儿一早进宫致奠的消息。 至于宋时桉跟宋时锐两兄弟,都被昌平帝留在宫里帮衬自己,短期内估计没法归家。 姜椿跟钟文谨都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儿,对此都表示理解。 得知太子顺利登基,最高兴的莫过于宋家人了。 偏又不能光明正大高兴,免得被人逮住把柄,说他们不敬大行皇帝,只能夜里躲在被窝里偷着乐。 姜椿也挺高兴的。 虽然她早就知道结局,也晓得有宋时桉这个老油条在,可谓十拿九稳。 但老皇帝这个真龙天子都能提前四五个月挂掉,万一突然出现甚意外呢? 如今尘埃落定,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没松一会子,就被熠哥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熠哥儿,你给我滚下来!” 五个半月就能爬得飞快的熠哥儿,现在八个半月,您猜他长啥本事了? 呵,他现在顺着床柱爬到了拔步床的床顶上,正跟个蝙蝠侠一样,四肢紧紧地扒在雕花床顶上。 熠哥儿跟没听见似的,如履平地般,在床顶上爬来爬去。 靠坐在引枕上的昱哥儿仰头看了哥哥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打!” 姜椿果断听取了小儿子的意见,站起身来,拔萝卜一般,直接伸手将熠哥儿从床顶拔下来。 然后把他按到床上,扒出他的小屁股,“啪啪啪”地揍起来。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家好孩子八个半月就爬床顶上玩儿? 这是他一个小屁孩能玩的地儿么? 前几日他爬床柱,姜椿就想教训他了,偏宋时桉拦着,说让他爬,别家小孩子想爬还没这本事呢。 果然慈父多败儿。 看,纵得他愈发无法无天,床柱都不稀罕爬了,人家直接当蜘蛛侠,爬床顶上扒着了。 这要是一个没扒住,从两米来高的床顶上摔下来,可有他好受的! 必须得揍,不揍不行了! 她边揍还边骂骂咧咧:“你个臭小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床顶是你能玩耍的地儿么? 你这么能,你咋不长个翅膀飞天上去呢? 打量我跟你父亲一样好性儿,会纵着你玩儿呢?那你可就看走眼了。 我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上墙爬屋!” 熠哥儿起初还咬牙不吭声,被揍了十来下后,终于疼得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嗒嗒地往下掉。 姜椿虽然心疼,但还是冷冷道:“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第309节 昱哥儿淡淡道:“哥,不会,说话。” 姜椿:“……” 差点忘了,熠哥儿这小崽子运动神经发达,但嘴巴却是个笨的,至今还一个字都不会说。 不像昱哥儿,刚八个月就会说话了。 但这家伙太懒了些,素日想让他说话可不容易,也就只有在看熠哥儿这个哥哥笑话时才愿意主动张口。 姜椿又抽了熠哥儿的小屁股几巴掌,这才收手,嘴里冷冷威胁道:“下回再敢爬房顶,我就拿鞭子抽你的小屁股,抽得你屁股开花!” 昱哥儿附和了一句:“抽,开花!” 姜椿侧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以后不好好念书,我也把你的屁股抽开花!” 昱哥儿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姜椿撇撇嘴,生了一个“多动症”儿子跟一个神童儿子,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几个奶娘老实站在旁边,安静如鸡,根本不敢提哄熠哥儿的事情。 熠哥儿哭了一会子,见没人哄自己,慢慢止住了哭声,自己拿袖子抹干净了眼泪。 然后倒腾着手脚,爬到昱哥儿跟前坐好,跟弟弟玩拉手手。 昱哥儿白他一眼,将手抽回来。 熠哥儿又伸手将其抓过去。 昱哥儿又抽回来。 俩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玩了起来。 许奶娘一个没忍住,笑着夸赞道:“咱们熠哥儿跟昱哥儿兄弟俩关系真好,瞧他们玩得多开心!” 姜椿斜了眼俩小崽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熠哥儿的确玩得很开心,仿佛已经忘了方才挨打的事情,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容。 昱哥儿嘴唇紧紧抿着,一副隐忍模样,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下一瞬就会抬起小脚丫,一脚丫子把熠哥儿蹬出去。 不过直到俩人被奶娘们抱去睡觉,昱哥儿都没动脚。 * 次日天不亮,姜椿就被桂枝喊醒。 匆忙洗漱吃饭,然后发髻上簪上白花,身上换上麻布制成的孝服,跟着庄氏等人,进宫去致奠。 姜椿本以为她们来得算早的了,结果马车才刚进皇城一会子,离神武门还有老远的距离,就无法前行了。 她掀开车帘朝外一看,好家伙,前面密密麻麻都是身穿麻白孝服的女眷,两列队伍都快排到皇城根了。 难怪以往有孕妇小产,照这架势,没三四个时辰,只怕很难进得去乾清宫。 旁的事情上可以让丫鬟、婆子替自己排队,但这可是国丧,谁敢让旁人代劳? 这要是被御史逮住,自家郎君或是儿子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新官上任都三把火呢,更何况是新帝? 只怕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所以女眷们只能乖乖加入队伍,慢慢排队等进宫。 钟文谨小声道:“咱们为甚不下午再来?等大部队都致奠完了,不就没那么拥挤了?” 庄氏白她一眼:“恁多人,谁晓得要致奠到甚时候? 到了酉初就该换前朝那些人来致奠了,若是那时候还有女眷没致奠完,你猜会有甚下场?” 大概觉得以钟文谨的见识,猜不到会有甚下场,庄氏索性直白道:“给大行皇帝致奠都不积极,肯定会遭到皇后娘娘申斥的。” 被新任皇后宋时予申斥,可是件很糟糕的事情,脸面丢尽了不说,没准还会影响自家郎君的仕途。 见钟文谨缩了缩脖子,庄氏又轻哼一声:“别说赶不上致奠了,大家甚至都不想当最后几个致奠的,免得被扣个致奠不积极的帽子,所以来得一个比一个早。 明儿咱们要更早一些来,免得排这么后面。 你们都早些起来,别贪睡。”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是看着姜椿的。 姜椿撇撇嘴,哼唧道:“昨晚要不是熠哥儿调皮捣蛋,害我花时间揍他一顿,我早就睡了。” 庄氏顿时就急了:“熠哥儿才八个半月,正该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你揍他做甚? 这么小的孩子,亏你也下得去手,又不是后娘!” 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谁家八个半月的孩子跟只蜘蛛似的,爬到床顶上去扒着不下来?” 庄氏:“……” 熠哥儿的调皮捣蛋,跟旁人的调皮捣蛋显然不是一回事儿。 钟文谨失笑,熠哥儿这是cos蜘蛛侠呢? 三太太秋氏笑呵呵道:“我们家楷哥儿可不这般调皮捣蛋。” 庄氏改口道:“这也太调皮捣蛋了,是该揍。不过他还小,你吓唬吓唬他就罢了,可别下手太狠。” 姜椿哼道:“熠哥儿胆大得很,吓唬不管用,必须得动真格的,他才能知道害怕。” 庄氏抿了抿唇,有心再劝几句,又怕熠哥儿这般无法无天下去,回头伤到他自个,还是悻悻地闭嘴了。 * 宋家众人从马车上下来,加入排队的人群。 排她们前头的是位七品小官家的女眷,瞧见宋家人后,这位七品敕命忙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宋家人。 被庄氏给拒绝了。 这样落人口实的事情,宋家人肯定不能干。 有那自作聪明的,以为宋家人嫌弃这位七品敕命的位置太靠后,过来献殷勤道:“我家位置比较靠前,至多再过两刻钟就能进神武门了,不过我家老太太肠胃不太舒坦,已经回家更衣了。 我们的位置算是白排了,倒不如物尽其用,就换给宋大太太你们,也省得你们辛苦从头排起。” 庄氏礼貌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是自己排,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家愿不愿意跟你们交换。” 待这人走后,庄氏小声教导两个儿媳妇道:“谁晓得她家老太太是真肠胃不舒坦还是故意给咱家挖坑? 你们以后得多长个心眼,遇到这样的事情务必多想一层。” 钟文谨颔首:“多谢母亲教导,我记住了。” 排队太无聊,姜椿闻言,故意唱反调:“我觉得我心眼还挺多的。” 然后毫无意外地得到了庄氏的一记白眼。 第176章 宋家人显然不是唯一来晚的, 没过多久,她们后头就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长队。 所幸如今是八月中旬,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太阳也不会特别晒人, 在大街上“罚站”一上午,姜椿也没觉得特别难熬。 差不多将近午时的时候, 才终于轮到她们进乾清宫致奠。 乾清宫里一片缟素,姜椿偷摸抬起眼皮瞅了一眼, 发现大殿中央摆放着尊黑漆描金的梓棺。 而梓棺旁边, 披麻戴孝跪在那里的家属乃是三皇子。 按理说,本该跪在这里, 作为家属答谢前来致奠之人的应该是昌平帝才对。 不过前来致奠的人恁多, 从早到晚不停歇, 他能跪一日, 还能跪二十八日不成? 就算他身体扛得住,朝政也离不开他。 而且他堂堂一国之君,只跪天地君亲师,如何能向朝廷命官以及他们的家眷行跪拜答谢礼? 所以昌平帝还是采取了原著里的方法,让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几位皇叔家的堂兄弟轮流跪在这里行答谢礼。 三皇子这个不敢造反的大冤种, 就成了第一个上场的。 姜椿收回视线,跟随众人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接过宫女递来的香, 朝天拜了三拜, 随即插到旁边的的香鼎里。 这就算完事了。 出了乾清宫后,姜椿看了眼手表,不多不少, 刚好十分钟。 排队五小时,致奠十分钟。 饶是如此, 她们次日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 因为有了今儿的教训,那些排在后头的人儿肯定会提早来排队。 然而,别人预判了她们的预判,即便提前两个小时出发,她们还是排到了跟昨天几乎一样的位置。 姜椿:“……” 要不要这么卷? 钟文谨安慰她道:“往好处想,起码咱们还能赶上午膳。” 姜椿耸了耸肩:“行叭。” 于是宋家女眷便开始了每天早起去皇城根下排队,午时致奠结束赶回家用午膳的规律生活。 七日后的傍晚,宋时桉跟宋时锐总算被昌平帝给放回家来了。 姜椿忙让人用柚子叶烧水,把他赶去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换上家常的衣裳后,这才允许他进东次间看熠哥儿跟昱哥儿。 在停灵的宫里待了这么久,姜椿本人不在乎,但熠哥儿跟昱哥儿还小,她害怕他身上带回来甚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他们俩。 熠哥儿一见到宋时桉,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跟前,抬手指指姜椿,又将手背到身后拍了下自己的小屁股,嘴里“啊啊”两声。 宋时桉抬眼,诧异地看向姜椿。 姜椿直接给气笑了:“臭小子,你竟然还好意思告状!怎么,是嫌你自己挨打太孤单,想拉上你父亲一起挨打?” 第310节 昱哥儿右手五指张开,挥舞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吐出一个字来:“打!” 宋时桉伸手将熠哥儿抱起来掂了掂,笑着夸赞道:“咱们熠哥儿又重了呢,看来有在家乖乖吃辅食。” 然后他才问姜椿:“为何要揍熠哥儿?” 姜椿早就想跟他吐槽了,闻言立时把熠哥儿的丰功伟绩说出来。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熠哥儿这家伙也忒“活泼”了些,挨打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不过他还是劝了姜椿一句:“他还小,不懂事,只凭本能行事,你说他几句就行了,倒也不必上手就揍。” 姜椿立时瞪眼掐腰,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你可真是慈父多败儿,上回他爬床柱我就想揍他了,结果你拦着不让。 然后他就愈发无法无天,直接爬床顶上去了。 我要是再不教训他,下一步他能爬屋顶上去你信不信? 我担惊受怕倒是小事儿,万一他把自己摔伤了,可如何是好? 反正指望你当个严父是没可能了,但以后我教训他们俩的时候,你给我老实闭嘴,不许替他们求情。 否则,我就连坐,连你这个当父亲的一起揍!” 宋时桉立时认怂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不是给熠哥儿求情的意思。” 姜椿冷哼一声:“你最好是!” 昱哥儿见状,又挥舞了下自己的小手:“打!” 宋时桉斜了昱哥儿一眼,把熠哥儿放下,伸手将他给了抱起来掂了掂。 嘴里哼笑道:“昱哥儿没重,是不是吃的辅食都用来长脑子了?人小鬼大!” 昱哥儿一扬下巴,得意道:“聪明。” 姜椿被他给逗笑了,好奇问道:“昱哥儿这是夸自己聪明呢,还是夸你父亲聪明?” 昱哥儿立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姜椿失笑:“哟,咱们昱哥儿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昱哥儿也不晓得是想宋时桉这个父亲了,还是害羞了,直接将自己的小脸埋到宋时桉的胸堂上,不吭声了。 宋时桉笑道:“昱哥儿果真随我,才八个半月,就这般懂事了。” 姜椿轻哼一声,表示不赞同:“他那叫懂事?他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自己的傻哥哥吃不了亏。” 宋时桉不以为意道:“不妨事,反正有师父教他,以后就让师父他老人家头疼去。”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弟。” 宋时桉让奶娘将熠哥儿跟昱哥儿抱出去,然后伸手将姜椿揽入怀里,将下巴搁到她肩膀上。 嘴里感慨了一句:“七日没见到娘子,可想死为夫了。” 姜椿伸手楼住他劲瘦的腰肢。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 片刻后,姜椿突然开口道:“夫君的腰好似瘦了些,是不是在宫里没有好好吃饭?” 宋时桉略带心虚地说道:“被姐夫使唤得团团转,时常忙得忘记吃饭……” 姜椿闻言,先是朝外吩咐了一声:“桂枝,让大厨房给大爷加两个素菜。” 然后这才转过头来,训斥他:“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就算再忙,你也不该忘记吃饭。 若是伤到肠胃,把身体搞垮了,到时还不得我出钱出力替你调理? 我光照管俩小崽子就忙得晕头转向了,我可警告你,少给我添乱!” 宋时桉乖巧点头道:“我知道了,打明儿开始,我一定按时吃饭,就算再忙,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姜椿见他滑跪比较快,怒气立时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冷哼一声:“为了避免你阳奉阴违,打明儿开始,你回家来用晚膳,不许再在宫里过夜了。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让人好好吃饭睡觉? 姐夫若是有意见,你就说这是我要求的,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跟我这个舅子媳妇计较?” 宋时桉胸腔震动几下,喉间发出低沉中带着愉悦的笑声:“好,我听娘子的。有娘子这话,姐夫肯定不敢再留我在宫里过夜了。” 连大行皇帝都等闲不敢招惹姜椿这个混不吝的,昌平帝就更不敢了。 毕竟她可是皇后嫡亲的弟媳妇,昌平帝要是敢招惹她,她肯定抬脚就进宫去皇后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到时皇后一生气,倒霉的还不是他昌平帝? 姜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宋时桉询问了下家中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后,轻舒一口气。 不等姜椿开口,他就主动说了下宫里的情况。 还提到了前安平郡主:“她上书,请求回京给大行皇帝这个舅舅致奠,被姐夫给拒绝了。” 姜椿从他怀里退出来,拍手叫好道:“拒绝得好,若是让她趁机进京,还不知道又要闹出甚幺蛾子来呢。” 前安平郡主是被大行皇帝逼着嫁出京城去的,所以她想回京,必须得得到昌平帝的首肯才行。 但显然昌平帝是不可能让她回京惹是生非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家里长短,吃了顿丰盛的晚膳,然后楼抱着躺到床上。 小别胜新婚,俩人分开七日,今儿本该好好温存一番的,但如今正值国孝,若是被人知道他们国孝期间敦伦,就算宋时桉是昌平帝的小舅子,这乌纱帽也保不住。 所以俩人只能亲亲抱抱,过过干瘾,然后便老实睡觉了。 * 九月初八这日,大行皇帝终于结束二十八天的停灵时间,梓棺被移去殡宫。 不过这只代表昌平帝守孝结束,旁人,包括皇后宋时予在内,都还要着素服,吃素斋,禁敦伦三个月。 不过昌平帝守孝结束后,一应封赏就被提上了日程。 首先他尊自己母亲静妃为皇太后,封太子妃宋时予为皇后。 然后又封岳父宋振庭为承恩公,小舅子宋时桉为承恩公世子。 吏部尚书高尚书见状,非常识时务地上奏折,乞骸骨告老还乡。 昌平帝再三“挽留”后,见他去意已决,便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封了他一个虚衔,并赏赐了不少财物。 然后火速将宋时桉这个吏部右侍郎擢升为吏部尚书。 并在他升任吏部尚书的次日,直接让他进入内阁。 虽然大周官场有“非翰林不如内阁”跟“非六部尚书不入内阁”两条潜规则,但并非所有六部尚书都能进入内阁。 内阁就只有六个位置,阁臣虽然都是六部尚书出身,但进入内阁后,大都已经卸任六部尚书。 继任六部尚书的官员只能熬时间,甚时候熬死一位阁臣,甚时候自己就能补位。 哪像宋时桉这样,直接空降内阁,根本不需要熬时间。 不过人家是新帝的小舅子,新帝还是太子时,就颇为倚重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众人也只敢腹诽几句,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说昌平帝坏规矩。 拜托,所谓官场上的规矩,那是用来约束官员的,可约束不了皇帝。 不光如此,昌平帝还将宋时锐这个小舅子直接擢升为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丝毫不惧旁人议论,说他任人唯亲,大力提拔岳家人。 而姜椿的身份也随着宋时桉的高升而水涨船高,成了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她见昌平帝如此够意思,投桃报李,直接让宋时桉写奏折,将玉米跟红薯两样高产番邦作物的种子“献给”朝廷。 昌平帝得知玉米亩产五六百斤,红薯亩产两千多斤后,高兴得差点厥过去。 自己才刚登基,就得到了这两样高产番邦作物,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只要将这两样高产作物在全大周推广开来,他不但能得到百姓的爱戴,没准在历史上还能留下个“千古一帝”的美名。 所以在得知姜椿狮子大开口,以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卖种子后,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亲自提笔写了两封圣旨,册封献粮种的姜椿为“安国夫人”,待遇等同于郡王。 册封帮姜椿从番邦购买粮种的钟文谨为“韩国夫人”,待遇等同于子爵。 这显然是史无前例的封赏。 大周无论内外命妇,都没有过国夫人这样的位份跟封、号。 历史上倒是有过这样的封赏,譬如唐朝时,女皇的母亲就被封荣国夫人。 大臣们本该跳出来反对的,特别是那些动辄就将祖宗规矩挂在嘴边的老臣。 但姜椿跟钟文谨俩人,可是献粮有功的大功臣,他们若是敢跳出来反对,百姓还不知道要把他们骂成甚样呢。 所以除了几位御史们象征性地吆喝了几句“于理不合”外,其他大臣都选择了噤声。 横竖她俩本身就是新帝的舅子媳妇,封不封国夫人,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没甚太大反对的必要。 * 姜椿老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兴高采烈地接了圣旨。 然后转头就打趣宋时桉:“怎么办呢宋阁老,我如今可是国夫人了,是超品国夫人,比你这个一品大员还高一阶,以后你可就是夫凭妻贵了呢。” 虽然他还是承恩公世子,但这爵位得降等袭爵,他将来就算袭爵,也只能当承恩侯。 还是比自己这个国夫人低一阶。 宋时桉淡定笑道:“我一个姜家赘婿,夫凭妻贵不是天经地义?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姜椿被堵了个仰倒,只能朝他竖大拇指:“你是懂能屈能伸的。” 宋时桉立时顺杆就爬,凑过来,在她耳边轻笑道:“我能屈能伸这事儿,娘子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对国夫人放尊重点,不许大白天说这种话。” 第311节 宋时桉轻笑道:“好,我听娘子的。” 故意停顿一瞬后,他又笑着补了一句:“我晚上再说。” 姜椿嘴角抽了抽。 不过想到俩人都三个多月没敦伦了,她自己也馋得厉害,便不吭声了。 等第二封圣旨送来的时候,姜椿差点没憋住笑。 等前来颁旨的官员离开后,她这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韩国夫人…… 钟文谨以前在现代时没少被棒子邻居坑害,最讨厌的就是棒子。 先前跟姜椿闲聊时,还玩笑说要努力升级拼夕夕系统,等升到最高等级,没准能买战舰。 到时她捐几艘战舰给朝廷,让大周水师开着战舰杀到高丽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直接把高丽给吞并了。 结果昌平帝偏偏给她封了个韩国夫人,这是要气死她呢! 虽然此韩国非彼韩国,韩国现在也不叫韩国,人家叫高丽。 钟文谨腮帮子一鼓一鼓得,直接给气成了青蛙。 偏姜椿还在那里嘎嘎直乐,气得她直接扑过去,作势要挠姜椿个满脸开花。 姜椿肯定不能白站着让她挠,于是俩人“厮打”成一团。 庄氏简直无语,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俩疯了么,大喜的日子,也没甚矛盾冲突,突然打成一团,像甚样子? 还不快赶紧给我住手!” 钟文谨倒是想住手,谁知大嫂边躲避自己的手,边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她更恼羞成怒了。 不管不顾地“啊啊啊”大叫几声,然后树袋熊一般,手脚并用地往姜椿身上爬。 嘴里气愤道:“够了,别笑了,大嫂你别笑了!” 姜椿笑得肚子都疼了,嘴里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想笑的,但是真的停不下来呀。” 第177章 今年是科考之年, 科考乃朝廷的重中之重,所以即便大行皇帝薨了,科考也在照常进行中。 八月底, 乡试放榜, 宋时迁榜上有名。 他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二,原本中举是件双喜临门的事情, 奈何那会子国孝还未结束。 且他们这样的人家,成亲不可能不摆酒席, 而昌平帝下令, 京城所有宗亲、勋贵以及七品以上官员家一年内不得宴饮。 所以他的婚期只能推迟一年。 具体定在明年哪日,得另找人看日子。 不过如今新帝登基, 前安平郡主没了撑腰的人, 应该不太敢再作妖。 而王银儿跟顾嘉弋的婚期原本定在腊月初八, 如今也只能往后推迟。 姜椿还想着姜柳的相公江贺年年底会进京赶考, 只要江家不傻,肯定会让姜柳跟着进京,来找自己这个堂姐联络下感情,顺便参加王银儿这个表姐的婚礼。 到时她们表姐妹三人在京城好好聚聚。 这下王银儿是来不了了,最多只能跟姜柳见个面。 而江家果然也没辜负姜椿的期待, 才刚进十一月,姜柳跟江贺年就进京来了。 江家是红叶县头号大地主, 家中光田地就有五千多亩, 别提还有不少铺子跟宅子了。 进京后,他们没选择当那打秋风的亲戚,直接住进宋家。 而是住到了江家提前派人进京赁好的宅子里。 休整几日后, 姜柳先带着江贺年去升平街姜宅拜见了自己的大伯姜河。 次日才往宋家递了帖子。 得到姜椿的应允后,过了一日, 趁着宋时桉休沐,这才拉着一大平板马车东西,来到了宋家。 姜椿一见这阵仗,就笑了:“我先前说让你努力抠婆家东西贴补我这个堂姐,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你怎地还当真了?” 姜柳拉着江贺年上前给姜椿跟宋时桉规矩地行了礼,这才笑道:“姐你说的什么话!素日逢年过节你都打发人给我送节礼,我没法回礼,这回好容易进京,我可不得将欠你的节礼都补上?” 宋时桉和蔼地说道:“外头冷,咱们暖阁里坐着说话。” 他今年没担任会试考官,礼部的事情也不归他管,所以没甚必要避嫌。 于是四人移步丹桂苑,在东次间的暖阁里坐下。 闲聊一会儿后,宋时桉领着江贺年去了西次间的书房,考校下他的学问,顺便指导一二。 江贺年大喜,这位表姐夫当年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能得他指点一二,自己必定受用无穷。 屁颠屁颠地跟着出去了。 姜柳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姐夫对咱家亲戚的事情比之前上心许多,可见都是姐你调教得好。” 姜椿斜了她一眼,嗔道:“那也分人,你跟银姐儿的事情他自然上心,换成老宅那帮人试试?他理都不会理。” 姜柳厚脸皮笑道:“哎,没办法,谁让我跟表姐讨姐你喜欢呢。” 姜椿忍不住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着打趣道:“两年没见,柳姐儿你脸皮厚了不少啊!” 姜柳嘿嘿一笑:“跟姐学的呗。” 姜椿笑骂道:“你好的不学,学这个。” 骂完后,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厚脸皮可是她最大的优点,学这个似乎也没甚不对? 姜柳显然也这么觉得,笑嘻嘻道:“姨婆说了,我要是能学到姐十分之一的厚脸皮,就能在江家横着走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不过听姜柳说到刘婆子,她开口询问道:“姨婆跟表姨一切还好?” 姜柳笑道:“她们好着呢,因表姨在南边没少在灶房干活,跟人学了些厨艺,如今她们在你们原来摆肉摊的地方摆了个小吃摊卖面条、馄饨跟肉包子。 味道还不错,咱们镇上不少人都爱到她们的小吃摊吃早饭。” 姜椿惊讶道:“她们竟然摆了个小吃摊?” 又点头夸赞道:“倒也算是门不错的营生,虽然做吃食辛苦了些,但摊子就在家门口,不用到处奔波,也不用给旁人交赁金,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姜柳点头附和道:“正是呢,她们老的老,小的小,旁的营生也做不来,摆小吃摊正合适。” 说完了刘婆子的事情,姜柳又说起王家来。 无语道:“表嫂二胎又生了个小娘子,曹奶奶嫌弃得不得了,成日在家打鸡骂狗。 表嫂在刘家的铺子里做出了名堂,成了胭脂水粉铺子的二掌柜,腰杆子硬得很,曹奶奶骂一句她骂两句。 表姐说她家如今就跟戏班一样,每日都有大戏上演,她在家一点都不无趣。” 姜椿失笑:“曹婆子也有今日,真是一报还一报。” 儿媳妇姜溪老实人一个,曹婆子骂她,她一声都不敢吭。 孙媳妇周氏却是个厉害人,都能反过来辖制她这个太婆婆了。 这是不是该叫现世报? 姜柳又说了些婆家江家的情况,甚至还说起了红叶县的变化。 知道姜椿不待见老宅那帮人,所以她一个字都没提。 姜椿也没问。 老宅那边的发展,跟原著里几乎一样,全家都要看孙九娘的脸色过活,稍有不如意,孙九娘就打鸡骂狗。 李氏的处境甚至还不如曹婆子,毕竟周氏只是自己厉害,没甚帮手,顶多言语上刺哒刺哒曹婆子。 而孙九娘可是有一大帮丫鬟、婆子跟陪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揍人的。 李氏一把年纪的人了,能扛得住几次揍?只能忍气吞声。 中午姜椿留姜柳夫妻吃了顿午膳,然后才将人送走。 因吃了几杯酒,姜椿脑袋有些昏沉,本打算小憩半个时辰来着,结果被熠哥儿吵得根本睡不着。 这家伙才刚十一个月,就会走了,而且根本不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会走没几天就健步如飞。 钟文谨送了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辆扭扭车。 昱哥儿成日盘腿坐在扭扭车上头,腿都懒得动一下,奶娘只好在前头用麻绳拉着扭扭车走。 而且这个时辰,他早被奶娘抱去厢房睡午觉了。 熠哥儿就不同了,午觉不睡就罢了,还把扭扭车开得飞快,嘴里还呜哩哇啦地乱叫。 明间那么大一个地盘还不够他开的,非要在正房五间屋子里开来开去,丫鬟们只能将帘子全打起来,免得妨碍他。 姜椿好脾气地同他讲道理:“母亲要午睡,熠哥儿你在明间玩,不许到卧房来,听到没有?” 熠哥儿眨巴着一双比熠哥儿略圆润些的凤眼,假装听不懂,两条粗壮的小腿在地上一蹬一蹬,将扭扭车开得飞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进出卧房两三回。 正房铺的是石砖,又不是木地板,扭扭车在石砖地板上跑起来的声音堪比火车。 姜椿被这“轰隆隆”的声音吵得脑仁疼,没好气道:“宋时桉,管管你儿子,不然别怪我揍他了。” 宋时桉走过来,陪她躺下,将人楼进怀里,笑道:“叫他玩呗,像他这样能自得其乐不缠着母亲的小郎君,也算难得了。” 姜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加上困得人都迷糊了,便懒得理会熠哥儿了,直接将脑袋埋进宋时桉怀里,闭上了眼睛。 谁知睡着睡着,就被吵醒了,她才刚睁开眼睛,耳朵里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片刻后,熠哥儿开着扭扭车冲进卧房来,然后一个帅气地摆尾调头,接着又冲出了卧房。 第312节 姜椿这火气,顿时就呼呼往上冒。 有熠哥儿这个调皮儿子在,她觉得自己能提前三十年更年期。 她朝外喊了一声:“许奶娘!” 因宋时桉在,许奶娘没敢进来,只站在门槛处应声道:“奶奶,您唤我?” 姜椿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问道:“我睡了一个时辰,熠哥儿就玩了一个时辰的扭扭车?” 许奶娘弱弱回答道:“是……” 姜椿:“……” 她没好气地朝外吼了一声:“熠哥儿,你给我过来!” “母亲,来啦。”熠哥儿应了一声,迅速开着扭扭车冲了进来,一个甩尾,停在拔步床前,然后扬起小脸看着姜椿。 姜椿平复了下心情,觉得自己一个当母亲的人儿,不能跟只尖叫鸡似的,随便大吼大叫。 未免有些超雄。 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克制地说道:“熠哥儿,你玩扭扭车可以,但不能打扰别人。 而且玩这个也得有个限度,怎能一玩就玩几个时辰?累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你先别玩了,休息会儿。” 甚至还提议道:“你去看看弟弟醒了没,去跟弟弟玩。” 熠哥儿却不管不顾地说道:“要玩车车。” 姜椿的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她掀开锦被,直接跳下床,揪住熠哥儿的衣领,一把将其从扭扭车上拎起来。 然后另外只手提起扭扭车,反手将其丢到了拔步床的床顶上。 她将熠哥儿往地上一放,冷冷道:“不听话,那就别玩了。” 打扰自己睡觉是小事儿,大不了她晚上早点睡。 但小孩子得懂得克制,如果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想怎样就怎样,将来岂不无法无天了? 熠哥儿顿时大哭起来:“还我车车!还我车车!还我车车!” 见哭闹没用,他竟然直接躺到地上,在地上打起滚来。 直接把姜椿给气笑了。 都说孩子教育不好是父母的锅,但他们夫妻可没教熠哥儿躺地上打滚这一套。 宋家其他人,上到主子下到仆人,也没谁干过躺地上打滚这等丢脸事儿。 看着他小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模样,竟然有点萌,姜椿火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不过想要教训他一顿的心是一点都没少。 她哼笑道:“以为打滚我就怕你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喜欢打滚是?那就让你打个够!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一直打滚,不许停!敢停下来,我就踢你的屁股! 还有,闭上你那大嘴,不准再嚎哭!敢再哭一声,晚膳你就别吃了,空着肚子打滚你!” 宋时桉才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就听到姜椿这一番长篇大论,立时就要张嘴替熠哥儿说情。 然后就被姜椿狠狠瞪了一眼:“闭嘴,不许替熠哥儿求情,不然你也躺地上,跟他一起打滚!” 宋时桉立时闭紧了嘴巴。 打滚是不可能打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余光瞅见昱哥儿小身子站在门口,偷摸探出个脑袋往里瞧。 姜椿立时唤了他一声:“昱哥儿,在外边看笑话能过瘾?直接进来看。” 昱哥儿抿了抿唇。 片刻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摇晃着小身子走进来。 姜椿冷哼一声:“好好走路,别跟个老婆子似的。” 在自己面前装,他还嫩了点! 昱哥儿闻言,小身子顿时不摇晃了。 姜椿吩咐在门口候着的潘奶娘:“给昱哥儿拿个小杌子来。” 小杌子拿来后,被摆放到拔步床前,昱哥儿挪动小身子,走过去坐下。 然后就这么两大一小,三个人齐齐看着地上的熠哥儿打滚。 熠哥儿年纪虽然小,但也隐约晓得甚叫丢人现眼。 在地上翻滚一会子后,果断停了下来。 才刚停下,姜椿就冷冷道:“停下来做甚?继续打滚,不准停!” 熠哥儿撅着嘴巴,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椿两步走过去,拿脚丫子将他翻了个,然后抬脚朝他小屁股上踢了一下。 嘴里命令道:“继续打滚,不然我还踢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被踢疼了,张嘴就要哭。 姜椿冷哼道:“敢哭一声,晚膳就没了。” 吃货熠哥儿连忙闭上了嘴巴。 没晚膳吃,他会饿肚肚的。 为了不挨踢,他只能继续在地上打起滚来。 但打滚显然是个力气活,没过多久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再次停下来。 然后小屁股上又挨了姜椿一脚。 熠哥儿想哇哇大哭又怕没晚膳吃,只能抽抽噎噎地求饶道:“错了,不玩车车。” 姜椿冷冷瞪着他。 熠哥儿又抽抽噎噎道:“不打滚。” 昱哥儿慢悠悠地插了一句:“骗子。” 熠哥儿气呼呼地瞪着昱哥儿:“不是。” 姜椿见他知道害怕了,这才轻哼一声:“这回先饶了你,下回再敢,我还踢你屁股。” 宋时桉大气不敢出,见她语气松动,这才朝她伸了个大拇指:“娘子厉害,很会管教小孩子啊,为夫佩服。” 姜椿白他一眼:“别以为我忘了你方才又想慈父多败儿,下回我管孩子的时候,你敢再插嘴,就给我睡书房去!” 宋时桉果断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 熠哥儿跟昱哥儿齐齐看向他们父亲,脸上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第178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没过多久,姜椿揍熠哥儿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而且越传越离谱。 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半月的长子揍得皮开肉绽;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半月的长子吊树上拿鞭子抽;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月的长子揍得奄奄一息, 宋家连夜请太医来诊治。 诸如此类的。 姜椿在他们嘴里, 已经不是像巡海夜叉了,简直就是巡海夜叉本叉, 达到到了能止小儿夜哭的程度。 以往京城的百姓吓唬自家的孩童,都会说“再不听话, 仔细半夜大老虎来把你叼走。”之类的。 如今直接换成了“再不听话, 仔细姜娘子半夜来把你抓走!” 效果立竿见影,哭闹的小孩子都会吓得连忙闭上嘴巴。 简直让姜椿哭笑不得。 不过她故意让桂花当着熠哥儿的面说这些传言, 目的是叫他有点惧怕之心。 熠哥儿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 还是因最近才挨了打, 总归老实了一阵子。 *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有些没滋没味。 虽然腊月十二就出了国孝, 但还有个一年内不得宴饮的圣命在,宋家连宴请宾客都不行。 只能自家人每日聚在一起吃顿丰盛的晚膳,勉强从中找到点过年的气氛。 大年初二这日,姜椿带着宋时桉跟俩小崽子回娘家。 姜柳竟然也带着江贺年来了。 姜河高兴得不得了,一手一个将熠哥儿跟昱哥儿抱起来, 带他们去西市的烟花爆竹铺子买了好些烟花爆竹回来。 姜椿顿时眼前一黑:“爹,你给他们买这些危险玩意儿做甚?熠哥儿本就调皮得很, 要是学会了玩烟花爆竹那还得了?没准宋家都要被他点了!” 姜河不以为意道:“你净瞎担心, 爹又不傻,怎么会让我宝贝孙子放这个?” 他看向熠哥儿哥跟昱哥儿,笑眯眯道:“爷爷给你们放二踢脚玩好不好?” 熠哥儿立时拍手叫好:“爷爷放!爷爷放!” 姜河将他俩抱到廊下, 先用火折子点燃一根香,然后将二踢脚插到院子南墙根下的积雪上, 用香引燃二踢脚的引线。 “嗖~啪!” 二踢脚直直地朝上窜去,窜出老高一段距离后,骤然在空中炸开。 熠哥儿高兴得小身子在地上跳了好几下,乐呵呵道:“爷爷,再放!” 第313节 姜河笑眯眯道:“好,爷爷再放。” 说着,又往积雪上插了一根二踢脚。 …… 没过多久,一捆十根二踢脚就放完了。 甚至连晚上放才能看清的十只烟花也放完了。 昱哥儿甚都没说,只安静站在廊下看热闹。 熠哥儿却不罢休,央求姜河再带他们去烟花爆竹铺子买。 姜椿本就憋着火气,想着大过年的,爹又高兴,这才没强行阻拦。 结果熠哥儿竟然故态复萌,又不晓得“节制”为何物了。 她转过头去,眼神冰冷地瞪着他,嘴里冷声道:“母亲不止一次给你说过玩耍得有个限度,看来你是一点都没记住呢。 怎么,是想让我大过年的给你紧紧皮,好让你长点记性?” 熠哥儿惧怕姜椿,一见她冷脸,立时“嗖”地躲到姜河身后。 然后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告状道:“爷爷,母亲揍我。” 姜河才要开口,就被姜椿给堵了回去:“爹,我教育孩子的时候,我夫君跟公婆都不敢阻拦的。” 姜河被堵了个仰倒。 本想说姜椿一顿的,熠哥儿还不满一岁,哪能对他如何严苛?可她这话一出口,他就不好张嘴了。 连女婿跟亲家公、亲家母都不管,自己却跳出来阻拦,难道自己比宋家人更懂得是非好歹? 不过,他扭头看了眼小身子依恋般靠在自己脊背上的熠哥儿,到底不忍心,弱弱地劝了一句:“熠哥儿还小,你慢慢教他就行,别上手就揍。” 姜椿哼笑道:“我当然会先跟他讲道理,如果他不听,那就别怪我上手揍他了。 他也不想想为甚我只揍他,不揍他弟弟昱哥儿? 还不是因为他太调皮捣蛋!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多让他享受享受来自母亲的‘爱’的铁拳!” 她说完这番话,抬眼看向探出个小脑袋的熠哥儿,问道:“还想不想放烟花爆竹了?” 熠哥儿瘪了瘪嘴,不吭声。 姜椿“啪”地跺了一下脚,冷冷道:“问你话呢,聋了?耳朵不想要的话,我这去拿杀猪刀来,给你剁了!” 说着,抬脚,作势往放杀猪家伙什的西厢房走。 熠哥儿立时害怕地尖叫:“听见了!听见了!不剁耳朵!” 姜椿止住脚步,扭过头来冷冷瞪着他。 熠哥儿连忙认怂道:“不放了!不放了!”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候,昱哥儿却突然开口道:“三两。” 啥三两?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 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方才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放完的十根二踢脚跟十只烟花,就花了足足三两银子? 她知道古代烟花爆竹贵,却没想到如此贵。 这其中显然有溢价。 毕竟大过年的,旁的铺子都关门歇业,人家烟花爆竹铺子开着,肯定会趁机涨价,大赚一笔。 姜椿扭头,对桂枝道:“回府后记得提醒我把这三两银子记到熠哥儿的欠债账本子上。” 桂枝应道:“是,奶奶。” 因为熠哥儿每毁坏一样东西,姜椿就立时给他记到账本子上,还反复念给他听好几遍。 所以熠哥儿虽然不太明白欠债的意思,但也大概知道这不是甚好事儿。 不然,怎地只自己有欠债账本子,而弟弟没有? 所以他恶狠狠地瞪了上谗言的昱哥儿一眼,板着小脸骂道:“坏蛋!” 昱哥儿淡淡道:“好蛋。” 熠哥儿声音大了几分:“坏蛋!” 昱哥儿老神在在道:“好蛋!” 熠哥儿声音又大了几分:“大坏蛋!” 昱哥儿嘴角露出个浅笑来:“大好蛋!” 众人忍俊不禁,齐齐笑出声来,包括姜椿。 熠哥儿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笑,有些恼羞成怒,小身子“嗖”地一下冲到昱哥儿面前。 抬手就要去推昱哥儿。 手掌快要贴到昱哥儿的小胸堂时,又改手掌为单根手指。 用食指在昱哥儿穿着大毛衣裳的小胸堂上轻轻戳了一下。 下一瞬,昱哥儿的小身子软软地往地上一坐,接着又缓缓躺到地上。 他抬眼看向姜椿,嘴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推我。” 姜椿:“……” 她真是给气笑了。 兄弟俩拌嘴,冲动易怒的那个跑过去要揍弟弟,最终心软地只拿一根指头戳了戳弟弟。 而腹黑的弟弟则顺势躺地上,玩起碰瓷来。 事实证明,四肢发达的斗不过有八百个心眼子的。 可惜姜椿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严母,见状直接上前,拎着昱哥儿的后衣领将他给提了起来。 嘴里冷哼道:“当着我的面玩碰瓷,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也想被我狠狠踢小屁股是不是?” 昱哥儿站直身子,不吭声了。 姜柳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子止住,笑着说道:“姐,我这两个小侄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姜椿白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有意思,你领回家养,保管你一养一个不吱声。” 这才不到一岁,就一个比一个能作妖,距离他们成年还有足足十七年,姜椿觉得自己肯定会头秃的。 姜柳知道她姐这是玩笑话,自己要是真把俩侄子领走,姐肯定要跟自己拼命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来,走到俩小侄子跟前,一人手里塞了一个,笑嘻嘻道:“这是姑母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拿去买好吃的。” 下一瞬,他俩手里捏着的荷包就到了姜椿的手里。 姜椿发出恶魔低语:“熠哥儿你的压岁钱拿来还欠债;昱哥儿你的压岁钱母亲帮你存着,将来娶媳妇用。” 熠哥儿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姜椿手里捏着的荷包,小嘴一张,就要哇哇大哭。 被姜椿给喝止了:“大过年的,不许哭,否则今儿的午膳跟晚膳你就别吃了,外头大街上吃点雪撑饥!” 熠哥儿立时把嘴巴给闭上了。 他才不要吃雪呢,头一回下雪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偷偷尝过,一点滋味都没有,不好吃。 昱哥儿看着那只自己还没捂热乎就被母亲收走的荷包,撇了撇嘴:“骗子!” 姜椿故意逗他:“母亲骗你什么了?你娶媳妇不要花钱的?母亲不帮你攒钱,将来你没钱娶媳妇,打光棍嘛?” 也不知道昱哥儿懂不懂甚叫媳妇,总之听了姜椿这番话后,他也闭嘴不吭声了。 姜柳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姐,不愧是你,真是厉害。” 连儿子的压岁钱都贪,也就只有她姐能干出来这样厚脸皮的事情? 姜椿意有所指道:“男子有钱就变坏,必须不能让他们手里有钱。” 江贺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道:“姐说得对,所以我的银钱都让柳娘管着,有正经花用的时候才找她支取。” 姜椿笑着夸赞道:“不错,跟你姐夫一样,如此才是兴家之道嘛。” 宋时桉被夸,得意地挺了挺胸堂,附和道:“没错,我身上反正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江贺年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自己这个红叶县第一耙耳朵,跟宋时桉这位堂姐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还差得远呢。 众人闲聊半上午的功夫,因为有一年内不得宴饮的圣命在,姜椿跟姜柳两家人赶在午时前离开了姜家。 除了初二这日,除钟文谨以外的宋家女眷各自回娘家待了半日外,宋家人就再没去别家走亲戚了。 不过因为有麻将可以解闷,这个年假倒也不算太难熬。 * 年假结束,衙门正月十六开衙后没多久,就该将春耕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姜椿留足了自己四个庄子的粮种后,将下剩五十万斤红薯跟十五万斤玉米,以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卖给了朝廷。 得到了三万两千五百两银子。 可谓一夜暴富。 百姓们得知她卖粮的价格后,对比其他番邦香料的价格,觉得这跟白送也没甚区别了,纷纷夸赞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就连先前揍熠哥儿的行径,都被美化为用心良苦,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是为了让宋小爷走正道,方才下此狠手。 须知慈母多败儿,姜娘子这样严苛的母亲,才能真正教导儿子成才。 诸如此类的言论,简直让姜椿哭笑不得。 不过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倒是挺贴切的。 第314节 就是自己揍熠哥儿基本都是用脚,改成“一片脚脚爱子之心”会不会更贴切点? 这冷笑话,直接把她自己给逗笑了。 不过能有个好名声,姜椿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宋时桉如今已经是阁臣,要不了几年,就能如原著以及他上辈子的经历那般,当上内阁首辅。 作为国舅爷外加内阁首辅,他注定会青史留名。 既然青史留名,那么他赘婿的身份肯定会被扒出来,而姜椿作为他的妻主,肯定也会被人提及。 动辄就揍人,下揍百姓,上揍郡主,连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都揍的巡海夜叉,显然不如急百姓所急,苦百姓所苦的活菩萨来得更好听些。 虽然这些好处,很大一部分功劳来自于钟文谨或送或卖给自己现代粮食种子,但不重要。 她们妯娌俩,谁跟谁?没必要这么见外! 钟文谨也的确不在意这些身外名。 她现在发愁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该怎样才能改掉自己“韩国夫人”的封号。 顶着这么个封号,她人都要憋抑郁了。 第179章 钟文谨来找姜椿询问, 能不能将水泥方子上供给昌平帝,让他给自己改封号。 她实在是扛不住了。 除非她成日窝在宋家不出门,不然一出门就被人韩国夫人长韩国夫人短的, 心态都要炸裂了。 姜椿觉得可行, 毕竟水泥不仅是基建神器,搁古代还有战略意义, 可以用来加固边关城楼等军事设施。 别说钟文谨只要求改个封号名字了,就算讨要更多赏赐, 昌平帝也会答应的。 不过她还是劝阻道:“你过一两年再提这茬, 毕竟咱们才封国夫人没多久,朝令夕改, 皇上脸上也不好看。” 钟文谨觉得大嫂说得有道理, 只能怏怏道:“好, 那就过一两年再说。” 她只能先继续顶着“韩国夫人”这个头衔了。 其实不光钟文谨觉得一两年的时间难熬, 姜椿也这般觉得。 如今的她,父亲身子安康;铺子跟庄子也上了正轨;跟夫君宋时桉恩恩爱爱;在婆家也可以横着走,上到主子下到仆人,没一个敢招惹自己的。 可以说是诸事顺遂。 只除了俩小崽子让她头疼不已。 特别是熠哥儿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屁股隔不了几天就要挨一顿揍。 然而他挨揍后也最多只老实三五天,然后就又开始作妖。 只他自己作妖倒还罢了, 偏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昱哥儿在旁边拱火, 于是熠哥儿闹腾得更欢实了。 三月十五虞安城生辰这日,姜椿带着俩小崽子去城郊的庄子上给他贺寿后,在他面前卖了好一番惨,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主旨就是请他收熠哥儿当亲传弟子,待他五岁以后正式教他练功。 虞安城向来脾气暴躁, 功夫又一等一得高,给熠哥儿找个这样的师父,看他以后还怎么作妖! “胡闹!” 虞安城听了她这番话,直接给气笑了:“你干爹是我的亲传弟子,你是我的记名弟子,你现在又让我收你儿子当亲传弟子,这辈分岂不成一团乱麻了?” 姜椿没直接接这话茬,而是将熠哥儿的丰功伟绩讲述了一番。 包括但不限于刚出生没几天,就开始踹烂襁褓跟摇篮。 八个半月顺着床柱爬到床顶上去,在床顶上爬得如履平地。 十一个月就走路健步如飞,还能开扭扭车载着他弟弟昱哥儿四处乱跑。 一岁沿着仆人扫雪的梯子爬到房顶上去,在巴掌宽的屋脊上跑来跑去。 一岁三个月时,因被老太太周氏训斥了一句,就把周氏种在后花园的一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给连根拔起,险些把周氏给气晕厥。 完事后,姜椿笑嘻嘻道:“您看熠哥儿这资质,简直天生就是从武的料子,且前途不可限量。 您要不收他,回头被旁的爱才之人收走,您可别后悔。” 虞安城顿时面露纠结之色。 他活了快五十岁,还真没见过熠哥儿这般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要是这好苗子被旁人捡去,能教好就罢了,若是将他给教歪了,岂不暴殄天物? 而自己收熠哥儿当徒弟的话,如果能将他教养成才,将来他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自己身为他的师父,也能跟着沾光,被后人记住。 他都这把年纪了,甚都不缺,唯一缺的可不就是这青史留名的机会? 虞安城心中意动不已,面上却是白了姜椿一眼:“熠哥儿可是宋家的嫡长孙,拜师这样的大事儿,你问过你夫君的意思吗?跟宋家人商量过没有?” 姜椿斩钉截铁道:“没问。”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虞安城一个无语的眼神。 她笑嘻嘻道:“有甚好商量的,师傅这样的高手愿意收熠哥儿为徒,我夫君跟宋家人求之不得呢。” 虞安城不吃她这一套:“你少糊弄我,回头我这边应下了,宋家那边又按着不许,到时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姜椿嗔道:“师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就算不相信宋家人的眼光,也该相信您徒弟我这个巡海夜叉的本事? 我夫君跟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跟我叫板? 我说行就肯定行,师傅您不要杞人忧天。” 虞安城:“……” 虽然她口气过于自信了些,但想想她的丰功伟绩,似乎说的都是事实。 亏她还好意思抱怨熠哥儿调皮捣蛋,论惹是生非的本事,她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熠哥儿这可是随了她的性子。 他缓和了下语气,轻哼一声:“到时再说,横竖熠哥儿如今还小。” 姜椿立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总算把熠哥儿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昱哥儿更是早早就预定给了蒋堰。 自己只要再熬四年,五岁一到,就把这俩神兽送去上学,到时就让他们的师父头疼去。 自己反正是解脱了。 这就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师徒俩正说话呢,突然虞安城的小孙子锦哥儿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祖父,宋家弟弟把您养睡莲的大缸给砸破了!” 虞安城:“……” 姜椿:“……” 生怕虞安城反悔,把熠哥儿给退货回来,她立时“蹭”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到别家做客都不老实,熠哥儿人呢?看我不揍烂他的小屁股!” 说完,不等虞安城开口,她抬脚就往外走。 其实压根就不用找,姜椿从正房出来,就瞧见了罪魁祸首熠哥儿,以及他身旁那口比他还高一倍,正哗啦啦往外流水的陶瓷大缸。 姜椿冷冷瞪了熠哥儿一眼,转头问旁边的昱哥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当然可以问跟着他们的奶娘跟丫鬟、婆子,不过这些人都是宋家人,说的话未必公正。 还不如问站干岸看热闹的昱哥儿呢,他可不会好心地替自己哥哥隐瞒。 昱哥儿斜了熠哥儿一眼,淡淡道:“比投壶,哥的箭投进水缸,缸就烂了。” 姜椿走到水缸跟前,探头朝里瞅摸了一眼,果然在缸底瞧见了一根箭头上包了细棉布的短箭。 而缸底被这短箭戳得碎成了好几块,这也正是缸里的水外流的原因。 玩投壶投歪了是常有的事情,姜椿投壶的本事也不怎么行,时常投歪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投歪了也不打紧。 但熠哥儿显然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身上的巨力,所以打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霍霍东西。 今儿这茬,也不算他故意调皮捣蛋,姜椿憋着的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回转过身,对跟出来的虞安城以及虞老夫人道:“对不住啊师傅、师娘,熠哥儿力气太大了,准头又不行,投壶投歪把您家的大缸给戳烂了。 我替他向你们道歉,回头我就让人给你们送一口新的大水缸来。” 虞安城摆摆手,没所谓地说道:“一口水缸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可千万别送新的来。 我家仓库里还有好几口呢,你师娘先前还抱怨这玩意儿太占地方,让我拉走送人,我懒得折腾,还搁那呢。” 虞老太太附和道:“椿娘,你可千万别再送缸来,仓库那几口我都发愁呢。” 还开玩笑说:“熠哥儿以后多来师奶家玩,要是能多戳烂几口水缸,师奶不知道多高兴呢。” 还未正式拜师,所以熠哥儿跟昱哥儿还是跟着姜椿的称呼,叫虞安城跟虞老太太师公跟师奶。 姜椿生怕熠哥儿当真,立时瞪了他一眼,哼笑道:“师奶跟你说笑呢,这回就罢了,下回若是敢再霍霍师公家的水缸,可仔细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捂着小屁股后退了一步,小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不霍霍水缸,不打屁屁。” 这可爱的小模样,把虞老太太稀罕得不行,忍不住蹲身将他楼进怀里一顿柔搓。 * 娘三在虞家用了顿丰盛的寿宴。 回宋家的路上,姜椿对熠哥儿道:“今儿你不是故意使坏弄烂师公的大水缸,所以母亲不揍你小屁股。” 熠哥儿听到母亲不揍自己的小屁股,顿时脸上笑开花了。 然而姜椿话锋一转,哼笑道:“不过你都一岁三个半月了,也该学学怎么控制自己的力气了。 知道什么是控制力气吗? 第315节 就像你先前在爷爷家要揍弟弟,又怕弟弟的小身板扛不住你的巴掌,所以将巴掌改成一根指头,这就是控制力气的意思。 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只要不是跟人打架,你都要尽量控制自己的力气,明白?” 熠哥儿听得似懂非懂。 姜椿只能用实践代替理论。 她伸出自己的手,让熠哥儿握拳砸向自己的手心。 熠哥儿握紧小拳头,一拳头挥过来,姜椿手掌仿佛撞上了石头般,疼得她顿时呲牙咧嘴。 熠哥儿显然也不太好过,捂着自己的小手,眼泪汪汪地说道:“疼……” 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了。 但姜椿却觉得这是个绝佳教会他控制力气的方法,趁热打铁道:“手疼了?你看,这就是你不控制力气的下场。 来,再用你的小拳头捶母亲的手掌。 注意控制力气,别使太多劲,不然母亲疼,你更疼。” 熠哥儿揉着自己的手指头,瘪嘴道:“不要。” 姜椿顿时板起脸来,冷声道:“不要?赶紧的,不然仔细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咬了咬嘴唇,眼里泪水更多了,但还是换了只手握拳,朝姜椿手心挥去。 “嘶。”姜椿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力气比方才小了些,但还是让她的手掌发疼。 熠哥儿则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哭道:“母亲,坏蛋!” 姜椿揉着自己的掌心,笑骂道:“拳头是你挥的,关母亲什么事儿?你才是坏蛋! 都说让你跟先前揍弟弟一样收着力气了,你不听,怪谁? 别偷懒,再来!” 她再次将手掌伸出去。 熠哥儿使脾气不配合,姜椿立时撸袖子:“不听话的话,我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扒掉你的小裤裤揍你的小屁股,让弟弟好好嘲笑下你。” 熠哥儿连忙伸手拽住自己的裤腰带:“不扒裤裤。” 姜椿冷酷无情道:“那就继续。” 威胁还是管用的,等马车拐入宋家所在的桂花巷时,熠哥儿已经能做到每次挥拳都只使用丁点力气了。 姜椿这个老母亲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 生娃容易,啊不,其实也不容易,但教娃更难啊。 只是教他控制力气这一点,就花了她足足一个时辰,简直身心俱疲。 很难想象那些生五六七八个娃的人儿,是如何管得过来的。 反正她是不行。 第180章 姜椿回到宋家后, 把熠哥儿拜师的事情给庄氏说了,庄氏不但没怪她自作主张,还十分高兴。 并且主动道:“拜师是大事儿, 回头我让人算个黄道吉日, 好让熠哥儿正经行拜师礼。” 当然,这黄道吉日必须选在八月十一以后, 不然没法办拜师宴。 有个能干婆婆大包大揽,姜椿又可以偷懒了。 她笑嘻嘻道:“母亲, 您办事我放心。” 庄氏白了她一眼, 嘴角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来。 娶个懒蛋媳妇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跟自己争管家权争得赤急白脸, 让桉哥儿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宋时桉对于熠哥儿掰虞安城为师的事情也没甚意见。 这臭小子实在太调皮了, 正该寻个不苟言笑、铁面无情的师父好好管束一番。 在这点上, 再没谁比虞安城更适合当他师父了。 * 因没法摆酒请客, 宋时桉的二十七岁生辰跟姜椿的二十二岁生辰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出了六月以后,庄氏开始忙碌起来。 找人算过后,宋时迁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六;熠哥儿的拜师宴定在九月初十;宋时音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初二。 一下子要办这么几桩大事儿,又不敢让二太太李氏这个拎不清的帮忙,庄氏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姜椿倒是想给她打打下手, 奈何熠哥儿的作妖程度一个顶十个,奶娘、丫鬟跟婆子根本管不住他, 只能她自己时刻盯着, 实在是有心无力。 时值八月末,丹桂苑那棵百年丹桂树的枝头开满金黄的桂花,姜椿跟桂枝念叨, 说得空她要晒点干桂花,一半自己用, 一半送给钟文谨。 也不知怎地被熠哥儿给听去了。 这日姜椿出门去别家吃喜酒,才刚一回府,许奶娘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惊慌失措地禀报道:“奶奶,不好了,小熠大爷爬丹桂树上去了,说要给奶奶摘桂花。” 达官显贵家一整年没宴饮,姜椿今儿在喜宴上碰到萧娘子等相熟的娘子,大家好一番叙旧,难免被劝着多吃了几杯酒。 她本想回家倒头就睡的,谁知长子又作妖了。 顿时血压蹭蹭往上涨。 任谁摊上这么个调皮儿子,能心平气和? 反正她不行。 姜椿提起裙子,疾步往丹桂苑赶。 从垂花门进入第一进院子后,她一眼就瞧见了骑在丹桂树一根侧枝上的熠哥儿。 当即就要张嘴训斥他。 话到嘴边,却又连忙止住了。 一来,她怕自己惊到熠哥儿,害他一个没坐稳,从丹桂树上摔下来。 这棵百年丹桂树枝繁叶茂,估计得有十几米高,虽然熠哥儿骑的是最靠近树干的一根侧枝,但离地也有两三米高。 若是摔下来的话,肯定会伤个不轻。 二是因为熠哥儿瞧见自己后,立时朝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小竹篮,大声道:“母亲,给你摘花花。” 怎么说呢,孝顺的确是孝顺,但这样的孝顺,还不如不孝呢。 姜椿现在的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 她回卧房换下出门见人的大衣裳,换上轻便的立领窄袖小袄以及阔腿长裤。 然后返回第一进,走到丹桂树下,抬头对树上的熠哥儿道:“你坐那别动,母亲上去跟你一起摘。” 熠哥儿猛猛点头,笑呵呵道:“母亲快来!” 姜椿背上让桂枝准备的大竹筐,伸手抱住树干,动作麻溜地往树上爬。 不过片刻,就爬到了熠哥儿身边。 她解下腰间的汗巾子,将熠哥儿的腰跟树干绑一起,让这汗巾子充当安全带。 然后将他手里的小竹篮拿过来,反手将自己背上的大竹筐递给他。 嘴里笑眯眯道:“摘,今儿不摘完这一大筐桂花,你夜里就在树上睡。” 熠哥儿看了看面前大到足够能装下自己跟弟弟两人的大竹筐,再看看母亲手里那只小竹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 姜椿哼笑道:“啊什么啊,不是要帮母亲摘桂花吗?母亲需要的桂花多着呢,你赶紧摘。 今儿摘完这一筐,明儿继续摘,一直摘够两只手的筐数为止。” 熠哥儿伸出自己的两只小手,看看左右,又看看右手,又看看左手…… 来回看了好几次后,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么多,他哪里摘得完?摘不完就要睡树上,那他岂不是要永远睡树上了? 他不要! 他才要张嘴说自己不帮忙了,就听母亲冷酷无情道:“好孩子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更不能半途而废!赶紧开始摘,不然你今晚肯定要睡树上了。” 熠哥儿扁了扁嘴,简直欲哭无泪。 他无助地眼神四下乱瞅,然后就瞅见了坐在树下小板凳上看热闹的昱哥儿,顿时眼前一亮。 忙不迭朝下喊道:“弟弟,上来帮忙。” 昱哥儿垂头,专注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金黄桂花,假装甚都没听到。 熠哥儿以为弟弟没听见,立时加大音量,大声道:“弟弟,来帮母亲摘桂花。” 昱哥儿撇了撇嘴。 好阴险的哥哥,明明是他需要帮助,竟然改口说帮母亲摘桂花。 自己要是再假装听不见的话,母亲该失望了。 昱哥儿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朝潘奶娘一伸手:“汗巾子。” 潘奶娘成日带昱哥儿,一下就明白他这是要拿来做甚,立时解下自己腰间的汗巾子递给他。 姜椿在上头瞧见这一幕,连忙制止道:“昱哥儿,不用你帮忙摘,你别上来,上面危险。” 昱哥儿抬眼看了母亲跟哥哥一眼,默默开始往上爬。 母亲又不是哥哥一个人的,哥哥能表孝心,自己为何不能? 昱哥儿虽然不像熠哥儿那般成日上墙爬屋,但他爬树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熠哥儿差。 没一会子功夫,就爬到了姜椿身边。 还主动将缠绕在腰间的汗巾子解下来递给姜椿,让她帮忙将自己跟树干捆一起。 第316节 姜椿白了他一眼,边帮他捆汗巾子,边没好气道:“你哥胡闹,你不拦着就罢了,怎地也跟着胡闹?” 昱哥儿淡淡道:“哥孝顺母亲,不拦。” 姜椿强烈怀疑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孝顺”两字,得打双引号。 姜椿将小竹篮里的桂花倒到熠哥儿跟前的大竹筐里,然后将小竹篮递给昱哥儿。 哼笑道:“不摘满这一竹篮,你晚上也在树上睡。” 她没动手,就这么静静地斜靠在树干上看俩儿子忙活。 看了一会子后,这才发现他俩竟然在一朵一朵地摘。 桂花个头那样小,像他们这样一朵一朵地摘,这得摘到甚时候? 别说熠哥儿了,就是昱哥儿,今晚估计也要睡在树上了。 她到底是亲娘,总不能真看着他们完不成任务,夜里睡在树上? 再说了,就算自己能狠下心,待会儿宋时桉回来,肯定也要把他们弄下来。 到时打脸的还不是自己? 不过她也没立刻放水,让他们好好体验半个时辰甚叫绝望后,她这才伸手,折了一小枝桂花下来,丢到熠哥儿的大竹筐里。 然后又折了一小枝,丢到昱哥儿的小竹篮里。 嘴里道:“摘桂花不需要一朵朵摘,直接成枝成枝折下来就成,回头搁日头底下晒几日,桂花自己就脱落了。” 熠哥儿跟昱哥儿看了看自己篮子里的桂花枝,又看了看姜椿,齐齐露出了“还能这样”的震惊之色。 片刻后,昱哥儿略带无语地控诉了一句:“母亲不早说。” 姜椿幸灾乐祸道:“你们也没问我怎么摘呀。” 要是早说,怎能让他们吃到教训,晓得一山还有一山高? 才一岁八个多月,就想逃出自己这个母亲的五指山?想得美! 昱哥儿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熠哥儿时间紧任务重,压根没时间抱怨母亲坑人,忙不迭开始折桂花枝。 姜椿不时伸手折一枝,扔到他的大竹筐里。 还在昱哥儿好不容易填满小竹篮后,拎起小竹篮来直接将里头的桂花枝倒进了熠哥儿的大竹筐里。 昱哥儿难得失态,大叫了一声:“母亲!” 姜椿笑嘻嘻道:“叫什么叫,你不是上来帮你哥摘桂花的?” 昱哥儿那张跟宋时桉几乎如出一辙的小脸,黑沉沉的,嘴里气呼呼道:“不是帮哥,帮母亲。” 姜椿笑道:“没区别,反正不管小竹篮还是大竹筐,里头的桂花最后都是我的。” 说得好有道理,昱哥儿一时间竟然没法反驳。 姜椿趁热打铁道:“行了,别愣着了,赶紧继续摘,要是装不满这两只筐子,你们兄弟俩今晚就睡树上。” 昱哥儿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上来了,都怪他哥拿话激自己。 他狠狠地瞪了熠哥儿一眼。 可惜熠哥儿正全神贯注地折桂花枝,压根就没瞧见他的眼神。 * 宋时桉下衙的时候心情十分愉悦,本想回家后立刻寻到姜椿,告诉她个好消息。 结果一进院子,就瞧见他们娘仨猴在树上,手里正忙活着什么。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看清,他们正在折桂花枝。 他顿时板起脸来,说姜椿:“娘子,你折桂花枝就折桂花枝,把熠哥儿跟昱哥儿也弄上去做甚?” 不怪他误会姜椿,毕竟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上树折桂花枝,想必今年也不例外。 姜椿摊了摊手,无奈道:“哪是我把他们弄上来的,我去武安侯府喝喜酒回来,熠哥儿就爬树上来了。” 宋时桉立时瞪了熠哥儿一眼,说他:“你昨儿才跟你母亲承诺说不上墙爬屋了,今儿就又爬树!” 熠哥儿狡辩道:“爬树,又不是上墙爬屋。” 宋时桉:“……” 见夫君被堵了个仰倒,姜椿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让你素日惯着他,遭了现世报了?该!” 宋时桉咬了咬后槽牙,命令熠哥儿:“你还猴在上面做甚,赶紧给我下来!” 熠哥儿用小手拍了拍面前的大竹筐,苦着脸说道:“摘一筐,才下去。” 昱哥儿“好心”地替他补充了一句:“母亲的命令。” 宋时桉立时去瞪姜椿。 姜椿伸手掐了昱哥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一把,笑骂道:“你成日给你哥挖坑就罢了,竟还敢告你母亲的状,反了你了!” 昱哥儿扭头,躲开她的手指。 姜椿又换一边脸蛋掐,哼笑道:“不过你告母亲的状也没用,你父亲可管不到我,这个家里我最大!” 昱哥儿拿出一枝桂花枝挡在自己脸前,阻止母亲掐自己,嘴里道:“告诉爷爷。” 这个爷爷,说的是姜椿亲爹姜河。 至于宋时桉他爹宋振庭,熠哥儿跟昱哥儿都是唤他祖父。 姜椿哼了一声:“你告诉呗,我最多被你爷爷说教几句,但回来后你的小屁股可就惨了,我非给你揍成八瓣不可!” 熠哥儿学着弟弟素日的说话方式,嚷嚷了一句:“打!” 母子三人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在树上边斗嘴边折桂花枝,把站在树下的宋时桉吓得胆战心惊。 索性回屋换了身轻便衣裳,然后施展轻功,在树干上一个借力,直接跳到了相邻的侧枝上。 用姜椿的话说,这叫打不过就加入。 有自己在,若熠哥儿跟昱哥儿不甚摔下树,自己也能及时施展轻功相救。 在侧枝上坐下后,他也加入了摘桂花枝的队伍。 但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等礼部尚书、新吏部尚书以及户部尚书三位重臣捧着擢升宋时桉为内阁首辅的圣旨来宣旨时,震惊地发现他们的新任内阁首辅一家四口全猴在树上。 三人齐齐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第181章 宋阁老的娘子杀猪女出身, 素日在京城拳打诰命脚踢郡主,连自己生的稚子都毫不留情。 这样一个巡海夜叉,干出甚事来都不稀奇。 区区上树而已, 跟她以往干过的那些事情一比, 简直不足一提。 但宋阁老少年老成,向来不苟言笑, 智谋上更是不输鲁首辅这个三朝元老。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干出带着姜娘子跟两个一岁大的孩童猴在树上摘桂花这样幼稚的事情。 简直让他们三观尽碎, 怀疑人生。 震惊得好一会子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新任吏部尚书胡宁远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使劲咧了咧嘴角,对树上的宋时桉道:“宋阁老, 劳驾您下来接个圣旨?” 胡宁远熬走了高尚书, 熬走了拿吏部尚书当跳板的宋时桉, 总算于上个月正式当上吏部尚书。 向来识时务的他, 因为跟宋时桉当过几年同僚,比起另外两位尚书来要更随意些。 宋时桉瞧见他们三人出现在丹桂苑后,总算想起自己忘了甚重要事情了。 不过他以为鲁首辅告老,自己被擢升为内阁首辅的圣旨,得过几日才会下。 谁知姐夫如此猴急, 上午才定下来章程,傍晚就打发人来宣旨了。 仿佛今儿不把圣旨交到自己手里, 自己就会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跑路似的。 着实有些不稳重! “诸位稍等。” 宋时桉应了一声, 然后伸手将熠哥儿跟昱哥儿腰上的汗巾子解下来,一手拎起一个,施展轻功跳下了树。 将俩小崽子放到地上后, 他又跳上树,直接将姜椿打横抱起, 就要往下跳。 姜椿眼疾手快地将身旁的大竹筐跟小竹篮捞起来。 开玩笑,俩小崽子忙活一两个时辰的成果,可不能就这么白瞎了。 其实他不上来接自己,自己也一样能轻松下树,爬树她可是在行得很。 不过他愿意上来接自己,姜椿还是挺高兴的。 特别是当着三位一品大员的面,公主抱自己,如此堂而皇之地秀恩爱,让姜椿暗爽不已。 暗爽归暗爽,她也没忘了正事儿,连忙让人摆香案,并且去请宋家其他人。 还提醒宋时桉:“夫君你赶紧去换官服。” 等宋时桉换好官服,宋家其他人到齐后,胡宁远这才捧出圣旨,当众宣读起来。 圣旨内容贼长,把宋时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姜椿本就吃酒吃得半醉,这会子听胡宁远拖着长调掉书袋,听得她差点睡着。 很掐了自己的大腿几把,这才勉强支撑到结束。 宣读完圣旨后,三位尚书立时上前拱手向宋时桉道喜。 姜椿将手背到身后,悄悄伸了两根手指头。 桂枝了然,忙进去取了六个大红封出来,三位尚书每人两个,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第317节 姜椿笑眯眯道:“过阵子我家摆酒,几位大人可千万要赏脸呀。” 三人自然满口答应。 等将三人送走后,宋家人个个满脸喜气,宋时迁、宋时音跟宋时玥三个小辈齐齐上前来向兄长道喜。 宋时音还厚着脸皮朝姜椿伸手:“大嫂,这大喜的日子,你得给我们这些弟妹发红包才行。”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个小财迷,真是会见缝插针地薅羊毛。” 庄氏笑呵呵道:“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自己带坏小姑子,遭了现世报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姜椿笑着吐槽了一句,然后让桂枝取了三个大红封来,每人一个。 平白得了十两银子,宋时音嘴角差点乐开花。 姜椿招呼众人进屋坐,笑道:“大家里边吃茶,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抠搜了,大红袍管够。” 老太太周氏本想掉头就走的,听见有大红袍喝,当即就改了主意。 坐着吃茶的时候,庄氏突然想起一事,问姜椿:“你方才邀请那三位大人来吃酒,怎么,是打算给桉哥儿摆酒庆贺?” 真要是这样,自己得早做安排。 毕竟这儿媳妇是个懒蛋,就算摆酒,她也只会出钱,出力是根本指望不上一点的。 姜椿唉声叹气道:“前年夫君就想办个桂花宴,偏我怀上了身孕,母亲又忙二妹妹跟三弟的亲事顾不上,只得作罢。 去岁万事俱备,偏先帝薨了,又作罢了。 今岁我想给他补上来着,偏母亲要操办三弟跟三妹妹的婚礼,根本顾不上这个。 本以为今年这桂花宴又没戏了,谁知夫君这会子突然高升了。” 话到这里,她突然狡黠一笑:“看来这桂花宴,母亲是想躲都躲不掉了呢。” 其实她跟宋时桉早就商量好今年不办桂花宴了,不然她早就准备起来了,哪会拖到现在还没动静? 谁知他竟然提前当上内阁首辅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长子被擢升为内阁首辅,庄氏既开心又得意,闻言也没反对,只笑骂了姜椿一句:“我看你是见不得我清闲半刻钟。” 随即闲聊似的问了姜椿一句:“你准备摆多少桌?” 姜椿没直接回答,而是大声嚷嚷道:“内阁首辅喂,这可是内阁首辅喂,百官之首,皇帝之下第一人喂,这不得好生庆贺下? 就算宴席规模大些,酒水菜肴规格高些,旁人应该也能理解? 换作他们家的子弟当上内阁首辅,他们比咱家还要铺张浪费呢。” 庄氏很了解姜椿的脾性,听她喂来喂去的话音,就知道她要搞事儿,顿时心头突突直跳,警觉地问道:“你要搞多大规模?” 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区区一千桌而已。” “区区一千桌而已?”庄氏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厥过去。 其他竖着耳朵听她们婆媳俩闲聊的宋家人也忍不住“嘶”、“嘶”、“嘶”地倒抽起凉气来。 他们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以往大宴小宴吃过无数回,但还真没见过谁家摆酒摆一千桌过。 一千桌,每桌坐十人,那就是足足一万人。 得把他们宋家所有院子里的所有屋子全都用上,也才堪堪装得过来。 姜椿颔首,不以为意道:“区区一千桌而已,母亲您以往办过不知道多少回宴席,肯定没问题的。” “我没说我办不了。”庄氏先声明了一句,然后没好气道:“你晓得一千桌酒席要花费多少银钱吗?少说也要五六千两银子!” 姜椿看向钟文谨,笑道:“如果二弟妹愿意成本价给我供应酒水,五千两银子尽够了。” 去岁她跟宋时桉就算过这个账了,心里有数得很。 钟文谨玩笑道:“大嫂这个首辅夫人都发话了,我一个区区四品诰命,岂敢不从?” 姜椿失笑,拿指头隔空点了点她。 然后这才转过头,笑着对庄氏道:“母亲放心,一千桌酒席的花费我还是出得起的,您只管放开手张罗就是了。” 庄氏无语道:“我当然知道你拿得出五千两银子,但你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御史弹劾桉哥儿奢靡浪费?” 宋时桉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老神在在。 姜椿笑嘻嘻道:“宴席是我做主摆的,夫君一个当人赘婿的,还能跳起来反驳妻主的命令不成? 御史想弹劾就弹劾呗,别说闹到皇上跟前了,就算闹到天上去,也改变不了我夫君是姜家赘婿的事实。” 庄氏:“……” 宋家众人:“……” 说得好有道理,他们竟然没法反驳。 有事姜家赘婿,无事内阁首辅兼国舅爷是? 如此光明正大耍无赖,那帮铁面无私的御史们也得折戟沉沙,拿他们夫妻一点辙都没有。 庄氏也无话可说了,只能由着她去了。 反正花的是她的银钱,她不心疼,自己就更没必要替她心疼了。 * 送走宋家众人后,姜椿这才得空询问宋时桉:“怎么回事儿?按照你上辈子的轨迹,不是明年才当上内阁首辅吗?怎地突然提前了?” 宋时桉答道:“可能鲁首辅见高尚书识趣地退位让贤,姐夫不但给他封了个虚衔,还赏赐了一大笔财物。 他一个三朝元老,若也这般识趣的话,除了能像高尚书一样得到虚衔跟一大笔财物,子孙可能也会得到擢升。 于是就提前上书乞骸骨了。” 略一停顿后,他又轻笑一声:“当然,也跟他几乎被我架空,只剩个首辅的名头有关系。 如今内阁其余四人都以我马首是瞻,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再待下去也没甚意思。” 姜椿朝宋时桉输了个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我夫君,能力真是刚刚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规矩地朝他行了个福身礼,笑嘻嘻道:“还没正式恭喜夫君荣升内阁首辅呢。” 宋时桉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还礼,笑道:“同喜同喜,我也恭喜娘子荣升内阁首辅夫人。” 姜椿失笑。 俩人说了好一会子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俩小崽子来,问桂枝道:“熠哥儿跟昱哥儿呢?” 桂枝笑道:“两位小爷方才在桂叶的指导下,亲自将他们折下来的桂花枝晾晒到竹筛上。 这会子正在院子里骑三轮车呢。” 姜椿:“……” 小男孩的精力也忒旺盛了,俩人才从桂花树上下来没多久,这会子竟然还有力气去骑三轮车。 自打钟文谨给他俩每人送了辆小三轮后,靠两腿蹬地才能跑路的扭扭车立时遭到嫌弃,正式下岗了。 俩人都不用姜椿教,坐到三轮车上胡乱蹬了一会子就会骑了。 当然,俩人骑车的风格大相径庭。 熠哥儿两条小腿蹬得飞快,几乎脚踏蹬出火星子来,三轮车被他骑得堪比赛车。 而昱哥儿则闲庭信步般,车子快停下来时才蹬几下,等又要停下来时就再蹬几下。 一急性子,一慢性子,真真是像极了她跟宋时桉。 姜椿笑了笑:“行,就让他们骑车玩。” 骑车还能锻炼身体呢,总比上墙爬屋强。 第182章 虽然是庆贺宋时桉荣升内阁首辅的宴席, 但对外肯定不能这么说,不然会显得宋家眼皮子太浅。 到底还是用了桂花宴的名头。 而用了桂花宴的的名头,时间就赶得很急, 不然桂花都谢了, 桂花宴却无桂花可赏,那就尴尬了。 所以宴席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二, 中间只留给庄氏六天的筹备时间。 姜椿虽然想当撒手掌柜,但这几日也没闲着, 净收礼了。 宋时桉高升内阁首辅, 宋家原本就是后族,如今更是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 前来烧热灶的人络绎不绝。 姜椿得亲自看着桂枝跟桂叶拆贺礼, 不算特别贵重的物品就收下, 并且做好记录。 特别贵重的物什, 譬如古董、字画之类的,以及大笔金、银跟银票,则打发人退回去。 当然,大家族的人经过见过的多,等闲不会干出这样没成算的事情来。 但有钱富户们可没这顾忌, 甚贵重甚值钱就送甚,有的还直接成箱成箱地送银子。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些东西很大可能会被退回来, 但万一宋家收下了呢?自己可不就攀上了高枝? 总要撞撞运气的不是? 而且姜椿一边收东西还得一边核对宾客名单,若是收了没在被邀请名单之列人家的东西,得立时补一份请帖。 忙活好几日, 总算熬到了九月初二。 昨儿府里的仆人又将宋家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可谓纤尘不染。 今儿一大早, 宋家就开了侧门,管家宋福带着一众男仆早早候在大门外,做好了迎接宾客们的准备。 宋时锐跟宋时迁两兄弟在大门内候着。 二门处则由钟文谨领着宋时音跟宋时玥两个小姑子负责。 宋振庭是国丈,庄氏是皇后之母,这样尊贵的身份,显然不能出来迎客,太跌份。 宋时桉跟姜椿作为新出炉的内阁首辅跟首辅夫人,也得端起架子来,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 虽然这架子端不端的,意义不大。 第318节 拜那三位大嘴巴的尚书所赐,宋时桉领着娘子跟稚童爬树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虽然不少人对这说法持反对意见,觉得传消息出来的人传反了,定然是姜娘子领着宋首辅跟两位小爷爬树。 人家宋首辅可是斯文人,哪像姜娘子这个杀猪女出身的巡海夜叉,甚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宋家人坚持,他们夫妻俩也乐得清闲,只需要等着去迎接姜河跟郑艺夫妻等亲近长辈跟干娘新城长公主等贵客就行。 没错,姜椿大舅郑艺跟舅母钱氏又进京了。 郑鲲跟曹婉的婚期原本定下来了,偏赶上先帝薨了,京城百姓家三月内不得嫁娶,他们也只能改期。 郑艺想着,自家虽然是平民百姓,但外甥女婆家可不是,未免被人说道,他索性直接将婚期给推后了一年。 日子也不另挑了,还用原来的黄道吉日九月二十六。 因郑鲲在京城买了个小宅子,宋家作为曹婉的半个娘家也在京城,且俩人身上都担着差事,所以郑艺决定让他们直接在京城成亲。 他们两口子提前一个月进京帮忙张罗,碰巧赶上了宋家摆酒。 郑艺一见到姜椿,就笑呵呵道:“我跟你舅母这运气,也没谁了,当真是顶顶好。 今儿托椿娘你的福,我们也长长见识,感受下这万人吃席的大场面。” 姜椿跟宋时桉忙上前给舅舅、舅母行礼。 又笑问道:“表哥跟未来表嫂呢?我跟他们说今儿铺子歇业一日,让他们过来吃席,怎地没跟你们一起来?” 郑艺嗔道:“歇什么业?等月底他俩成婚时,能歇好几日呢,这会子正该是努力卖货,好将婚假那几日的损失补回来的时候。” 姜椿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舅舅也是为自己的买卖着想,她也就没说什么。 只转头吩咐了桂枝一句:“告诉大厨房一声,中午给表少爷跟曹娘子送两份饭菜过去。” 邱氏满脸笑意地夸赞道:“椿娘你也忒细致了,还送饭菜给他们,他们两个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不怪我时常跟你舅说,鲲哥儿跟着椿娘你真是跟对人了,咱们当父母的都没你细致。” 宋时桉见缝插针地秀了一句恩爱:“我娘子是挺细致的,素日对我可谓无微不至。”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连郑鲲这个表哥的醋都吃,真是闲得。 说话间,有丫鬟来报,说南阳长公主来了。 这位南阳长公主是新城长公主的庶姐,素日跟宋家来往不多,但大小也是个公主,所以庄氏也给他们府上派了请帖。 姜椿忙让人开正门,亲自前去迎接。 南阳长公主只是个开头,贵客们陆续开始上门。 各种长公主,大长公主一大堆,个个都得姜椿去迎接,可把她给累坏了。 得空便在那捶腰,嘴里一通抱怨。 然后就遭到了钟文谨跟两个小姑子的唾骂:“我们接了几百上千位女眷了,你才接几位?竟还有脸抱怨辛苦!” 姜椿连忙朝她们三个抱拳,赔笑道:“三位辛苦了,等今日事了了,我给你们每人一斤血燕燕窝、三斤银耳以及十斤大红枣当谢礼。” 有谢礼就行,三人顿时把脸一变,露出了十分情愿的神色。 宋时音还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大嫂豪气啊,我愿意为大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把姜椿给逗笑了:“油嘴滑舌。” 宋时音吐了吐舌头,有恃无恐道:“我就油嘴滑舌,你待如何?” 姜椿斜了她一眼,打趣道:“我不如何,反正你腊月初二就嫁出去了,到时让兰家人头疼去。” 宋时音自打婚期定下来后,就没少被大嫂打趣,开始还有些害羞,如今早就练出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了。 闻言哼唧道:“不方,大嫂能在宋家作威作福,作为被大嫂言传身教带出来的徒弟,我也能在兰家作威作福。” 姜椿笑骂道:“你要作威作福可以,但别说是我的徒弟,我可不收这么愚笨的徒弟。” 宋时音气得跳脚,才要反驳自己不笨,就有宾客的轿子抬进二门来,她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姜椿见状,立刻遁走。 有苦力帮忙,她当然是能偷懒就偷懒了。 * 一千多桌酒席,得亏宋家地方大,前院、后院以及后花园里用来歇脚的零散屋子,通通都派上了用场。 甚至后花园旁边的戏楼,也原地转生成了酒楼,上下好几层,全部摆满了酒席。 就连后花园的空地上,都扎起了一个个帐篷,篷布是钟文谨友情赞助的。 当然,这些帐篷不是用来招待宾客的,而是用来招待他们带来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仆人的。 姜椿觉得横竖自己都大出血了,索性再多出一点,赚个“面面俱到”跟“体恤下仆”的好名声。 虽然这样的好名声,在她能止小儿夜哭的巡海夜叉名声面前不值一提。 但,怎么说呢,聊胜于无。 所以名义上摆一千桌,实际算下来,得有一千五百来桌。 这样规模的宴席,单靠宋家那十几二十个厨子显然搞不定。 为此庄氏特意跟自己娘家庄家、三太太秋氏娘家武安侯府、宋时桉好友路舒羽家锦乡侯府三家借回来四五十个厨子,以及百来个学徒。 这才堪堪腾挪得开,顺利于午正时分将菜单上的所有菜肴都摆上了桌。 吃席过程十分热闹,被拱到主桌坐下的姜椿,显然是女眷这边最耀眼的星星。 享受了无数的吹捧。 相熟的女眷自不必说,那些没跟她打过交道的女眷,来之前也都跟人打听了一番她的喜好。 晓得她最喜秀恩爱,所以众人话题全都围着这茬打转。 把姜椿吹捧得满面红光,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锦乡侯世子夫人萧娘子等人也趁机灌了她好几杯酒。 姜椿的酒量实在不咋地,今儿喝的还是钟文谨成本价批发给她的三十九度白酒,几杯酒下肚,她脑袋就晕乎起来。 脑袋一晕乎,理智就离她远去。 她站起身来,跑到一楼的戏台子上,大着舌头说道:“感谢大家今儿来参加我家的桂花宴,我心里很高兴。 我这人,心里一高兴,就想当散财童子。 所以,今儿来的所有女眷,我每人送十斤红薯。 你们可以直接吃掉,也可以放到地窖里储存起来,留着明年做种。” 顿了顿后,她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又豪气地一摆手:“罢了,我怕你们储存不好烂在地窖了,这样,想留着明年做种的,离府前去找我的两个大丫鬟做下登记。 我帮你们存着,明年开春再发给你们。 其他不做登记的,等过阵子收了红薯后,我会直接让人给你们送上门。” 等她从戏台上跳下来后,众女眷这才回过神来。 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因为主桌就摆在原先的戏楼现在的酒楼里,而戏台底下又采用的是古代传统扩音法——在戏台底下埋上好几口大缸。 所以姜椿这番话,好几层楼的宾客们都听见了。 可不就齐齐沸腾了? 要知道这番邦来的红薯,姜娘子卖给朝廷都要收五十文一斤呢,卖给旁人的话,只怕得翻个十倍,五百文一斤打底。 毕竟这玩意儿是可以做种,种出新红薯来的,就算五百文一斤,也多得是人抢着买。 但显然有钱也没地儿买去,姜娘子不肯卖,朝廷更不会卖。 谁知今儿姜娘子竟然免费送她们红薯,还每人送十斤! 她们这样的人家,每家都有好几位女眷得到了请帖,家族大一些的人家,甚至来了十几口人。 每人十斤红薯,加起来都一百多斤了。 若是好好耕种的话,一百多斤红薯种,能种两三亩春红薯了,加上扦插的夏红薯,估计能有四五亩地。 红薯的产量贼高,一亩春红薯能收获两千来斤红薯呢,四五亩地那就是…… 这是要发了呀! 这谁能忍住不激动? 然而最激动的当属庄氏,听见姜椿这一番话,她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这家伙嘴巴一张一合,就送出去五万来斤红薯,价值足足两千五百多两银子! 但凡她提前征求下自己的意见,自己就是亲自拿手捂住她的嘴巴,也得将她给拦下来。 但这家伙自作主张惯了,长子又一味纵容,这会子吃了几杯黄汤,又被人吹捧得飘飘欲仙,可不就当起了败家子? 不对,败家子都没她败这么快的! 但她堂堂一个首辅夫人,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这五万来斤红薯,不送也得送了。 庄氏抬手招来翡翠,低声道:“你到前头去,把大奶奶干的混账事儿告知大爷。” 赶紧让他来管管他娘子,把人弄走,免得她又干出甚其他败家事情来。 前院这边,宋时桉得到消息,没立刻往后院去,反倒站起来,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在场诸位男客。 路舒羽顿时就不乐意了:“一样都是来做客的,凭甚只有女眷有红薯,我们这些男客却甚都没?” 宋时桉白他一眼,淡淡道:“因为红薯是我娘子的,不是我的,她只肯分给女眷,我有甚办法? 不然派你去内宅替大家问问缘由?” 路舒羽连忙来了个摆手三连:“不必了,横竖我娘子也在后头,她有的领就行,我领不领有甚打紧?” 他这位好友太阴险了,竟然想要撺掇自己去找揍,自己才不上他的当呢。 宋时桉老神在在地坐着,没如庄氏所愿地去寻姜椿。 直到前头散席,部分男客们去丹桂苑赏桂花吟诗作赋,部分男客去旁边院子的花厅里听戏后,他这才起身往内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