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下,犹豫地问道:“难道司令员是害怕粮草不够长期作战的,这才想尽快结束江南战事?”
“不是我想,而是这是首长在对整个形势进行判断后,所得出的结论。敌人是困难,可我军也不是没有一点麻烦,谁叫我们是中国军队?是百姓的子弟兵?除非我军不想集结主力部队与敌人展开决战,如要集结,时间上必须尽快解决之。所以不管是将敌人聚歼在湖南,还是围城打援消灭在湖北,任何计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快解决之。”邱明难得地说了不少的话,让文宇反应过来了。
如果可能的话,邱明自己是很倾向与将敌人围困在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山沟里,让他们自己饿死的。问题是长期作战粮食怎么办?在中国的法军有十万,他们抱成了一团,欲歼灭这股敌人,解放军出动的兵力也决不能太少。
当战事缓和时,解放军各路军队是分散到各个县去,粮食问题并不严重,可大规模战役一打起来,原本分散在各地的部队必须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拳头。这个拳头对敌人而言自然是恐怖的,可对大军所过之处的百姓而言,同样也不是什么福音。军人也是人,他也要吃喝拉撒睡,一个村子出现一个班,问题好解决,再困难百来斤粮食还是可以凑出来的。可要是刚过去一个营,接着又来了一个团,并且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旅甚至一个师、两个师要经过呢?对百姓而言那就不是什么苦不堪言了,而是一场灾难!
中国什么问题最突出?土地问题,广大农民自己没有土地这个问题最突出了。别看广大农村那些农民一张张脸都如同死人,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容,说话做事仿佛极为麻木,冷漠的让你以为他们不是人,而是寺庙中的泥菩萨。可在这些外表下,却隐藏着他们期望能自己拥有土地,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老婆孩子的梦想。为了争取最多中国百姓支持,根据地在自己统治区内实施了土地改革,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将地主的田地和平收购或者是没收,分配给缺田少地的贫雇农。邱明参加过好几次乡村重新分田地运动,那些得到土地农民眼睛里散发出不能置信、喜悦甚至忘情的光芒无数次触动了邱明单纯的只知道研究如何杀人的心。对加入这样的军队,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邱明从来都没有置疑过,因为这支部队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人民子弟兵,只有满足了最广大群众的迫切需求,这个子弟兵才叫的合适许多,也是解放军之所以成为“解放”军,而不是清军或者是淮军湘军什么的。对参加这样的军队,邱明一直引以为容。
可土地改革在让广大农民得到田地的同时,却引出了一场让上至杨沪生下到普通土改人员都极为尴尬的问题——农业的减产,尤其是湖南农村粮食产量急剧下滑。湖南原来破产农民数量就比其他地方要多许多,在根据地掌握地盘里湖南的农民问题最突出,改革也最顺利,与这些有利条件相对应,湖南的农业减产也是根据地中最厉害的了。
农村的减产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在将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后,农民在开心的同时又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重新分配的对象,生产情绪受到一定影响;另一方面那些贫雇农本身组织和经营的经验不足,该种什么,不该种什么,让他们无所适从。还有一方面就是解放军的猛然扩大,解放军不光吸纳被俘的清军加入,还从农村召集了大量劳动力当兵,在保卫自己胜利果实口号下,大量的农村壮劳力离开了土地进入军队了。农村减产在浙江时候已经有过先例,不过当时规模并不大,对解放军影响也不严重,只是占领了湖南后,在根据地军事、工业急剧朝前发展的背景下,农业问题尤其是湖南农业问题一下特别突出起来。
湖广熟,天下足。而湖广的粮食要是只能养活自己,或者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这问题就严重了。对解放军百姓自然是爱护有加,而解放军也知道自己是人民的军队,尽量做到不扰民,不给百姓填负担,在环境许可下帮助百姓一起插秧收割,打扫村落卫生。可一打仗就不是你不想扰民了,战斗一打响,原本分散以发动群众的军队马上就要集中以消灭敌人,几万、十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朝前线开拔那是什么样一副景象?壮观自然很是壮观,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拥了上来,能不壮观嘛!只是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怎么办?要知道为了作战,部队在携带武器弹药后,不可能再携带更多的物资,一般而言携带的粮食也就够三五天食用。而一场战役能在三五天内结束的少之又少,倒是一打三五个月的十分平常。不够的粮食怎么办?后方可以运一些上来,但后方补给十分有限,真要完全靠后方补给,前线的部队不当饿死鬼才怪呢!最主要的方法只能是就地就食,从部队周围的村落里征集粮食供部队使用了。
粮食问题在去年就已经引起部队高层重视,夏口一战很多部队打到后面战士随身携带的粮袋里面已无颗粒之米,阻击部队是饿着肚子趴在阵地上顶着敌人,粮食不足让部队战斗力呈现直线下降之势,到最后阻击阵地让敌人给突破了,救援敌人与被围的刘长佑会师,在如此有利情况下,解放军还无法取得一场歼灭战,这让当时待在作战部的邱明感觉实在太可惜了。
与民争食,这是战争中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你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从后方运输上去,那些运送粮食的民工难道不用吃饭?运一百斤粮食,来回路上就要吃掉二十斤,这还是在湖南作战,如果距离更远,民工吃的也就更多了。湖南现在粮食紧张,如何经的起这样折腾?邱明认为不管是清军还是法军,或者说军纪良好的解放军,对战区百姓而言,都是兵过如蝗,大军所向之地,百姓背井离乡。既然明白,那么作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和杨首长一样,邱明考虑的就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敌人,而不是为了什么最小损失把战争拉的老长了。在邱明担任中级将领时,他考虑的还没这么远,只是到了作战部后,接触各方情报多了,邱明的想法也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
“邱明啊,我知道你这人脑袋瓜子好使,总是想着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可是中国百姓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为了让百姓不再遭这样的罪,我希望各位能在取得战争胜利前提下,尽早地取得胜利。为此就是部队伤亡大一些、缴获小一些也在所不惜。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住要将战争对百姓的灾难减轻到最低程度,决不能让解放军变成扰民军……”当邱明离开南昌时,解放军司令员杨沪生曾经将邱明单独招进他的房间,这样的话前后共说了三次,真是惟恐邱明想的偏激时又忘记了。
邱明右手轻轻敲击着桌上地图,一字一顿地说道:“文军长,你的两个师在侧击敌人时要注意将部队充分地展开,四个旅必须保持好相互间距离,决不能让部队沿着一条道前进,这样你永远只有部分兵力,一个旅最多两个旅打击敌人,而不是全部。如果只有一条道路,道路边百姓大批逃难不说,你的部队也不会征收到足够多的粮草,没有粮草部队战斗力从何而来?此事必须引起各部高度重视,不能轻视啊!”
文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邱明缓缓行了个军礼,有力地说道:“听司令员一解释我才明白了许多。请司令员放心,我们四军会尽自己所能解决好粮食问题,尽量不给地方政府造成负担。请相信我们,大家都是从田里出来的,百姓生活如何都了解。四军保证不给百姓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四十三章
(一)
阴霾的天空下,自西而来的滚滚长江在彭泽猛然收缩,四公里宽的江面在彭浪矶只有不到一公里宽了。江水汹涌而去,拍打着巨石垒成的江堤,发出巨大的声响。不高的彭浪矶上灌木丛生,一人高的杂草随着江风起伏不定。彭浪矶上红旗招展,笨拙的重炮仰起头来,黑洞洞的炮口指向长江北岸。
“军长,炮兵已经准备完毕,请指示!”
马鼎南看了眼紧握在手的怀表,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七分,距离渡江开始还有八分钟。军政委徐友新到六口水那边跟随十师渡江,而自己将在彭浪矶这里跟随九师渡江。“八分钟后准时开火。老韦,等一下部队是否能顺利渡过长江可就看你们炮兵是否能将对岸的敌人驱赶出阵地了。”
马鼎南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平和,可却掩饰不住兴奋、渴望还有些紧张。自己这里将和铜陵那边的左宗棠部同时发起渡江战役,这次战役是解放军转入全面进攻,发起埋葬清王朝攻势作战的序幕,一想起十多万大军在三百多里战线上同时开始渡江,马鼎南心里就激动不已。
五军炮兵司令员韦成铭坚定地说道:“放心吧军长,对岸只有徐少蘧的两千土匪,如何是我军的对手?清军必败,我军必胜!”
距离彭浪矶三百余里地的铜陵和悦洲(又名荷叶洲),在沙洲南面几十条帆船正将风帆拉了起来,随着江波帆船上下微微起伏着,战士在船上分列两旁安静地坐着。在出发赶到江边前,战士们已经检查过武器了,可即将到来的战斗让有些战士习惯性地最后一次擦拭手中步枪,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司令员,我这心怎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是和英国鬼子面对面对峙着也没今天这么紧张啊!”蒋凯涛凑到左宗棠身边小声问道。
“有什么好紧张的?无非是过一条河流而已。